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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好看小说《剑桥女孩和她的朋友》更新至第15章 [打印本页]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6-12-28 01:38     标  题: 好看小说《剑桥女孩和她的朋友》更新至第15章

[music]http://www.cnattack.com/Sound/Where'd%20you%20go.mp3[/music]
where'd you go



注:转的,又名《江湖伦敦》 作者:陈叠   耐心看,看到deb考剑桥的壮举哈
陈叠,1981年11月出生在中国,12岁随父母移民欧洲。毕业于英国剑桥大学三一学院计算机系。通晓英、中、意三国语言。8岁开始在各类报刊杂志发表文章,并多次在征文比赛中获奖。曾主持《欧华时报》中学生栏目,其间采访欧盟主席Dr. Prodi 、教育部长Dr. Calalamo及社会各界人士。其专访以机敏生动赢得好评。



引  子



  现在的时间是公元2000年的夏天,地点是英格兰的伦敦,人物是我,Deborah。朋友们都叫我Deb,简洁且亲热。
 
 
  几天前刚刚收到了剑桥大学的录取通知,我知道这是件好事,也知道自己该为此欢欣鼓舞,但是现在我确实挺不开心地在想念我的两个好朋友。
  她们都不在伦敦,我有点担心。担心其中一个的安全,她和她不久前脱离黑手党的意大利男友正浪迹天涯。也担心另外一个是不是正悲痛欲绝,她在中国,也许正和她曾经积怨甚深的祖父体验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
  因此这样的惦记有点儿忧郁,我想我是不是该调整一把情绪。


  算起来我们三人的邂逅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在相识之后不长也不短的日子里,我们一直参与着彼此的生活,共享也分担着具体得不能再具体的快乐痛苦轻松沉重爱恨冷暖以及一而再再而三的惊心动魄。
  这与我在此之前的十几年生活大相径庭,所以一直想着要把那些日子记录下来,但也一直害怕太早动笔会遗漏即将发生的故事,许多尘埃仍然飞舞,不知何时落地。
  可是,世界各地的人们异口同声说,成熟了就容易麻木。因此我还是决定在自己真正成熟起来之前,写下这一段。


  伦敦的夏天很舒服,温度适中,白天很长,黑夜很短。于是在这个傍晚我开始把记忆一点点拣起来,抖动铺展重新整理。
  书房里的窗半开着,没有太阳也没有风,这样的时刻适合回忆。
  其实我根本就不会忘记,闭上眼睛,那些日子立刻生动地涌过来,包括时间地点甚至每个人最微妙的表情。我给记忆排了号,它们现在就整齐地摆在我的大脑里。坐在电脑前一敲回车,就唰地出来了长长的一串。
  
  
  不知道按时间顺序的平铺直叙会不会有点儿死板。因为读写,甚至思维总是用英文,因此我的中文表达显得有点儿单薄。我只能从自己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汉字里选择认为合适的词汇,以有时恰当有时杂乱的顺序将它们排列,希望亲爱的读者不介意。


  想到可能给我的两个好朋友带来麻烦的种种,她们将拥有另外的符号。除此之外,其他人的名字,未说明处,皆会是真名。




第一章  公元1999年5月的邂逅

 
 


An honest tale speeds best, being plainly told.  ---William Shakespeare
(一个诚实的故事适合平淡无奇的诉说。  ---威廉•莎士比亚)

  认识A和B在公元1999年5中旬的一个下午。
    
  那个午后阳光灿烂,天空透明,没有云。
  在阴雨连绵的伦敦,这是让人兴奋的理由。阳光属于很好的东西,几十个世纪以前有个将军说,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都不要钱。而阳光就是英格兰最珍贵的东西了。
  于是我跑到离家不远的街心公园里,躺在草地上看我的书。是专业书,因为第二天的考试。
  当然知道跑到公园里复习功课是下策,因为有太多可以干扰你的东西,比如松鼠,白鸽,人,甚至是花香以及青草的味道。但我坚持着,还在心里嘟囔:我就愿意自个儿跟自个儿过不去怎么着吧。
  果然没多久我就败下阵来,眼睛逃离砖头似的书,开始四周张望。
纵横交错的小路两侧矗立着的参天大树之间有许多深灰色或者浅灰的松鼠上窜下跳,奔走跳跃;成群结队的鸽子目中无人,追逐嬉戏。视线左边是大片大片的如荫草地,柔和的绿色加上栅栏里盛开的各色花卉让人赏心悦目。


  接下去我突然看见一个扎着马尾的黑发女孩,牵着一条狼犬在不远处溜达。
  我心想她是中国人,便冲她微笑。
  于是见她迟迟疑疑地往这边走过来。
  “Chinese?”(你是中国人吗?)我特小心地用英语问。
  她呆了片刻,用中文反问:“你是吗?”
  我一点头她的嘴角立刻绽出两个小酒窝:“我以为这个区除了我们没有中国人。”
  的确,这里大都是本地人。
  “我读预科,不喜欢学校宿舍人多事杂,搬到这里才一周…”她继续说。
  我由此断定她从中国出来不久。
  做什么,为什么做什么,诸如此类的个人资料属个人所有,带着隐私性质。初次见面,人们不会轻易公开。果然她去年在中国高中毕业,到英国不到一年。
  我从草地上起来,伸出手自我介绍说:“我是Deborah,也住附近。叫我Deb。”
  “好。我叫B。”她和我握手,使了特大的劲儿,一脸由衷的笑容。


  然后我认识了猎犬。
  它居然有一个意大利名字:NERISSIMO(耐里西蒙)
  我在罗马念过书,也因此通晓这门浪漫的语言。意大利语里NERO的意思是黑,NERISSIMO则是NERO的最高级,指“黑极了”。
  果然B说有时也用中文叫它黑黑。
  站在B旁边的NERISSIMO雄赳赳一副昂扬的姿态。浑身上下自然是漆黑,那样深沉的色泽却闪闪发光。方正的脸,英气逼人。
  “这是A的,我们在房屋介绍所认识,现在住在一起。”她说着,指向不远处的无花果树,一个女孩在作画。
    

  我们一起走过去,站在A的身后。她如处无人之境,丝毫没注意周围的响动。
  支得高高的画架儿上是一副竣工在即的画。低矮的天空,夸张的深深浅浅的楼房。阳光在那幅画里面晃着眼睛,因此所有的元素都闪着橙色的光芒。
  眼前到一切,我不知见过多少回,但从来没发现当这些变幻成杂糅在一起的各种橙色时,可以美得如此让人心动。
  “Mam ma mia”我的口头禅脱口而出。这其实是意大利语,表示一种感叹。她突然抬起头,寻找似乎来自天外的声音。
  她终于看见我,立刻用同样的语言发问:“Parli Itliano?”(能说意大利语?)
  说话的同时,还伸出粘了斑斓油彩的手,拍拍黑黑的背。
  “如果你愿意当画家,能留下传世之作。”我仍用意大利语说。
  她笑,说出流利的中国话:“你还知道什么?我洗耳恭听。”
  我感觉出她的漫不经心,说:“你在意大利呆过,而且多年。”
  “当然,我说意大利语。”她再笑。
  可是我的理由不仅是语言。她笔下的建筑是英国式的,但我能看到欧洲大陆的影子,只有在意大利住过很久的人才能有这种下意识的凝重的线条。还有,意大利人热爱庞大的狗,牧羊犬,猎犬,正经把他们当伙伴,不象英国人偏爱娇小柔弱的狗儿,只当宠物。
  这回A的嘴角向下一撇,做了一个意大利式的不能再意大利式的鬼脸。


  回去的时候首先经过她们的家,B指给我看的时候我随口问:你们三个就住这里?
  A点头,放下画架掏出钥匙,一边邀我进屋喝茶。
  B纠正:“是我们两个。”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哦,黑黑也算?”
  A和我都在欧洲生活多年,下意识里,习惯把狗算作家庭成员。
  说话间,A已经把门打开。
  这是一座三个卧室的二层楼房,与英格兰大多数住房一样,卧室在楼上,楼下是客厅厨房和起居室。
  B在厨房烧水时,A说声抱歉,便径自上楼,把我一人撂在客厅里。客厅很宽大很明亮,沙发长台子电视Hifi等等都是英国房东给房客提供的基本设施,没太多的特色。


  下来时,A换上了一间鲜艳的上衣,,下面是一条印第安民族图案的流苏裙,蹬一双靴。原来完成一个髻的头发披散着,眼睛也涂成了银灰色,腮上抹着和裙子同样颜色的会发光的胭脂。
  她的光彩照人和她的画一样让我眼前一亮。
  B拎出一小壶咖啡,一大壶绿茶。
  我原是要咖啡的。看到柳叶般的茶在晶莹剔透的玻璃茶壶中慢慢地舒展,一股清香居然没有被咖啡的味儿覆盖,不由自主改变了主意。
  我要了一杯茶,呷上一口,纯净无比,我说好茶。
  “谢谢你的喜欢。”A说着给自己斟了小半杯。匆匆喝完,解释说:“我得出去了。”
  然后就进了车库,从里面倒出她墨绿色的奔驰,走了。

  B开始跟我聊天。
  她询问我的父母,知道我母亲是医生,就告诉我她父亲也是医生,还说她母亲是记者,也做编辑。
  后来话题转到躺在B脚边的黑黑。它正把脑袋偎在B的腿上,垂着耳朵,酣然睡着。
  B说她非常喜欢黑黑,小时候,她在山里时常跟一条叫花花的狼犬为伴。花花给了她一种相依为命的体验。在她离开山峦时,花花还追着小车出来数十里地。
  我有些纳闷,B怎么在山里长大。
  B又说:“所以A让我每天帮她遛狗,我还挺喜欢的。但她因此不要我付房租,你说这样好吗?”
  初次见面,我不习惯谈话如此单刀直入,我琢磨着照这个速度,再过几分钟就可以一起策划劫狱抢银行之类的非常话题了。
  但见她一脸的虔诚,似乎推心置腹,于是我就说:“如果你愿意,没有不好。挺公平合理的。”
  迟疑了一会儿,B又说:“A和我约法三章,不互相串门,我觉得有点别扭。她睡房的床头柜里面有很多我没见过、但看起来非常贵重的首饰。画室里东一叠钱西一叠钱的,她把大面值的英镑倒出乱扔。你说,这正常吗?”
  很难说正常或者不正常。也许她的家庭很富有,也许她继承了祖父祖母或者姑妈什么亲戚的大宗财产,这都不是没可能。但我被B的话吓了一跳,她怎么知道A房间里的详情,那语气,就像看到过一样。
  “你去过她的房间?”我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没有,噢。”B也为她自己的话吃了一惊,赶紧说:“我,我是猜测呢。”
  我特讨厌窥视或者揣摩他人的私事,心里有些不快。又不能直说,我们刚认识,还没那交情。直到几个月以后,我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那是后话了。
      B有些尴尬,转了话题,邀我去她卧室。她的床头搁了一台手提电脑,而且B读的就是计算机专业。
  B 的房间就朝着前花园。我走到窗前,掀起帘子告诉B,斜对面垂着深色印花窗帘的就是我的家。她又惊又喜。呆了半响,B又说:“Deb,你知道吗,今天我的话比我一年说得还多。我乐。”


      到底还惦记着第二天的考试,我没敢多呆,在天色完全黑暗的时候就跟B道别回家了。

(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这样宝贝 于 2007-5-29 16:23 编辑 ]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6-12-28 01:54     标  题: 第二章

  
  

第二章       之    间



Life is a tragedy for those who feel, and a comedy for those who think.  ---Jean de la Bruyere
(生活是一出悲剧,对那些愿意感受的人来说。对于愿意思考的人,它是一出喜剧。  ---吉恩•布鲁曳)


  住得那么近,我和B以及A就很快熟悉起来了。
  她们两人都不是我这个类型,不像我那样喜欢生活得热热闹闹,一点也不介意成为中心。
  A特成熟,干干脆脆的意大利风格,我喜欢。打扮也是意大利式的,不跟着潮流走但又绝对时髦,这是个特别不容易达到的境界,但A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A唯一没有意大利气息的特征是她绝不大喜大怒,脸上的表情常常就叫做没有表情。甚至,很少见到她生气勃勃的样子,或者仅仅是喜怒不形于色,又或者,是不屑。
  而B似乎没有朋友。
  她其实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儿,但性情温和不事张扬。我想也许是人地生疏,虽然过了一年,还没彻底适应。我还想我是不是可以找个合适的时间开一个ThemeParty(主题派对),好让B认识一大帮人。


  接下去的几个星期里我们都很忙碌,事实上英格兰就很忙碌,百忙之中还有一些人跑到南斯拉夫去参与小男孩们最热爱的运动,指挥很多长着翅膀但不张眼睛的东西在科索沃上空飞来飞去。而我们三人则在疯狂地忙考试。期末了,我得升13年级,B预科要结业,A也就毕业了。
  A原来果然是正经学画画的。她长我六岁,三年前从意大利来伦敦,直接就进了这所名望并不特别好的学院的艺术系。


  到了5月下旬,我和B先后解放。只有A仍未翻身。
  我告诉B,伦敦学生的习惯是考试完了,就在后花园生一堆熊熊大火,燃料是所有可以废气的课本书籍笔记,在劈里啪啦灰飞烟灭中寻找某种程度的平衡。
  B笑:不不,书挺贵的,烧了可惜。
  假期里B常常做些好看又好吃的糕点请我品尝,也烧各种师出有名的中国菜。她的处厨艺简直够得上专业水平,每回的新花样都让我和A吃惊。
  B还在改变我的习惯,住得近,她时不时来拜访我,从不打电话提前约时间。次数多了,我就有点儿习惯了,知道没有预约的门铃后面站的一定是B。
  再后来,层出不穷的插曲以及意外把我、A、B三人紧紧地连在了一起,我们之间自由串门更随意了 。

  
  A的考试其实也完了,但她得为一个画展做准备。
  A要参加的这个画展由几个学院的艺术系共同举办,算是成果展览,同时给刚刚毕业的学生提供一个进入市场的窗口。光顾画展的画廊、艺术馆以及与绘画技巧息息相关机构的业务经理,他们物色画也物色人。
  A把自己整天关在她的画室里。
  有一天我长驱直入A的画室。
  我一直知道她和B有约定,A不喜欢他人出入她的领地,但我不理这茬,又不是卧房,画室有什么可忌讳的。
  A见我进来,什么反应也没,只是含含糊糊地打个招呼,仍埋头干她的活。
  画室面目狰狞,挺大的一个空间,哪儿哪儿都是沾满色彩颗粒的闪亮垃圾。一进门就差点儿绊我个跟头,估计A自己是早就练就了一番功夫,可以熟门熟路轻轻松松地越过诸多障碍,到达自己的目的地。
  两张长桌子拼在一起搭出来的工作台上杂七杂八地堆满了东西,废书废报纸,各种瓶瓶罐罐颜料管儿画笔还有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毫无次序毫无条理地堆在一起。


  我在那些闪亮垃圾里兴奋地翻翻捡捡,不断搜刮出各种宝藏。
  看见一大桶软质油画棒,长短不一但色彩齐全,整整168支,我说A你也太奢侈了。话音未落又发现一瓶可以跟颜料混合的生亚麻油,这种接和物质应该说无比珍贵。然后我又发现一箱梦特格纸。
  那种纸的底色特像我最常用的速写本,这让我感觉亲切,忍不住就在一打水溶性彩色铅笔里抓了几只开始随便在纸上划拉。画画并不是我与生俱来的兴趣。只是因为外婆特喜欢,小时候软硬兼施哄我学素描什么的,然后就爱上了,至今。
  A跪在画板前涂抹,我在房间的另一头,远远观望,顺手勾勒她的形状。我用手中的笔打量她的五官比例,横横竖竖地丈量着。我一边丈量,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话题不深不浅,A当然还是听得多,说得少。
  很快就完成了,我拿给A看。浅灰色的梦特格纸上交错的彩色线条,懒洋洋的,不很僵硬也并无特别之处。
  A说:“签上名吧,我很喜欢。”
  我几乎诧异A竟用了“很”这个词。然而这句话是真的,因为后来,我在她的卧室里看见了这幅只能称为草图的画被挂在了墙上。小小的镜框孤独地悬在那里,周围空无一物。
  后来A说就是那个下午我的一些话,还有这张白描带来的某种感觉让她觉得我天生是她的朋友,A说在此之前虽然见面也挺多,却仅仅停留在同样肤色的近邻的程度上。
  因为纯粹是闲聊,三心二意的闲聊。如今我已不记得那天我说了什么,甚至对那副白描也印象模糊,A是个很情绪化的人,认谁做朋友是不是也凭心血来潮?
  很久以后的一天A对我说:“知道吗,认识你之前,在这个世界上,我几乎没有朋友。”
  “那你怎么活?”我说,有点无法想象。“其实你活得挺好?”我立刻又说,因为A确实过的很滋润。
  “是吗?也许。”A又说“很多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围绕在我周围,也真热闹。可有意思吗,活着就是活着,你不觉得这个世界空空荡荡的?”
  “嗨.”我打断她。“别总是一副大悟大彻的模样,怎么着也轮不到你来看破红尘。真看破了,早死了,还能活到这会儿?” 
   

