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
No.2.心情侠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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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浅的鱼(之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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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局长的私生子?”这个传言让赵一鸣感觉特兴奋。也许是在这块人烟稀少的山沟沟里呆的太久了,西坑电站的人只要一出山门个个都显的呆里呆瓜的,反应总是比山外的人尤其是城里人慢半拍。所以,当赵一鸣还未等吴丽丽把话说完,就象是发现了什么珍宝奇珠似的放开嗓子大叫一声。赵一鸣的反应出乎胡丽丽的意料,以致于胡丽丽不得不向他提出警告:
“赵一鸣!我说你轻一点好不好!”
“哦……”赵一鸣赶紧用手捂住嘴,力图要把那句话的尾音压制到极限。
赵一鸣想到这,他似乎终于弄清了自己之所以对胡言抱有莫名的陈见,就是因为胡言有可能是刘局长的私生子。
对赵一鸣来说,胡言是不是私生子本身并不重要,他关心的是,如果胡言真是野种,那么胡言是谁的野种。在赵一鸣看来,胡言可以在大街上随便拽一个人叫爸,但只要与刘局长连上这层关系,他就会保持万分的警惕性。
赵一鸣怀有这种警惕性,是肯定有他的历史依据和现实需要的。
西坑水电站虽说人数不多,笼统起来也就那么几十号人,可人际关系处的挺复杂。这并不奇怪。人虽然类属于高级动物,但从另外一种层面或者说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看,又象一群繁殖率很高的细菌,在其所到之处无可避免的会滋生出很多矛盾。这些矛盾一个连一个,具有很强的派生性。如果人真可以作这种假设的话,那么在西坑水电站,傅强和郑梦林就是两个细菌源。在傅强和郑梦林周围各簇拥着一帮子人,他们因各种各样的利益纠葛分别被“捆绑”在一起,形成了两组细菌群,彼此依赖又彼此牵制着。
赵一鸣就是郑梦林身边一个很受信任的跟随者。
说傅强和郑梦林是两个“细菌源”,也仅仅限于小小的西坑电站内。因为在傅强的上头还有刘局长,在郑梦林的上头也有鲁局长,而刘鲁两人又有很深的个人恩怨。
刘局长和鲁局长究竟有着怎样的个人恩怨呢?局里的人只知道刘鲁两人动不动就拍着桌子大动肝火,在局里大大小小的事务中,他们常明里暗里的相互拆台、互相攻讧。至于矛盾的根源,除了刘局长和鲁局长本人外,很少有人搞的清楚,即便傅强和郑梦林也不例外。
相比较而言,傅强和郑梦林之间的矛盾要简单和直接的多。在“老三届”任西坑水电站站长的那几年里,傅强和郑梦林都是站里的技术骨干。傅强主要负责电气部分,郑梦林主要负责机械和水工部分。平日里,傅郑二人各耕各的一亩二分田,虽偶尔也有工作上的交叉配合,相互间也生不了多大事端,充其量也只是磕磕碰碰。
在小水电领域,有一句不谋而合的流行语,叫着“重电,轻机,不问工”,意思是说,电路部分无论弱电还是强电,象是一个人的脑神经,被放在头等重要的地位;而机械部分无非是用螺丝串起来的铁玩意,敲敲打打的,象人身上的骨头,偶尔少了一块两块的暂时也碍不了多大的事;水工部分更是无关紧要,几十米高的大坝做好了,无非是量量水位,监测一下大坝的位移等等。
这就意味着,从事电路部分的傅强较之于从事机械和水工部分的郑梦林有一种当然的心理优越感。这种优越感让郑梦林感到极度郁闷和不满。
郑梦林总是盼着老天下雨,因为雨大了,河水就猛涨,来水量大了,水的库存量就拔高,机组就会没日没夜地轰鸣,机组轰鸣起来就没有了傅强展示优越感的机会。
郑梦林最怕年末的枯水期,因为这就意味着一年一度的检修期到了。
检修期一到,“老三届”总是要把大伙召集在会议室里开一个动员会。郑梦林最反感“老三届”说这样一段话:
“……检修计划的制定要围绕电气部分这个大头……关键阶段,机械和水工部分的检修人员都要放下手上的扳头和锤子去协助电气检修人员的工作……”
每当“老三届”说这段子话时,总习惯性的将视线从写在对面墙上的“安全生产,警钟长鸣”这八个红字移到郑梦林的脸上。这让郑梦林无形中有一种压力,他感到“老三届”的眼睛也在说话,好象是在说:
