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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两秒钟的舞曲 [打印本页]

作  者: wuzesong    时间: 2005-9-25 09:59     标  题: 两秒钟的舞曲

两秒,对于一个人的生命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容易被人遗忘的短暂瞬间。而我的一生中经历过的两个两秒都使我陷入深深的迷雾之中。也还是这两个两秒,使我终生难忘。
  初识纚的时候,她十九岁,刚刚高中毕业。那段日子,我处于一种沉沦的状态。生活的突然富裕使我成为了有闲阶级,舞厅,也就成为我浪费时间和金钱的一个好的场所。我也就是在那种环境下认识纚的,其实,她并不应该属于那里,但是,只有偶然才有下面的故事发生。
  那天,我又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跳舞。虽然我的舞跳的很烂,但我却迷恋舞厅里那种气氛。当我坐在吧台前一边呷着扎啤,一边用眼睛四下“扫描”时,我会忘掉什么是失望的感觉。
  我还记得,纚那天穿着一袭金黄色的纱质连衣裙,,脚上穿一双乳黄色皮鞋。但最让我为之侧目的是她那头披肩黑发。从纚走进舞厅门口的那一瞬间起,直至我的手搭在她的腰上为止,我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她。
  纚和她的女伴坐在了离吧台不远的一个双人沙发上,我在她落座的同时便站起来,径直向她走去。一支“慢四”的舞曲也恰时响起。
  我对她礼貌地伸出了手,确切地说,我是在另一个人向她伸出手后的两秒钟之后向她伸出了手。
  不知为什么,她选择了迟到迟到了两秒的手。她将她嫩滑纤细的左手交到了我的手心。
  初战告捷,当我正准备一展我不甚优雅的的舞步时,纚红着脸说:“其实……其实我不会跳舞……。”但她的这句话无疑意味着一个绝妙的机会的到来。
  “跳舞就跟走路一样,我进一步,你褪一步……”我故作老练地指导着她。我不但教会了她如何在音乐中“散步”,也轻而易举地从她口中套问出她的很多事情。
  纚告诉我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支舞曲,我是她第一个舞伴。
  迟到了两秒钟的手牵住她的手不放了开了。从舞曲响起到结束,我们匆匆地相爱了。正当我们找到个位子坐下准备好好聊聊时,我看见她同来的女伴怒气冲冲地向她比划着,并朝我们走来。
  天底下有很多凑巧的事,正当我和纚不知所措的时候,舞厅里所有的灯在一眨眼间便全熄灭了。在一片漆黑和刺耳的口哨声中,我拉着纚的手磕磕绊绊地“逃”出了舞厅。
  也许这就是上帝送给我的一件意外的礼物吧。
  纚长的并不是特别美丽,甚至,她的面孔也因先天性贫血而显得苍白和消瘦。但她在我眼中是一位女神,因为她有一颗纯洁而没被污染过的心。
  纚很爱唱歌,并且,她的歌声也很动听。于是,路边的露天卡拉OK便成了我们永远告别舞厅后常去的地方。纚说她不想再去舞厅了,她希望我们彼此之间成为对方生命中的最后一支舞曲。纚不喜欢高档的卡拉OK,她说去那种地方的人都不好,我笑笑,没反驳她。反之,她却在喜欢露天卡拉OK唱歌,她说在这种环境下她才能发挥至最好。没有人反对我和纚长时间霸占着麦克风,我们两个人用我们投入的歌声赢得一阵又一阵的掌声。当我们互相凝视对方的眼睛唱着一支又一支心中的旋律的时候,纚白皙的脸上总是会出现两团粉色云霞。若不是身后有那么多人的话,我一定要捧着她的脸给她一个深深的吻。
  纚仿佛不喜欢拍照,在她的影集里,除了证件照和上学时的毕业照以外,根本找不出一张生活照。而现在摆在我床头的这张照片是在无意中得到的,这张照片也成为了她留给我的唯一的一张照片。每当我看到这张照片时,便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红霞满天的黄昏。
  八月,天气格外的热,到了黄昏,却飘来一阵阵清风,让人感到特别的舒服。