  都是后话了,那天我只是依言在画里写上我的名字缩写:D.C.
  其实DC也正巧是DirectCurrent(直流电)的缩写。我的同学有时候就叫我直流电。
  划上这两个字母以后我决定不再打搅A作画,下楼去看B。
  
 
  B正在客厅里看新闻,黑黑倚在她的脚边。  
  Channel5的新闻男播音正一本正经地分析英国失业率的上升下降。B对我说她想找份工。我知道B已经非常信任我,于是直接问:“缺钱吗?”
  她说:“不缺,我爷爷给我一笔教育费,每个月往我的帐户上汇钱,但我想自食其力。”
   

  说话的当儿电视屏幕上换了一个太空画面,画外音说:俄罗斯方面正式决定于8月末,将“和平”号国际太空站转入无人驾驶状态飞行。“和平”号已经轨道飞行13年,如果得不到支持它继续运行的资金,俄罗斯将不得不在明年3月间将其坠毁到太平洋。
  坠毁“和平”号,实在忌讳。地球上常年征战不断,即使没有空气的地方,也容不下“和平”。
  我不由叹口气说:“我要有银子买下它就好了。”
  “幸亏你没钱,”B说,“要不,全人类都说你发神经。” 
  “你以为太空站不能赚钱?那是一项独一无二的旅游资源,俄罗斯整一个含着银勺子要饭,这个世界穷人不少,富豪也比比皆是。银子太多其实和银子太少一样痛苦,因为找不到消费的途径。无法别出心裁也是一块心病…”
  B笑着打断我说,“你也因此痛苦?”我也笑,“OK,把宇宙计划搁一边,先帮你在地球上找份工作。”
  我们关了电视,着手讨论打工事宜。

(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这样宝贝 于 2007-3-9 12:45 编辑 ]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6-12-28 02:22     标  题: 第三章

 
 
 

第三章        和盘托出



I’d rather walk through the fire, than around it.  ---Madonna
(我宁愿穿过一堆火,也不乐意绕道而行。  ---麦当娜)


      B在一年一度的Wimbledon(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打工。
      临时发现两个空缺,大赛组委会急急忙忙招人,B发了自己的CV过去,就得到了一份工作。
      Wimbledon在伦敦的南面,从我们这儿坐地铁再换巴士也就50分钟,B的工作包括发放小册子、免费地图、给看球的观众们引路等等不一而足。
      B每天一早就走。天暗得什么都看不见了才能回家。A还是足不出户,关在屋子里埋头涂抹她的画。
      

      温布尔登赛程已过半,局势还不甚明朗。
      这天我碰巧在家,于是在下午一点网球赛开始的时候打开电视,中心球场上活跃的身影是我热爱多年的Peter Sampras 。
      Peter的对手是个澳洲的小男孩,两人水平有点儿距离,大得不像对抗,倒像Peter的表演赛,这让我看得昏昏欲睡。
      突然手机的铃声响了。我把解说的声音调低,以便慢慢地打开盖子,按按钮。


      “Deb, 我是A,你能不能... ...”我听到嘶哑的,游丝一般的声音。
      “Hello,Hello,A!?”我急了,大声呼唤,但没有反应。A是怎么了,别是晕过去了,我拿起手机奔下楼,冲出门,三下两下跳过斑马线。
      她的房门就在眼前,但站在那里我才意识到自己没有钥匙,进不去。焦急中,拨了999,要消防队。这儿的消防队不光救火,凡拿不到够不着打不开关不了的,诸如猫掉进烟囱里,小孩儿被困在山洞,或者谁的手卡在什么地方等等,陡增爱他们的工作范围之内。
      

      消防车很快过来,尖锐的喇叭鸣叫让黑黑隔着墙狂吠。
      我三言两语说了中断的电话,让他们明白事情的紧急。门立刻被撬开,他们悄无声息地飞速上楼。我紧跟着,几乎和他们同时发现A侧卧在电话机旁,闭着眼,毫无人色。但她知道我来了,费力地翕动着嘴唇,我明白她的意思:没事。她还清醒,这让我放心许多。我想应该是累的,加上饿。
      告诉消防员这事我能处理,我谢过并送他们走。
      找条毯子裹住A,然后急急忙忙跑进厨房。
      冰箱满满的,吃的喝的都现成,还有做好的三明治套在食品袋里,估计是B离家前准备的。我们都知道A的习惯,情愿饿肚子,也从来不自己动手做吃的。B常常为A这种对食物的冷漠和对生命的不爱惜大为光火。
      我匆匆取瓶果汁,重新跑上楼 。
      慢慢地喝了半杯,A才缓过气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给些吃的,我煮了一罐加了很多糖的麦片糊,挨着她坐在地毯上,一勺一勺喂她,折腾了近一个小时,A的脸慢慢有了颜色。


我扶着A进她的卧室,让她躺在床上。
      A的卧室很简单,没有繁琐的家具,挨着窗是一只摇椅和一张几,几上的书、杂志以及画册堆得乱七八糟。墙上除了我的那幅画外居然什么都没挂。我发现浅褐色的墙壁好像是新粉刷的。白色蓝色以及淡绿色都是卧室的常用色,或宁静或温馨或充满大自然气息,不明白A怎么会选择浅褐色,让人感觉这是枯树林中的千年洞穴 。
      “因为是我初恋男友头发的颜色。”A平平淡淡地给我解释。
      “还是喜欢他?”我问。
      “不,他不具备男人的胆识和意志,和我哥一样。但忘不了。”
      第一回听说A还有一个哥。我问:“你居然有一个哥,真是羡慕,我从小就希望自己有个亲哥哥。你哥现在哪儿?意大利?”
      “不,他被我爸爸给饿死在船舱里。”A说。
      我吓了一跳。
      “我哥大我10岁。”她低头让头发遮住半边脸,继续说,没有看我。
      “是我爸爸和他第一个妻子的儿子,她后来生病死了。16岁时,我哥染上海洛因,不到两年让爸爸负债累累。许多人,包括我大伯二叔和我哥他舅舅姨妈,以及他们的家,统统被搅的鸡犬不宁。他开始向家里要钱,后来是骗,再后来是偷,有一回偷假首饰被打断了腿。
      “你无法想象这对一个家庭是一场怎样的灾难。为了还债,爸爸铤而走险,帮一个朋友伪造证件作假护照,参与偷渡。但是钱填不满我哥的黑洞,再后来,大家都忍无可忍,彻底绝望了。祖父召集了一个家庭会议,爸爸向所有的亲戚下跪,磕头道歉,接着租条机动船,在海上漂了好几天。回来后,我爸爸远走他乡,去了意大利。”
      “这都是妈妈后来告诉我的”A又补充一句。
      我以为这个故事似曾相识,是电影或者小说里的情节。艺术家,或者具备艺术家气质的人容易歇斯底里,一有情绪波动,说不准就来一个天方夜谭,发泄偏激或者虚张声势。
      我说:“我不相信你爸爸杀了他的亲生儿子。”
      “你知道我爸是谁?”A吐出一个名字。
      我一惊,心禁不住一阵狂跳。 A居然是他的女儿!!!
      我立刻明白她的花钱如流水,而且肯定她的初恋男友是在明白她的家庭背景后逃离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名字!
      在意大利读书时,我是罗马一家中文报中学生栏目的主持人,有很多机会接触我的同龄人,进而了解他们的家庭。由此也知道华人社团中许多明的或者暗的,合法或者非法的事情。人们称他是治安宪兵头,简称兵头。虽然他和他的手下们敲诈勒索,但餐馆老板们似乎并不憎恨,说好歹有个度。
      以武力迫使对方接受“保护”无疑是一种侵犯,然而这种侵犯时时处处可见。哥伦比亚曾发生一起勒索者将炸药绑在一位女店主身上,限其24小时内交出“保护金”的恶性事件。女店主在爆炸前几分钟的照片就刊登在各家报纸上。报道说同时死伤的还有一名排雷专家和两名警察,女店主的儿子和丈夫就在不远处目睹他们的亲人在顷刻间血肉横飞。
  人们对这种极端行为恨之入骨,但似乎能接受一般意义上的犯罪。意大利历史上,大约600年之前,有位叫做Giovanni. Hankoane的原籍英国人,带着他的士兵驻扎在佛罗伦萨,靠着“烧毁庄园”的威胁,勒索大量的保护金,过着比任何人都奢华的生活。在他80岁死去时,佛罗伦萨人居然为他举行国葬,称颂他是“最英勇的战士和领导人”,Giovanni成为意大利历史上英雄人物。这事就是让英国人也无法理解,也许是因为不同的水土造就了不同的观念,我曾经这样想。


  事实上,意大利的华人圈子也有人崇拜A的父亲绝顶聪明,玩着当政的法律游刃有余,讲义气,够朋友。替他辩解说,谋生有各种方式,36行,行行要人干。
  兵头当年刚到意大利时,身无分文,又不懂语言。最最糟糕的是整个人颓废消沉,住在他合伙人的家里,天天烂醉如泥。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契机,他开始学意大利文,半年后居然能应付自如。他的兵头位置是在餐饮业的一次地盘争斗中确立的。那次纠纷中死了两个人,双方用的的都是卡宾枪。靠着他的勇猛和智慧,平息了那场风波,双方也都逃离了警察的追究。
“黑道上的头,”A见我半天没有反应,又说,有些咬牙切齿,“除了贩毒,什么都干。”
我用食指贴在唇边,阻止她说下去。
这无疑是个很伤心很尴尬的话题。眼下她需要避免情绪的大起大落。
A继续说:“我从小爱画画,就是因为不能用语言表达内心的感受。”
她似乎有一种很强烈的倾诉欲望,问:“你不愿听?”
我换了一个姿势,我住了她的手。
“我没有童年,确切的说,我的童年在6岁嘎然而止。那年爸爸的生意出了意外,运输过程中失踪了九个人,当时远在意大利的爸爸命令我妈立刻离开我们漂亮的家。三天后,一切手续都办妥了,有人带我们登上中国民航班机,飞抵米兰。事实证明我爸爸的当机立断正确无比。就在我们搬走的当天晚上,一大帮人,也就是失踪九个人的亲戚朋友,他们砸烂了一切可以砸烂的东西和家具,让小洋楼的残骸耸立在一片废墟之上。”
  “下了飞机,爸爸把我们带到一个中国人云集的地方。我进了当地的学校,在彩色积木般的教室里,我和同学玩数数,拼字母不板,渐渐淡忘了过去。但不久爸爸不断的搬迁,我跟着不断地转换学校。每次和同学的分离都在我的心上留下刀痕,于是我开始怨恨我爸爸。”


  我还是想阻止她说下去,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小孩儿新陈代谢特快,伤痕都容易愈合,过去,也就忘了。”
  她冷冷一笑:“仇恨已经长在我的骨头里。你不知道太多的不仁不义毁掉他的良知,把他的心变得冷酷无情。”A接着告诉我一个从她自身利益考虑不该告诉他人的故事。
  意大利一份日报的记者死了,一大早不明不白地从六楼寓所敞开的窗户中跌落,倒毙在行人道上。时值议员竞选,舆论正疑心某议员和黑手党的纠葛。
  出事之前,A的父亲就明白这个记者必死无疑。A在无疑中也知道了整个阴谋,她无法接受父亲的“与我们无关”的态度,执意要找到记者,告诉他实情。父亲当场举起手,毫不犹豫地给她一巴掌,然后一挥手,把她锁进顶楼。
  A说得有些不管不顾。但我不愿将所有的细节如实描述。人在江湖,肯定身不由己。不用说,A的父亲清楚和黑手党积怨会是怎样的结局。只要踏错半步,脚底下就是万丈深渊。我相信白道黑道,无可奈何如出一辙。
  A又说:“事情过去后,我求妈妈带我一起离开爸爸,她的眼睛红着,坚决的拒绝我。那一刻,无法抑制的愤怒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的绝望把我淹没。我推开家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A告诉我她想结束自己,她死过一回。
  我看她的脸,那好似一种能让人从心底生出寒意的没有颜色的苍白。这时候的她跟我最初认识的那个冷漠潇洒的A判若两人。
  她的样子带给我唯一的联想是昆虫蜕皮后抛弃的躯壳,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那一刻我终于明白A常常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沧桑从何而来。那种尘埃落定的沧桑,一直与她年龄极不相称。


  A还在继续,她的故事很漫长,我听得很压抑。
  直到半掩的窗帘外暮色穿过玻璃把我们包围,她的故事还没有完。
  整个卧室里弥漫着潮湿阴暗的味道,确切地说是那些让我胆战心惊的阴谋、暴力带来的气息。
  我坚决不让她再说,其实A也累得不能再说。沉默片刻,她竟然哭了。
  想起苏格兰的一段谚语这样说:人生就像剥洋葱的过程,每剥掉一层,味道就重了一层。把最后一层剥掉的时候,你已经泪流满面。
  A, 你是剥开了哪一层呢?
  我一直把经历看成财富,可是在此之前我从没有意识到的是,在得到的时候,你已经付出代价。而且很多时候,它们之间成不成正比并不由你决定。


  我坐过去拥住A,轻抚她的后背。
  我突然不懂该怎样安慰。在我所有的朋友同学熟人里,没有谁的经历和A的类似。虽然知道每个人的生活里都会有艰难的一面,即使表面上看来一片天真烂漫。可是我确实没法想象A的少年岁月怎么可能如此暗无天日。我所见识过的很多种艰难关乎理想,关乎欲望,但是那些艰难中没有一种是如此赤裸裸的生死存亡。
  我紧紧地搂着她,不知所措。
  A突然又不哭了,自嘲说:“我曾经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其实生活已经给我补偿,奢侈富贵怎么可以没有代价。我随心所欲地购物,很少看标价,肆无忌惮地刷卡,随便在账单上签字。每当这个时候,周围的人就羡慕万分地看着我。没有人,没有一个人知道潇洒的背后是什么。”


  直到今天我也没有明白是什么让A一反常态,突然变得滔滔不绝。我从没有想到关于墙壁颜色的闲聊会引出A许多我不该知道的事情。

(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这样宝贝 于 2007-3-9 13:40 编辑 ]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6-12-28 02:36     标  题: 第四章

 
 

第四章        无秩序状态



Chaos often breeds life, when order breeds habit.  ---Henry Brooks Adams
(无秩序状态繁殖生命,而有序状态滋养习惯。  ---亨利•布鲁克•亚当)

  A的main piece(参赛主作品)终于完工。
  第一眼看到她的题为“Chaos ”(无秩序状态)的画,我突然心慌胸闷。
  辨不出类型的巨大卡车上,拥挤着面目模糊的人群,扭曲的身体,缺氧的表情以及或生或死期待解脱的渴望跃然画布上。
  排山倒海的倾诉伴随着那些油迹鲜艳千锤百炼的色彩铺天盖地涌来,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犹太人在被运往集中营的货车上接连死去。B也完全傻了,陷入沉思。
  A有非常独特的人生体验,而她的悟性和天赋已让痛苦的积累升华,凝成某种境界,让人一触即发。回过神来我和B开始大发议论。
  A任由我们赞美,一声也不吭。也许太习惯了用笔说话,笔停下来的时候,那些空明沉重的色彩就成了她的寂寞。
  参展前三天,A突然取消了计划。身心的疲惫使她失去一切兴趣,对唯一热衷的画也索然。
  我反对坚决地。
  然而我没有料到的是她竟然把除了“Chaos”之外所有预备参展的作品一幅一幅塞进了垃圾堆。
  等到我发现并且把它们拯救出来的时候,画面上已沾满了水果皮咖啡迹,满目苍夷,那些狼藉惨不忍睹。
  我无法抑制地对A大叫了一句:“为什么你,你也对不起你自己,对不起你自己的心血?”
A听得呆在那里。


  “From now on, I am in charge of  your exhibition. Don’t even try to say a word.”
  (从现在开始,我主管你参展的事,你一个字也不许说。)
  我用英语又高声了一句,情绪激烈的时候我知道自己的中文会说不顺溜。
  说完这话我就把A赶了出去,插上画室的门。
  缓过气来我调了一堆根主作品“Chaos”一个色系的油彩,向B要了一个擀面杖,把一端用棉布包成灯泡状,然后刷了油彩就往那些被A破坏的画上大肆敲打,敲到哪儿算哪儿,敲得天昏地暗,直敲出心头无处宣泄的气急败坏。


  处理过程中我的火焰渐渐平息,开始留意手法,轻重揉搓交替,尽量使它们显得多样。
  结合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系列,毫无关联的东西被套在一起。它们看上去凹凹凸凸三维感强烈,没有明显笔触的机器风格,却是手工的模样,整体还特自然,也大气,我挺满意,虽然这是万般无奈中的下下策。
  估计时下不少人认为艺术家就是在制造垃圾,,像我老老实实招供的这种不伦不类的手法,肯定遭人唾骂。但这是走投无路背水一战,我在乱泼油彩的同时也为自己使劲儿忏悔,亲爱的读者请你们不要怪我糟蹋艺术,也别把门外汉们,或者那些非内非外站在门槛上的边缘人物的搀和归罪于艺术本身而诋毁艺术家们。
  要知道对他们的误解已经太多,比如就常有人把艺术家当成骗色的,好几年前有一回要跟着我的美术老师出去写生,远在中国的奶奶看过我和老师的合影,就说,怎么色迷迷的,你跟着他出去我决不放心。我说奶奶不是的,我亲爱的老实除了胡子比较拉碴,头发比较凌乱,眼睛比较蓝,衬衫比较宽大之外,他是一个严肃的艺术家。
当然骗色的伪画家确实不能说没有,但是乱七八糟的联想就对不起真正死心塌地干艺术活儿的人。


