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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坏男孩与我的罗曼史[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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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男孩与我的罗曼史[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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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爱一个人有错吗?



 “这是什么?”

  容熙哭着哭着,擤了擤鼻子,善宇递给她一把钥匙。这个钥匙环上拴着四把钥匙,容熙感觉很眼熟。实际上,容熙不可能没见过这个钥匙环,因为它正是以前自己给善宇钥匙时附带的皮卡丘钥匙环。



  他连这个都留着呢。

  容熙又感觉鼻子有点酸,就擤了擤鼻子。这时,耳边传来了善宇的声音。

  “这是我家的钥匙,因为工作关系,你和同事必须延期回国了,我们这边会负责日程推迟部分的经费,不过,你从今天起就不要住酒店了。”

  “嗯?为什么?”

  善宇听到容熙的傻问题,皱起了眉头。

  “你说为什么!我不想再见到你和‘枯树’一起住在宾馆里!”

  “你难道不知道那家伙总瞄着你的腿看吗?就好像舍不得撒手的肉骨头!”

  善宇很想再添上这么一句,但是如果他这么做了,面前的女人怕是会气得上蹿下跳,或者微笑着说“是吗?我现在还值得他这样吗”,于是,善宇闭上了嘴。但实际上,容熙听到善宇提起“枯树”,就已经开始紧张了,如果善宇知道就在今天白天枯树骂自己“贱货”而引起一场不快的话……现在善宇还不知道这件事,烈性子中就已经充满了火一般的杀意。

  “即使善宇没有杀了他,也会打断他一条腿吧?”

  容熙心里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关心那个狗东西是死是活,腿断与否,但是她不能为了收拾一条狗,就让没有过错的男孩子变成杀人犯或者暴力罪犯。所以,容熙默默地收下了善宇递过来的钥匙。

  “我现在要去参加其他的会议,而且可能要加夜班,我把住址写下来,你打车先过去,好吗?”

  善宇写下了自己家的地址,递给容熙,然后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容熙平静地接受了男人的亲吻,叹了一口气。

  “真是悲剧!”

  善宇看到容熙突然慨叹突然泄气,蹙起了眉头。

  “什么?”

  “我就是穿上鞋跟有十五厘米高的高跟鞋,接吻的时候你还是需要低下头。”

  容熙和善宇告别的时候没有料到不到两个小时以后,悲剧真的发生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善宇总是非常后悔那天让容熙一个人走了。不过,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如此,并不具备看到未来世界的特异功能。所以善宇和容熙那时根本不可能预知即将到来的噩梦,他们都是普通人。

  “这么说容熙小姐要去大学朋友家住吗?”

  面对时亨的问题,容熙尴尬地点着头。如果善宇知道自己突然成了容熙大学同学的话,大概也会和眼前的时亨一样眉头紧皱。也许他会脸红脖子粗地争辩说:

  “朋友?我怎么会是你的朋友?我明明就是你的男朋友嘛!”

  时亨很想追问她“你那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啊”,但他只是皱了皱眉,什么也没有说。不过,容熙可以从这个恶心男人的恶心目光中读懂他心里的想法。

  “那,现在没有办法,可以后你会清醒过来,回到我身边的!小·姐!”

  容熙收拾好自己不多的行李,和时亨说明天见的时候,乘坐电梯的时候,走出宾馆大门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时亨赤裸裸的目光好像在摩挲自己的身体,气得牙齿都在打颤。

  “容熙小姐!”

  喊容熙名字的女人坐在善宇的红色跑车驾驶座上,似乎这就是她自己的跑车一样泰然自若。要不是她喊自己的名字,容熙几乎认不出这个在宾馆停车场遇见的干练女人。不过,女人喊自己名字的声音倒是非常熟悉。

  “爱……爱子?”

  虽然女人改变形象天经地义,可是,爱子这岂止是改变形象啊,简直是脱胎换骨。她经常戴的粉红色假发不知去向,代之以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别着端庄大方的高档立体发卡。爱子身着时下流行的麻质印染连衣裙,将她高挑苗条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

  比容熙高出十五厘米的苗条女人十分引人注目。依靠比容熙更纯熟的化妆术,比容熙更惹眼的青春武装起来的爱子不是汉城那个没有礼貌的粉红女郎了。她现在的成熟形象和容熙两天前在夜街上偶遇时的装扮有天壤之别。爱子表情复杂而苦涩地仔细观察容熙,从发梢到脚跟。可是,容熙却不会明白爱子的心思。

  “上车吧,你要去善宇哥家吧?”

  容熙认为这的确比坐语言不通的出租车好得多,就欣然接受了爱子的建议。如果容熙能追问爱子然后要怎样的话,就不应该这么认为了。

  两个女人坐在飞奔的车里,谁都不说话。容熙虽然接受邀请上了车,却不想和不同于往日,突然变得冷冰冰的爱子搭话。特别是容熙想起了在汉城的时候,爱子有多粘着善宇。

  爱子没有主动和容熙讲话,也没有和她对视,不过,爱子正通过后视镜仔仔细细地观察坐在后座上的容熙,观察自己情敌的模样。在同为女人的爱子眼中,如果能排除容熙是自己情敌这一势不两立的因素,那么此时的容熙真的是美丽异常,几乎不敢相信她和汉城那个寒酸土气的漫画家是同一个人。

  这样一个女人,真的会转眼就要到三十岁了吗?

  恋爱中的女人是美丽的,她也不例外。

  正是自己深爱的善宇使容熙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自己爱的男人正爱着其他女人,就是他的爱让其他女人变得如此光彩照人。爱子突然萌生了这种真实又可怕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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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宇说过的,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心脏。”

  爱子听到善宇袒露心声的瞬间,心痛地几乎要全碎了。也是在这一瞬间,她下定了决心。善宇把自己伤得有多痛苦,自己也要让善宇有多痛苦。

  爱子心伤地通过后视镜注视着容熙,还有挂在后视镜上的又一个女人的照片。男人女人  
之间为什么总是会存在爱情这种可笑又痛苦的游戏呢?

  爱情,是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半途而废的狂风暴雨,因为这该死的爱情,爱子现在决定变成以前绝对不想成为的卑鄙残忍的女人,她尽量控制着嗓音不要颤抖结巴,开口说道:

  “你知道这照片上的女人是谁吗?”

  “不知道。”

  “善宇怎么和你说的?”

  “他没说。我也没问过,总感觉不应该问似的。”

  容熙想起来那天晚上自己只是看了看照片,善宇就把照片翻过去了。不要问很难回答的问题,这是容熙成长过程中体会到的真理。

  “容熙小姐确实明智。不久之前,我无意之中问起善宇,他冲我大发雷霆。不过好歹是解开了谜团,因为我就算是挨骂也憋不住肚子里的问题。”

  爱子最后调整了一下呼吸,故意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对容熙发起了第一次进攻。

  “你听说过吧?叫银彩的?”

  “曾经想过……是不是这样。”容熙心说。

  容熙感觉到心痛,好像心被人慢慢抓紧,她侧耳倾听爱子的话。容熙的脑中早就传来了危险的信号,“嘟——嘟——嘟”响着。

  接着,就像回应危险信号似的,耳边又传来了爱子平淡的声音。

  “这个女人是银彩,善宇的FIRST。”

  “到了,我也有钥匙。”

  终于到了善宇家门口,容熙还没来得及掏出善宇给她的钥匙,爱子就用自己的钥匙先容熙一步熟练地打开了房门。接着,爱子又在容熙前面先进了善宇家,钻到容熙不知道在哪里的厨房里。容熙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傻站在善宇家客厅里的时候,爱子已经在善宇的厨房里麻利地找出茶杯泡茶,招待容熙了。爱子的模样就像一个典型的家庭主妇。

  爱子十分正式地双手送上茶杯,容熙也斯斯文文地接过了白色的茶杯。身材娇小的容熙用白皙的双手端着茶杯,这个样子看起来如同茶杯一样洁白素雅。

  “容熙小姐,你现在真是美得惊人啊。”

  爱子的手突然接触到了容熙的面颊,涂着优雅的粉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白皙修长,小心翼翼地抚摩容熙的脸庞,好像在把玩一件珍贵的瓷器。也许昨晚善宇也爱抚过她湿润的皮肤吧。

  容熙被突然的接触吓了一跳,不过并没有拨开爱子的手。直到这个日本小女人一边抚摩着容熙的脸,一边清清楚楚地问容熙:

  “那你也爱善宇哥吗?甚至到了四个月没见面,一见面就直接上床的地步吗?”

