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象是，这是自李东方对林蓓有感觉以来，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谈话。

　　“林蓓，我有话要跟你说。”他说。她微微一笑：“你说吧。”他看看周围，全是同学。
但他们没有正眼看他们，因为早已心照不宣了。“这里说话不方便，”李东方说，“晚上七
点，在东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里，好吗？”“晚上我有事。”林蓓说，“不过，好，就这样。”


　　他们在那儿见了面。


　　其实，李东方也知道林蓓是知道自己的一番心思的，所以，也就直截了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林蓓说。

　　“那人是谁？”李东方说。

　　他们的对话就是这样开始的。

　　林蓓回答说：“是我男朋友。”“男朋友？”李东方张大了嘴。林蓓说：“是啊。怎么
啦？”李东方说：“他是谁？”“他是我中学时代的梦幻。”林蓓看着树叶之间透露下来的
星光，“是我崇拜的对象。”“你崇拜他？”李东方这一吃惊不小，“为什么？”“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林蓓说，“但是，你不觉得他与众不同吗？”“与众不同，”李东方讥讽
地一笑，“是的，的确与众不同，在这儿我没有碰见过象这么痞相的男孩。”林蓓顿了一顿，
说：“你这么说不怕有失风度？”李东方叹了口气，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过
了很久，他才说：“我，还有没有希望？”但林蓓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这
半年，你过得怎么样？”李东方苦笑笑：“你都看到了。”

　　这时林子里很静，只有偶尔传来几对恋人的笑语。

　　“我理解你的心情，”林蓓说，“所以，我早就希望你来找我，以便了结你的这份感情。”
“所以，”李东方说，“你才对我有所暗示？”林蓓点点头。“是这样，”李东方仰天长叹
一声，“也罢，以后我不来找你了。”林蓓“卟哧”一笑：“你以前也没找过我呀。”“但
是，”李东方说，“以前，我每天都在找你。”“……”“每天，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找
你，用我的一切感觉。”李东方说着动情了，眼睛里闪着泪花。

　　林蓓没有再说话。两人默默坐了很久，李东方说：“好了，我们再见吧。”“再见。”
林蓓说，伸出手去。李东方也伸出手，握住了她。他们握了握，然后，李东方叫林蓓先走，
他要再坐一会。林蓓刚要迈步，又回过头来，说：“你是很优秀的，有很多女孩喜欢你呢！”
李东方笑笑。林蓓见他不答，又说：“对不起。”“不，”这会李东方说，“我没有觉得你
对不起我，我倒觉得那……你那男朋友对不起你。对了，他在做什么工作呢？”

　　“他没有工作。他在搞行为艺术。”林蓓说。“是吗？”李东方吃了一惊，站起来，“
在搞行为艺术？”林蓓点点头。李东方说：“都搞了些什么？”林蓓笑：“我也不知道。”



　　但这次会面并没有解除、反而加深了李东方的痛苦。

　　事实上，正如林蓓所说，喜欢他的女孩不少。他不但长相英俊，而且还是个活跃分子，
现在又是系里的学生会副主席，多少算个风云人物。可是，他却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林蓓，并
且竟然在胆怯中过了一个学期。现在，通过一番交谈，胆怯总算是没有了，却变成一种怨愤
了。这怨愤不是针对林蓓，而主要是针对那个所谓的“行为艺术家”。他对行为艺术家有所
耳闻，那大都是在美术学院就学或从那儿出来的一帮标新立异、却又对艺术与人生缺乏清醒
认识与把握的家伙搞的东西。据说那玩意儿一度很时髦，玩它的人很容易就被冠为“前卫艺
术家”的称号，而且容易讨外国佬的好。但就李东方视野所及，那些搞行为艺术的家伙，个
个都是变态的种，不是变态，也是修炼不够，总之，他一向反感那些东西。没想，林蓓会爱
上这批人当中的一个，而且，说不定，还是冒牌的。真“艺术家”已够令人讨厌了，假“艺
术家”更人令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