  午餐之后我把A的那幅Chaos拍摄下来,轻微处理过再加上我给她写的文字简介。联系了家印刷公司印一摞传单式的明信片。
  第二天我把那箱宣传卡片连同A所有的画送到展馆,找了几个人一起布置展厅,仍旧没搭理A。
  展览前一天,我和A都有了结束冷战的意思,她不说什么只默默配合,我马上原谅她了。
  开展那天,我们三人按点来到展厅,里面已有不少人。
  A遇到许多同学和教授,相互淡淡的一句“Morning ”(早安),就没有了任何交流。
  “画家都孤独!”我感叹。
  “想当画家的,就学着。”A冷嘲热讽她自己。


  几个简短的发言之后,众人作鸟兽散,一大帮专业不专业的人开始自处晃荡。
  我早早就看了一圈。印象最深刻的一幅画是一大把雏菊,大部分处于即将枯萎阶段,有一枝似乎刚刚死去,剩下怒放的也一致地满面尘灰烟火色,仿佛尚未沧海桑田,已是百孔千疮。做画的人铺陈好了一切必要的因素,然后让细节带来无限生长的想象空间。
  还有一张也让我过目难忘,画了一对小孩儿,孪生连体小姐妹,其中一个紧紧攥着另一个的手,两人的脸上惊恐万状,小嘴同时张开像两个巨大的O,大块大块的纯色彩渲染着表情。奇妙的是听觉刺激甚至强于视觉刺激,那惊叫声仿佛就在耳边回响,尖锐刺耳。


  应该说很多画都不错,或花哨或新奇或耸人听闻。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接受的概念是,凡事先要基本功扎实。父亲的教导是“建高楼大厦先垫基石”,但我的美术老师鼓励天才,强调个性,一开始就怂恿自由发挥。
常常被许多同一问题的两种对立的方式折腾的支离破碎,弄不清孰是孰非。也许只是双方强调的侧面不同,只是想不出来该如何把他们统一起来,变成一个整体。好在凡办不了的事,我就丢到脑后,所以不致让自己累得死去活来。


  陆陆续续有人走过这个展厅,他们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细细观赏。
  B发着名片,我跟着若干参观者们寒暄,交谈。
  A懒得开口,坐在那里百无聊赖。


  有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向我走来。
  “Could we talk?”(我们谈谈,好吗?)他把我当成是画的作者,以为A及B是我的助手。
  我纠正了他。
  “What are you doing here then?”(那你是干什么的?)他彬彬有礼,但有一种习以为常的居高临下。
  我不习惯他的语气,随口回他一句:“I’m the manager .”(经纪人。)
  “Ok,Great! I was thinking about that painting… …”(太好了,我对这画感兴趣…)
  “Not for sale, I’m afraid .”(很遗憾是非卖品。)
  我立刻说,笑容灿烂却拒绝得毫无余地。A不爱卖画,还有个原因是我的爱不释手。
  他也笑,断定我的假冒:“Do you have any idea of what a manager does?”(你知道经纪人是干什么活的?)
  “No ,actually I have not got a clue.”(不,事实上我一无所知。)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气氛即刻松弛,他脸上的笑意更浓,靠在墙上立马给我上课。
  说经纪人和委托人利益共同,说在任何画廊或者机构对委托人产生签约兴趣的时候,经纪人应该紧追不舍,比如,现在… …


  我乐,原来他竟有签约的意向!
  对大多数刚刚跨出艺术学院大门的学生来说,签约是个难得的机会。这意味着马上有份固定的收入。而且艺术品需要炒作,如何让社会认同,让大众捧场,都是艺术家力不从心的活。而签约公司具备市场这门截然不同专业的一切知识和能力 。
  但我知道A认为签约就是束缚,意味着自由的失落。其实,这些签约并不像A说的那么糟糕,给艺术以自由的空间,几乎是欧洲人固有的思路。我想,她将签约看成是“卖身”,充满抵触情绪,只是因为她确实有钱。
  我不想让A的狂妄和任性,还没出山就把画界给得罪了,就说:“We really appreciate this. However , she is going to spend a year travelling around the would.”(非常感谢你提供的机会。但目前她需要一年的时间周游世界。)
  “Ok.”他信以为真,“We can offer the loan.”(我们可以提供贷款。)说着递过来他的名片。
  我再次感谢,并说届时会提出申请。

 
(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这样宝贝 于 2007-3-9 14:47 编辑 ]
作  者: onlymyself    时间: 2006-12-28 10:59     标  题: 很厉害了

其实你能写下来就很厉害了啊
我没有哪个耐心 啊
感谢你的辛勤劳作为我们讲述你的事情啊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6-12-28 11:02

昏厥!!!!!
不是我写的啦,是转的,你,你,你,,,


  
 

[ 本帖最后由 这样宝贝 于 2007-3-9 12:50 编辑 ]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6-12-30 04:55     标  题: 第五章

  
 

第五章        艺术在街头生长



When one buys some of my artwork, I hope it is not because they think it will match their drapes!  --- Christian Cardell Corbet
(当人们买走我的作品,我希望那不是因为我的作品跟他们的窗帘很协调。  ---克里斯琴•卡德尔•科贝特)
   
      A的画展燃起我对画画的热情,便怂恿A去当一回“流浪画家”,好让自己也过把瘾,A无所谓的说OK。
      我们挑了一个有阳光的星期六。
      A极不习惯早期,但她还是起来了,只是下楼的时候还睡眼惺忪,于是我说我来开车吧,周末一大早,路上车肯定不多。
      我尚未满18岁,还不可能有驾照,无证驾驶却早已不是第一回。15岁那年就上过高速,每回都抱着侥幸,事先编点儿小谎话,用来对付万一遇上的警察。
      B说:“别以身试法了。”我们都知道真抓住了要蹲上一个半月监狱。
      我嘻嘻哈哈,B也就没怎么坚持。


      奔驰驶进市中心,马路立刻变得喧嚣,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而嘈杂,很多不同肤色的面孔在眼前晃着。伦敦很大,大得足够容纳来自五湖四海地球上各个旮旯的混杂人等。各种文化各种信仰在这里一起怒放。
      事实上,这和大小并没有太多联系,确切地说,伦敦拥有一个包容的姿态。


      我们几个抵达的时候,鸽子广场边上已聚了一些街头艺术家们,有极清秀的也有很一般的,各自招呼着顾客。
      我想这是个龙蛇混杂的群体,虽然他们都在街头画像,解放各自的生活和艺术。
      我不知道某一天他们中的那些属于正经艺术家范畴的人,会不会有机会让社会真正认识他们,但是现在他们么有选择必须先养活自己的理想。


      我们仨也在广场边的两个摊位之间支起两个画架儿,挂出若干张范画,搁上一箱工具,还摆了几张折椅。右侧摊位的主,一个印巴小伙子,见到我们,脸便拉长了。
      左边的碰巧是个中国男人,大约30 多岁,或者40多岁。正忙着,先是冲我们一笑,然后用中文说:正常,别理他。


      刚把东西张罗好。一个小姑娘不知看上什么,松开母亲牵着的手,径自朝我们走来。年轻的母亲很迁就,抱她坐到椅子上。小姑娘挺讨人喜欢,晃着小脚,弯着脑袋笑得含苞欲放。
      什么都没说,A已经在纸上勾勒线条,很快,一个烂漫的女孩活脱脱跃然纸上。母亲惊喜与女儿的可爱,急忙掏钱。
      “送给她!”A说。
      母亲却坚持交钱。“小孩儿半价”。B收了她五镑。捏着张纸币,B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没带钱匣子或者钱盒之类的东西。
      随着一声“将就”,中国人忙里偷闲,丢过来一个装比萨饼的空盒子:“新人吧,别手软,童叟无欺一个价。”他似乎有点儿担心我们吃亏。


      又有两个人分别坐到椅子上,于是我也开始干活儿。
      我只画卡通头像。我给老太太添上猫女郎装束,给一个六岁的小男孩画上一脸沧桑,给第三个人画了一只血盆大口。顾客们表现各异,而且一般与作者的意见相悖。
     我觉得最新颖独特的第一张,老太太摸出眼镜儿看了一眼,就大叫一声“oh, my god!”
      顿时引得路人驻足观看,有人吃吃地笑。她慌慌张张把画弄成一个卷儿,夹在腋下赶紧走了。
      而我觉得最垃圾的第三张,主人却特别满意。


     勾勾涂涂一气完成三张,我去看A。
     A画得头像线条简洁,却充满灵性,给人呼之欲出的感觉。中国人站在她身后入定一般,只是看着也不干他的活。
     印巴人也许没想到我们居然能抢了他的生意,坐在凳子上气呼呼的,不时敲敲这打打那,算是给我们颜色。
    “Calm down, my friend!”中国人笑嘻嘻地与印巴人说。
      A一边作画一边问中国人:“你一天大概能挣多少钱?”
    “饭钱房钱走路钱,再加上一点晴天防雨钱。”那意思是说下雨没法露天工作,只能歇,得靠晴天养着。
      问别人挣多少钱是个非常非常忌讳的问题,不知道A怎么就开口问了,还一直追问到底:“多少?”
      他特爽快,说:“三十,五十,一百不等,我的最高纪录是一百二十。”
      A画完最后一笔,在B的盒子里拣了五张10英镑纸币,什么也没说,夹到印巴人的画夹上。
      中国人瞪大眼睛,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于什么也没说。
      打发了最后一个人,我们终于收摊。
      中国人向我们一拱手,说:“不敢问尊姓大名,鄙下欢哥,三位小姐请留步。”文绉绉的话仿佛从天外传来,我们都笑了。
     “欢哥豁出去请你们吃一顿,算今天下雨。”他一下子变了语气,咬牙切齿,痛下决心的样子,我们又笑。
     “想和你说两句。” 他对A,认真起来。


      我们在凤凰阁酒楼拣了张靠窗的桌子。
     “爱吃什么,尽管要。”欢哥摆出主人的架势。
      B把比萨饼包装盒摆到桌子上,笑着说,盒子请客。
     “不,不不。” 欢哥连忙推开盒子,“我说过我请客,真心实意。”
     “Go Dutch.”我只好建议AA制,我们明白他的钱来得不容易,谁也不愿意让欢哥破费。
      请客的争论告一段落,我们各自要了菜和酒,不一会儿,大盘小盘就上来了。
      欢哥喝了一口就说:“我科班出身,傻乎乎念到硕士。”
      这其实是我预料之中的,却还是不由一愣。
      欢哥是我熟悉的那种中国画家,母亲有一些来自大陆的画家朋友,他们分布在欧洲各国。其中一小部分丢掉画笔,进入了毫不相干的行业,比如餐饮业,比如贸易业,就是这一小部分里也极少有真正发财致富的。我就总觉得他们太书生了,容易怨天尤人纸上谈兵,然后就束手无策。可是艺术家,本来就不该落俗套,染一身铜臭,本来就不该跟繁繁琐琐的杂七杂八打交道。事实上,除了那一小部分改行的,大部分的画家们则寂寞焦灼地坚持着本行,以这样那样的形式拮据地挣扎着,共同的梦想是能在某一天进入欧洲主流画廊。欢哥无疑属于后者,而且是后者中混得不怎么好的那一种,至少目前是。


      我这样想着,听见欢哥顿了一顿又说:
      “当然破文凭不管用。但是眼光在,心明如镜。你是块料,别糟蹋了,真的。那玩意儿是画匠的活,赚钱还行,时间一长,让你呆滞麻木,搞艺术最忌讳。听我一句话,收摊别再摆。不会以为我怕你们抢我饭碗吧?你在街头长不大,真的。”
      欢哥一直独白,甚至没给我们机会回答他的话。
      艺术和街头也并非你死我活,我想。中国民乐史上不是有个街头演奏家阿炳么?有段时间,母亲抵制我的持续不断的疯狂音乐,常开着阿炳的“二泉映月”。那是无懈可击的调子,很美的画面,如水的流畅里情绪却忧伤。
      也许真的只有街头,才有阿炳的永垂不朽。
      但话又说回来,欢哥的话好像也是对的。我父亲有个同学,年轻时才华横溢,擅画动物,画的老虎真是栩栩如生。后来为谋生,画上了“花鼓桶”。我没见过“花鼓桶”什么样,据说是一种习惯放置床头,又当凳子又放尿布的桶装家具,现在恐怕在博物馆才能一见了。几年下来,气势荡然无存,剩下的,已全是鸡零狗碎。
      虽然当年梵高也曾流落街头极度落魄。只是我们经历了20世纪的折腾,希望让柯罗梵高毕加索在如今的大马路上成长好像也不是事儿,我们已经错过了沙龙和19世纪。
      这时只听欢哥对A说:“我都愿意供你深造,心里话。当然男女不便,无亲无故的。如果你是男的,”不等欢哥说完,我笑:“男的也不成,怀疑你们同性恋。”
     “对,这个世界就累。”欢哥同意我,又继续对A说:“告诉你父母,砸锅卖铁,也值。或者银行贷款。不愁还不了。再不行,嫁个大款养你,为艺术献身也高尚!”
      欢哥说得很急切,他的剖腹掏心源自他曾经的追求如今的失落,我和B都有点心酸。A以我们从未见过的专心听完他的话,把手按在欢哥的手背上,说:“我记住了。”
      也许没想到他的话能马上起效应,欢哥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那一晚,我们坐了很久。萍水相逢大家都有千杯少的感觉。
      分手的时候,谁也没说再见。
      估计欢哥不是真名,或者不是这两个字,谐音而已。我的直觉却说我们还会再见欢哥。


(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这样宝贝 于 2007-3-9 14:39 编辑 ]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3-9 09:52

 
 
似乎大家都没什么动静哈,不过看到版主加精我还是决定把后面的写完,

因为第五章后面的网上已经没有了,只好打下来了.希望大家喜欢
 

 
 

[ 本帖最后由 这样宝贝 于 2007-3-9 17:45 编辑 ]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3-9 11:06     标  题: 第六章

 
 

第六章   让盖茨半死不活



Windows crashed. I am the Blue Screen of Death. No one hears your screams.  ---A computer error message
(Windows操作系统毁灭。您面前是深蓝的死机屏幕。没有生物听到您的哀嚎。 ---计算机的某条出错提示)


七月里。
  气温高了,天空温情脉脉,就连风也一天比一天轻柔。
  即将是度假的忙碌季节,城市开始令人不可思议地同时繁华和冷清下来,城里的人走了,城外的人来了。人类在地球上像鱼群一般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我们都知道,陌生的地方才有风景。
  和平也在这个诱人的黄金假期里绽开美丽的表情,南斯拉夫终于暂时地妥协,米洛舍维奇无比疲倦地签下了几个字。
  谁说大人物们不会累,他们累了的时候就携手挤出一段让世界暂时太平的微笑。
  虽然亚洲经济曲线仍在低迷的蓝色区域里幽怨徘徊,但那是遥不可及的事情,我们只知道伦敦的失业率又低了,政府很得意地铺出无数串闪亮的数据。
  然而B还在找工作。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的活儿干完之后老没有合适。

 
  这天我也坐在她房间里抱一摞杂志,一心帮她翻招聘的栏目,拿着一枝天蓝的荧光笔圈圈点点。
  B开着笔记本电脑,连上网络,在各种杂乱无章的公告栏上到处张贴告示。

 
  突然手机响了,我的诺基亚发出特刺耳的声音。
  那超级恐怖的声音不是NOKIA自带的任何一种铃声。我原来设定过火箭,破晓,Maxicanhat等种种曼妙音乐。后来发现老跟人家的重了,铃一响,现场包括自己在内的好多人都急急看自己的手机。这种浪费宝贵时间资源的无谓举动让我很气愤,于是就在几天前自己作曲编了一个输入,从此“与众不同”。
  手袋在房间的另一头,等我走过去抓起手机的时候已经断了,看看来电显示,是我的好朋友大卫。他留了言:Ring me. It's important.(电话我,重要。)
  大卫是牛津大学的大三学生,专业化学工程,可是这人不务正业,成天跟计算机系的一帮人混在一起。业余还接了编程的活干着。
  认识他在好几年前,第一眼给我的印象不错,温文尔雅,外表很整洁,也简单。而且更重要的,虽然他的笑容充满我熟悉的那种从小就比一般人优越而生出的自信,我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看见让人不快的私立名校出身带来的狂妄以及不知天高地厚。
  然后的几年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在紧要或者不紧要的关头互相出着主意,其间也认识了好多彼此的朋友。
  从他的朋友那里我知道大卫上高中的时候就单枪匹马把他们学校的局域网络破坏得一塌糊涂,瘫痪整整三天。更绝的是IT部的技术人员居然束手无策,只好在全校集会上恐吓肇事者,威胁说这个学生如果不在24小时内使一切恢复原状就必须承担严重的后果。
  技术科的头儿在会堂对着黑压压的人群说着这一番话,并且因为底气不足而额头直冒汗,大卫于是很得意的笑。他笑起来总是很好看,我曾经看过他高中毕业时的照片,特善良的模样。他的笑脸加上一头耀眼的金发像极了一朵盛开的仙人掌花,估计学校当局没有怀疑一朵善良的仙人掌花。