  听到爱子的话,容熙盯着她炽热的双眸,感觉好似以前见过的猫的眼睛。人抚摩猫的时候,它的眼睛细成了一条缝,冲人撒娇,可是如果有谁偷猫的食物,它绝对不允许对方这么做,会用锐利的爪子抓破对方。

  爱子这时的目光炽热,绝对不允许虚假回答或者闪烁其词。容熙一边直视着爱子的双眼,一边直截了当地回答:

  “是的,我爱善宇,所以我们一起过夜了。”

  !

  “是的,我和他过夜了。”

  容熙和四个月前完全不同,她坦白地承认了这一事实。爱子从容熙的脸上好像看到了今天早上善宇的面孔,他们做出相同的表情,有着相同的眼神,说着相同的话,所以,也给爱子带来了相同的伤害。

  这一刻,爱子感到心中无比剧痛,她使劲捏住了容熙的脸庞,声嘶力竭地大喊: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善宇哥的嘛!才过了四个月而已啊!”

  同一时间,善宇的母亲,那个老女人和儿媳熙媛正在横田机场一起办理入境手续。老女人来这里是为了看看一个人偷偷回到日本,四个月来音讯全无的小儿子善宇。

  “你是这样,镇宇也是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呢?竟然背着我把这孩子转移走了!听说他从当初托付的小叔子家里搬出来了?还自己买了房子?”

  婆婆尖声质问了两个小时,熙媛已经累得疲惫不堪。老女人一直有飞机恐惧症,这是平生第一次勉强坚持着乘坐了飞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她的歇斯底里比平时还要严重一倍。所以,儿媳妇真想冲着冷酷地苛求自己的婆婆大叫:

  “房子买都买了!凭什么为了令郎的事情这样对我,这个老太婆!”

  但是,如果离婚另当别论,可是现在,熙媛根本不可能吐露一言半语。所以,儿媳妇就低头不语,默默承受着婆婆的歇斯底里。不过,如果母老虎婆婆不在自己面前的话,熙媛真想掏出藏在包里的香烟,抽上一根,心想:

  “要是那样,老太婆该晕倒了。”

  此时,老女人和熙媛还不知道她们要去的目的地——善宇家正有足以令老女人晕倒的事情等着呢。

  “我……讨厌像你这么狡猾的女人,容熙小姐!”

  爱子眼中充满了憎恶之情,她苦涩地对容熙说。爱子讲的是实情。

  在汉城的时候,容熙和善宇上床,爱子也没有怨恨她,觉得自己和容熙都同样是银彩的代用品。但是,爱子发现善宇遇到容熙后,不和自己过夜时,她开始憎恨容熙了。爱子真切希望的事情,容熙却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于是,爱子用残酷的嗓音无情地责难容熙。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善宇哥!但是你想恋爱,对不对?善宇哥年轻,长得帅,很优秀,对你感兴趣,所以你就想和这样的男人上床!你,你只是利用善宇哥罢了!”

  听着如此恶毒的责难,容熙脸色苍白,她用力甩开了爱子一直托着自己脸庞的手,然后和小女人一样,厉声说道:

 “你怎么会了解我!所以不要把自己当成我,胡说八道!我爱那个孩子!你凭什么说我的爱不是爱情?你有什么权利!”

  容熙的辩解之辞让爱子心头一震,但是外表看来,爱子的脸上还是完美地堆满了嘲讽的冷笑。爱子接着讲了自己可以说出的最残忍的话。

  “这是深爱善宇哥的女人的权利!是你来这之前和善宇哥一起过夜的女人的权利!”

  突然之间,这里的空气好像凝结成了冰块。容熙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对方讲了些什么。容熙虽然知道在比自己小八岁的小丫头面前不应该这么失态,但是如果可能,她真想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这孩子现在到底在说什么啊?我现在听错了吧?”

  容熙听到爱子的谎言,失魂落魄地傻望着爱子,爱子却又挥起了马鞭。对容熙来说,这个小女人到现在为止都很正直,可就是从这张正直的小嘴中,爱子编造了平生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的“谎言”。

  爱子希望这个谎言能让容熙痛苦,让她受伤害,让把她视为心脏,曾给自己带来痛苦的善宇也同样痛苦。

  “就是这样,善宇和你过夜的前一天,正是在和我一起过夜!”

  “容熙,干什么呢?怎么不开灯啊,睡着了吗?”

  善宇大大方方地举着一束要送给容熙的红玫瑰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家门开着,屋里却被一片漆黑和寂静包围。善宇正要打开客厅的灯,黑暗中传来了容熙的声音,平静,沉着。

  “等一下,先不要开灯,就三分钟。”

  对于跑回家,希望能够早一分钟看到容熙面庞的善宇来说,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要求,可他还是按照容熙要求的,没有开灯。容熙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讲的。精确的三分钟过后,容熙现在作好了准备,可以和善宇面对面了。她就又开口说道:

  “现在可以了,可以开灯了。”

  男人突然有了一种特别不祥的预感,但还是遵照女人的要求,打开了灯。一开灯,耀眼的灯光下出现了容熙的身影,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已经凉透了的两个茶杯前面。

  “你说回来得晚,结果提前回来了,我还以为要继续等你呢。”

  “我提前回来了,不放心你一个人。”

  “你不必这样,我也想过直接走的,可是应该把你给我的钥匙还给你。另外,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容熙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平静,但是却准确地向善宇传达了自己的意图。

  “还给我?为什么?”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需要这些钥匙。”

  善宇知道自己准确得可恶的“感觉”是正确的,脑子里经常会响起警笛声。

  “不妙,不妙,不妙。”

  突然,容熙面前摆放的两只茶杯进入了善宇的视野范围。

  “谁来了?”

  容熙一直低头对着茶杯,这时才第一次把视线投向善宇,她的口中传出了和她的双眼同样平静的话语。

  “爱你的女人。”

  如果善宇正确理解了容熙的眼神的话,就意味着深爱他的粉红女郎对容熙说了些坏话。

  “爱子和你说什么了?”

  “对,是爱子对我说的!她说你和我过夜的前一天,你和她在一起过夜!”

  善宇不做作不委婉地提问,容熙也不做作不委婉地回答。当刀刃般尖锐的话从自己嘴中脱口而出的时候,容熙自己也为说的话大吃一惊。

  天啊!这种呐喊似的可怕的话真是我说出来的吗?真的是吗?

  客厅里的空气又冷得冰块一般,就和爱子讲这话时一模一样。容熙死命坚持着,不让眼泪夺眶而出,因为自己不能在他的家里,在他的面前,为了和他一起过夜的其他女人,为了他而哭泣,于容熙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实际上,容熙连讲连续剧台词似的话都感到羞愧难当。但是她应该问,他也应该回答。应该这样。

  “你和那孩子一起过夜了?真的吗?”

  善宇总是对容熙实话实说,所以,容熙决定在问善宇之前,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前,先不相信爱子的话。善宇一边看着容熙的正脸,一边回答。语气十分坚决,非常不高兴。

  “没有,我没有和她一起过夜!你认为我除了你之外,还会和其他人一起过夜吗?”

  但是,回答并没有到此为止。善宇犹豫了大约有五秒,接着说道:

  “不过,我曾经想和她过夜,那时以为可以的,结果失败了。”

  善宇和平时一样,对容熙说实话,无论真实情况有多么残酷。容熙也喜欢他的这种正直,即使他脱口而出的事实令自己惶恐不安,她也还是喜欢永远正直的善宇。但是,容熙现在听到善宇正直的回答,至少,说不出“谢谢你的坦诚”了。

  此时此刻,容熙的眼睛中也燃起了熊熊烈火,和善宇的眼睛一样。她气得想把面前的茶杯扔向善宇,砸到这个紧紧握住自己双手,坦率得近乎残忍的男孩子身上。容熙怒视着和自己上过床,和自己相爱过的男孩子。她就这样,一边盯着善宇的眼睛,一边尽量保持平静地说:


 “我有点,不,是非常传统。我和你不同。”

  “所以呢?”