“我这话就是对你郑梦林说的,你是不是心里有点不服气啊,但事实是,电气部分的重要性就是高过机械和水工的,因此,傅强在西坑水电站的身价也是高过你的……”
郑梦林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拿来作会议记录的2B铅笔在他无精打采的十指间不停地变换着姿态,笔尖一下朝上,一下朝下,又一下朝左,一下朝右,并且是在变速的滚动中进行。
傅强在认真地作着笔记,那只“英雄”牌子的钢笔和笔下的信纸擦出“沙沙沙”的声响。这样的声音让郑梦林听起来很不习惯,他暗暗瞟了傅强一眼,感觉傅强正在得意忘形地笑,而且是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傅强的这种旁人不易察觉的笑只有郑梦林才能感知得出来。
如果这种在郑梦林看来极度不公的“待遇”让他还能勉强承受的话,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他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
每年年末的机组检修长达一个多月,中间有一个间歇期,一方面是做人员精力上的休整,另一方面是根据需要再次修订检修计划。按照多年形成的惯例,大伙都要把自己油乎乎的身体洗理干净,体体面面到城里的酒楼里痛痛快快地撮一顿。那时候,“老三届”总要将傅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热情地朝傅强碗里夹菜,并说:“强子,你辛苦了,多吃点,下一步的检修任务能不能按质按量完成就全靠你了……”在“老三届”面前,傅强的一言一行表现得很得体,态度很谦卑,他一边朝“老三届”的碗里夹菜一边带着几份敬仰的语气说:“老站长,您可别这样说,要讲对西坑电站所做的贡献,您的功劳是最大的,与您比起来,我吃这点苦算得了什么!您多吃点……”
郑梦林坐在“老三届”和傅强的对面,不言不语,只是一个劲地吃这吃那。郑梦林感觉自己在“老三届”眼里是个多余的人,“老三届”只要将桌上的菜夹进傅强的碗里,他的自尊就要遭打击一次。“老三届”一次又一次地将桌上的菜夹进傅强的碗里,郑梦林的自尊就经受一次又一次的煎熬。终于,在“老三届”把一勺甲鱼汤舀入傅强碗里的时候,郑梦林终于忍不住满腹的不满,一声不响地提前离席。
郑梦林从酒楼里出来后,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在大街上闲逛。凛冽的北风在呼呼地吹着,冬雨夹着零星的雪花在郑梦林周身肆意地飘打,冷却了他的身体也冷却着他的心。郑梦林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这种寒冷的天气,除了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如果还有人长时间在大街上溜达,除了傻子就是象郑梦林一样内心感到极度失落的人。
茫无目的地,郑梦林好象一个失忆的人,过了一条大街又一条大街。
不知走到第几个十字路口,从身后有人喊住了他:
“这不是小郑吗!一个人在街上闲逛什么?”
郑梦林洋洋地抬起头来,他马上认出了那个人:
“是……是鲁局啊!”
“是的是的,我说你这么大冷的天一个人在街上冒雨瞎撞个什么?”
鲁局长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伞撑到了郑梦林的头顶上方。郑梦林心里一阵温热。
“大修间隙,站里的人聚在一起喝几盅小酒……”
“散场了?”
“没有”
“那你一个人怎么跑出来了呢?”
鲁局长骨碌个眼睛望着郑梦林,好象要把郑梦林看穿似的。
“没意思,我先出了……”
郑梦林的话总是说到半拉子就停了,这让鲁局长陡生了一股刨根问底的兴趣。
“嘿!我说小郑啊,我怎么越听越犯糊涂了。”
郑梦林轻轻嘘了一口气,右脚的脚尖用力地朝地面碾了几转,就象是要踩死一只蚂蚁。
“那个‘老三届'他妈的也太偏心眼了,左一句右一句的说什么‘强子啊,你辛苦了,多吃点,西坑水电站就全靠你了……’,尽是些肉麻的话,好象整个西坑电站离了他傅强就转不起来,抄他娘的蛋!”
“小郑,这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这很正常,知道吗?走,今个我老鲁就舍命陪君子,你未喝尽性的酒我给你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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