 
  他的形象在我第一次读到他的文章之后立即产生感觉上的错位。他的文字犀利,有一篇为某杂志撰写的攻击性的侧写几乎是咄咄逼人。
  事实上,我对于微软的反感就完全是他灌输的。他说,一个打了2000多个补丁的“模仿”了别人的Windows系统,居然罩住了全世界的数千万台PC,简直莫名其妙。还有微软的Internet Explorer靠免费和捆绑销售,硬是占了市场分额的一半。
  大卫对比尔·盖茨咬牙切齿,称他是个剽窃他人智慧的不折不扣的小偷,一个暴发的中学生。说Windows“学”苹果的图形界面,IE“仿”Netscape的结构,Word“移植”WordPerfect的功能,等等等等。
  两年前大卫还曾编过一个拳打比尔·盖茨的类似游戏的小程序。那回他在周日的凌晨六点把电话打到家里,吵醒了熟睡中的我。我知道大卫属于那种精力超常充沛的,在繁星满天的夜里即将开始的时候,他从超市扛一打可乐,连同几大罐Pringle薯片搬进书房,就能通宵作业。
  睁开惺忪的睡眼,还没开口先听到他的道歉。然后是一大篇描述,最后给我一串网址。
  电话结束,我的睡意也没了。于是就穿上睡袍坐到机器前面。
  一打开他的程序,页面上就现出盖茨的脑袋,戴着副黑框的眼镜儿,傻兮兮地冲我笑。然后边上有一只被拳击手套裹住的大手,移动鼠标,就能控制那只拳头,变换力度从各个角度攻击盖茨的脑袋。如此几分钟下来,傻笑的盖茨就鼻青脸肿,眼睛裂成碎片。
  我一边笑一边给大卫敲了封Email,说这玩意儿太不好,显着你的心态多不健康似的。
  可是当我第二天再瞧那个网址的时候,发现统计访问量的显示牌上数字多了一位,甚至还有很多人留了言,叫好的还居多。:)
 

  我说盖茨的发迹让全世界的软件开发人都变得急功近利,大卫抢了我的话,说没错,这个产业被一种浮躁的行业风气充斥。
  笑嘻嘻的看着他,我说:“and you are one of them.”(你也是其中之一。)
  他愣了半晌说:“Maybe.”(也许。)
  在全球经济普遍不景气的今天,眼见大批国际资本流向美国市场。地球另一面的日不落帝国如何能不大受刺激。美利坚成了全球事实上的信息技术代言人,也就成了众矢之的。本身充满争议的盖茨无可奈何的成了首当其冲的“罪魁祸首”。于是牛津的学生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大发议论,干些酸溜溜的恶作剧。我其实挺喜欢这样的毫不掩饰。

 
  几年过去,大卫变了很多,没有了针锋相对的尖锐,甚至对盖茨也宽容了很多,换上的是态度暧昧的无限深奥状。所幸他还拥有那一目了然的清爽感觉。
  这个夏天,牛津计算机系两个刚毕业的学生一起开了一家硬件公司,这两人其实是大卫的哥们儿。暑假里大卫就在给他们的公司干活。

 
  我抓着手机犹豫了一下,周一早上10点,不是忙碌的工作时间么,但又想想大卫说“重要”,还是把电话拨了过去。
  听到我的声音,大卫劈头就说公司正在招Part-time推销员,问我干不干。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欢叫一声,我说我不干,我朋友干,她专业计算机,逻辑性好,交流能力棒。我把B吹捧了一番,接着就问待遇。
  如此迅速的反应让大卫着实吓了一跳。
  但我们还是三下两下就谈妥了一切。

 
  B第二天就上硬件公司接受了专业推销训练,拟了一套方案,还做了模拟练习。
  晚上B让我帮她修改推销稿,踌躇满志的样子。
  第四天下午,B给我电话。
  嘶哑着嗓子的B说公司教授的推销术听起来似乎天衣无缝,可结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几乎有90%的潜在顾客都很客气的接待她,认真的听完她练习好的讲演,可是最后他们也同样彬彬有礼的拒绝B的产品。
  三天的马不停蹄,竟然毫无所获。听上去B筋疲力竭并且情绪沮丧。
  我想B其实有点儿羞答答,也许不适合干这事儿。于是我马上嚷:咱不干啦,什么破产品。
  B发音都困难,她说她嗓子冒烟,后来我们就从电话上转移到网上去了。


  平日里我和B就出没于几个共同的网上社区。其实我和她真正的聊天,也是在网络上,在ICQ上。我说的这种聊天,是指聊人生,聊理想之类。
  在生活里我们已经太熟悉太亲密,熟悉亲密到如果还正儿八经的坐到一块儿谈人生就会显得很傻冒。
  而互联网上就比较不一样,网络是三万英尺高空的云海和日出,刻意的距离感给了人更多交流的机会。这让我们之间的默契象一棵向阳植物飞速生长,很快郁郁葱葱。


  陪她度过这个沮丧的傍晚,B最后下决心换份工作。
  一周之后我再一次帮B找到了工作,甚至让自己也卷了进去。
  而且我们都不会想到,这一次,除了经济上的收获丰盛外,B在两个星期结束的时候,也就是我们一起打工的最后一天,干出了一件不同凡响的事。并且在让我瞠目结舌的同时,把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带给了我。
  从来对于超自然能力嗤之以鼻的我,就在那一天不得不推翻了自己。


  五光十色的世界里原来藏着如此的神秘,生活不断被引到意料之外。

 
(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这样宝贝 于 2007-3-9 12:05 编辑 ]
作  者: 小羊    时间: 2007-3-9 16:35     标  题: 佩服

  论坛打滚这么多年,所谓阅人无数,就算没有见过猪走路,也总明白猪肉是啥味道的。一看到楼主的气势,我就觉得楼主同在社区里灌水的那帮小混蛋有着本质的差别,那忧郁的语调,那熟悉的签名,还有字里行间高屋建瓴的辞藻。没用的,楼主,就算你怎么换马甲都是没有用的,你的亿万拥戴者早已经把你认出来了,你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最强ID。自从社区改版之后,我就已经心灰意冷,对社区也没抱什么希望了,传说已经幻灭,神话已经终结,留在社区还有什么意思。没想到,没想到,今天可以再睹楼主的风范,我激动得忍不住就在屏幕前流下了眼泪。是啊,只要在楼主的带领下,社区就有希望了。我的内心再一次沸腾了,我胸腔里的血再一次燃烧了。楼主的几句话虽然简单,却概括扼要,一语道出了我们苦想多年的而不可得答案的几个重大问题的根本。楼主就好比社区的明灯,楼主就好比社区的方向,楼主就好比社区的栋梁。有楼主在,社区的明天必将更好!
  
  逐句地看完这个帖子以后,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震撼啊!为什么会有如此好的帖子!我纵横网络bbs多年,自以为再也不会有任何帖子能打动我,没想到今天看到了如此精妙绝伦的这样一篇帖子。楼主,是你让我深深地理解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谢谢侬!在看完这帖子以后,我没有立即回复,因为我生怕我庸俗不堪的回复会玷污了这网上少有的帖子。但是我还是回复了,因为觉得如果不能在如此精彩的帖子后面留下自己的网名,那我死也不会瞑目的!能够在如此精彩的帖子后面留下自己的网名是多么骄傲的一件事啊!楼主,请原谅我的自私!我知道无论用多么华丽的辞藻来形容楼主您帖子的精彩程度都是不够的,都是虚伪的,所以我只想说一句:您的帖子太好看了!我愿意一辈子的看下去!这篇帖子构思新颖,题材独具匠心,段落清晰,情节诡异,跌宕起伏,主线分明,引人入胜,平淡中显示出不凡的文学功底,可谓是字字珠玑,句句经典,是我辈应当学习之典范。就小说艺术的角度而言,这篇帖子不算太成功,但它的实验意义却远远大于成功本身。正所谓:“一马奔腾,射雕引弓,天地都在我心中!”楼主真不愧为无厘界新一代的开山怪!本来我已经对这个社区失望了,觉得这个社区没有前途了,心里充满了悲哀。但是看了你的这个帖子,又让我对社区产生了希望。是你让我的心里重新燃起希望之火,是你让我的心死灰复燃,是你拯救了我一颗拨凉拨凉的心!本来我决定不会在社区回任何帖子了,但是看了你的帖子,我告诉自己这个帖子是一定要回的!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贴啊!苍天有眼啊,让我在优生之年得以观得如此精彩绝伦的帖子!
  楼主,你要继续努力啊!你是社区的希望啊
  
  楼主你的高尚情操太让人感动了。在现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的金钱社会里,竟然还能见到楼主这样的性情中人,无疑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让我深深感受到了人性的伟大。楼主的帖子,就好比黑暗中刺裂夜空的闪电,又好比撕开乌云的阳光,一瞬间就让我如饮甘露,让我明白了永恒的真理在这个世界上是真实存在着的。只有楼主这样具备广阔胸怀和完整知识体系的人,才能作为这真理的唯一引言者。看了楼主的帖子,让我陷入了严肃的思考中,我认为,如果不把楼主的帖子顶上去,就是对真理的一种背叛,就是对谬论的极大妥协。因此,我决定义无返顾的顶了!
  
  真知灼见啊!楼主的帖子实在是一句中地。子曰:三人行而必有我师焉。斯言善哉。不知不觉上网这么多年,好的坏的帖子都看过了,看多了。渐渐的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渐渐觉得自己已经达到奋斗的顶峰了。可是,第一眼看到楼主的这个帖子的时候,我的眼前竟然感觉一亮!仿佛看到了倾城倾国的美人,正轻摇柳步款款而行。正好似楼主的这个帖子,语态端正,论证从容。好贴啊!只有那种真理在握,洞视这个世界真实本质的人,才能显示出这样惊人的笔力。在日益苍白肤浅的网络里,我从楼主的帖子中不但看到了真理,更加看到了网络的希望。为表达我对楼主的敬意,也是为了向楼主学习。我决心要把这个帖子顶上去!
  楼主的帖子实在是写得太好了。文笔流畅,修辞得体,深得魏晋诸朝遗风,更将唐风宋骨发扬得入木三分,能在有生之年看见楼主的这个帖子。实在是我三生之幸啊。看完楼主的这个帖子之后,我竟感发生出一种无以名之的悲痛感――啊,这么好的帖子,如果将来我再也看不到了,那我该怎么办?那我该怎么办?直到我毫不犹豫的把楼主的这个帖子收藏了。我内心的那种激动才逐渐平复下来。可是我立刻想到,这么好的帖子,倘若别人看不到,那么不是浪费楼主的心血吗?经过痛苦的思想斗争,我终于下定决心,我要把这个帖子一直往上顶,往上顶!顶到所有人都看到为止!
  
  看完楼主的帖子,我的心情竟是久久不能平复,正如老子所云:大音希声,大象希形。我现在终于明白我缺乏的是什么了,正是楼主那种对真理的执着追求和楼主那种对理想的艰苦实践所产生的厚重感。面对楼主的帖子,我震惊得几乎不能动弹了,楼主那种裂纸欲出的大手笔,竟使我忍不住一次次的翻开楼主的帖子,每看一次,赞赏之情就激长数分,我总在想,是否有神灵活在它灵秀的外表下,以至能使人三月不知肉味,使人有余音穿梁,三日不绝的感受。楼主,你写得实在是太好了。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把这个帖子顶上去这件事了。
  
  虽然仅仅是一遍粗略通读,我已忍不住拍案叫绝,在中国的网络的层次上,竟然会有如此的文学巨匠,看来以我的阅历距离“达人”的境界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表面看作者是文章是结构松散,略显凌乱,实际上却是把“细节主义”发挥到了极致,只言片语之间处处显露真情实感。这种螳螂捕蝉,黄鹊在后的写法早已突破了散文范畴里的形散神不散的境界,其独辟蹊径,造化之神也只有当年张三丰自创太极可以与之相媲美。
  历代作家给我们给我们留下无数美文,馨香文字,文字馨香。楼主给我们带来的这篇极品可以说是让你馨香满腹,三日不绝!!古人说的好:想要作文章,先要学做人。由作者的文章我们也可以揣测出作者定是成长在一个汗牛充栋,文化氛围浓厚而且精神面貌积极向上的幸福家庭里面。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亲情冷淡的时代,能够在这样的家庭里成长可以说已经是很幸福的了。但在另一方面,作者也不是温室里的花*,只能作些鸳鸯蝴蝶的文章。在前面我已经说过了,这篇文章比形散神聚更胜一筹。诸位见过大风沙没有?大风沙就是由无数松散沙粒组成的,但是他们却又紧密的联系在一起,那股叱诧风云,横击而过的气概相信大家在作者的文章里也能体会的出来。如果有读者还不能体会的,请参考卧虎藏龙里面半天云的人物个性。由此而言,作者是性格是完善的,想必经历过家庭的其乐融融,也经历过种种人伦惨剧吧,把作者的创作潜质激发的淋漓尽致。
  这就是我斗胆的一点粗略分析,每天睡觉以前,我都会把您的帖子再三拜读,拜读。希望这样的好贴多些,再多些!!! 楼主,你要继续努力啊!你是bbs的希望啊!你是网络文学的希望啊!你是整个文学界的希望啊!你是整个人类的希望啊!你是整个太阳系的希望啊!你是整个异次元空间的希望啊!
  
  我也许不能再看你的帖子了,这个回帖可能是我在这个bbs回的最后的帖子,因为我可能会不能再上网了,但是我今天能回你的这个帖子,我已经感到非常满足了,不枉此生啊!偶像!你才是我的偶像!周星驰算什么?你比他幽默!周润发算什么?你比他有气质!周杰伦算什么?你比他有才华!周伯通算什么?你比他功力深!周迅算什么?你比她机灵!周芷若算什么?你比她美丽!周华健算什么?你比他会唱歌!周树人算什么?你才是文学泰斗!周武王算什么?你比他更爱招贤纳士!周公算什么?你比他会解梦!周扒皮算什么?你学鸡叫比他好听!周渔算什么?你比她长得像火车!周瑜算什么?你比他会生气!周周算什么?你比他有音乐细胞!
  
  我要把你这篇帖子牢牢的记在心里,刻在脑海里;我要去学活字印刷,把这篇帖子印成铅字;我要去学雕刻,把这篇帖子雕成雕像;我要去学作诗,把这篇帖子改为不朽的诗篇;我要去学作词,把这篇帖子改为歌词;我要去学歌唱,把这篇帖子广为流唱;我要去学说梦话,在梦里也要深情的朗诵;我要去学刺青,把这篇帖子刺在每个人的身上!我要做黑客,把所有的网站都改成这篇帖子;我要做法官,让所有的囚犯都抄写这篇帖子;我要做中国移动的董事长,给所有手机用户群发这篇帖子;我要做微软总裁,把所有的电脑 *** 作系统都改为这篇帖子;我要做上帝,让亿万万信徒从此以后只靠这篇贴子来作为圣经,来指引他们的光明!
  
  楼主,我现在有些冷静下来了,我觉得应该做一些实际的事情。我决定先把你的名字纪录下来。让子孙后代牢记于心,广为传诵。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中国的传统美德,什么是炎黄子孙的精神,什么是黄河水,什么是长江魂。什么是五千年的文明史
  
  楼主!我一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这么幸福,这么快乐,我想我已经找到了人生的真谛,那就是每天都能看这篇贴子,每天都将这篇贴子读一篇。这样生活才充满了朝气。可是这样我只是得到肉体上的满足。我卑微的灵魂并没有在烈火中得到永生。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3-9 17:37

 
 
啊哈哈哈,疯了你,从哪抄的.敬仰我吧,平身~  
 
 
作  者: 深海    时间: 2007-3-9 17:41

小羊的赞扬回复实在是绝了
不过,这样宝贝的确是辛苦了,是她自己打字打出来的呢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3-12 11:30

 
没关系啊,反正我打字挺快的~不浪费人力资源哈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3-13 12:23     标  题: 第七章

 
 
 

第七章    战场没有硝烟



Tis strange – but true; for truth is always strange; Stranger than fiction.  ---Lord Byron
(奇异却真实,真实总是如此奇异,它的奇异胜于小说。 ---拜伦勋爵)


写到这一节了。
我输入一个标题,手指却在键盘上盘旋迟疑,不知道哪一个角落是适合敲击的方向。
在这之前我一直写得很顺畅,把回忆变成黑色的方块字,画到屏幕上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虽然有时也翻一本很旧印刷质量又很差的新华字典。 : )


犹豫了整整一天,其间吞掉了一小盒FerreroRocher的巧克力。Ferrero尽管世界驰名,这种杏仁巧克力的口味并不出众,但是当初创建品牌时它的包装是由我父亲曾经的一个合作伙伴在他年轻时设计的,那些巧克力球体被包裹在金色的有很多皱褶的纸张里,玲珑闪亮光华夺目。
因了这点缘故,我从小就习惯吃这种包装精致的玩意儿。
吃了Ferrero,我又开始嚼一大把比利时产的草莓酱层华夫。再然后撕开了一袋三角形状的浅绿色棉花糖。
最后给自己喂下去整整两大罐HageenDaz(哈根达斯)冰淇淋。分别是香草和曲奇口味。
为难的时候我总是不由自主吃甜食,很多很多的甜食,真要命。
傍晚时分带着满嘴冰淇淋的奶油香味我终于坐回电脑前面。

这一节即将涉及一些人名,地名,公司名,为了避免给他们尤其是B带来麻烦,我用字母代替名字,并且不得不省略许多描写。
很多规避不得不避,很多细节不能描述。
亲爱的读者,你们能理解我可怜兮兮的趴在键盘上,怎样的词不达意、欲说还休吗?