  “如果我爱一个人,那他的恋人也应该只有我一个!可是你却……”

 随着容熙的声音越来越刺耳,善宇的目光也变得锐利如尖刀了。善宇烦闷至极,使劲把给容熙买的玫瑰花摔到地上,大喊起来。整个客厅里飞舞着红玫瑰的花瓣。他们的心好像被撕碎了。

  “真该死!我现在只有你一个恋人啊!早上不是说过了嘛!我只想和你一个人一起生活,一起过夜!难道你全忘了吗?那我就再告诉你一次!”

  善宇一边咆哮,一边捏住容熙的小脸,在她耳边大吼:

  “我·只·爱·你·一·个,小·傻·瓜!”

  “那么你的爱子怎么办?还有你的银彩怎么办?”

  听到容熙说出“银彩”这个名字,善宇的下巴僵住了。他平时是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但现在的声音却明显颤抖了。

  “……银彩?”

  容熙看到善宇表情僵硬,顿时明白了,爱子讲的至少不全是假话。显而易见,银彩的的确确是善宇的FIRST。接着,地狱里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对容熙的耳膜造成了猛烈的冲击。

  “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银彩的名字!不要再有下一次了!绝对不要!”

  男人在威胁女人。容熙很生气,也很难过。她怨善宇听到其他女人的名字还不足三秒就差点流泪,也恨自己竟然为了这样的善宇而想流泪。

  “我不会再到你居住的日本来了。”

  容熙感觉自己戴了隐形眼镜的眼眶中有股热流涌动,眼泪在戴了隐形眼镜的眼中打转,不可以这样的……不能在这小子面前恣意流泪,我是成年人了,我很坚强。

  容熙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坚强,故意态度坚决,铿锵有力地对善宇说道:

  “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不会再喊你的名字了!就算咬舌自尽,我也不会再和你上床了!我讨厌自己为你哭泣!我现在厌倦爱情了!”

  可是,容熙掺着哭声的高喊被善宇之外的第三人声音打断了。爱子走时门开着,善宇回来也没有锁门,所以这个人可以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而且听到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现在……这,这是……说什么……啊?”

  虽然有儿媳妇熙媛陪在身边,老女人的脸还是苍白得宛如一张白纸,她像看怪物似的,用惊异万分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小儿子,还有和小儿子在一起的容熙。

  “我问你,刚才你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容熙感觉老女人怒视自己的目光就像是蛇盯着青蛙,而自己就好像是蛇面前的那只青蛙,全身僵硬,丝毫动弹不得。容熙知道自己应该对要求回答的老女人说点什么,但是她尴尬得嗓子哽咽说不出话。接着,熙媛的耳边就传来了善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而缓慢。

  “妈妈,您看到和听到的就是事实。”

  善宇一把抓住了容熙缩回去的手腕,理直气壮地对自己的母亲讲道。

  “我正在和这个傻女人恋爱,首先要和您说明,无论妈妈怎么评价这个傻瓜……”

  此时,容熙不能像往常那样,冲着骂自己傻瓜的善宇挥起拳头,只能听他胡说八道。善宇的话摆明了是在向自己的母亲,嫂子,恋人发誓。

  “我死也不会和这个傻瓜分手!”

  老女人听到这儿,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善宇不是第一次伤她的心了,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对老女人来说,小儿子永远都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但是这一次爆炸的炸弹却是二十二年里所有炸弹中威力最大的一颗。

  老女人的心跳和血压开始直线上升,她气得浑身发抖,抖得跟心脏跳动的频率一样,接着从她高尚的口中不由自主地蹦出了几个单词。

  “你……是疯子!”

  等老女人弄明白了小儿子的告白是什么意思,她都快气疯了,一下子把优雅的形象抛到了九霄云外,用手提包狠打儿子的背部。

  “你这个疯子!你真是丢了魂了啊!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说要和这个穷酸丫头怎么样?”

  比母亲高出了三十厘米的儿子老老实实地挨皮包打,每当母亲责骂自己的时候,他总是这么一声不吭,静静地任打任骂。

  母亲看到儿子跟块石头似的,火冒三丈,她掉转矛头,开始揪扯所有灾难的元凶——容熙的头发。

  “你这个狐狸精!你想拿这种事缠上我们家啊!我不是已经让你明白了嘛!好不容易才让你不再缠着镇宇!怎么?这次又换成了善宇?你这个穷鬼死丫头!我和你有什么仇啊!”

  容熙上一次被人火辣辣地揪着头发,从家里被赶出来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她感觉发泄到自己身上的咒骂和暴力就像一场噩梦。其实,头发的疼痛只会让容熙犯傻,所以她就一边被老女人揪着头发,一边傻站在那儿,直到善宇和熙媛用力把老女人从她身边拉开。

  “容熙!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赶紧走吧!快点!”

  听到熙媛的话,容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我在这儿干什么呢?这个阿姨凭什么这么对我?头疼得很,疼得都快掉眼泪了,还是先离开这吧,离开再说……”

  所以,容熙的头发被揪得乱七八糟,自己又连穿鞋都忘了,就光着脚从善宇家冲了出来。


 “你给我站住!你这个死丫头!”

  老女人在容熙后面大喊,想追上容熙。

  “容熙!站住!你现在去哪儿啊?”

  “不要跟着我!求你了!”

  容熙光脚跑出了公寓,善宇也光着脚追了出来,但是几步之差,先到电梯里的人是容熙。她拼命冲向电梯,仿佛现在到了世界末日,而那电梯就是最后的避难所一样。容熙随即迅速按下了关门的按钮。

  “不要走!你现在不能走!不能走啊,你这个傻瓜!”

  善宇晚十秒出现在电梯门前,他疯了似的冲着容熙大喊大叫,但是容熙只能透过逐渐关闭的电梯门缝,从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之间,茫然地看着善宇的面庞。容熙不想马上从电梯里走出来,不,应该说是不能走出来了。

  “我现在要走,受不了了,就算骂我是胆小鬼,我也要走!”

  谢天谢地,电梯的门总算在善宇挤进去之前勉勉强强关上了。容熙终于如愿以偿地和外部切断了联系,在这个狭小、封闭、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里,她避世一般坐到了地上,放声大哭,从善宇居住的十二楼开始,直到抵达一楼出口的时候。

  善宇光脚顺着楼梯跑到一楼时,容熙当然已经不在那里了。尽管善宇自己不想承认,但在母亲的面前,他确实没能保护容熙。就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容熙的头发被揪得乱七八糟,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该死的!他妈的!见鬼!”

  善宇跑得满头大汗,他揪着自己的头发骂骂咧咧,不针对任何人。就在十几个小时以前,善宇还和容熙一起迎接清晨的到来,那时,他曾经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是现在不是了。此时此刻。

  和下楼梯时一样,善宇还是光着脚,疲惫不堪地回到了自己在十二楼的家。

  老女人又冲着满脚尘土步入客厅,不可饶恕的小儿子张开了嘴,发动第二次攻击。她的手中至今还攥着从容熙头上扯下来的发丝。

  “气死我了!你到底想要怎样!”

  不过,儿子野兽般的吼叫打断了老女人的话。

  “你想干什么啊?”

  “你说……什么?你……你,你现在是明知故问吧?”

  善宇的眼中闪烁着火光,老女人有点怕他的这种眼神。她三年前也见过儿子的这种眼神,就像现在这样,如同野兽的眼睛一般火红,接着,善宇就疯了似的,不,是因为疯了才在家中放火。

  医生们和老女人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善宇疯了,所以,她别无他策地把善宇送到了兽窝……每个窗户上都密密麻麻地安装了安全铁栅栏的地方——精·神·病·医·院。

  “和那时一模一样!天啊!”

