《望东方周刊》记者柴爱新/北京报道

　　找到活人是现在的首要目标，搜救犬在找人时作用最大，在特别嘈杂的环境下能嗅出人眼看不到的埋压者，发现被人忽略的生命信息

　　5月13日8点52分，在受灾严重的都江堰聚源镇中学废墟中，女孩高银被成功救出，全程历时六个多小时。

　　被发现时，她上面有两块交错的混凝土预制板，腿被卡在课桌和椅子中间，已经骨折。

　　人们束手无策，而此时，刚从北京到来的中国国际救援队一个小组正好赶上。

　　他们拿出专业设备顶撑、切割，小心地清理碎石，当女孩的左臂露出时，救援队的医护人员过来，给她打了一针强效镇痛剂，以减少她被拉出来时的痛苦。

　　“我们的专业救援队专门攻坚在手工条件下无法施救的情况，而且要保证被救者的安全。”中国地震局赈灾应急救援司副司长陈虹接受《望东方周刊》记者采访时说。

　　集结号吹响

　　5月12日下午3时，中国国际救援队得到地震的消息，马上开始集结，两个小时后，所有人员和所需物资集结完毕。

　　这支专业救援队包括各类专家、现场应急队员、救援队员44人，来自武警总医院医护人员22人，解放军某部工程团官兵148人，带有12条搜救犬和地震救援车2台、应急指挥车1台。

　　“找到活人是现在的首要目标，搜救犬在找人时候作用最大，在特别嘈杂的环境下能嗅出人眼看不到的埋压者，发现被人忽略的生命信息。只要发现有呼吸的迹象，它就会发出叫声。”陈虹介绍说。

　　搜救犬之外，生命搜索仪也是搜救的关键仪器。有一种叫做“蛇眼”，前面装有探头，带有360度的传感器，可以在缝隙中伸进去，寻找被埋压的人；还有一种探测声波震动的搜索仪，能感受到微弱的震动或求救信号。这些仪器都很轻便，易于携带。

　　用于破拆的，有多功能的钳子，用来剪切钢筋。用于顶撑的，有顶撑气垫，俗称“千斤顶”。如果被压埋人员身体被卡在重物下面，可以把气垫从缝隙中填进去，充气，抬高重物，让伤者脱身。

　　“地震救援车2台，主要装载的是发电、通讯、破拆、顶撑等高科技搜救设备，应急指挥车主要是信息指挥和应急决策的管理人用的。”陈虹说。

　　另外，此行共携带20大类1000多种医疗器械和药品，具备一所三甲医院的职能，最快可以在半小时之内同时展开两至三台外科手术。

　　晚上9点多，救护队从北京机场搭乘两架飞机飞往成都，当晚11点半到达成都机场，在机场就地进行人员和物资分组，半小时后，启程赶往灾区。

　　在成都机场，救援队副队长、医疗分队队长侯世科用电话向北京传递消息：将乘坐救援部队的卡车，连夜赶到灾区，目的地是汶川县。

　　“如果道路不通，即使用肩膀扛着，也要运过去。”侯世科说，他们原打算一个半小时赶到汶川现场。

　　但是灾难的损伤程度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进入汶川的道路全部损毁，徒步行进都异常艰难。

　　途中，当他们经过都江堰时，被眼前的灾情惊呆。于是，他们决定停下来，首先在都江堰施救。兵分两路到都江堰两处灾情严重的地方，一路去都江堰市中医院，那里住院楼垮塌，200多名病人和医护人员被埋；另一路到聚源镇中学，这里一栋六层教学楼倒塌，24个班的学生被埋。

　　6个多小时后，女孩高银幸运地成为救援队救出的幸存者。

　　国际最高水平的救援队

　　中国国际救援队，2001年4月成立。近几年，曾多次参与包括印尼海啸和伊朗巴姆地震等在内的国际人道主义救援，有着丰富的救援经验。此外，救援队每年都到国外(德国、新加坡、荷兰等)参加培训，进行技能训练。