  纚的心情也特别的好,我们整个下午都在一起,我们一起划船戏水。我们将小舟划至湖心便收了桨,让小舟随波荡漾。直至黄昏,我们才将船划到岸边,我去还桨,纚则站在湖边等我。
  我回到纚身边的时候,纚手里拿着一张一次成像的照片,她告诉我这是一个外国游客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拍的。我接了过来,不禁被照片上的画面所吸引,也被摄影者的技术所折服,我从没想过,一次成像的相机竟能拍出效果这样好的照片。
  照片上,纚站在湖边,身体侧对着湖面,脸上带着一丝诧异的表情。乌黑的头发、娇黄的连衣裙、碧绿的湖水与火红的晚霞还有那半轮浮在湖面上的红太阳,交织出一幅美丽动人的图画。
  纚要走了,她的父母因支援海南建设而调往南方。而纚也收到了深圳一家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离父母不会太远,但是,我们俩都知道,这也许将是我们俩永久的诀别。因为,她走得太远了。
  纚在离开这座城市的前一天才告诉我她要走了。我听了以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也一直沉默着。从她眼中我读出她在期盼,我也知道她所期盼的是什么。她想亲耳听到我说出那三个神圣的字,但我的喉咙里仿佛塞着一个青柚子,又苦又涩,什么也说不出。
  我知道,只要我肯说一句“我爱你”,她便会不顾一切地放弃所有而投入我的怀抱,甚至不惜背叛父母。但是,我又有什么权利那样做呢?
  终于,纚流着泪走了,我曾试图拉住她的手,但我的身体已经僵硬冰冷了。
  我就是这样看着她哭着离开了我的家。
  第二天一早,纚的同学思缦送来了一个红色的锦盒,是纚让思缦送来的。思缦就是在舞厅里冲着纚比比划划的那个女孩子,她今天异常的平静,她只是说纚坐下午五点二十的火车离开,然后她便走了。
  我木然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望着思缦带来的那个锦盒。它很窄,很长,它以前一定装过很值钱的东西,也许是一条名贵的珍珠项链什么的。
  可现在,这红色的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呢?我想不出,但我想我不会马上将它打开,我要等到时间过了下午五点二十的时候再打开它。
  时间一分一秒地飞跑着,我的心也随着秒针的滴答声而一阵阵地抽搐着。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为什么要等?
  五点整,我猛地从沙发上跳起,一把抄起了锦盒,我的手指却不住低颤抖着,仿佛害怕盒子里会突然钻出一条毒蛇。
  可是,盒子里没有毒蛇,也没有名贵的珍珠项链,但却有一样比任何珠宝都珍贵,比任何毒蛇都让我震惊的东西。
  盒子里有一束用红丝带缠绕着的头发,一束乌黑而长的女人的头发。我知道,这是纚的头发。
  我再也不能坐下来了,我胡乱地穿上一件衣服,趿着鞋奔下楼,奔出楼群,奔至街道,奔向一辆出租车。“火车站,五点二十前到的话,我付双倍车钱”出租车的引发出欢快的轰鸣声,猛的冲了出去......
  当我冲进检票口,奔向站台时,我听到了火车的汽笛响起的声音,火车已经启动了。我狂奔着,因为我已经看到了纚。她穿着那条黄色连衣裙。她的上半身出窗外,我看见她在向我招手,我也听见他在喊我的名字。
  我向着她的方向狂奔着,我们越来越近了,可火车却无情的加着速。
  我就要抓着他向我伸出的手了,如果列车能停一停,只要两秒,我便能握住那只手,并对她说出那句话,但我却没能做到。列车已经全速地驶出站台,我被一排铁栏杆挡住了。我如一团絮般瘫倒在站台上。我听到火车尖锐的汽笛声,我眼前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棚架,我所能感受到的是窒息和心脏的阵痛。
  我的手中紧进地握着一只红色的锦盒,那里面装着一束头发,头发上束着一条红色的纚,那是血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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