  善宇朝着害怕自己眼神的母亲一步,一步走过去。儿子向前走多少,老女人就往后退多少,最后退到了客厅墙边上,善宇就对妈妈说道:

  “你想要干什么?那个女人怎么了?我们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你们全都这样?我们只不过是在‘相爱’而已!难道这都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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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容熙出来,OVER!

  “如果相识令双方都很不幸,这样的相识就是个错误。”

  婆婆不在面前,熙媛就当着小叔的面优雅地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悠悠地说道。

  善宇听到嫂子说风凉话,狠狠瞪了她一眼,同时开始拨电话,想看看容熙是不是已经回到了宾馆。



 “毛细毛细,请问是海豚宾馆吗?请帮我转一下502房间。是吴编辑吗?啊,您好!我是明善宇。对,请问现在于容熙在吗?”

  听着话筒那边吴编辑的声音,善宇的心紧张得扑通扑通乱跳,他真想向上天祈祷容熙已经平安回去了。老女人担心小儿子发疯把自己赶出去,自己就去了位于港区(东京有名的富人区)的小叔家。所以,善宇家里现在只剩善宇和嫂子熙媛两个人了。

  熙媛刚才使出了大学话剧团皇后的浑身解数,脸上戴着假面具似的胡说八道,才留了下来。

  “妈妈,我实在放心不下小少爷,不能陪您去了,万一出什么事的话……所以,妈妈您一个人先去叔父家好吗?”

  熙媛可不是一说谎话就冒冷汗的好朋友容熙,她是属变色龙的,可以随心所欲地调整自己的脸色表情。其实,她才不在乎这个胡作非为的小叔子呢,她连抽六根烟,真正担心的是朋友容熙,不想和撕扯朋友头发的妖怪老太婆呆在一起。

  “这个小傻瓜又在做傻事了!天啊!全天下这么多男人,怎么偏偏被这个惹是生非的小鬼缠上了呢!”

  熙媛虽然不像老女人那么过分,可也气得够呛。她的确告诉过容熙去爱一个人吧,可是绝对没让朋友这样恋爱,这么没有依靠,伤心欲绝,被人撕扯着头发,光脚在路上跑!绝对没有。

  熙媛想着想着,突然听到善宇把电话听筒摔到客厅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声音。看起来容熙并没回到宾馆。

  “对方说她白天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该死!”

  “按照她的性格,不会头发被撕扯得乱七八糟,还光着脚就去找熟人的。”

  熙媛早就料到事情会是这样,没抱什么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不失望。她打开了容熙放在这里的行李包,想看看朋友有没有带钱包出去。不过,非常不幸,熙媛在容熙的提包角落里发现了自己熟悉的钱包,静静地和护照躺在一起。

  “这么说,这个傻瓜现在是身无分文地在异国他乡的大街上游荡了。”

  而且还光着脚。

  听到这话,善宇夹起自己的皮夹克,朝门口跑去。熙媛对着小叔子的后背,镇静地说道:

  “你要去哪里?”

  善宇极其简短地回答:

  “去找找。”

  “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善宇听到嫂子冷静的反问,转过身来,凶巴巴地怒视着熙媛,一点规矩也没有,就冲着嫂子大声说:

  “你这人,到底是不是她的朋友啊?竟然说找到了又能怎么样!现在人不见了,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善宇不礼貌地冲着嫂子大喊大叫,不用敬语,熙媛也抬高音量和他对喊:

  “就因为她是我的朋友!因为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要问,你这个狗东西!就算你找到她,你打算怎么对她呢?”

  此时此刻,熙媛真想上前用力抽这个狗东西一巴掌,都是他害得自己的朋友这么辛苦。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不良少年,容熙才遭受这种侮辱,熙媛想起来就气得要死,难过得要死,甚至想哭。

  “现在我不是你的嫂子!我是以于容熙朋友的身份问你!你要是撒谎的话,我才不顾忌你是不是小叔子,你这个狗东西!”

  至今为止,善宇一直认为熙媛从内到外都是完美的窈窕淑女,现在竟然从她的嘴里蹦出了“狗东西”,善宇一下子愣住了。不过,熙媛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本性暴露与否,继续冲着善宇骂个痛快。

  “你找到容熙打算怎么办?我问你!你能对她负责吗?能保证不再像今天这样让她被你妈揪着头发吗?能保证不让她伤心难过吗?能保证不让她流泪吗?能保证给她带来幸福吗?”

  熙媛激动地质问善宇,一气说完后气喘吁吁。五秒钟后,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好像对罪犯下达判决似的,结束了自己的话。语气异常严肃。

  “如果你不能保证的话,那就到此为止。我来找容熙,会把她安全地送回汉城,而你不要再在她面前出现了!”

  又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熙媛耳边传来了善宇缓慢的话语,才打破僵局。

  “我说过一遍的话,不愿意再说第二遍!不过,你是我嫂子,从尊老爱幼的角度,我就再说一遍!你问我找到容熙怎么办是吧?”

  善宇对熙媛,对着好像在那边的容熙的幻影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会一直和容熙在一起,一直到死!我们会幸福地生活!”

  熙媛看着斩钉截铁地回答自己的问题,然后就消失了的小叔子背影,想起了自己订婚典礼那天,被这小子拉着,惊慌地消失了的容熙。可能从那时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开始有些什么了。那天,容熙和这小子一起去哪儿了呢?这种莫名其妙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开始的呢?

  熙媛一个人留在善宇家里,整理起容熙的包,十秒后突然发现包里有一个速写本。熙媛犹豫了十秒,小心翼翼地翻开了容熙的速写本。




  她看到了。速写本上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画的都是善宇。在最后一页上,善宇的肖像旁还添加了一句熙媛看不懂的话。

  那里只不过写着四个字:

  “输入完成”。

 “我说,熙媛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傻,爱一个人真的很辛苦。一个人能够接受几段感情啊?我觉得一生只爱一次都够辛苦了。如果我的那个他出现了,我希望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一直到老。”

  不知道为什么,熙媛现在记起了还是在不懂事的豆蔻年华,读高中时容熙说过的这段话。容熙不必看善宇,就可以描绘出他的身影。熙媛隐约感觉这个小傻瓜是真的在“爱”小男生了,当作一生中只会出现一次的缘分。

  熙媛嗓音嘶哑地对现在正光着脚在某条街上游荡的朋友喃喃说道:

  “好吧,容熙你真是太傻了,这么辛苦的爱情竟然发生了两次,你真是不可救药的傻瓜。”

  善宇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想直接骑着自己的摩托车去找容熙,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家门钥匙,摩托车钥匙,跑车钥匙今天全都给了容熙。

  “该死!”这意味着善宇必须立刻去找另一个有自己摩托车钥匙的人,今天所有噩梦的始作俑者,配了自己所有钥匙带在身上的女人——杉原爱子。

  晚上10点40分去别人家里的确有点荒唐,但是在这个荒唐的时间,爱子看到突然来访的善宇却没有吃惊,不,应该说她就像等待善宇似的,优雅地翘着腿坐在客厅沙发上迎接客人善宇,脸上挂着嘲讽的微笑。

  “……心脏从眼前消失的感觉如何啊?”

  善宇一听这话,下巴都僵住了,眼睛里的怒火一下子燃了起来,忍无可忍,大发雷霆。甚至忘记了她哥哥在旁边,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

  咣!

  “住手,善宇!”

  宽敞的客厅里,同时传出了善宇扬起巴掌的声音和杉原前的呵斥声音。

  “就算生气也要说话解决!怎么能对一个女孩子动手呢?”

  爱子把想保护自己的哥哥晾在一边,径直走到想用眼神杀了自己的善宇面前,嘴角依然带着微笑,对他说:

  “不,没关系。容熙小姐非常生气吧?离开善宇哥了吧?天啊……真是太不幸了。”

  善宇听她的冷嘲热讽,气得牙都打颤,突然之间,他对两年来自己把她当作同伴和朋友的这个女人产生了强烈的敌意和憎恶之情。要不是她哥哥在旁边,善宇真想掐断自己亲吻过的雪白脖颈!

  “为什么?”

  善宇露出了虎牙,咬牙切齿地质问爱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编造这种谎言!”