　　“‘中国国际救援队’是参加国际救援时的称呼，在国内叫‘国家地震灾害紧急救援队’，是救灾中的专业救援力量。”陈虹向本刊记者介绍说。

　　专业救援队的特点包括三方面：有专业队伍，包括地震专家、通讯专家、灾害评估专家工程人员、医疗人员等；队伍经过专业训练，有救援技能；带有高科技救援设备。

　　“一般见到被压埋的人，人们会急于把他拉出来。但是要安全进入倒塌建筑物，在保障被救者安全的情况下支撑、破拆，是一般的救助人员无法做到的。而且对高强度、高厚度的钢筋水泥进行破拆，需要专业技能。”陈虹说。

　　“高银上面就压着混凝土预制板，如果处理不当，可能反而会造成预制板掉下来砸伤她。还有，人的肢体在被重压时间过长之后，血液会变质，拉出来之前需要输液或打针，以免变质的血液损伤心脏。”

　　国际上把救援队分为三个级别：轻型、中型和重型。中国国际救援队属于重型，是综合实力最强的一类。

　　陈虹向本刊介绍了重型救援队必须具备的能力和指标：

　　有相对完整的国际救援的组织机构和能力，比如，能甄别和检测化学品泄漏、有毒物质泄漏、放射性物质泄漏，有处置能力。

　　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能在重灾区自给自足两周以上，既能实施救援，又能自行解决食宿等生存问题。

　　具备同时在两个灾害现场，连续24小时不间断工作10天以上的能力。

　　“不是说十天不吃不睡，是队伍的数量足以在两个救灾现场轮流不间断工作。”陈虹说。

　　“印尼海啸时，当地政府工作处在瘫痪状态，没有吃的，没有饮用水，没有卫生间。在四川灾区至少有当地政府和人民的支持。”

　　不过，到达四川的当天，救援队一天没有吃上东西。

　　“在印尼我们自己带了吃的，去四川我们带的都是技术装备，一个小组第一天没吃没喝。这不能怪谁，老百姓等着你救援，不能说我们去吃点饭再回来。”陈红说。

　　接受采访时，负责救灾指挥协调工作的陈虹，已经在国家地震局坚守三天没有回家。

　　到14日中午，已经有来自全国各省的1500名专业救援人员抵达四川灾区。

　　“各省的救援队没有国家救援队的要求高，他们能力有差别，但都具备专业救援能力。搜救犬、生命探测仪等专业设备也都有，他们是救援中的一股重要力量。”陈虹说。

　　截至记者14日18时发稿前统计，中国国际救援队已从四川灾区废墟中救出27人，四川省地震救援队救出27人，重庆专业救援队救出15人。-

《望东方周刊》记者海明威、刘海、白瑞雪、茆琛、刘昕、林天宏/

　　都江堰、绵竹、什邡等地报道

　　他蹲下身去，用手帕擦去儿子脸上的灰尘，拿出手机，拍下了孩子留在人世间的最后样子

　　5月12日14点28分，用一种悲恸的方式记入了中国人的历史。

　　那一刻，7.8级的震波以四川汶川地区为中心，以无坚不摧的力量朝四方袭去，时间注定凝固，人们的心也凝固了。

　　将近80个小时过去，截至15日20时16分，2000余次余震仍在摇撼大地，其中4级以上余震102次，5级以上余震17次，6级以上余震3次。

　　最新数据显示，汶川大地震重灾区面积超过10万平方公里，四川确认死亡人数19509人，全省遇难人数估计在5万人以上。

　　灾区垮塌的学校、幼儿园，成为最受人注目的救援现场。灾难中，最让人牵挂的是孩子——那些被压在废墟中的孩子，那些获救后却成为孤儿的孩子，还有那些永远定格在天真无邪、青春年少的孩子。

　　“我会坚持在这里等”

　　“高银！高银的家长快过来！”听到叫声，一位妇女哭喊着冲出人群，趟着泥水一路飞奔。这一幕，让5月13日上午9点在都江堰聚源中学受灾现场的群众和救援人员唏嘘不已。

　　而38岁的张天春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自从地震发生后，他一直和弟弟在操场上等候在这里就读的女儿，一晚未合眼。直到13日下午4时左右，也没看到女儿的身影。