我帮B找到的新工作是给K公司整理他们的数据库。K公司成立不到20年,其间两度濒临灭顶之灾又两度绝处逢生。其后一直以不落俗套的奇思妙想取胜,处处表现胜人一筹,且口碑奇佳,如今在圈内的同行公司中自是引人注目。
我对如此富有传奇色彩的公司心向往之,忍不住和B一起应聘,并且一起被录用。
打下K公司半壁江山的K总是个在外漂流多年的威尔士男人,其实应该算是老人,但迟迟不爱退休,看上去仍旧挺拔,比他的实际年龄年轻很多。那天适逢他生日,我们也被邀请参加庆典,席间K总妙语连珠左右逢源,跟那个一丝不挂大跳艳舞的脱衣女郎也配合默契,他的意气风发志得意满让我和B都大发感叹。
需要干的活儿并不枯燥也称不上有趣,好在附近的同事都是可爱的人。还有K总与我们这个部门接触频繁,他幽默睿智,可以逗我们大笑。
事实上,我和B在那里干活的两个星期里公司上下正为参加一个拍卖会做最后的筹备。
那是一个大型的楼房拍卖会,涉及数千万英镑的交易。采的是E式和D式结合的拍卖方式。
E式拍卖即增价拍卖。拍卖过程中,拍卖师宣布拍卖标的起叫价及最低增幅,竞买人以起叫价为起点,由低至高竞相应价。
D式拍卖则是减价拍卖,这种叫价方式的特点,是拍卖师报出价格后,有人应价即可成交。若无人应价,拍卖师开始降低叫价,直到有人应价为止。
实力雄厚的大公司惯用的策略是在D式拍卖中抢先应价,以接受高于市场行情的价格为代价来谋求一次成交机会。
而所谓的E-D式相结合即以E式开始,若无人应价则转为D式。


这场盛大的拍卖会里,K公司竞买的就是公司一直租用的大楼。大楼处于一个值得骄傲的路段,多年来K公司租用着下面的三层,如今将公开拍卖,谁都明白于企业的前景举足轻重。
董事会反复研究若干会议之后的决定是以可能承受的任何代价买断整座大楼。
于是全公司上下如即将过冬的蚂蚁群体忙忙碌碌,从拍买数额到贷款计划再到万一竞买失败的方案,每一个细节都被斟酌权衡。

拍卖的那一天正是我和B收工的日子,因为好奇,我们随同K总一起在现场。
坐在G大楼金碧辉煌的中心厅里,我望着人们互相微笑致意,握手言欢。心想这背后便是硝烟弥漫烽火连天。


我们唯一关注的大楼项目被安排得比较后。
涉及巨大款项,各公司一般事先决定拍买数额。这是一项无比艰苦的劳动,首先就需要预测竞争对手的买价,牵涉到很多商业的情报,历史的和现行的。每一点每一滴的信息都让人挖空心思,更常常会有很多假象,人为的,或者偶然的巧合,去伪辨真让人绞尽脑汁。
聊天时K总曾对我说,You can’t imagine.(你无法想像。)


我东张西望,特别注意看的是K总提过不下数次的最强对手,Z集团。
那是一家历史悠久的老牌集团,财大兼气粗。据说公司的智囊团成员个个出身名牌院校,每人至少双学位,都是以一当十的人物。强大真是种魅力,让我不由不向往。
Z集团在拍卖会上的代表正被一些人簇拥着,他一身灰西装,绛紫条纹领带,给人不协调的视觉冲击。
我看他的瞬间里,扑进一个一身嫩黄制服的速递员,把一个A4的咖啡色信封交到他手里。
我笑着对B说,不定那信封里就是他们最隐秘的拍买数额。
B原没在意,闻听此言,立刻睁大了眼把目光投向咖啡色的信封,那模样,仿佛瞪着一条吐信的毒蛇,久久没有把视线挪开。


拍卖一件件成交,清一色的大桩交易。
终于幻灯幕布上现出我们那座大楼,远景,内部,以及一些表格形式的信息。
起叫价太高,确切的说是不很合理,冷场半晌,立刻转入D式拍卖。
E式拍卖是赤膊上阵明刀明枪。
而D式拍卖则像在暧昧的空气里四处飞舞的暗箭,我们都知道,只要一枝,就能夺走性命。


K总就在我和B前面,他的两个高级助理分坐两旁。左右逢源老于世故的他,这个关头,也失去了平日的稳健,坐立不安无法掩饰。
那样的氛围,让我们这些完全的局外人也不知不觉进入角色,感到一阵阵的心慌气短。
拍卖师即将开始往下叫价。就在那一刻,B俯身向前,突然在K总的耳边吐出一串数字。
他听到了,浑身一震,马上警觉的四下巡视,然后幽幽侧过头,悄声问:“Hear anything?”(听到什么?)
“Yeap, heard a figure.”(是,听到一个数字。)B很肯定,又报一次。
她又立刻改用中文对我说:“帮我。”
“得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也说中文,不知道为什么心怦怦乱跳。
还没等B回话,K总又转身看住我,几乎有些恶狠狠的问:“You heard it too?”(你也听到?)
B的肘正抵着我的肋,我几乎怀疑那是威胁,没有选择只能毫无迟疑:“Yes.”
“Repeat that number, please.”(请重复。)
我重复了一遍。
“Are you sure that was what you heard?”(你确认吗?)他又问B,发亮的眼睛轮番盯在我们脸上。
B再一次给了他一个非常肯定的答复。


突如其来的意外击晕了K总的头,抑或他被我们坚如磐石的异口同声给镇住了。不管怎么说,拍卖师的接连降价声里,他一动没有动。
Z集团的代表随时可能应价,有一瞬间我看到K总的左右手们脸色骤变,接着越来越糟糕,一个青白交杂,另一个是远远超出正常范围的红润。大约已经过了计划中的数目,K总的迟迟不应价让他们神魂出窍。
虽然那两人是一声不吭,我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到他们的呼吸都已不再完整。


拍卖师终于叫出那个数字的时候,我的耳膜停止了接受任何声响,听不到钟表走动的滴滴答答,听不到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一切的一切都淡出,成了背景。
视觉里很多东西都像被施了魔法般凝滞,我只看见K总的手,然后是他两片薄薄的嘴唇在运动。
他的嘴唇停止翕和的时候,周围的事物重又开始活跃,所有的声音在瞬间呼啸着归来。
咣当。
响槌成交。
那一声SOLD出奇清脆。霎那大厅里掌声澎湃。
“God’s voice.”(上帝的声音)K总喃喃自语。


我看见Z集团的代表煞白的脸,他抓着什么,几乎有点失态。不用说他们预定的拍卖数额十分接近,一步之差的胜负没法不让人分外扼腕。


身边的B飞速收拾东西,要我和她一起立刻就走。
我的一只手臂还没有完全伸进外套的袖子里,她已经把我拼命拽向门口。B的手冷飕飕的,一股寒气直往外冒。我一直在纳闷,B的计算机专业和楼房市场隔着十万八千里,她对拍卖更是毫无经验,可谓一窍不通。她凭什么报出一个如此巧妙的数目。
“B……”我忍不住要问。
“什么也别问,现在,好吗?”B几乎在乞求,一边慌忙行走,“我会告诉你的,肯定。”


在巴士停靠站等车的时候,我看到K总和公司的两名职员站在大厅门口四处张望。有人发现我们,三人便快步过来。
大楼外车如流水马如龙。
公司高层从来的形象温文尔雅,特别是公共场合,个个彬彬有礼。这回他们反其道而行,在马路的对面,隔山隔水的大声疾呼:“Deborah, B!”
B向三人摆手,表示再见。但他们跑着,气喘吁吁的喊:“Wait, wait.”
我们不得不错过一次班车。


终于站到我们面前,K总似乎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一左一右,轮流握着我和B的手,只是迭声谢谢。
完全是失态。
但我想也是,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还上气不接下气,更何况一颗心还沉浮在灭顶的喜悦之中,如何能理出个说话的头绪。
我笑着,也反反复复着客套话。
K总终于想起:“Tomorrow evening we’ll be having a party to celebrate, please do come.”
(明天晚上,请参加我们的庆祝派对。)
“No, no, we can’t.”一直低眉敛首默然不语的B突然开口说,“Sorry, but we have other engagement.”(抱歉,我们另外有约。)
她直截了当一口回绝。
又一趟班车过来,B谢绝了他们驾车送我们回家的建议,坚决告别,不由分说把我拽上了车。
车上人不多,中午时分的路面总是很通畅。红色巴士远离G大楼后,B开始渐渐松弛下来。


然而K总是没法安心的,如果他不找出一种切实的方式来表达发自内心底的感激,虽然他直到今日还莫名其妙。
两天之后,我们各自账户里都进了正常工资整整10倍的酬劳。
面对那个数字我吃了一惊,还不安了好一阵,甚至联想到偷窃诈骗以及抢劫。B也是,说她自己有犯罪感。其实我们是不应该错愕的,B在拍卖现场的一个简单数字给企业节省了不知多少万英镑,为他们的发展壮大铺出不知怎样平坦的大道。
只是我们还不具备做这种买卖的心理承受力。
这些都是后话了。


终于完成这一节已是深夜,电脑桌边上的玻璃窗紧紧闭着,看不到帘子后面的月光,我舒了口气。
这本是一个惊心动魄且节外不断生枝的片断,然而很多的牵制之间只能给它这样的面目了。亲爱的读者,现在的我有一点点沮丧,不够火候会是永远的遗憾了。


不管了,我要睡觉。

(未完待续)

 
 

作  者: wuliao    时间: 2007-3-13 17:01

支持一下
辛苦了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3-15 18:11     标  题: 第八章

 
[music]http://leisure.xjpop.com/mp3/eversleeping.mp3[/music] 
eversleeping
 
 

第八章        睡在过去的影子上


 
They throw their shadows before them who carry their lanterm on their back.  ---Rabindranath Tagore
(那些把灯驮在背上的人,将他们的影子投到了自己前面。  ---罗宾德拉纳斯•泰戈尔)


拍卖会的当天晚上,饭后我就去找B,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下午那个应标的数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B正怔怔的坐在地毯上,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显示器幽幽的蓝光,笔记本电脑就搁在床上,上面运转着她的屏幕保护程序,如绸缎一般平滑的显示屏上升起一只彩色魔方,它从远处向我们飞来,近了,停住,开始旋转,变换着速度转来转去,沉稳又象满怀心事。
“怎么了?”我过去坐在她身边。


“我在一个可怕的噩梦里,”B用双手覆住脸,长叹一声,“我会告诉你,可是,明天好吗?”
“为什么明天,现在不行?”
“我怕。有阳光的时候,会踏实些。”
我以为那是笑话,噗嗤一下就乐了。但B的神情却分明告诉我,她当真这么想。望着她如同隔世的恍惚,我突然有一种神出鬼没的胆战心惊。
“到我家去。”我抱了她的枕头和毯子。
B没有异议。


伦敦夏天的气温不高,到晚上还有点儿凉意。
我们裹着毛毯,面对面的挤在我的床上。
B呷着母亲给我们煮的Horlicks,沉默良久,缓缓开口:
“我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这个功能来自坟山,是在8岁那年。长大后,我查阅很多资料,没有找到任何可能的解释。我想也许坟山有个特殊的磁场,能干扰某种类型的视觉神经,使之重新安排,或者生出旁路。”


B开了一个头,声音低沉下来,眼睛越过我的肩头,似乎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我觉得从脚底开始有一股冰凉的气息透上来,裹紧了毯子靠住背后的墙壁,我需要一个依傍。
事实上等待B说话的间隙里我已经做了无数猜想,却没料到竟是特异的视觉功能帮B解决Z集团的情报,更没法想像还与墓地有关。
很小时候在中国扫过墓,除了热闹,模糊得全无其他印象。
后来到了英格兰,这里的墓地常在住宅区附近,便习以为常。很少有伦敦人挑剔与谢世的人为邻,不少人还特喜欢那里的安静。只是生与死贴得如此之近,对活着的人会不会是一种意味深长的暗示?
而我所有关于幽明异路的概念都来自于Buffy the vampire slayer之类的片子。
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妖娆缠绵的吸血女鬼,我突然对面前的B生出恐惧。
我飞身下床,打开所有的按钮,让我的卧室里灯火通明。然后壮着胆快速摸了一下B的手,热乎乎的,方释然。


B告诉我的其实是她的童年。
我没有想到,相信所有认识她的人也不会想到,B居然曾有过如此不同寻常的岁月。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会以为那是一堆无稽之谈。


深夜,B无力支撑,终于阖上了眼皮。
她的精疲力竭和沉重的睡眠让我几乎担心她从此不再苏醒。
我战战兢兢,毫无睡意。
于是趴在枕头上,开着又小又亮的Book-Lamp,涂了篇长长的日记。
其中关于B的片断用了中文并且用第一人称。我习惯用第一人称记录片刻的感觉,瞬间的情绪,让真实不走样。
下面是B的叙述:


我一出生就被寄养在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山村。养祖母是当地的草药医,除了开刀动手术,山里人所有的大病小病都找她。大家都知道她有许多的草药秘方,是一位隐居在村里的植物学家临死前传给她的。
五、六岁时,我就跟着养祖母上山采药,也帮着洗药,捣药。她很喜欢我,病家送来的鸡蛋、糕点大都让我享用。
那时很多人生一种叫蛇虱的皮肤病,全身都会有一片片红斑,盖着白色的鳞屑,非常的痒,一抓点点出血。养祖母有一盆草药糊,是七、八种花草晾干,碾碎后用山泉调的,治蛇虱百发百中。
7岁那年,和我一样被寄养在山里的琳儿也得了这病。她给我看她的胳膊肘时,我们正一起在山脚拾柴火。
“别怕。”我说,就采一把我认识的草,养祖母就是用它调草药糊的,在溪水里洗净,用力在溪间的石板上使劲儿搓,搓烂了,就贴到琳儿的身上。两天后,她的手臂就变得干干净净。
我对养祖母说:“治蛇虱一种草就够。”接着告诉她琳儿的事。
养祖母怔了一会儿,突然抓起药勺子狠狠的敲在我的头上,“你,你……”她气的半天说不出话。
晚上,养祖母把我叫进她的房间,阴沉着脸要我站在一幅画像前。后来我知道是植物学家放大的照片,他留着长白胡子,慈眉善目,但当时我给吓懵了。
养祖母强行让我看一本破旧的连环画:“这是18层地狱,没有我的允许,你要敢把秘方说出去,阎王爷就抓你到这儿,到这儿……”她说着哗哗的掀着发黄的纸,我看到人的身体被炸,被锯,被劈。那恐怖万分的场景成了我今生无法忘却的记忆。
养祖母烧了三炷香,脱光我的衣服,让我赤条条的磕头发誓:永生永世不提草药的名,永生永世不用草药给人治病。我冷得直发抖,结结巴巴说不成句。记忆里,我昏死过去好几回。养祖母就抓我的头发,撞我的脑袋。我甚至企盼她下手重些,让我一死了之。
但是我没死,只是大病一场。
养母是个善良的女人,当时她也才27岁,已经有个4岁的儿子。她也许知道我发病的前因后果,但她默默无言,只是细心照料我,后来我们成为好朋友。

第二年我8岁。
养祖母在一次上山采药时不知怎么掉进沟里,当场就没了气。山村从此断药少医。我的养母对络绎上门求医的人抱歉万分,因为她无能为力。
每看到一个蛇虱病人失望的离去,我就下一回决心把秘方告诉养母,但天大的决心也抵挡不住18层地狱烙在我骨头里的诚惶诚恐。
我要偷偷上坟山恳求养祖母答应我把秘方说出去。山里所有的人都认为灵魂可以对话,当时我也深信不疑。
我从没上过坟山。养祖母安葬时,是全村的男人,在午时送上山的。养母带着她的儿子和我跪在山脚下。我也不知道山上有许多传说,曾经的各种怪异让村民敬而远之。
我很容易就找到养祖母的新坟,用大石块垒成,象把大椅子。村里人念着她的医术和医道,众人出力为她修建的。
靠在石碑上,我和养祖母悄悄说话。慢慢的,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迷迷糊糊,终于不可抗拒的睡去。
待我睁开眼,太阳即将下山。我突然发现,我能看到墓碑下的棺木!!
一眼扫去,累累白骨铺天盖地!
我错乱一般惊叫起来,连滚带爬下了山,一路哭着狂奔。
快到家时,隔着墙,我看见养母坐在炉边生火。我撞进厨房,一头栽进养母的怀里。养母听完我的叙述,抱着我,也泪流满面,说:“怎么会挨上你,许多人都不会。”
养母按照通行的做法,用黑布遮了窗,让我闭目躺在床上,并且每天喝一种很涩口难以下咽的汤。养母给我按额角,耳后,他们称之为关闭穴。
昏昏沉沉拗过21天,养母背我到十里地外的关老爷殿烧香还愿。
回来的路上,她让我看蓝天看白云,看对面茅舍,一切都似乎和从前一样。但我知道我再也不可能回到正常,只要用心,我仍然能看到不该看见的东西。
伏在养母的背上,我紧闭着自己的嘴。
养母仿佛经历了十年的风霜一般憔悴不堪,我的恢复是她唯一的补偿。我下决心把一切埋在心底,不再让她受苦受累。
我至今不明白,8岁的我怎么会有如此的自制。