  听到自己深爱的男人如此凄惨的问话,爱子也凄惨地回答说:

  “你,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这一刻,爱子和善宇一样,眼中都燃烧起了怒火。

  “我希望你们痛苦!不错!所以我才说谎!希望这一下子那个女人!你!都和我一样痛苦!你现在满意了吧?”

  爱子尖利的声音回荡在善宇、杉原前、爱子自己的耳边。可怕,委屈,凄凉。

  “当一个女人从自己爱了很久的男人口中听说其他女人是他的心脏的时候,你知道这个女人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爱子从刚才狠毒的小野猫迅速变成了一个受了伤害的女人,善宇注视着她,心里酸酸的。两年前,善宇被强行送到东京原宿时,第一次遇见了爱子。从此之后,爱子开始认真学习认识善宇之前毫无兴趣的韩国语,而且时常把半生不熟的“撒浪海吆”(韩国语“我爱你”的意思——译者注)挂在嘴边。善宇已经习惯了她总是在自己身边,假如没有遇见容熙的话,也许自己真的会爱上她。

  “你知道这话对我有多么残忍吗?你知道吗?呜啊啊啊哇!”

  善宇心情苦涩地凝视着对自己冷嘲热讽,大喊大叫,生气发火,最后又放声大哭的女人,二十二岁的他之前并不明白自己的爱也会伤害其他人。这是人坠入爱河后的愚昧所致。

  善宇叹息似的,对把头埋在自己怀里哭泣的爱子轻声说道:

  “爱子,爱子,爱子!求求你了!不要再为我流泪了!你也会遇到那个把你视作心脏的男人的!那时你会很后悔现在这样为我而哭的!所以,别哭了!”

  “我不想!”

  爱子摇着头,用自己的胳膊勾住了善宇的脖子,激动地大声说道:

  “我只爱善宇哥一个人!我不需要其他男人!为什么你不可以爱我呢?善宇哥以前也说过只爱银彩一个人的,可最后还不是喜欢上了那个女人吗?我认识善宇哥比她早!我爱善宇哥也比她早!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可以爱我啊?”

  爱子就像耍赖似的。善宇轻轻地松开她的胳膊,平静,而又坚决地对她说:

  “但是,我只有一颗心脏。”

  !

  “没有心脏就活不下去,我没有她也活不下去了。现在,我的眼中只看得到她一个人的身影,我的耳边只听得到她一个人的声音。我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即使这样深深伤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心里已经装满了她!”

  爱子看到善宇的目光好像在对她说:

  “对不起,我不能爱你。我早知道你的心意,却一直佯装不知,对不起。但是,请原谅我吧,爱情这种魔法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发生在特定的人身上。世上人海茫茫,但只有一个人会让我感觉她就是我的心脏,而我现在已经找到这个人了,你也会找到这个人的。”

 善宇平静地从爱子身边慢慢后退,接着,郑重地向爱子,自己过去两年间里的同伴和朋友低头行礼,离开了她。

  爱子目光呆滞地盯着拿回钥匙后,迅速离开了杉原家宅邸的善宇。她很熟悉善宇转身离去的背影,但此时善宇的背影却显得比平时更加遥远。

  “你别走!”

  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就走了!你不要到她身边去!

  但是,爱子顿时明白了善宇绝对不会再回到自己身边了。善宇如果说了一次“NO”,那也就真的是“NO”了。

  “你别走啊……”

  爱子坐在善宇消失的门口失声痛哭,杉原前走上前去,轻轻拍着妹妹的肩膀。

  这一晚,杉原爱子坚持了两年的单相思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同时,伴随着若干眼泪,些许遗憾。

  姓名:于容熙

  国籍:大韩民国

  衣着打扮:长发,身着白色衬衫和浅绿色喇叭裙。可能赤脚。

  身高:一百五十八厘米

  中等身材。如果您看到了上面的女子,请联系我们,我们将奉上五十万日元作为酬谢。

  联系方式:……

  这是横竖都足足有五十厘米的悬赏寻人传单。善宇在大纸上发现容熙巨大的头像后,疑惑不解地盯着嫂子。

  “这是什么?”

  熙媛怒视着一直不对自己讲敬语的小叔子,神经质地回答说:

  “什么什么啊?海报啊!我把护照上的照片放大了做的海报!人家不认识容熙,你要把这些海报全都贴在显眼的地方!我已经向报社申请刊登寻人广告了,明天一早的晨报上就会登出来。如果我们能在此之前找到人,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也找这里的警察报案了,可是他们说只失踪了三个小时,还不能接受失踪的报案!真可笑!”

  善宇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哥哥的老婆。他觉得熙媛平时在妈妈面前阳奉阴违,是只老狐狸,所以并不喜欢她。可是,在自己去爱子家的这段不长的时间里,熙媛竟然做好了这么多事情,真是个有能力的女人,不,嫂子。

  善宇万分感激之余,抱起花容失色的熙媛转了一整圈。

  “谢谢您,嫂子!”

  此时此刻,在善宇的眼中,熙媛再也不是什么老狐狸了,而是背上伸出翅膀,头上带着光环的守护天使。

  天使般善良的嫂子听到小叔子这热情的赞扬之词,有些难为情地回答道:

  “好了,小少爷,我知道你是爱屋及乌,可我是你哥的老婆啊!先别管这些了,赶快把容熙找回来吧!”

  善宇静静地俯视着看起来足足有五百张的海报。照片里的容熙就是六个月前初次见面时的模样,戴着高度近视框架眼镜,素面朝天,面对镜头僵硬呆板,土里土气的一张脸。

  “真是够难看的,这是容熙吗?”

  倘若容熙听到这话,她一定会飞起拳头,说是惩罚,而善宇就会扑哧扑哧大笑。这时,熙媛看着照片,也一唱一和,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要是被容熙听到,可能会气得大喊“什么?你们都胡说什么啊!”

  “是有点糟糕吧?这个小傻瓜一到照相机前面,就紧张得不得了。”

  善宇把一大堆海报通通放到了自己摩托车的后座上,就像以前载着容熙那样。

  善宇一边准备出发,一边冲独自留在停车场里的熙媛挥着手说:  “今晚我一定会把容熙找回来!”

  熙媛望着善宇子弹般飞速消失的背影,不由自主地也朝他挥手,打心眼里为他们祈祷。

  “好了,这对可怜的纯情男女!希望你们以后会幸福!我也想看到你们的大团圆结局!”

  闹哄哄的夜晚,月亮从云缝中升起来了。尽管善宇在过去的两年里是暴走族中的一员,可要想深更半夜的,在异国他乡找到一个人却决非易事。不,应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仅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

  于是,善宇认真地按起了手机的数字键,打算找些“增援部队”。

  “喂?是山歧明吗?是我,善宇!五分钟之内马上尽量把大家都找来!快点!”

  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嘟囔着回答说:

  “最近狗(指代警察的俗语)们对集会控制得很严吧?五分钟之内?你疯了吗?”

  听到朋友不快的玩笑话,善宇一边揉着疲劳的眼眶,一边回答:

  “我现在还没疯。不过,如果明早之前还找不到的话,我可能就真要疯了。”

  朋友听他这么说,在手机那头好奇地问道:

  “你找什么呢?”

  善宇倒吸了一口冷气。照实回答的话很尴尬,可是他知道如果想寻求帮助,就要一五一十地对朋友全盘托出才行。于是,善宇如实地坦白说:

  “我的女人!我的女人跑了!所以拜托你们帮忙一起找!”

  手机里沉默了三十秒。接着,三十秒后,响起了肆无忌惮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哟,女人跑了?哈哈哈哈哈!哪个女人,让你这么心仪啊!你不是深受女人欢迎吗?怎么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女人讨厌你,讨厌得要逃跑!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心急如焚的人是善宇,所以他只容忍了手机那边的声音放肆大笑一分钟,而且是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要脱口而出的脏话。


 忍耐,忍耐,忍耐的人有福气……不,容熙啊!

  “行了行了!你来,还是不来!”

  “五分钟,哈哈,五分钟之内,哈哈哈,让大家都过去,哈哈哈哈哈哈!”