　　张天春女儿在聚源中学初三(2)班。“我会坚持在这里等。”张天春说。

　　距成都市城区不到100公里的都江堰，是成都下辖郊县中伤亡最惨重的。除了聚源中学，另一个重灾区是位于市区建设路上的新建小学。

　　全城断电的沉重黑暗中，这里却灯火通明。这个由两座平房和一栋四层教学楼组成的小学，教学楼几乎完全垮塌，许多学生掩埋于废墟之中。

　　据统计，当日在校680名学生的新建小学，安全撤离到操场的学生仅有350人。

　　为了拯救孩子，救援人员就地发电，进行紧张的搜救工作。13日凌晨3时25分，两名战士把一个孩子从废墟中抱了起来。

　　守候在风雨中的家长们围了上去，有的家长甚至三年级(2)班的学生，今年8岁。

　　现场弥漫的，有希望、失望、也有绝望。

　　《中国青年报》记者14日在现场，目睹了父母看见儿子尸体的悲恸一幕——母亲嚎哭起来，全身瘫软，被救援者一路搀扶着离开现场。而在废墟上搜寻近两天的孩子父亲，此刻看上去却颇为冷静。他蹲下身去，用手帕擦去儿子脸上的灰尘，拿出手机，拍下了孩子留在人世间的最后样子。然后，他和周围的人一起，平静地将孩子裹入一块军用毯里。

　　父亲用力抱起军用毯，一步步往收殓车走去，在场的人静静地望着他。突然，这个一直很镇静的父亲仰天长啸，发出凄厉的声音，撕破了瞬间的平静。

　　据四川消防总队5月13日22时30分报告称，成都支队官兵连续奋战22个小时，从新建小学垮塌教室中抢救出260余名师生，其中29名小学生生还。

　　幼儿园废墟里散落的小鞋子

　　截至14日凌晨，距离震中汶川只有不到60公里的四川绵竹市，遇难人数已超过3000人。

　　“当时瞿老师扑在地上，用后背牢牢地挡住了垮塌的水泥板，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名小孩。小孩获救了，但瞿老师永远离开了我们。”遵道镇欢欢幼儿园园长李娟回忆起瞿万容老师被救援队发现的情形，泣不成声。

　　汶川地震发生后，幼儿园发生整体垮塌，恰好那时80多名孩子正在午睡，除园长在外出差，五名老师都在园内。地震共造成50多名小孩和3名老师死亡。

　　在幼儿园废墟里，记者看到孩子们使用的小枕头、小盖被，还有散落的一只只小鞋。人们不愿再去想象当时的慌乱与无助，但正因为有了像瞿老师一样的平凡人，才让更多孩子得救。

　　当救援队将欢欢幼儿园废墟上一块块砖瓦清理，一具具孩子的遗体被挖掘出来时，在场的人们都不忍、也不愿再去多看一眼那一张张曾经天真的笑脸。

　　截至15日，记者从绵竹市抗震救灾指挥部获悉，汶川地震造成四川绵竹市包括两所幼儿园在内的七所学校倒塌，1700人被埋。目前已经搜救出1600余人，其中救活300余人。

　　位于汉旺镇的东汽中学是本次地震受影响较大的一所学校。本刊记者15日下午在现场看到，4辆吊车在对废墟进行清理，20多名消防和解放军官兵还在废墟中寻找被埋学生。短短半小时内，就看到从废墟中搜救到5名被埋学生，但遗憾的是，他们全部未能生还。

　　被埋压的孩子还在翻看课本

　　一边是用作临时停尸房的小屋死一般的寂静，一边是抢险设备昼夜不息的轰鸣，在四川什邡县蓥华中学被地震摧毁的校园里，生与死的两个世界，距离不过20米。

　　四面环山的蓥华镇，距离这次地震震中汶川仅20公里。

　　谁也不知道倒塌的大楼究竟埋了多少个孩子，更不知道他们中的多少人还活着。部队救援现场总指挥、武警水电三总队政委程跃进说，当他们到达现场时，废墟下面传来好些个清晰的声音：“叔叔阿姨，救命！”

