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じove感覺
No.7.心情主教
一夜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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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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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報紙上社會新聞版刊登著「女子酒後駕車死亡」這樣毫無創意又不新奇的標題那天,朋友紛紛打電話向我詢問這件事情。她的家人更是怒氣沖沖地指責我,說什麼平常滴酒不沾的她竟然會因為酒後駕車而死,一定跟我脫不了干係。他們要我給個明確的交代,交代她車禍之前發生的事情。
面對他們的質問,我始終沒有多說什麼。我知道,不論我怎麼說,他們一定會有更多的指責。說多了,他們會以為我在替自己辯解些什麼。說少了,他們又會認為我對這件事情漠不關心,甚至認為我是個冷血動物。
她的家人不願意讓我進去看她。我只能坐在她家門口外的紅磚道上,遠遠看著她的靈堂,一根又一根地抽著香菸。
我不知道現在的自己看起來如何。但是,可以想像的,一定非常狼狽憔悴。想想,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滿臉鬍渣還能被認為好看的。
如果沒發生那件事,她怎麼可能酒後駕車?如果沒有那件事,現在她應該在辦公室上班,或許會打個電話跟我聊天也說不定。不過,我已經沒有機會聽見她的聲音了。再也沒有機會。
灰色的天空飄起綿綿細細的雨。天氣預報說,從今天開始因為大陸冷氣團的影響,未來三天將會是陰雨綿綿的壞天氣。據說,人們容易在下雨天比起晴天更容易罹患憂鬱症。只是,對我來說,晴天或下雨天並沒有什麼差別。
兩片嘴唇之間的香菸被雨給淋熄,我依然不在乎地抽著。結果,吸進嘴裡的只有一口夾帶煙味,令人作嘔的雨水,但我還是將它吞進肚子裡。好冷!我忍不住抱緊膝蓋。已經是接近夏天的四月,可是,下雨的日子,還是可以從空氣中感到些許的冷意。
「不冷嗎?」循著聲音的來源,我抬起頭,只見她的妹妹撐著Hello Kitty的水藍色雨傘站在我面前。
我搖搖頭,將手中已經淋濕的香菸扔掉,從口袋裡掏出香菸和打火機。不論我怎麼試,打火機只是不停發出「嗤!嗤!」的聲音,就是沒辦法順利將香菸點燃。她的妹妹伸出空著的手將香菸從我的手指中間拿走。
「別抽了。正下著大雨,進去吧。雖然我媽現在不想看到你,可是,我爸覺得至少該讓你上個香。如果可以,更希望你能將事情交代清楚。」我再次抬起頭看她,呆呆看著,腦中一片空白。
「走吧!」她伸出手,「我拉你起來。」
跟在她妹妹的腳步後,我一直垂著頭,看著地上前進。我害怕抬起頭的時候,眼神會在不經意之間與她家人的眼神交會。我不知道怎麼承受他們責難的眼光,更不知道如何向他們道歉。尤其是她的母親。她總是待我那麼好。
每回到她家吃飯,她會弄一大桌好吃的東西,然後拍拍我的肩膀說:「你住外面,一定很少吃到媽媽煮的東西。就把這裡當自己的家吧。多吃一點。」說話的時候,她總是滿臉笑容。
每當她的母親這樣說,她總會扁著嘴,抓抓她柔黑的長髮說:「唉呀!真是偏心。平常我在家就沒有這麼多好吃的東西。」
「笨蛋,」她的母親會在這個時候敲她的頭,「這有什麼好計較的?」
隱約中,我可以感覺到,她的母親幾乎將我當成自己的女婿一樣看待。可是,平常開朗的她,現在一定面容憔悴,滿臉淚痕,甚至傷心欲絕。失去心愛的女兒,任誰都會這樣,原先略胖的體型一定消瘦的許多。
我呢?失去心愛的人,心裡的難過有誰可以瞭解?現在,所有人關心的都是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沒有人試著來瞭解我的心情。可是,我真的傷心難過嗎?我不知道。我總覺得現在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抽著菸,或者不停地喝酒。然後,最好能夠狠狠睡上三天三夜,並且在醒來的時候,發現這一切都只是場惡夢。事實上,什麼也沒發生,她還好好地在辦公室上班,對了,還要打電話跟我聊天。我們每天都會在上班的時候聊天的。
這樣算是難過嗎?唔,不太清楚。可能,已經麻木了吧。