  就这样,笑声的主人率领“增援部队”出现在了善宇的面前。准确地说,是在四分五十五秒之内。

  四分五十五秒后出现的笑声主人有一头鲜红色的雷电头发,即使是在浓浓的夜色中也十分扎眼,身着一件带有骷髅图案的皮夹克,还留着一撮乱蓬蓬的山羊胡子。他率领的其他同伴也是如此,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良习气,好像脑门上写了“我是暴走族”似的,标榜自己的派系。

  “就是这个女人?那个了不起的女人?”

  这个年轻人的团体“蓝色雷电”自称是急速同乐会,别人称之为暴走族。团体的领袖山歧明看过朋友递过来的海报后,能够抒发的最初感想大概只有这些了。

  了不起的杉原爱子砍啊,砍啊,砍啊,都没有倒下的鬣狗一般的男人,竟然被照片里这个很难称其为女人的女人征服了!

  “长得很好笑吗?”

  面对朋友瞧不起自己女朋友的恶毒评价,善宇并不想和他争辩什么。其实,就是善宇自己来看,也会觉得现在海报里的容熙很好笑。但是,后面的话就不能一笑了事了。

  “喂,你的品位也太特别了吧?善宇,送上门来的女人不要白不要,走掉的女人走了再好不过,干吗不撒手呢?是吧!”

  善宇把强度适中的拳头送到了山歧明的小腹上,作为不乐意接受这种忠告的回礼。

  “如果就此打住的话,那就还没有开始呢!”

  于是,四十二个年轻人——善宇和山歧明,还有其他的伙伴——的“寻找容熙”活动正式开始。

  在一个人口超千万的大城市里寻找一个人,无疑于大海捞针。善宇没过多久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善宇到自己偶尔去逛荡的在日韩胞韩国城,还有东京的夜街,那些娱乐场所密集的新宿、涩谷、原宿等地去,像拔牙似的仔细扒拉了一番,都没有发现容熙的踪影。

  等到了第二天清晨,东京街道的环境美化员如果看到善宇的杰作,一定会口吐白沫的。善宇在大街小巷的墙上都喷上了粘着剂,贴了一张又一张容熙的照片。他把照片贴到了剧院的宣传画上面,电线杆上,便利店外,甚至差一点贴到了派出所的告示栏上。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容熙并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自己也仍然不知道她在哪里,善宇越来越害怕。至今为止,善宇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银彩离开自己以后更是如此,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害怕和恐惧的。所以,即使是骑摩托把速度提到会折断脖子的地步,即使是打架斗殴,他也是该怎么活就怎么活。在过去的两年里,他在这里就是这么活的。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竟然害怕失去什么了。

  善宇现在怕得要死,连牙齿都在打颤,如果也像银彩事件那样,再也见不到容熙了怎么办?如果容熙在电梯里透过凌乱的头发望着自己的模样成了最后一面怎么办?难道爱一个人,就会变成胆小鬼吗?

  善宇不停地喷粘着剂贴容熙照片,累得肩膀都快掉下来了,他突然审视起自己贴好的女人面孔。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戴着框架眼镜,表情僵硬的照片,男人低声说道:

  “你现在在哪里啊?”

  善宇温柔地抚摩着墙壁上海报里的容熙,就好像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现在就出来吧,太长时间看不到你,我会不高兴的。容熙,我现在很想你。我没和你说过,容熙,其实这段时间我非常,非常想你,想你想得快疯了。要不是那天晚上见到你的话,可能我顶多再忍,再忍两天,就会用自己的脚去汉城找你了。我想见到你,我恨你把我赶出来不假,可还是想你,见不到你我就活不下去了。我现在也很想你,想你都快想哭了。”

  也许是因为刚才一直喷的粘着剂溅到眼睛里了,也可能是因为深夜的夜街上没有人看到,总之,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哭得一塌糊涂。照片里的女人歪歪斜斜地戴着一副框架眼镜,正注视着善宇,他轻轻地把嘴凑到了她的唇上。

  墙壁上贴着的海报中的女人嘴唇和真正的容熙不同,冰冷异常。感觉到这种冰冷,善宇的眼中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眼泪。

  “这不是容熙。”

  善宇从心里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现实。

  “那就赶快找到容熙吧,早点找到她,就可以亲吻她温暖的小嘴了。就算她摇着头说憋气不喜欢,我也要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哪怕捏碎,哪怕窒息。我还要在她的身边保护她,不让她再被别人撕扯头发。”

  善宇下定决心,每贴好一张海报,他就用签字笔在容熙面孔旁边用力地再次写下那些一定写过了的东西。

  嘀铃铃铃——嘀铃铃铃——嘀铃铃铃——

  就在这个时候,好像容熙回答他问的“你在哪儿”一样,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我。不,还没找到。什么?你再说一遍,在哪儿?”

  手机里传来了山歧明得意洋洋地报告好消息的声音。

  “听说有人看见一个相貌相似的女人光着脚出现在KOKO MART夜间购物广场里!喂,善宇!你在听吗?那个人问奖金是不是一次性付清?”

 不过,善宇已经听不到这些了。因为,他正坐在飞一般的摩托车上疾速前进,忙着赶往KOKO MART。

  同一时间,时亨正和吴编辑坐在宾馆地下的鸡尾酒酒吧里小口小口地品着pina colada,他听到了一个十分意外的消息。

 “刚才S&S公司的明善宇来过电话,问容熙在不在宾馆,要不要联系容熙告诉她啊?不过我们不知道容熙朋友家的电话啊!”

  “明善宇?那个朋友?真的这么问了?问容熙在不在这里?”

  听到这话,时亨的脑袋里开始警铃大作。据他所知,容熙去拜访的大学同学和明善宇,那个小毛孩子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她假装是大学同学,其实是收拾行李去了毛孩子家。不过,这个毛孩子现在真的不知道容熙人在哪里。

  时亨扔下还剩一半的鸡尾酒和有点发愣的吴编辑,起身离座。

  “您要去哪儿?”

  吴编辑突然成了孤零零一个人留在酒吧,她傻乎乎地问了一句,时亨表情暧昧地闪烁其词。

  “我去救助迷途的羔羊。”

  这个时候,吴编辑看见出版社的社长嘴角轻轻歪了一下,露出了里面的虎牙,洁白,又透着说不清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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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生存还是死亡 赤脚奔跑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佐藤石郎是东京新宿二十四小时购物中心KOKO MART的区间巴士司机,他现在正把莎士比亚戏剧中的经典台词稍加改动,用在了这里。

  “叫醒她,还是不叫醒她,这是个问题!”

 这个女人最开始进入巴士车厢时,石郎用一贯的优良服务态度,满脸堆笑地向顾客问好。

  “どうぞ,おのりくだ……さ……い(欢迎,请您就……坐)?”

  当他看到女人光着脚时,脸上完美的职业性微笑立刻消失了有百分之二十。这名女顾客和坐巴士夜间购物的其他女顾客截然不同,无论夏夜有多热,也不能穿着丝袜却不穿鞋吧,而且她的头发像被人撕扯过似的杂乱无章。这些是区别于其他女顾客的本质差异!

  这个女人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啊?到购物中心的路线已经跑了十二圈了,她怎么还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啊?

  巴士每每到达最终目的地KOKO MART的时候,石郎都要仔细考虑要不要叫醒这个女人。但是,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十二次到达最后一站购物中心,他都没有把“小姐,请您下车吧”的话说出口。

  因为……那双眼睛。

  那双大眼睛哭得充血发红,眼角肿了起来。在此之前,石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对着这双眼睛说“现在请您下车”。于是,石郎载着这个奇怪的客人,发动汽车,开始了第十三圈。真是诡异。

  同一时间,刚才还在把新宿周围翻个底朝天的善宇做梦也没有想到,容熙就坐在从自己身边驶过的巴士里。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那,现在怎么办呢?”容熙心说。

  其实,要是刚才一直瞟着这边的司机师傅知道了真相的话,也许会非常生气,容熙一直没有睡觉,她只是假装睡着了而已。不过,她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够睡着,这样就不会再感到头部刺痛,不会再想起被人揪着头发的不快回忆。

  但是,真的太奇怪了。无论是考前学习的时候,还是要交稿的时候,容熙的眼皮都会在这些绝对不能瞌睡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打架,而真到了想睡觉的时候,眼睛却瞪得大大的,和善宇重逢的那天晚上也是如此。

  相隔一百一十六天再次见面的那天晚上,这小子冷酷无情,连句起码的问候都没有,就载着别的女人离开了,只把呛人的香烟烟雾和摩托车飞驰过后的尘土留给了容熙。容熙那晚失眠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伤心难过,思绪万千。

  容熙想到这里,突然摇起了头。

  不,不是,应该坦率地说,我知道自己睡不着的原因,是因为害怕。我害怕那小子忘了我,害怕他再也认不出我。

  容熙又陷入了苦恼之中。

  那,现在怎么办呢?