第二天早上我和B醒来时,太阳已经很高。
我们起来梳洗,然后吃早餐,厨房里有很多阳光,妩媚温暖。
土司炉里两片面包正规规矩矩的被烤成焦黄。B用一只平底锅煎熏肉,我往一小碗烤过的玉米片里倒牛奶,然后切苹果,切香蕉,切芒果,做一盆水果色拉。
日光真的让人感觉安全,冲淡了许多夜色黝黑里的惊心动魄。


“你是偶然发现公司的秘密?”餐桌上,我继续昨晚的话题。
“不。现在我视力的功能只是在刻意的情况下才发挥作用,而且,做一次,人就象被挖空了一般,累的慌。”B似乎已经从不堪回首的往事中走出,平静的说。
“那,为什么帮他们?无亲无故的。”我一边往土司上抹牛油一边问。
“对。我有很多误区,容易心血来潮。”B轻轻叹口气说。
“什么是契机?”我继续追问。
“K总和我祖父同年同月同日生。”
“因为你非常爱你祖父?”我能理解人的爱屋及乌。
“因为我曾经让他受很多苦,花很多钱。”B又给了我一个意外。


接下去B告诉我的是她过去的另一个故事。
在她出生之前,她的祖父就策划了一个“让她不被世人认可”的阴谋。说白了,就是谎报B一出生就死了,虽然她其实健康正常,而且一天天长大。
这一切瞒过她的母亲,由她当医生的父亲亲自执行。为的是让B的母亲再合法的生个儿子以传宗接代,最终继承祖父那不多却也不少的财产。
若干年以后,B的祖父乞求她的谅解,对她如此倾诉缘由:“这是万不得已。开始建议先不给你申报户口,但你妈妈坚决不同意。而我曾经对我自己的祖父诅咒起誓,决不断了王家的香火,这是他临终前唯一的愿望。”
B的祖父从小没有父亲,一直和他的祖父生活。
B出生五年后,她的祖父如愿以偿有了个孙子。可是对寄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3-19 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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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这样宝贝 于 2007-3-27 04:26 编辑 ]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3-27 04:25     标  题: 第九章

 
 

第九章        爱情不是信仰



  Sex alleviates tension. Love causes it.   ---Woody Allen

  性缓和压力。爱制造压力。   ---伍迪•阿兰

  A对一切毫不知情,三人一起的活动还依照以前的惯例。
  周日晚上我们就象往常那样在中心的The Crown & Two Chairmen酒吧。
  三人轮流买着Drink。
  喝完一轮的Tabooze(一份的Taboo对两份的苏打),叫第二轮的时候,B突发奇想,先要了Taboo,再让他们加上苏打,发现居然比直接要Tabooze好喝很多。
  一些年轻的男孩轮番试着在我们身旁坐下。对面一个中年男人端着杯子正微笑的看着我们,喧嚣芜杂的音乐里,他的目光肆无忌惮。
  B还在研究比例。我对A说:“成群结队上酒吧的人为了释放,而独自上酒吧的人常常因为欲望。”
  “对,我独自上酒吧的时候就因为欲望。”A毫无表情地答。
  我对A说:“亲爱的,你以为这话是冲着你?”
  “无所谓。你知道我不拒绝陌生人的酒,也不拒绝‘Can I take you home’(带你回家)的邀请。”A继续没有表情。


  我知道A总是习惯早上睡觉,下午才开始画画。画到晚上什么都干不了就出去。我能相象空杯子们怎样在她的面前排成一个行列,然后A醉眼迷离的把脑袋搁在某某人的肩膀上。最后在“Can I tanke your home?”的问号后面吐出“OK”,并在同一秒内闭上眼睛。
  一个又一个的黑夜得过且过。


  “你知道吗,深夜里各有千秋的过程,场景对话却都是一样。唯一更换的是男角,不同肤色的,操的还是南腔北调的英文。是不是很有意思?”A淡淡的说。
  B瞪她一下。
  我笑,立刻调侃她:“那些男士们集合到一块儿就是八国联军?”
  A说:“不,他们是一堆不同尺寸的振荡棒。”


  我望着A脸上透明的疲惫,无法找到期待的影子。
  爱情早已是她失掉的信仰,遥远得不可企及。A的意识里充满着太多的不安定分子,一颦一笑都没有着落,她寂寞又耐不住寂寞,空虚又不甘空虚着。
  然而A是我的朋友,我还是希望她换一种方式享受生活,希望看见她因为某一个固定的男孩或者男人而变得顾盼流芳明亮动人的眼睛,可是我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因为A就是A,她给自己一条行为轨道,她体验并且承受了其中的一切感受,压抑与张扬,疯狂过后的灿烂以及荒芜。但我相信所有纠缠着交织着的感觉之后,她会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于是我只说:“One night stands(一夜纠葛)当然不错,轻松随意且不要责任。只是,振荡棒跟八国联军是两个概念吧,区别是振荡棒安全很多。”
  这回A跟B也都笑了,A说她知道安全。


  然而A终于还是出事了,两个星期后的某一天,我到她们家还一堆CD,看到A跟B两人正摆弄一个Pregnancy Test Kit(早孕测试器),马上猜到事情有些不妙。
  B慌慌张张的读Pregnancy Test的操作说明。
  可怕的颜色终于显示结果positive(阳性),我们都很焦急。
  A的模样就象黑黑闯祸时的样子,有点失魂落魄的缩在角落里,反复回忆着。A说没有一次不用Condom(安全套),我听了这话就象抓了根稻草似的,立刻说:不定是错误,要不再试试?
  我马上跑到附近的Boots(一种连锁药房)又买了两个Kits,然而重复的测试只是再次、再三的证实着同样简单明了逃不开躲不去的事实。
  我们三人都不得不死心。
  “父亲是谁?”我问A,她迟疑着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飞机般的在脑子里帮A想了一遍“Keep it or not?”(要不要)的问题,我实在找不出可供参考的建议,就直接问她。
  她又摇摇头,很坚决,只是神色有点黯然。
  我在下意识里同意她。我想全世界的孩子都应该知道自己的父亲知道自己的母亲,哪怕父亲和母亲分居、离异,形同陌路或者成了仇敌势不两立。
  于是我说:“这只是细胞,还不是…不是生命。”
  我的安慰很勉强。我其实在说服自己,否则我会内疚而死。生命是一样无法言喻的东西,而生存很神圣。理论上说,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扼杀念头是罪恶。
  但A的决定也许是正确的,非盗铃不可的时候,就让我们掩住耳朵,自欺欺人一回吧。
  然后我们别扭的开始商量细节,先是否定了Morning after pill(速效避孕药),那种药丸72小时以内才有效,可现在都不知道多少天了。最后A决定上私立医院,那里需要花很多钱,但更安全可靠。


  等待的日子里我惴惴不安,终于到了手术约会的早上,B又忧心忡忡的对我说,会很痛,B说在中国时,她有个要好的同学做过一回,疼得呼天喊地,被护士大骂一顿。她的话让我想起生吞活剥的撕心裂肺,我用双臂抱住肩膀,不由胆战心惊。
  可是A已经下了决心,我们也就没有选择,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入刀山火海。


  好在出乎我们的意料,手术前医生给A施了全身麻醉,说是惯例。
  于是一切都在A深重的睡眠中进行得有条不紊。
  一觉醒来,心灵的隐患已不复存在,A只觉得软绵绵的浑身上下没劲,仅此而已。我们要了一部车,接A回家。


  平安无事一切都过去了。我的心却无法轻松。
  傍晚的时候A还坐在花园里不停的抽烟。她揽着偎在身边的黑黑的脑袋,一派孤苦无告的模样。
  飘渺的烟雾里我似乎看到那条小生命的脸重叠着A的脸,她们应该很像,也许还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任性。当初它没有和A打招呼就决定要来到这个世界,而A也没有和它商量就决定让它离开。
  我默默陪A坐着,一遍遍玩着她的打火机。
  手指按下,温度升起。松开,温度消失。反反复复中,我听到自己在心里开始跟那个刚刚离开的细胞说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它交谈,直觉说它能听到并且明白我。


  亲爱的小细胞,你能明白我的,是不是?
  宝贝儿,你伤心吗?这个世界的繁华凄凉美丽丑恶你没有来得及看一眼,就被生生拖走。你会怨恨你的母亲吗,还有我和B。我们是看着你无声无息地离开你母亲的。
  你会把我和B看成帮凶么?请你原谅我们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因为你的母亲太年轻,尚未把自己照顾周全,而且她还不愿意有责任,还没作好迎接任何人的准备。


  那打火的动作在我的手指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火焰再也不能燃烧。机器没有了生命。


  亲爱的小宝贝儿知道吗?在这你离开后的下一个夏天里,我一直坐在电脑前纪录一些往事,关于你的母亲,关于B,还有我。
  现在我也纪录下你曾经的存在,只想要你知道,我们从未将你忘怀。


(未完待续)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3-27 04:33     标  题: 第十章

 
 

第十章        绑票以及罗波特的出现




  Never fear shadows. They simply mean there’s a light shining somewhere nearby. ---Ruth E Renkel

  别为阴影感觉恐惧,它们只意味着附近存在闪亮的光。 ---路斯•伊•任可


  8月11日的日全食一直被炒得沸沸扬扬,预言说地球将在我们失去太阳的那一刻终结。这个日子把渺小个体和人类命运紧密连在一起。虽说集体的不幸算不上不幸,一想到自己年轻的灿烂的美妙的生命有可能在今天化为乌有,我还是心不甘情不愿。


  这天一大早起来。因为宗帅伯伯国内的两个来英格兰旅游兼商业考察的朋友清晨抵伦敦,说好我去接机。不敢失信于人,我急急穿衣服,一边打开电脑连上网络,先在平日出没的BBS上贴了帖子,再往所有的朋友的电子信箱里发了集体邮件,标题上写着祝大家世界末日快乐。
  我在心里希望世界不毁灭,可以继续吃得好睡得香,继续吹我的竖笛唱我的歌,继续胡思乱想胡说八道,继续被所有爱我的人爱着,同时爱所有我爱的人,还有后天我可以按原定的行程陪伴家人到法兰西度假,再接下去我还会有其他五花八门的经历,甚至有可能为人类作出贡献什么的。
  即使对人类毫无贡献,我也宁愿哪怕是轻如鸿毛的活着,虽然有朋友对我的生死观嗤之以鼻,百般嘲弄也万般开导过,我就是没法视死如归从容就义。
  我一边琢磨一边去希斯罗机场,擎着个牌子在候机大厅站了一小会儿,很顺利的和两位女士接上头,然后带她们去酒店,把一切安排妥当,我便回家。


  日全食覆盖伦敦上空的时候我到了家,刚巧从车子里出来。
  天空正被一团黑影逐渐吞噬,所有的颜色在霎那间褪去,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光线几乎全部消失,周围一片阴暗,我如坠万丈冰窟。地球冰冷死寂,那一瞬间令人窒息。
  迅速从包里摸出特制的日食眼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
  即使地球终结,我也没有理由不在最后一刻看它个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毁灭得明明白白甘甘心心。
  然而奇迹般的我看见一个光环从模糊到闪亮,那光彩夺人魂魄。
  光从广阔的视野中渐渐消失,色彩终于重现。我想如果有人乘虚而入,那一刻我愿意相信任何一种最无稽的宗教。
  好在信仰的危机都是片刻的,太阳出来以后我又刀枪不入了,并且兴高采烈的欢呼。
  晚上我和A,B一起到Camden Town的一个酒吧庆祝重生。
  笑捧酒杯醉看人,三人都挺高兴,后来我还碰上一熟人,我们拿着几枝五颜六色的飞镖一起比赛,B给我们记着分,但糊里糊涂老出错,虽然她喝得不多,好像还是有点晕。A在一边不断纠正比分。
  从酒吧出来我们进了个Club,在歇斯底里的工业舞曲里腾云驾雾,释放身体和精神。DJ不停的刮盘,每一下都让人振奋。音乐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东西之一,它就像架梯子,供我们在天上和尘世之间往返穿梭。


  如此一直闹到凌晨三点,我们决定回家。我架着B穿过两条小巷,她因为高兴后来又喝了不少,彻彻底底醉了。A在后头也有些不踏实,她说自己有点头晕目眩。
  到了A的奔驰前,我说:我开吧。
  A没异议,把车钥匙丢给我。漆黑的夜,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人没有车,最关键的是没有警察来检查我的驾照,自由自在。
  我把车子发动起来,后座的B说她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没来得及挣扎下车,就哇的一声吐了。幸亏全吐在一块小毯子上,我赶紧熄了火,下车找垃圾箱。昏黄的街灯下,不远处的一条巷子拐角立着只深绿色的废物箱子。
  我走了过去,掀开盖子丢弃那条毯子。


  拍拍手我转回身,突然猝不及防看见身边有两个黑衣男人,他们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一左一右把我夹在当中。
  霎那间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条件反射的A字刚刚冲出口,一只巨大的手已经狠狠的捂上了我的嘴。
  “别嚷。”
  我感觉到一个坚硬的东西顶在我的腰间,立刻停止了挣扎。
  在颤抖的间隙里,我突然意识到他们说的是中文。
  然后我看见巷子出口,A冲了出来。
  她在看到我们三人的那一刻猛然停住。那两个男人看着她,两条手臂紧紧的箍住我,一声不吭拖着我就向着一部车子走。
  我不敢挣扎,极度的慌乱恐惧中没法思想。A立在原地,清清楚楚的用中文说道:“放开她,你们要的人是我。”
  那声音很低,可是清晰。
  A继续说:“我是×××,他的女儿。”
  左边的男人猛侧过脸,他的目光像刀,迅速在我身上割了一下。细小狭长的眼睛犀利阴森,我不寒而栗。
  我终于明白过来。伦敦的街头,两个中国男人,他们要绑架的是某某人的女儿。在潜意识里,我一直为A的生活提心吊胆,一种她终究会有麻烦的直觉常常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如今这个恶梦竟然变成锐利无比的空气,突然间真实的裹住了我。


  “我才是你们要价的筹码。我跟你们走。”A又开口,不疾不徐。
  两个男人还在迟疑。左边的那条手臂却抓得我愈来愈紧。
  A几乎在微笑,又说:“我这都是第三次了,你们是新人吧,难免出错。”
  我看见A朝我们慢慢走过来,移动步子的姿势无比舒坦。清冷的夜风吹拂着一头长发,她的长外衣也在风中一起飘摆招摇。
  在场的四个人,唯一从容的竟是A。
  街灯下A笑魇如花,至少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是这样。
  A走近我们,命令说:“放开她。”换了口气,又说:“规矩大家都知道,这不是警察的事。”这话分明是给我我听的。
  这句话之后,A拉开车门,很轻盈的坐进去,他们松开了我。


  一眨眼间车子风驰电掣绝尘而去。这一切都发生得无比突然,又结束得异常迅速。
  我惊魂未定,想喊,却发不出声。我用眼睛张望着,看见隐蔽在角落的另一部车子箭一般冲过来,紧随其后。刚刚回归的理智让我睁大眼睛使劲辨认,在它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之前我看清了车尾的牌子:H45×××.