接到她車禍的通知時,我正好離開辦公室。那時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深夜一點半左右。往醫院的路上,我的腦中一片混亂,一直猜測著從來不喝酒的她怎麼可能酒後駕車?雖然我們在車禍發生不久前曾經口角過,但是,我並不認為事情嚴重到會讓她獨自一個人到PUB喝酒。她總是告誡我,如果喝了酒,即使路途再近也不要酒後駕車。最好將車停在路旁,坐計程車回家。
「千萬不要讓我擔心。」她總是這麼告訴我。
可是現在,別說擔心,我跟她就連說一句話的機會也沒有了。
當我趕到醫院,她正在手術房裡急救。手術房外的走廊上,她的妹妹眼裡噙著淚,紅著眼眶對我猛搖頭,「怎麼辦?醫生說情況很不樂觀。」
走廊另一個角落的長椅子上,她的母親將頭靠在她父親的肩膀上,兩眼無神,不知道盯著什麼地方看。眼淚,像小溪一樣,毫無間斷地順著臉龐流了下來。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開闔嘴巴反覆唸著「阿彌陀佛」的佛號,似乎想為女兒祈求更多的平安與健康。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一走進靈堂,她的母親立刻衝上來,緊抓的我,用力搖我的肩膀,幾近歇斯底里地喊著:「為什麼?為什麼她會酒後駕車?你到底做了什麼讓她傷心的事情?你為什麼沒有好好保護她?」
我緊咬著嘴唇,拚命搖頭。我想說話,可是喉嚨卻像哽著一塊石頭,讓我什麼都說不出口。我吞吞口水,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對不起?對不起三個字就可以還我一個女兒嗎?」她的母親繼續搖著我的肩膀,尖聲叫著:「都是你,都是你!還我女兒來!還我 …」說到一半,她突然垂下緊抓著我的雙手,靠在我的肩膀哭了起來,嘴裡還不停說著:「為什麼?為什麼我那麼疼你,你卻忍心害死我的女兒。」
面對她的質問,我不知道能說什麼。雖然,她並不是我直接殺死的,可是,她的死不論由誰來看都會覺得跟我脫不了干係。即使是我也這麼認為。
她的父親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黑色眼鏡後頭的眼神雖然看不見一絲對我的怨恨,但是,那個眼神卻讓我覺得他蒼老了許多。缺乏生氣,彷彿只是因為還在呼吸才活著。我們合力將她的母親扶到一旁的椅子上並讓她坐下來。她父親拍拍老伴的背,帶著哀傷的語氣輕聲說:「好了,不一定都是他的錯。」他嘆了一口氣,「我想,他的心裡一定也不好受。」
聽到她父親一句「他的心裡一定也不好受」,我的眼淚突然不自主地從眼眶流了出來。流過我的臉頰,下巴,然後滴落在地面上。我伸手揩去眼淚,但新的眼淚又從眼眶流出來,「奇怪,怎麼會這樣?」我邊擦眼淚邊說。
腦海中突然浮現她的笑容,還有她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我想,你已經不愛我了。」那是帶著冷漠與失望的語氣。
(2)
「又做了同樣的夢!」張開眼睛的瞬間,我嘆了口氣。
回過頭看擺在床頭的美晴的照片,我才突然想起美晴的照片已經被我收進抽屜的最底層。三個月過去了,這個睡醒後就看一眼美晴照片的習慣還是沒辦法改掉。或許,三個月的時間還不足以讓我改變五年來的習慣。
這段期間,我多次到美晴家中探訪她的父母。美晴的母親在我解釋過整件事情來龍去脈後原諒了我。再次見到美晴母親的時候,還有她的父親,總覺得他們衰老了許多。畢竟,失去女兒的傷痛絕對不是短時間就能夠恢復的。
吃飯的時候,美晴的母親還是跟以往一樣熱心招呼我。但是,這個動作卻往往讓我們想起美晴,想起這個時候應該有個美晴坐在一旁說:「唉呀!真是偏心。平常我在家就沒有這麼多好吃的東西。」她的母親總是忍不住掉淚,她的父親則面無表情吃著飯。至於美晴的妹妹雅晴,她會嘆口氣,並且對我搖搖頭。原先應該快樂的吃飯時間頓時變得漫長,沒有人再開口說話,只有碗筷與湯匙的碰撞聲,以及吃東西時發出的細微聲音。
直到吃完飯,所有人離開餐桌到客廳看電視的時候氣氛才會好轉。似乎所有人都想藉著看電視,聊天,還有吃水果這些動作讓自己稍微忘記失去美晴的傷痛。
美晴的喪禮結束後大約一個月,我辭去了雜誌社採訪編輯的工作。一來因為在辦公室工作總讓我起美晴會在上班偷空打電話給我,向我抱怨工作太多的事情,那讓我難以專心工作。二來則因為我老早就想辭去工作,讓自己嘗試SOHO的生活方式。我總認為這樣的方式比起每天固定上下班適合我。但是,在銀行工作的美晴一直反對我這麼做,她認為一個固定的收入來源是必須的,SOHO並非不好,只是收入總是比較不穩定。