　　清理建筑碎渣，然后按照板、梁、柱的顺序用吊车吊开大楼主架，最后用手把孩子们扒出来，武警官兵“像绣花一样”开始了这次特殊的抢险。

　　16个孩子就这样获救了。所有的大人们都以为，久违的亲人和阳光会让孩子们放声大哭，但获救的孩子却都只是默默地流泪。

　　第16个获救者，是15岁的初二女孩廖友瑶。对她的营救整整持续了35个小时，因为她埋得太深了——五层的教学楼废墟中，她困在第二层，虽然上身和双手都能动弹，交叉着的双腿却牢牢地压在了石头之间。

　　就在这35个小时里，蓥华又经历了10多次余震。紧挨着教学楼废墟的综合楼，在一次次震动中摇摇欲坠。

　　艰辛的营救静静地进行着。“在一座随时可能倒塌的大楼旁搜救，完全是违章作业。但，为了孩子们的生命，我们别无选择。” 武警水电三总队11支队副参谋长王淑建说。

　　作为武警水电三总队主管质量安全的科长，涂云对任何惨烈的灾难场景都有心理准备。然而，孩子们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他的眼泪哗哗而下——当被告知要少说话、保存体力时，好几个孩子翻看起了与身体一起被埋在废墟下的课本。

　　“山里的孩子不能跟城里的孩子比，我们必须多看书才能写好作文。”29岁的初一(1)班班主任陈全红曾这样教育她的学生们。孩子们商定，从各自的压岁钱里拿出10元，凑在一起到旧书市场买些优秀作文、名人名言之类的课外书籍。

　　今年的钱早就凑齐了，陈全红却一直没能找到价廉物美的书店。而这，成了她今生最后悔的一件事。

　　悲伤与倦意，全显现在陈全红的眼睛里。几十个小时里，她目不转睛守在救援现场，迎接着每一个绝处逢生的、幼小却坚强的生命。

　　大多数遗体都难以辨认，但对于自己班里的孩子，陈全红却一眼就能认出来。

　　两个星期前的“五一”节庆祝活动，初一(1)班表演合唱《十送红军》。陈全红给孩子们买来了作为统一服装的布鞋——女生红色，男生黑色。就在上个周末，她还对表演一结束就把布鞋束之高阁的孩子们说，布鞋并不丑，既舒服又俭朴。

　　“这些孩子特别听话，这个星期都穿上布鞋了……”陈全红泣不成声。

　　14日上午10点，生命探测仪表明，百年老校蓥华中学的废墟下面，已经没有生命信号了。但救援队还是不愿意放弃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们迟迟不使用挖掘机，而是坚持用手、用撬杆一点一点地挖。

　　15日6点，最后一层瓦砾被揭开。“没有了，找不到了……”一位在现场等候了两天两夜的父亲撕心裂肺的喊声，在山雾沉沉的校园一角回荡。

　　16名获救学生已送往医院。他们中的一些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永远不会来接他们出院了。

　　武警官兵发动了为16个孩子捐款的活动，资助他们继续上中学、上大学。 在官兵们眼中，尽管灾难夺去了孩子们太多的幸福，但他们美好的花季，却刚刚绽放。-

　　(本刊记者龙婧对此文亦有贡献)

《望东方周刊》记者李蔚/四川报道

　　那些山水一样秀丽质朴的羌族女孩们，不知是否还安在

　　4月13日，本刊记者乘上开往成都的火车，开始了为期四天的岷江之行。一路经行千余公里，从都江堰、汶川、茂县北行至松潘，回程经红军过草地走过的若尔盖大草原、红原、马尔康、理县、米亚罗至汶川，再折返成都。

　　5月12日，距离岷江之行恰好一个月，惊闻汶川发生7.8级大地震，受灾最严重的地区，恰恰就是当初走过的那些县市。回想沿途曾陶醉其中的雪山、牦牛和一望无际的草原，一切都还历历在目，那个天堂般的所在却转眼成为万千生命危在旦夕的灾难现场，岷江上连串的水电站，也有溃裂之虞。