  容熙不知道可以在巴士上逗留多久,虽然不知道答案,可再到终点站的时候也应该下车了,趁着刚才往这边瞟的司机师傅还没过来拍我的肩。

  这时,容熙奇迹般地在裙子口袋中发现了一枚面值只有五十日元的硬币,真不知道这枚硬币怎么跑到裙子口袋里去的。容熙非常严肃地盯着手掌上的硬币,这是她现在的全部财产。

  只够打一次电话的钱能用来做什么呢?除此之外,它还能做什么呢?

  于是,容熙自然决定给谁打个电话了。装有护照和钱包的提包在善宇家里,有能力把包安全带出来的人……

  容熙只知道有一个人至少不会为难她,问她些难以回答的问题,诸如“你和那孩子怎么回事啊?”或者“你疯了吗?”而是帮她把行李拿出来,以便回到韩国。这个人就是熙媛。

  当然了,容熙知道熙媛如果见到自己,自然也会不留情面地说自己是“傻瓜”,可是说过之后就会二话不说,紧紧抱住自己了。

  五分钟之后,巴士第十四次停在了购物中心门前,容熙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开了自己已经坐了很久的座位。她的神色宛如大战之前的军人,而现在她的武器只不过是手里攥着的一枚硬币而已。

  容熙心想,下车后给熙媛打个电话,让她帮我拿出来行李和护照,回韩国,然后……

  突然,容熙脑海中浮现出了电梯门关闭之前善宇大喊大叫的声音。

  “你不能走!不能走啊,你这个傻瓜!”

  容熙摇了摇头,仿佛大喊大叫的善宇就在眼前。

  她心里在对他说:可是,我不想以后再被人揪着头发了,不想再听奇怪的女人胡说什么,不想在和你过二人世界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担心有人旁观。我想回到认识你之前的生活状态。在没有你存在的二十八年里,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见不到你的一百一十六天里,我也充满生气,活得很好,大概以后也会活得很好。人活一世,爱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意义。你再大一些也会明白的,到那时,你自己也会觉得为了我这样的女人乱作一团是多么可笑。还有……那时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是,容熙用石郎听不懂的韩国语,向毫无怨言地拉着自己来来回回,好心的司机师傅道谢:

  “谢谢您免费让我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

  可司机师傅不知道怎么回事,仍然冲着容熙指着窗户。

  容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头朝窗外看去,一下子张大了嘴巴。

 “天·啊!”

  容熙真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难,难道这是长时间佩戴隐形眼镜产生的副作用吗?否则,自己护照上的恐怖照片怎么会密密麻麻,贴满了购物中心入口处的告示栏呢?

  “到,到底是谁!谁把那个,那个恐怖照片粘得到处都是!”

 容熙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噩梦。这张照片绝对称得上她二十八年里照过的所有照片中最恐怖的一张,在地铁站花四千韩元,用自动照相机照这张照片堪称于容熙一生一世最大的失误!那时,快到办理护照的时候了,正赶上要交稿子,容熙没有时间去照相馆,就凑合了一下,结果……呜呜呜。

  拍照时,狭窄的小房子里突然传出“砰”的一声,容熙又被随之而来的闪光灯吓了一跳,于是,这副傻乎乎的形象就被定格了,就是容熙自己看这张照片,也觉得不像人。容熙贴在护照上的恐怖照片都足以吓死人了,可是现在竟然把它放大贴到了异国他乡的告示栏上!到,到底是谁干的?一定要美美收拾他!

  容熙注视了这张海报足足十秒,明白了“要美美收拾”的元凶。那些海报密密麻麻地贴在一起,每一张上面都用醒目的红色签字笔标明了犯人的真面目。

  容熙歪歪扭扭地戴着框架眼镜的诡异面孔旁,用红色签字笔,而且并非片假名,而是容熙看得懂的韩文大大地写着:

    ←善宇的!

  显而易见,这就是容熙两个月中每天愤慨不已,或者说是胆战心惊地阅读的善宇的笔迹。现在,容熙失神地望着这可怕的笔迹。

  “啊……啊……这,这是?真是这小鬼!”

  容熙看到这小子稀奇古怪的举动,无可奈何,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开始时是微笑,后来笑得越来越厉害,终于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成了捂着肚子大笑不止。

  “喔呵呵呵!哇哈哈哈!”

  容熙就这么披头散发,光着脚,站在告示栏前边跟鬼似的狂笑,夜间前来购物的顾客们都盯着她看,好像在说“这个女的疯了吗”。但是,今天的容熙跟往常大不相同,自顾自地大笑,丝毫不介意别人的目光,直到泪水从眼眶中滚落流下。

  “啊哈哈,哈哈!你说我,我是你的?别……别开玩笑,小鬼……啊,哈……哈……噢呵呵……”

  突然喷发的笑声不知不觉变成了哭声。容熙哭着,哭着,心里对善宇真情告白:

  “善宇,其实我也撒谎了。”

  容熙站在善宇写的字前面,坦白说:

  “其实,这一百一十六天里我非常非常想你,一个人过得很好之类全是谎话。我只是假装活得开心,假装并不软弱。我知道一个人没有爱情,独自生活也能活下去,可是,善宇!你知道有多奇怪吗?其实,我现在很怕独自一人,特别特别害怕见不到你了。其实,即使头发被人扯光了,变成秃头,即使受辱挨骂,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

  石郎行驶过第十四圈,下了车,在停车场休息,五分钟后,他看到了正在贴海报的山歧明,海报中的粗体字刺痛了石郎的双眼。石郎注意的部分比容熙注意的部分稍微靠下一点,上面写着:

  ——如果您知道上面这个女子的下落,我们将奉上五十万日元予以答谢!

  “五十·万·日·元?”

  天啊!原来刚才那个诡异的女人竟然是个活财神爷!

  石郎赶忙抓住了山歧明的肩膀,问他:

  “这,这份奖金,是一次性付清吗?”

  此时,容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当成了财神爷,她正站在购物中心的橱窗前,歪着脑袋瞅着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心说:

  “哼哼,这算什么?别看那个阿姨平时装得优雅高贵,可论揪人头发的本事,好像比我妈还厉害。”

  容熙对害得自己成了这副模样的阿姨,还有一副鬼相,失魂落魄到现在的自己同时产生了深深的厌恶感。

  她用手指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然后光着脚充满力量地走向了公用电话亭。熙媛的手机一次,两次,三次信号声过后,话筒另一端传来了手机主人有些粗哑的声音。

  “你好!如果现在拨打电话的人不是于容熙,请即刻挂掉电话,现在我正在等一个非常紧急的电话!”

  容熙听到电话中凶巴巴的声音,不知怎的,突然有点害怕说“是我,容熙”了,如果自己话一出口,话筒那边会立刻传出雷鸣般的高声呼喊“你这个傻瓜!你现在在哪儿呢”。不过,没有办法,容熙还是得拿出十二分的勇气来,声音越来越小,开口说道:

  “熙媛啊,是我……容熙。”

  话音未落,话筒里果然传来了雷鸣般的声音。

  “你这个傻瓜!你现在在哪儿呢?哑巴了吗?”