  我默念着H45×××,撒腿往回跑。跳进驾驶座,我拼命的对自己说Deborah你要镇定一定要镇定,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拽出枝笔,在掌心抖抖索索先记下车号,然后就拿起手机,开始拨999。
  一声长音后,“Emergency, how can I help?”(紧急中心,请说。)
  嘶哑的声音从线路的那头传过来的时候,我兀然打了个冷战。能报警么,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眼前的画面是人质被毙,肉票被撕。一些液体带着黝暗的颜色覆在刀锋上,黏黏糊糊,纠缠不清。大片大片殷红的血在我的脑海里犹如一幅印象派油画般盛开,顿时我的胃里一阵绞痛,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什么也没说,我掐断了线。


  回头去看后座的B,昏昏沉沉中她没有睁开眼睛。我打消了摇醒她的念头。
  无论如何必须从速给A的父母传送消息,A的电话里应该存着意大利家里的号码。我当机立断先回A和B的家。
  启动后我猛踩油门,铺天盖地的焦虑面前,觉得自己象一个熊熊大火中的婴儿,在没法承受的灼热里徒劳挣扎。
  我甚至莫名其妙不停望着后视镜。
  突然发现迷了路。
  额头汗水淋漓,我的绝望跟那镜面一样光亮可鉴,一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几乎要攥出水来。
  一路闯了所有的红灯。我知道十字路口安 着摄像机,罚款单将如雪片一般飞来,但什么也顾不上了。


  终于到了A和B的家门口时,天色欲明还暗,已接近凌晨五点。
  我把车子开进车库,也不管熟睡的B,拉开车门就往楼上跑。刚开始查号码,突然一声门铃让我惊得蹦了起来,又狂奔下楼。
  用安全链条锁上门,然后慢慢打开。
  A的脸出现在视线里,那一刻我不由分说泪如雨下。
  全身虚脱一般我四肢无力,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安全链条拉下来。A冲进来,紧紧的搂着我。


  A在我的耳边说了一大堆话,大概是她如何搏斗脱险的经过,但我什么也没明白,只听清楚最后一句话:“他出手不凡,救了我。”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A身后站着的一个小伙子。
  如坠五里雾中,但我还是和他握手说谢谢,并且一眼看到了他袖口上斑驳的血迹。
  和我客套之后,他轻声用意大利语问A:“你的同屋?”
  A大笑起来,说:“我唯一的中国朋友Deborah,她懂你的母语,你无法当她的面搞诡计。”
  他也笑,又亲亲我的脸,自我介绍说:“我叫Giorgio.”
  罗波特感觉到我停留在他袖口的注视,非常彬彬有礼的问:“对不起,我可以洗个手吗?”然后在A的指点下进了洗手间。


  站在门厅,我悄声问A:“是…一伙的?”我把“是”字后面的“你父亲”给省了。她明白我的意思,说:“他们一伙里只有中国人。”停了一会,A又说:“他属,”A有些迟疑,终于说:“属Cosa nostra,你不会认为他罪恶滔天吧”


  Cosa nostra指的是Mafia(意大利黑手党),是他们比较含蓄的说法。
  一直以来,我对Mafia的了解不仅来自报刊杂志的负面宣传,还有正面的感性认识。但是我还是一愣,我不能不觉得时间的本身有些蹊跷。有人要绑架A,他遇上了,又被他搭救了,怎么可能这么凑巧。会不会是个阴谋,是他一手的策划。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肠太坏,把别人想得过于恶毒。
  我看着A,终于没说什么,只问:“你完全相信他?”
  “对。”A给我很明确的回答:“不要想得太多,现在我很高兴,你也是,对不?”
  谈话无法继续,罗波特已经从洗手间里出来了。他脱了外衣,一条花条纹的衬衫别在长裤里,显得很挺拔。
  天已蒙蒙亮,告诉A,B现在还睡在车里之后我就告辞回家,罗波特要送我,我一口拒绝。
  出门的时候我瞄一眼泊在门口的车,车牌居然是H45×××,我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回家。那一段路我走得小心翼翼,再一次听到了自己不正常的心跳频率。感觉我的前后左右都有悉悉簌簌的动静。不到两分钟的路程我像走了一百年,虽然明白知道身边并没有潜伏的危险,可是我下意识的心有余悸并且草木皆兵。
  如今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时候曾经掉到河里的B看到波涛汹涌就会胆战心惊。曾经一次溺水的经历可以让任何一个人恐惧终身,即使她在安全的岸边。


  无知者万寿无疆。
  可是我有过这样的经历,万寿无疆怕是没有指望了。


  终于回到家,我和衣倒在自己的睡房的床上。平生头一遭刀光入梦。
  那个晃动的梦境一片空白。
  说空白也许不确切,因为里面有苍白的色彩出现,血肉纷飞,却是苍白的。仿佛电影里面的nontage,无数认识不认识的人的脸孔与身躯在我面前摇晃着倒下。我看见刀光,却没有听到挥刀时带起的风声。
  猛然在床上坐起来,摸额角一头的冷汗,从前胸到后背都是湿淋淋的。从梦里醒来我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电话我的一个朋友文森娜。我想我必须学习空手道。
  文森德是华裔,伦敦一个小有名气的武术教练,有时候也兼做替身演员。经常在各种大制作影片或者小成本电影里露脸。
  1998年的那部《007, tomorrow never dies》(007明日帝国)中驾驶侦探飞机的东方男人就是他。
  文森德不住在伦敦,只得暂时作罢。事隔一他秒年 之后我陪伴家人到法兰西度假,是原来安排好的日程。


  关于那个充满杀气的夜晚,我一直没有告诉B。
  B,你是个容易负重的女孩,我不愿意在你的那些难得轻松的时刻给你一棒。我几乎能想像看到这一段,你会怎样的睁大眼睛屏住呼吸,但是我也知道你会理解,并且原谅我的守口如瓶。

  (未完待续)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4-9 00:35

 
 

 
 
我就不更新,光看不踩,我让你们急,哈哈     
 
 
 
 

[ 本帖最后由 这样宝贝 于 2007-5-29 11:42 编辑 ]
作  者: allywawa    时间: 2007-4-9 09:06

晕~
林子大了啊
我给你踩踩吧~
作  者: gaibianzhong    时间: 2007-4-11 16:08     标  题: 踩踩

落木之鸟``息完就走`````
留点便便把`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4-20 15:33

 
那个给我qq留言的女孩,忘了你叫什么了,因为最近没有时间更新这个,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我也不知道你申请的账号为什么总是通过不了,大概申请了要等6个小时吧```

 
作  者: allywawa    时间: 2007-4-21 02:54

。。。。。。。。。
来了也不更新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4-21 06:35

额,我常来,就是米有足够的时间更新,不好意思捏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5-22 13:06

 
开始更新了,西西~~~~~~
 
 

[ 本帖最后由 这样宝贝 于 2007-5-22 13:08 编辑 ]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5-22 13:09     标  题: 第十一章

[music]http://www.zteasy.com/growing.mp3[/music]
growing of my heart
 
 

第十一章  新鲜事儿



  Love is the answer. But while you are waiting for the answer.
  Sex raises some pretty good questions.  ---Woody Allen

  爱是答案。但当我们仍在等待答案的时候,性提出一些挺棒的问题。---伍迪•艾伦

  在法兰西的两个星期,我和家人呆在StMalo海岸的一个城市,住在我们的好朋友、西蒙夫妇的别墅里。

  那里天湛蓝,海湛蓝。
  沙滩悠闲,人群悠闲。
  艳阳天,一个接一个的艳阳天。
  清晨散乱着头发,坐在阳光下面秋千上面阅读,我可以闻见属于海洋的湿润腥咸的气息,感觉到血液在皮肤底下欢快而热烈地流动。

  有时一大早驾车去鱼市。
  从渔民手里接过一篮子活蹦乱跳的龙虾,当然也会有张牙舞爪的螃蟹,回家后或水煮或烧烤,闹得热火朝天。学会了好多个拗口的法国名菜,只不知道在中文里该怎么称呼,但清一色是无与伦比的美味。
  还有熟悉的蚝,可能也叫牡蛎,整箱整箱的买。色彩鲜活得让人一看就发馋,用刀子撬开,挑出青白相间的饱满软体,浇上柠檬吃一口,那咸咸的香甜,由不得你不立刻沉醉。
  我便忍不住想,在大海边上过日子,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别墅的后面是森林,居然还有条蜿蜒的小径通向玉米地。趁主人不在的时候我们去偷早熟的玉米,长着胡须的青玉米非常娇怯的模样,嫩得一掐就出水,好不容易掰下来,就地生啃了一个,又藏了几只溜回家去。蒸好了出笼的时候有沸腾的香气扑鼻,咬一口好象整个夏天的原野都噙在嘴里了。
  更妙的是玉米地边上还有块桑椹林,采了许多桑椹来制作罐头,只要两天就成。浓艳欲滴的红色果酱经常成为我们晚餐后的甜点,留给人满口快乐的甜蜜味道。
  一切都让我放松,渐渐淡忘那个近在眼前的恐怖夜晚。海滨小城里几乎看不到黄皮肤的脸,这更让我感到安全。

  当我一脸灿烂度假回来的时候,马上发现了两件新鲜事儿。
  一是A和罗波特已经出双入对。
  这不在我的意料之外,A永远在用不固定的标准选择男伴。
  但也并不在我的意料之内,因为在此之前,A从未将她的男伴带到家里,让B和我认识他们,让他们走进我们的圈子。
  但我对罗波特的疑团未消,关于那次拔刀相助,更关于他的来历。

  那天在A跟B的客厅里,我得意洋洋的向A、B还有罗波特展示一身漂亮的tan,享受他们不知是否言不由衷的赞美。然后他们观赏照片,我分派礼物。
  待一切都做完了,B去烧茶,罗伯特到花园里抽他的雪茄,终于只剩下A时,我忍不住吧罗伯特的车牌以及我的怀疑先说了一遍。
  A笑,说:“他就是发现有人盯上我们,才暗中跟踪的。”
  “为什么,他有什么义务?”我依旧认真。
  A想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道,想那么多干嘛,总之,他不是坏人,是一个很出色的床伴,这就够了。”

  可是事情似乎并不如A所说的那样。
  接下去的几周里,她和罗伯特日渐亲密,我几乎不能相信八国联军让一个罗伯特取代了。
  然而我却是感觉到罗伯特的笑脸在感染A,一点一点的改变A。
  自认识她以来,A好像从来没有过早晨,经常午后方才起身,画室里呆几个时辰,天,就黑了。
  她心甘情愿服从于黑夜,按照它的色彩麻木行走。A曾经说:黑夜给我提供着保护。
  可是现在我看见她在慢慢走出来,走到阳光底下,看赤日东升,赞叹曾繁星满天的夜,还会有那样的绚丽奢华。都是因为罗伯特么?

  抽空我问A:“你正经爱上罗伯特了么?”
  A淡淡的,答非所问:“爱不爱有区别吗,在绝情的世界里找永恒,是无聊的事情。”
  我搬过梳妆台上的镜子放在她面前,再把A的手捂在她自己的胸口,我说:“看着你自己的眼睛,捂着胸口,说老实话。”
  这下A转过脸去:“饶了我吧。我爱你这句话满天飞舞,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是爱?那些说我爱你的人真正知道吗?全世界都在亵渎爱情。多我一个没有必要。”
  我望着她,不知是喜是忧。
  至今不明白命运的神灵出于什么样调皮的考虑,把A和罗伯特这两个同样背景复杂得无法理出头绪的人带进彼此的生命,他俩莫名其妙的相遇以及日后发生的种种让我感到生命充满了玄机。

  不管怎么样,现在该说说另一件新鲜的事。
  那就是B交了个新朋友,小朋友,隔壁一个叫卡米拉的小女孩。
  卡米拉有一张精致的天使一般的脸,只是她看不见这个世界。眼睛就是卡米拉唯一没有光彩的地方,那双没有内容的眼睛与她流畅如水的小脸蛋是永远不能妥协的对比。
  据说卡米拉后天失明,与祖母生活。在一起的,还有一只总是睁着黑白分明,象水晶珠子一样大眼睛的猫咪。
  卡米拉有点喜怒无常,除了祖母,B好像是她唯一愿意亲近的人。

  B常给她买很多巧克力糖,她俩互相讲故事有时候一起歌唱。我不很清楚柔弱的、有时候又很暴虐的卡米拉到底什么地方触动了B,总之她们一拍即合。
  卡米拉没有父母。这话不确切,没有父母怎么会有她,只是她的父母从来没有承认过她的存在,和卡米拉一直相依为命的,只有年迈的祖母。
  但卡米拉经常地会制造一些谎言,说她地Mummy如何如何,她地Daddy如何如何,说他们一起如何如何,说的所有故事一致美丽动人幸福陶醉。卡米拉的想象力极丰富,编织故事成了卡米拉心理上的某种需要然后成了习惯。
  我们不忍揭穿,因为卡米拉以“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让所有人知道,她不要同情,卡米拉固执的只要被重视。
  后来小小的卡米拉开始使用一个类似于笔记本电脑的盲文机器,虽然她认识的词还并不很多。那个机器可以输入也可以输出,上面的显示器由一排坑坑洼洼的方块组成,象骰子的面,靠手指的触摸辨别字母。B也在那上面摸来摸去,我几乎怀疑有一天,B也会精通盲文。

  A和B不一样,她见到卡米拉除了一声Hi,对这个小女孩无动于衷视若无睹。
  有回她和卡米拉坐在同一张沙发上,A指着电视屏幕上的拳击,居然对卡米拉说,你看你看,你看这个人出手多重……
  卡米拉站起来一声不吭,跌跌撞撞地走了。
  我一火,啪一声断了电源。
  A讥笑我说,你以为同情很高尚,你不觉得没有优越感就不会有同情。想想看,你的怜惜里掺杂这多少假惺惺。
  对她这类话,我无言以答,理屈词穷。

这个夏天过得真快,又即将是九月份了。

(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这样宝贝 于 2007-5-29 11:43 编辑 ]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5-24 11:27     标  题: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你是我出境的理由

What we gave, we have; what we left, we lost.  ---Epitaph on the Earl of Davon

我们付出的,拥有了;我们丢下的,失去了。  ---迪文伯爵的墓志铭

这星期以来B不知为什么处于低潮,郁郁寡欢。我和几个朋友要到郊外骑马,坚持拉上她,在飞砂走石里疯跑了一下午,除了折腾得灰头土面以及第2天肌肉酸痛,竟要和没在改善B的情绪上显出任何效果。

几天前有个不很熟的朋友邀我看芭蕾舞剧。
我说:But a close friend of mine is depressed so I have to keep her company.(我一女朋友情绪很糟糕,我必须陪她。)
他做出忍痛割爱的样子说:Would you like to take her then. I don’t mind as long as it pleases you. Say hello for me. (只要你高兴,我愿意让位给你的女朋友,代我转告问候。)

于是我拿了两张精致的戏票去找B,她不忍让我扫兴,勉强答应。可到了约定的周四晚上,B突然改变主意,要去华埠吃中国餐。
“为什么?”
“今天是1999年9月9日。”B说。
这个日子又怎么了,我没想到一向随和的B固执起来也是不可理喻。
“别管我。”
B刚从学校搬出不久,对唐人街那一带还人生地不熟的。曾经就有一位刚到伦敦的中国女孩在Soho区的红灯街,稀里糊涂上了一辆招呼她的小车,闹出一场官司,结果还败诉。我担心B独自一人晚上不安全,只好陪她一起去。

唐人街灯火辉煌,“伦敦华埠”的牌楼下照例人山人海。街道两边的中餐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我们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推着,一直朝前走。
B在“旺记”门口止住了脚步。
“旺记”餐厅以服务质量低劣著称。服务生说话态度生硬,自始至终没有笑容。他们往你面前一站就能让人油然生出一种“欠债未还”的气短。我曾猜想这种纯属刻意设计,与众不同,方有新鲜感。
而饭菜量十足是“旺记”的另一特色。有回我和几个同学在这儿吃饭,一盘虎视眈眈的烧烤盖浇饭往桌上一摆,就让我望而生畏。可能也是因为这一点,“旺记”的食客总是络绎不绝。
我想拉住B。何不找家环境安静些,食物轻巧些的餐厅。B却已经径直走了进去。

“旺记”今晚有婚宴,几张大桌子满是喜气洋洋。
后来我才知道,B的没有商量就冲着这喜筵。
脱了外衣落座,我看到餐厅另一头满面春风的新郎和新娘。
我太知道新郎了,他原来是中国一家青年杂志社的头号记者,小有名气的作家,我就读过他的一本书,刚来英国时他也卖苦力,东跑西跑的赚10磅20磅的钱,甚至有过一周只吃方便面的潦倒。
奋斗几年后很快发迹,如今做着医药生意,车已换到奔驰,新购的大房子装修得像座宫殿。
我告诉B新郎的轶事,B正盯着他们,说:“9999,这儿的人也要婚姻天长地久么?”
我反应过来,明白她是指这个日期在中文里的谐音,就笑道:“其实,英格兰这片土地与白头偕老无关。你看皇宫,除了女皇,没有不离的。女王如果不是女王,不定也分。菲利普亲王举止言行不得体,过去也曾经绯闻不断。女王的小儿子安德鲁和苏菲婚礼还没办,舆论就开始讨论他们离异可能性的百分比,竟猜两人婚姻维持的年数……”
我发现B的心不在焉,根本没听我的话,赶紧打住。

我早已吃过晚餐,随便要了点心类的,B点了很多菜,还有酒。
饭菜和酒都上来,B却愣愣坐着不动。B今天一再的反常让我纳闷。
“告诉我,你难过什么?”我受不了转弯抹角的麻烦,直截了当问。B似乎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半天她才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
草草浏览了一遍,我便明确写信人和她有点情节。但现在,就是说今天,他要结婚。
他写道:
9月9日请找家中国酒楼,喝杯喜酒为我祝贺,我将把这看成是你给我的最好礼物。
落款是“惦记你的博”。
这个博有一手非常漂亮的中国书法,给我的第一印象十分好。