　　那本是多么宁静美丽的一片土地呵。

　　羌族第一寨

　　汶川，震中所在地，曾是那次岷江之行第一个引起众人兴趣的地方。它位于四川盆地西北部边缘，居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东南部，是阿坝州的南大门，也是当地的“工业经济走廊”。

　　记得车子开到映秀镇附近时，同行的成都女孩小许嚷嚷着：“萝卜寨，萝卜寨就在这儿！这可是中国羌族第一寨呢。”谁能想到，这个秀丽的名字如今却和“夷为平地”联系在一起，万余人仅不到两成幸存。

　　古老的羌族人早在3000多年前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他们穿着麻布长衫，外套羊皮长背心，包头巾。女子头巾和衣服上还绣着精致的花边，衣领上镶一排梅花形图案的银饰。但是在汶川县城，已经很少见到身穿传统民族服饰的行人，许多人都已汉化，能在普通话、四川话和民族语言间切换自如。

　　石块垒砌而成的羌寨隐藏在连绵的群山间，自成风景。羌寨的房子上常可见到醒目的牛头或羊头图案，据说这是一种图腾崇拜。有的羌寨就建在高高的山头，孤岛般耸立。

　　羌寨深深，世外桃源般与世隔绝，据说在萝卜寨等地还沿袭着千百年来羌家谈恋爱对唱山歌的习俗。每到羌族的传统节日，寨内的姑娘小伙们深情对歌，还要和全村人一同围着篝火跳锅庄舞，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吹着羌笛、唢呐、口弦琴，打着羊皮鼓，通宵达旦。

　　汶川这一段的岷江，水流尤为湍急。站在县城宾馆临江的房间，打开窗户，可以看见岷江水奔突怒号而去，惊涛拍岸，丝丝凉意浸润空气。

　　汶川还出过不少名人，最早是治水的大禹，如今红透网络的“天仙妹妹”也来自汶川。也许是由于水土的滋养，这儿的女孩大多眉清目秀。

　　那些山水一样秀丽质朴的羌族女孩们，不知是否还安在。

　　叠溪，曾经消失的城镇

　　茂县，汶川以北的乡镇，地处青藏高原向川西平原过渡地带，曾因1933年大地震形成的叠溪海子而闻名。在那场里氏7.5级的地震灾难中，山河震颤，岷江断流，叠溪这座拥有270余户羌人的古老羌城，历史上重要的军事要塞——古蚕陵重镇，瞬息间陷落，只剩下一座残破不堪的城隍庙。

　　叠溪重镇的身影被地震的巨手轻而易举地抹去，留下了11个大小海子，淹没了无数的田地和房屋。如今的“叠溪海子”已成为九寨沟风景线上一道独特的景观，经过此地，那碧蓝的水面在群山环抱中静静流淌，闪烁着金光。

　　谁曾想，时隔75年，一场更剧烈的地震再度侵袭。

　　茂县境内高山林立，河流深切，地质构造复杂，地处龙门山地震带，本就是地震活跃地区之一。但这个不安分的地块偏偏还拥有极其珍贵的山川、人文景观。除了被称为“中国庞贝城”的叠溪海子，古老的羌族祭祀大典、秀丽的松坪沟风光，同样让人浮想联翩。茂县是我国最大的羌族聚居区，神秘的古羌文化在这儿保留完好，其中黑虎羌寨正在申报世界文化遗产。

　　每年农历六月六日，羌人会在茂县举办盛大的传统祭祀大典“转山会”。据茂县发掘的出土文物考证，羌人的先民在秦汉时就已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并已由游牧转为定居。

　　此外，在那个被称为红旗山或是云顶山的地方，考古学家们曾挖掘出了9座房屋基址、5座墓葬及人殉坑、80余个灰坑、4条灰沟，还在遗址中西部发现一处类似大型广场的遗迹。这个马蹄型的新石器遗址如今被叫做“营盘山文化遗址”。