  容熙和比自己小六岁的小鬼恋爱,社会正统思想不可能接受这种傻瓜的行为,所以她也就无法否认朋友说自己是“傻瓜”。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容熙现在并不反感傻瓜的字眼。如果说自己爱这个小鬼的代价是获得傻瓜的称号,那么做一次傻瓜也无妨。

  “这里……好像是什么购物中心,新宿附近很大的一家商场,名字是KOKO MART。那个,不好意思,你帮我带双鞋出来吧。好,好,那我就在这儿等你了。”


 打完电话,容熙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慢慢坐在了公用电话亭前等待熙媛,还有也许和熙媛一起来的善宇。但是,十五分钟之后,出现在容熙面前的人既不是熙媛,也不是善宇,那一瞬间,容熙大脑中一片空白。

  “终于联系上容熙了,真是太好了。那个地方好像在这附近,我们赶紧打车去找容熙吧。”

  熙媛和容熙通完电话,把头转向刚才一直坐在身旁倾听电话内容的时亨。

  “不用,我正好租了车过来。我先去找容熙,把她带回来吧。请熙媛小姐告诉善宇先生一声吧。我先走了。”

  三十分钟前,时亨来到这里,说是容熙的单位接到善宇的电话知道了此事,所以他希望能帮点忙。

  熙媛看着时亨的名片,不可能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容熙打着寒战提过几次的“粘在鞋后跟上的口香糖”。外表看来,这个“口香糖”是毫无可疑的完美绅士。所以,熙媛就相信了这个为了单相思的女人,深更半夜跑过来的“绅士”,告诉了他容熙所在的位置,从而闯下了弥天大祸。

  后来,熙媛曾经极其严肃地对自己的丈夫袒露过心声:

  “这是我一生所有过错中最严重的一次。”

  但是,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了,而李时亨总归是知道了容熙在什么地方,然后去找她了。风驰电掣。

  “你也该让我看看不总是讨厌我的模样,对吧!”

  容熙瞪圆了双眼,注视着脸上挂着微笑,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男人。怎么会这样!竟然!容熙不知道这个时候,这个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你怎么来了?怎么会来到这里?”

  容熙光着脚不停地后退,时亨简简单单地回答了容熙,好像那根本就不是问题。

  “我是为了寻找我的圣母玛利亚你啊。如果要找人,最重要的就是从大本营了解信息了,你那个在毛孩子家的朋友非常热情地告诉了我这些。”

  “天啊!柳熙媛,你怎么能这样!”容熙心说。

  容熙心里叫苦不迭,但表面上还是煞有介事地冲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恶棍高声说道:

  “你不要靠近我!我没有叫你来!”

  “为什么!怎么了!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我!连那个毛孩子都能理直气壮地把脸埋到你的脖子里嘛!”

  就像容熙对时亨大喊一样,时亨也冲着容熙大喊起来。他现在既不是平时挂着油腻的职业性笑容的花生油形象,也不是在宾馆门前抓住自己胳膊时充满贪欲的形象。容熙认识这个男人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表情如此真诚。于是,容熙也非常真诚地回答时亨的问题:

  “我并不爱你!我讨厌你!所以不愿意让你碰我!我不是已经都讲过一百次了吗!对我来说,你不是‘男人’!”

  “你是说那个毛孩子和我不一样吗?那个小孩对你来说是‘男人’吗?”

  听到时亨的冷嘲热讽,容熙语气强硬地回答道: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孩子是我爱的,可以抚摩我的‘男人’!”

  男人听到女人斩钉截铁地说她爱别的男人,因此自己对她来说什么都不算的话,下巴僵住了。他的嗓音也因为愤怒而颤抖了。

  “你现在光着脚沾满了土,头发乱七八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相当了不起啊!过来,你这个笨蛋!我现在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心实意’地和你讲话!”

  时亨把手伸到容熙面前,低声命令容熙抓住自己的手。

  “我也不明白你怎么到了这个地步还这么冥顽不灵,这样对我!但是这个时候,我不想问以前的任何事情!你跟我走!你不可能和那个毛孩子长期发展下去的!在任何人眼中,那都是疯子的所作所为!到我车上来,我们一起走,梳梳头发,买双新鞋换上,然后一起乘飞机回汉城!这才是常理!我让你到这边来!”

  “常理?你认为这样接近一个对你毫无兴趣的女人是常理吗?我不知道有这种常理!我只有善宇!你不要靠近我!”

  容熙的断然回绝和她坚毅的眼神激起了时亨的怒火。他再次撕下假面具,透着怪物似的目光逼近容熙。

  “过来!你这个傻丫头片子!”

  时亨一步步走近容熙,她一边盯着男人充满邪念的双眼,一边随着他的靠近,赤着脚不停后退,心里一直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善宇!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善宇不合时宜的问题,在旁边并排骑着摩托的年轻同伴直摇头。

  “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突然之间,善宇感觉好像听到了容熙的声音。很奇怪,善宇离容熙所在的购物中心越近,他的心脏就好像揪到一起似的,疼得越来越厉害,这不是即将见到在街上徘徊了很久的容熙时的激动,而是一种无法言状的不快感觉。善宇不知道原因,可是这种不明就里的不快感觉令他非常不安,心情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

  “你不是出什么事了吧?”善宇心说。

  但是,此时此刻,容熙确实出·事·了。

  我昨天晚上到底中什么邪了?今天为什么跑了一整天?不停地被别人追着跑,上气不接下气!我讨厌现在这样跑来跑去!

  容熙被时亨在后面追赶,又光着脚开始了奔跑,心里愤愤不平。现在的容熙比高考体育测验时还要努力,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奋力奔跑。

  但是,对于百米跑出二十七秒的慢性子于容熙来说,对于高中毕业后就没有好好跑过步,运动严重不足的漫画家于容熙来说,今天一天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就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前,容熙从那个可怕的阿姨和善宇身边逃了出来,一阵猛跑,现在又因为这个恶棍要光着脚   
奔跑!

  容熙早就开始气喘吁吁,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肋下也疼痛难忍。尽管如此,在容熙后面跟着跑的恶棍却毫无疲劳之色,继续坚持不懈地跟着容熙。柔弱的女子被逼到这步田地,可购物中心里众多的夜间顾客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助她,全都饶有趣味地,欣赏着赤脚奔跑!该死!

  天啊!怎么办啊!

  百米成绩二十七秒的容熙能撇开百米十四秒的时亨,跑到这种程度已经几乎是奇迹了,不过,奇迹到此为止了。最后,容熙跑到了一个不能再跑了的地方。

  容熙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车道,还有车道上列队贯行的车辆,眼前一阵发黑。眼前是车辆飕飕而过的车道,而这时的信号灯正好是红色。后面是追赶自己的恶棍,离自己近得只要伸一下胳膊就能碰到自己了。容熙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四面楚歌,就像被赶到空地上的小老鼠。

  容熙绝望地高喊起来。

  “老天爷啊,菩萨啊,孔夫子啊!救救我吧!善宇啊!”

  但是,真的令人难以置信,容熙诚心祈祷后还没过五秒,就心想事成了。那一瞬间,容熙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仿佛回应容熙的呐喊似的,在车辆的对面,也在望着对面车道的善宇就出现在那里,还骑着容熙熟悉的摩托车!

  此时此刻,容熙忘记了自己面前是危机四伏的车道,她趁着时亨的手还没有碰到自己的胳膊,就已经毫不犹豫地冲到了车道上,大声喊着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恋人的名字。

  “善宇!”

  容熙的声音洞穿了夜街的喧嚣,惊涛骇浪一般涌向善宇的耳畔。善宇看到容熙,自己一直寻找的容熙一边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一边岌岌可危地穿过疾驶的汽车朝自己跑过来,善宇已经看到她大声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光着脚跑过来。

  吱——呀!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急刹车的声音剧烈地刺激了善宇的耳膜。善宇眼睁睁地看着容熙在自己面前被出租车撞倒,像个弄坏的布娃娃似的,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如同观看慢速回放的动态影像。

  开始的好一段时间,善宇一句话也说不出,连惨叫都不会了。他两腿止不住地打颤,颤巍巍地一步一步走向容熙,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走向静静地躺在水泥地面上,纹丝不动的容熙,走向身穿白色衬衫像玫瑰花瓣一样,已经浸透了鲜血的容熙,夜街已经打破了喧嚣,只有善宇此时发出的高喊声回荡在空中。

  “容熙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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