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是在可乐吧相遇的。他有一个很特别的ID，叫做“射手等待白羊”。远远的，她一眼就看到他，点击加入。

　　他并没有马上回复，只是悠悠地敲出一行字：你是白羊吗？

　　她莞尔，调皮应答：yeah，当之无愧。

　　于是，一场意料中的游戏得以开始……

　　他是5级，可她才刚刚越过1级，她甚至没顾得看清级别。一局终了，她只打了一杆。

　　她觉得沮丧，匆匆说byebye，欲退出，却被他拦住。

　　他对她说，什么都是如此，友大人，才能得大智。你真不像只白羊，缺少应有的激情和勇气。

　　她一听就急了，反过来数落他一点儿都不友善，根本就是个伪射手。

　　两个人针锋相对，争论不休。屏幕上迅速滚动着他们相互挑衅的话语，引得不少ID驻足起哄。

　　最后，他干脆冒出这么一句：有本事就和我一直打下去，来证明你确是只勇敢的白羊。

　　盛怒之下，她自不甘示弱，想都没想，便忿忿说道：好，也让本姑娘有充足把握去揭穿你这个假冒射手。

　　那天，她还不懂得他用的是“激将法”。其实，在心里，他早就知道，她一定是白羊。天性赋予的冲动，不屈不挠。

　　就这样，他们打了一局又一局，却从未再说过与台球无关的话，好象跟谁赌气似的。然，每次临末，他亦会先敲出一个时间，作为他们的下一段相逢。

　　她每周都按时赴约，他也是。固定的游戏室，固定的桌子，固定的搭档，仿佛一切都是固定的。

　　直到一天，他非正常断线，瞬间，诺大的桌面只剩她一人。

　　顿了顿，以为是网络不通或是其他什么。她依旧在桌边等待，不少人凑过来申请加入，都被一一拒绝。

　　一个小时过去了，二个小时过去了，他没有来。不知怎地，一种担心，还有失落缓缓蔓延心头，毫不设防。

　　她反复问自己，为什麽要对一个陌生人紧张？莫不是动了情绪？答案，始终无解。

　　转个周末，她早早上线，来到他们每次的游戏室，她期望可以碰到他。她拉开界面右边的在线名单，一遍遍查找。

　　恍惚中，感觉屏幕下围的对话框有文字闪过。有人在跟她说话：HI，小白羊，我在呢。

　　是他。真的是他。射手等待白羊。她暗暗窃喜，他比她先到。

　　这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保持缄默。而是，忍不住问起他上周的不辞而别。

　　他答，因为要接朋友的电话。

　　她说哦，就好就好。

　　打破了前期“难言”的尴尬，他们很随意地攀谈起来。他知晓她做的是广告设计，通常打球的时候，还不忘浏览图片网站。她也逐渐了解他是一名舞台DJ，是被人们称为“午夜杀手”的迪吧主持。巧合的是，他们竟在同一座城市，且离得不是很远。

　　记得，那是一次午后的约定。黑球落袋的刹那，他对她说，伊莎贝尔，我们见面吧。

　　极富戏剧性的一句。

　　她在显示器前不住地点头，用键盘优雅地拼出一个“成”。

　　他们约在市中心的咖啡厅。正如可乐吧的初次相遇，虽然，仅是个背影，她仍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走过去，轻拍他的肩，继而，蹲下。

　　他转头朝后面望望，满脸雾水。再一俯视，却发现身底处坏笑的她。

　　他几乎被震惊，面前的女子一身纯白装束，留着卷卷的长发，整个人显得娇俏清新，不正像一只活力四射的白羊吗？

　　她让他牵起她的手，走进去，若老情人一般。一杯爱尔兰加一杯爱尔兰。

　　之后，彼此久久地对视，静默不说话。

　　好一会儿。还是他，干脆冒出这么一句：为什麽不让我们早些相遇？

　　早些？她仔细斟酌它的含义，选择避开：你的她，是白羊吗？

　　惊异于她的慧黠与直率。他惟有草草说是。然后，嗫嚅着告诉她，他有个在加拿大进修的女朋友，走之前，他们相约两年为期。下个月，就是那女孩回国的日子。到时，他们就要兑现先前的承诺——结婚。

　　她注意到，说话时，他始终是低着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在做检讨。但是，检讨有用吗？错了就是错了。何况，已没有挽回的余地。

　　她想咆哮，让满腹心事倾巢流泻。她想埋怨，又不知该由何发生。

　　犹豫间，有几滴泪悄然滑下。

　　他掏出纸巾，为她揩去湿润，近乎怜惜地轻吻她的额。蜻蜓点水。她没有拒绝，机械地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末了。他问她：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吗？

　　她咬咬牙，从齿逢里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不可以！

　　随即，踉跄着奔出咖啡厅，故意不留给他追赶的机会。

　　坐上text，她将后座的窗户全部打开，大口地喘气，任凭积蓄已久的泪水肆意决堤。此刻，午夜的收音机适时响起，声音很大，似是在宣誓着某种结局：

　　……和你之间已经告终，我不能告诉你这季存留多少美丽，我选择绝对或者零，不要一些或者中间。假如还有回忆，留给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