　　茂县的河谷与高山气温悬殊。我们去的时候正值春天，高山冰雪未融，河谷里却已有百花盛开。

　　虽然拥有独特的自然人文资源，但茂县经济落后，大量的旅游资源未能充分开发。长期以来，游人只是将其作为一个过境地，与其作为“阿坝州社会经济发展的‘东大门’和中心城市”的定位并不相称。

　　灾难过后，这高原上的险地，深闺中的奇景，又将经历一番怎样的山重水复？

　　“吉祥之地”

　　理县，国道317线沿杂谷脑河贯穿全境，东北与茂县、黑水接壤，西南与小金相连，东南与汶川相通，西北与马尔康、红原毗邻。

　　加里杂谷脑镇为理县县城所在地，杂谷脑系藏语“嘎相郎”的谐音，意为“吉祥之地”。这个藏、羌、回、汉等民族的杂居区历来是川西北的交通要冲，也是沟通成都与草地进出物资的商旅集散市场。

　　藏族和羌族人占此地人口的大多数，其中藏族占近一半，羌族过三成，汉族近两成。

　　理县山高谷深，河川秀丽，米亚罗红叶风景区、古尔沟“神峰温泉”、桃坪羌寨、毕棚沟自然风光等景点就分布在杂故脑河沿岸。其中最著名的是国家级人与自然保护圈——米亚罗红叶风景区。

　　米亚罗，曾拥有比北京香山大180倍的大面积红叶区，是著名的避暑胜地，却在水电开发浪潮中蜕变成一个巨大的工地。纵是如此，理县依然拥有迷人的风光。

　　县内的桃坪羌寨吸引了无数游人。我们坐在车里谈天，立即就有身穿长衫的羌族妇人前来兜生意：“去看看羌寨吧。只要半个钟头。”

　　桃坪拥有世界上保存最完整的羌族建筑，被誉为“神秘的东方古堡”。因为时间原因，我们并未前去玩赏。如今想来，心下惘然，但愿那矗立2000多年的建筑能够幸免于难。

　　理县的水能蕴藏异常丰富，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境内接连不断的水电站。水电业已成为理县的龙头产业，围绕水电资源开发，被阿坝州列入高耗能工业经济开发园区。

　　停车休息时，在众多水电站的包围中，我们发现了路边一块小小的牌匾，迎上前去，原来是“阿坝杂谷唐无忧城遗址”。无忧城是诸葛亮麾下大将姜维故垒，今残存城垣部分，当地居民俗称为姜堆。现存城墙系夯土筑成，从残断墙垣来看原分内、外城，城四角及东墙中部有马面。

　　无忧城记载了一段阴谋与战争的历史。据《旧唐书地理志》载：“上元元年，……吐蕃赞普更欲图蜀川，累急攻维州不下，及以妇人嫁维州门者，二十年中生二子，及番兵攻城，二子内应，城遂陷。吐蕃得之，号无忧城。”

　　无忧古城，是否依然无忧？

　　脆弱的文明

　　都江堰，回成都前停留的最后一站。这个地方的阳光永远是柔和的，天气永远是舒适的。

　　我们在都江堰景区边的临河饭店里美美地吃了一顿。岷江鱼鲜嫩入味，野菜清爽可口。不时有做各类小生意的人前来吆喝，掏耳朵的、卖报的、擦鞋的、卖茶叶的……

　　都江堰人有足够的理由享受生活。作为全国首批5A级景区，“都江堰”已成为这座城市的标识，这座惠及蜀地2200多年的宏大水利工程，素有“天府之源”的称号，是“川西平原绿色生态屏障”。

　　都江堰渠首傍城，五条河穿城而过，这座小城拥有国家级森林公园、国家级野生动植物自然保护区，市域林木覆盖率达70%，年平均气温15.2℃，空气质量和水质常年保持国家一级水平。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差，和“都江堰”相连的消息，变成了“楼房垮塌”、“全城停电”、“学生死亡”。小城的清爽与优雅，被废墟遮蔽。

　　在大自然的震颤前，个人就像是渺小的尘埃，再辉煌的文明也显出脆弱的一面。我们能做的，是持有一颗敬畏之心，彼此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