辭去工作後,我開始過著自由撰稿的生活,幫好幾家出版社和雜誌社寫東西。這一切都拜以往工作建立的人脈所賜。收入或許不多,但至少,我還活得下去,不需要餓肚子。
只是,辭職之前我從沒想過,在家工作的方式雖然比較自由,但是,相對的,與人接觸的機會變少,單獨面對自己的時間增加了。我從來不認為獨處有什麼不好的,我需要獨處的空間。不過,美晴去世後的這段期間,只要獨自一個人待在家裡,我總是很容易想起她在屋子裡走動,在廚房煮東西,或者靠在我的胸口,兩個人一起看電視的情景,有好幾次,我甚至以為自己看見美晴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看著電視哈哈笑著。
原本應該是避風港的地方,卻成了滿布暗流的死亡海域。
「把姊姊的照片收起來。這樣可以減少觸景傷情的機會。」當我像雅晴提起這件事時,她這麼告訴我。
考慮之後,我聽了雅晴的建議,將美晴的照片收到抽屜的最底層。取而代之的是雅晴送我的一禎照片。據說,這是一位陳姓攝影家的作品。
雅晴說:「這是他在四川九寨溝拍攝的照片。深藍的的部分是水,上頭一點一點的黃色物體則是落葉。至於那個帶點藍色卻有點模糊的白色物體則是沈在水裡頭的枯木。枯木的形狀有點像龍頭,所以叫『龍之幻』。外表看起來像龍頭,實際上卻不是龍頭,只是幻覺罷了。」
她看我不說話,又繼續說:「很多事情也是這樣。光看外在的時候,我們總以為事實就是如此,甚至覺得為什麼事情這麼難以解決。可是,如果我們稍微深入去看,往往發現外在的一切不過是個表象,如果回歸到根本的地方,一切再簡單不過了。」
我知道雅晴指的是什麼,但我沒答腔。
她看了我一下子,又繼續說:「人總是要往前走的。失去姊姊雖然痛苦,但我們不能一直停留在那個地方。否則,姊姊會擔心我們的。」
「怎麼你說話的口氣像在說著某個陌生人的事情似的?」我苦笑著問她。
「不是這樣,」她搖搖手,「只是覺得一直悲傷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很擔心我媽。你知道的,這段時間來她蒼老了許多,心情更是不曾好過。」
「嗯。」我點頭表示同意。
「或許還要很長一段時間她才能從失去女兒的傷痛中復原。可是,在此之前,總得有人盡量讓她打起精神,不要老是悶悶不樂的。爸爸的狀況也不是很好,所以,」她聳聳她細小的肩膀,苦笑地說:「只有我了」
我瞭解你說的,我說:「可是,對我來說,每當我想起美晴出事那天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不論我怎樣想打起精神就是辦不到。」
「美晴說:『我想,你已經不愛我了。』對於這句話,我始終無法釋懷,我無法接受美晴可能是在對我帶著恨意的情況下死去。」
雅晴沈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或許姊姊根本沒恨過你。我想,在她的心裡一定很愛你的,不是嗎?」
我知道雅晴沒說出口的另一個部分是:「如果不愛你,她怎麼可能喝醉酒又開車呢?」雅晴說的或許沒錯,但是,我還是沒辦法因為她簡單的一句話就認為,其實美晴並不恨我,甚至在她死的時候還是很愛我。
沒有誰可以向死人要一個回答。美晴到底愛我或者抱著恨意死去,我沒辦法得到標準答案。
「標準答案?一個標準答案對你來說有這麼重要?」雅晴搔抓著她柔黑的頭髮,跟美晴感覺很像的頭髮,「沒有那個答案,你還是可以活得好好的,不是嗎?」
「可以活。」我笑著說,「因為我還有呼吸跟心跳,我也還能思考。可是,會不會活得比較好的問題就不是我所能肯定的。」
「好吧,」雅晴一臉沒好氣地說:「姊姊恨你或者不恨你,那個答案可以讓你活得比較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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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感悟:7.爱你的对手吧,因为他把你的不足告诉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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