我把信还给B,等她开口。
说起来竟还是一段青梅竹马。“我寄养他家12年,从小叫他哥。”B这样开头。
八岁时B离开山村回到城里读书,寄养在刘老师家,那个博就是刘老师的独子,长B五岁。两人一起长大,伴着纯真年代的烂漫山花,一种情愫也同时滋长,羞涩简单而美丽。
我听B叙述着,但真是的故事没有大起大落,虽然进入角色的B说着说着就激动不已,但听起来还是平淡无奇。初恋都是悠扬的十四行诗,每一首都很相似。
只是B的回忆一直在外围徘徊,她不愿进入核心。

“怎么失落的?”已经吃的很饱的我终于问。
“我挺傻的。”犹豫了一下,B说。
博的专业是历史,他快毕业那年杀出一个女孩,是大学同窗。这女孩亲自去找B,女孩说自己非常喜欢博,说她父亲是历史界的某某元老,可以给她和博专业上很多方便以及帮助等等。
然后B就全盘撤退了,B说支撑她的是自卑带来的自尊。
B说她至今记得最后一次和博的会面,分开时,她是怎样努力克制着不转回头去,任凭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脚上和心里。最熟悉的街道,终于人去夕阳斜。
然后,再然后就离开中国了。在飞往英格兰的飞机上,B最后望了一眼自己的国度。无数朵乳白色的完整的云覆盖了她熟悉的一切,放弃和失落是年轻不能承受之轻。
我看见灯光洒在B的脸上,亮出一目了然的忧伤。我叹息,何苦如此执着。
按照我的思路,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拱手出让自己喜欢的任何东西,都是愚蠢的行为,由此导致的恶果只能独自吞咽。但我理解当初B的心态,B说当时她什么都不如那个女孩,B还说没有户口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病。
然而一切都已经gameover,追悔只是再次跟自己过不去,而且,怨恨那个有一手漂亮中国书法的博也没有理由。如果说那家伙喜新厌旧,那么就让自己新起来。要是你办不到,没法让自己有个崭新的面貌,就说明你不适合他,更确切的,是彼此不适合。天下之大,世界上60多亿人口,30亿男人里适合你爱的会有很多。
我没把这些话说出来,我相信或迟或早B会接受这个现实。
“你的初恋呢。”B问,她的眼睛却并没有看到我,目光也还在过去徘徊。
这个时候尽管B并不希望了解和博无关的任何事,我还是不由想起14岁时那个把我的名字写在手臂上的蓝眼睛男孩。又想起A浅褐色的四壁,初恋带给A的也一定是痛苦,但她不会记住,那个小伙子的未来不是她所关心的。初恋只是每人心底一个单色的容器,永远尘封着关于纯情的诺言和年少的气息。

B已经端起杯子,自言自语又说:“我真的挺傻的。”
“对。”我赶紧肯定她的判断,“现在最傻的,是让自己痛苦。”
我往自己的杯子里也斟了酒,说:“为博,为指望想随到永远,为所有今夜新婚的人们干杯,祝他们……”我斟酌着祝辞。
“幸福。”B说。
“随缘。”我说,“缘尽就各奔前程,如此幸福才有保证。”
B笑,碰碰我的杯,然后举到唇边,一饮而尽。
离开“旺记”时,婚宴还在继续,出了门天已完全漆黑,街上热闹依旧。我们顺着通明的灯火一路走下去,一直下降到地铁里。

地铁的过道里有两个男人在唱歌,都是30上下的样子,干干净净的,其中一个长发,正漫不经心操着琴,唱的是一首老歌,很有质量的声音,想不起名字,旋律却无比熟悉。
我突然心血来潮,拉着B站到他们身边,一边大声唱着、合着。
接连有人把硬币丢到前面的红色琴箱里。一首歌结束的时候四个人微笑致意,互相的,然后我和B轻松离开,什么也没说。人和人之间,用不着寒暄的自在交流真是让人舒服。
当我们在地铁里拐过一个弯,歌声再次响起,耳边不断重复的竟是一句You are the reason why I left my country.(你是我出境的理由)
我看B,她嫣然一笑,眉毛却再次拧在了一起。亲爱的B,还惦记着博么?
我突然想,当年除了解决户口的麻烦以及给上大学造成的障碍,B的孤身独闯英伦是不是也有博的因素在内,无处藏身没法摆脱的时候索性远走高飞,以这样的方式给自己解围。
每一个边境机场都有无数的故事降落又飞起。每一个故事里都有人们的心死去又活来。
歌声说:You are the reason why I left my country。而你,就是我出境的理由。
亲爱的B,理由就理由吧,出境了,沉重丢掉,轻松带走,好吗?


(未完待续)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5-25 10:38     标  题: 第十三章

[music]http://www.cnattack.com/Sound/Where'd%20you%20go.mp3[/music] 
 
第十三章 亨瑞特芭妮

  Politicians are the same all over. They promise to build bridges, even when there are no rivers.      ---Nikita Khrushchev

  所有的政客都是一样的货色。他们许诺建设桥梁,即使那里并没有河流。  ---尼齐塔•库拓蕲

  开学了。
  回到我久违的Henriett Barnet School(亨瑞特芭妮学校)。

  英国的学校大致有两种分法,按公私分,有公立私立。私立学校有时也被称作贵族学校,师资雄厚但学费昂贵。按性别分,则有男校女校,男女分校是大英帝国沿袭久远的传统,倒没有特殊的理由。
  我们的亨瑞特芭妮无疑是公立女校中的佼佼者,它在全英每年的学校排行榜中永远占着显赫的位置。亨瑞特芭妮拥有一帮富有创新精神的女生,现任校长Mrs De Swiet是小有名气的教育家,口碑上乘。

  学校坐落于Hampstead Garden Suburb,一个非常富裕的居民区。
  这个区历史悠久,绿化极好,举目皆是枝叶繁盛的树木或者艳丽娉婷的草本植物。形式迥异然而又风格统一的房屋错落有致,点滴处都能看出建设以及美化的用心。几乎所有的墙头都爬满深深浅浅的绿色,四季繁荣。
  这个街区在喧嚣的都市里俨然是另一个天地。虽然事实上它紧紧挨着车水马龙的宽大马路,却堂皇远离人间的烟火,风情万种的存在。
  进入这个世界彷佛空气都被换过,让人没有商量的感觉快乐。

  居民区里有家Tea House(茶馆),那里充满着食物的美妙香气,是亨瑞特芭妮的学生最常光顾的地方。比如我们13年级的学生,最保守统计是每人一天平均一趟。
  他们供应一种特别美味的Pizza,形状奇怪,长长一条,铺着厚厚的火腿,番茄以及四种不同的奶酪。我必须说,这变种的食物甚至胜过纯正地道的意大利比萨饼。
  茶馆气氛温馨,我们这帮学生和老板以及所有雇员稔熟,柜台前永远热火朝天。柜台后面有一个大冰柜,挤着各种罐装饮料。我们总是轻车熟路的跑倒柜台后面,自己动手。
  这茶馆有时候会让我想起黑白电影里的意大利杂货铺,窗子里挂着一串串香肠,架上摆满各种各样的橄榄油和番茄酱,人们上杂货铺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自由自在。

  而我们的学校,亨瑞特芭妮,就是居民区最中心的一系列高大建筑,夺人声势的立在那里。
  这是一个飞扬跋扈的学校,里面装着一群飞扬跋扈的学生。
  外界关于我们的传闻五花八门,加上了许多的臆想成分,亨瑞特芭妮被宣传成为一个奇才怪才满校园跑的地方。
  当然也不全为杜撰,比如我最好的朋友之一Dina确实是当年拿了16个GCSE的家伙,另外一个好朋友Sok则从出生至今,没有一回考试不得满分,还听说历史系的那谁有摄像镜头般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等等等等,亨瑞特芭妮校内关于“天才”的故事其实也是星罗棋布:)。
  因为学校的名气,入学时,这里的每个人都必须闯五关斩六将。年少,难免气盛。因为费了大劲儿撞开门冲进这盛名的校园里来了,不牛白不牛,当然,牛了也白牛:)。
  两年前,数学系曾来过一个代课教师,他操着一口浓重的澳大利亚口音。短短的一堂课,我们在这口音上大做文章,折腾起哄,从头笑闹到尾。
  后来那位澳大利亚人教了一天书就鸣金收兵,从此再没在我们学校露面。
  这样的表现当然非常没教养,那时候我们更小,不知天高地厚是本性的自然流露,只还没学会照顾其他人的情绪。

  实际上我们可爱的学校并不怎么管着学生,看上去甚至有点故意的不负责任,任由我们自生自灭。常常是全国联考临近,syllabus(教学大纲)还没完成。
  亨瑞特芭妮学校的传统认识是,优秀的学生是用不着多操心的,优秀的人凑到一块好比进入原子反应炉,彼此碰撞便能产生无穷无尽的能量。
  这是什么破哲学,可是个性的亨瑞特芭妮就讲究这种传统。
  天知道如何解释传统。也许传统就像我们学校门口的BusStop,连标志都没有,但你往那一站,不久就将会有红色的巴士款款而至。

  秋学期开始不久,我们的学校遭遇麻烦。
  伦敦一般学校,均属区域就学,个人到自己学区的学校上课。但我们的学校属于全英格兰已数目寥寥的Grammar School。这类学校公开选拔来自各个区域的学生。
  许多人认为Grammar School挑学生,入学时重重考核反复而试,在宣扬和履行Elitism,即精英主义,严重违反了英国的平等精神。
  布莱尔政府于是准备撤销Grammar school,以体现所谓真正意义上的教育平等。
  但说是说,政治家们不能贸然实施,他们不愿意激起教育界人士的不满。
  当年那个叫撒切尔夫人就因为上台后不知好歹紧缩高校教育经费,导致1985年她的母校牛津大学的教授对她咬牙切齿怒目而视,最后还用了一招特损的:投了票反对授予她名誉博士头衔。
  前车之鉴,后来的政治家们会一代一代的翻下去,那是本永远的教科书。

  但计划撤销Grammar schools的消息一出,整个学校上上下下还是全体气急败坏。
  于是这个星期一,Barnet地区的地方议员K先生应邀光临我们学校,就该政策与学生们午间座谈。

  我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在Tea House吃过午餐,进去的时候黑压压已坐了一厅的人,没有空着的位子,我们只好爬上最后面的一排长桌。
  对话已经开始。
  K先生正坐在那里不疾不徐的发言,他强调着国家必须给每个公民相同的权利以及均等的机会,嗓门洪亮,底气十足。
  趁他停下的空档,我见缝插了一针:
  Mr K, I hope you don’t mind me asking, what do you refer to as equality? Is equality when something is “evenly balanced” or when someone of the same rank or as in this case, intelligence is made equal. After all, does fair competition not mean equal opportunity?
  (对不起K先生,我希望你不介意我这样问,请回答什么是公平。公平竞争是否背离公平和均等的原则?)
  在同伴的“Yes”声中我继续扯,夸大Grammar school存在的合理性和优越性,我说取消该类学校助长平均主义倾向,而平均化的结果是整体质量的下降。

  手机开始突兀尖叫的时候我还在与K先生针锋相对。
  那“曼妙”乐曲一响,我就暗暗叫苦。平日习惯一到学校就关掉手机,今天偏偏疏忽了。我心说亲爱的手机,你怎么这当口给我添乱呐?
  K先生似笑非笑,似乎幸灾乐祸。
  万般无奈我只好站起来,说:I’m terribly sorry everyone.(各位,很抱歉。)
  在众目睽睽之中找着手机,关闭之前我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居然是B。
  B没有事绝不会无缘无故打手机,我开始有点心不在焉,说话也没劲了。同伴们接上我的思路,时而攻击,时而调侃,极尽嘲讽之能事。
  K先生招架着,虽说话吃力,面色绯红,却滴水不漏。围攻之下他居然能在外围兜着圈子,坚持不让我们进入核心。
  职业政客们正经厉害,他们像是一群灰色物质,游走于黑白之间,可黑又可白。

  等不到座谈结束,我偷偷溜了出去,赶紧电话B。
  B问我下午还有没有课,说她要参加一个灵异人士的活动,因为头一回希望我陪她。我知道B说的一个她在互联网上刻意“遭遇”的民间非正式组织,成员很少,大约每两个月聚会一次,互相交流并认识新成员。
  我摸出课程表瞧了瞧,下午有三节“决策课”。
  哎,翘课不,我问自己。

  逃学早已不知道有多少回。去年曾经有一次,早晨的注册时间里班主任没有见到我,后来分别问了我的两个最要好的同学。
  第一个毫不犹豫的说:“Deb感冒了,好像还发烧。”
  另一个更是眼睛都不眨:“今天Deb跟牙医有一个约会。”
  我们的班主任又恨又气又好笑。当天这个笑话就传遍整个校园。

  犹豫了足足有一分钟,我琢磨着开学才一周就故伎重演不好,又想着教决策的M女士反正特喜欢我,明儿一早态度诚恳的递上纸条估计她也就放过我了。
  于是我跟B约好了见面的地点,然后把书包翻了翻,留在三楼的Locker(个人用柜)里,拎着装手机的小袋子偷偷溜走。
  第6Period(时段)的铃声刚响,众人都抱着课本笔记匆忙行走,一片混乱中我镇定自若的蹿上了学校后门口的巴士,动作极其流畅。

(未完待续)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5-29 11:16     标  题: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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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毒蛇的眼睛



A mind once stretched by a new idea never regains its original dimensions. (in other words)       ---Mrs Meade (who used to be my mathematics teacher)

一个被新主意伸展的头脑永远没法恢复原来的形状。  ――-蜜得女士(我曾经的数学老师)

搭车到了Acton,远远就见B在地铁站门口冲我挥手。
聚会地点在一个独身中年女人的家里,加上我和B大约有10多号人。
男女老少年龄不等,大家看起来互不相干,什么装束的都有,有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还有把头发染成荧光蓝色并且挂着鼻环的小小女孩。
虽然是散兵游勇的组织,他们也排斥“外人”。我自然在外人之列,因为太正常,或者说毫无技能。
B深谙此规矩,她模棱两可的介绍我,彷佛我也是其中一员。
我一边寒暄一边猜想他们会不会在人群里极其孤独,因为与主流社会如此的格格不入。

刚介绍过的一对孪生兄弟凑过来问我:“What are you capable of Deb?”(Deb,你的能力是什么?)
干笑两声,我支吾着:“Why don’t you guys show me what you  can do first? That is, if it has nothing to do with pain or death.”(为什么不先让我看看你们能干什么。前提是,如果这能力跟痛苦和死亡无关的话。)
“Ok, sure.”(成啊。)
那个哥哥随手撕了片纸,沉吟片刻,在其中一张上唰唰唰写上几行字,揉成团,塞进我的手心,示意我紧紧握着。然后又撕下一片纸,让我写下我的出生日期,手机号码,厄运号码以及幸运号码。
我依言照办。
他拿了我的纸片,让我把握在自己手心的纸片展开。深蓝色的一排数字就无比明快的跳跃在那张皱巴巴的纸片上。
两张纸片的四行数字居然一模一样!
他凭什么知道我的数字?他能看到我记忆力的东西?!
我强抑住尖叫的欲望,并且飞快闭上张成O形的嘴,死命拉扯着我的表情肌,抬起头对着那两兄弟装模作样颔首微笑以表明我的习以为常。
我伸手要了一杯饮料,抽水机一般把杯子喝了个底朝天,才镇定下来。

接着一个系黄色领带的中年男人,开始狂侃他的理论,把我和B都侃晕了。
据他的混沌理论,世界永远是不完美的,不完美就表示会出错,这种不完美也体现于地球上多少亿生物中,总会出现若干个有超自然能力的生物。
紫色领带还告诉我们他如何在10岁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拥有的ESP(即Extra Sensory Perception,超感知觉)。
那年有一天在学校里上课,发生了一次轻微地震。而他自己,在临震前就迅速钻到课桌下面。当时女教师正讲课,责问他为什么,他只说了一个词:Earthquake.(地震)
老师莫名其妙,说:It doesn’t look like earthquake to me. Now come out please, stop playing games. (我并不觉得这象地震。现在请你马上出来,停止游戏。)
女教师话音刚落,桌椅开始抖动。

我琢磨着紫色领带说的来自磁场物理场或者意念场的干扰导致的能量转变,心想B所说的墓地,是否包括无数死亡的人聚集的信息以及他们的意识体。
这时候坐在我身边那个一头荧光蓝色头发并且挂着鼻环的小小女孩突然毫无征兆的握气拳头砸在茶几上,然后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我伸出手拍拍她,B又使劲摇她,小女孩仍旧睡着。
有人说:Oh, that thing is happening to her again.(她又来了。)
片刻之后,她突然翻身从沙发上蹦起来,无比仇恨的目光瞪着一屋子的人,恶狠狠的说:I am gonna take her away, don’t even try to stop me.(我要把她带走,不要试图阻止我。)
发出的完全不是她的声音,刺耳得像刀锋划过玻璃,令我毛骨悚然。
小女孩接着伸手掀了茶几,又睡了过去,许久不醒。
除了我和B,屋子里的各位泰然自若。孪生兄弟中的一个告诉我关于小女孩的故事:她的父母于两年前离异,争夺抚养权的斗争也延续了两年,在法庭裁决的前二天她母亲车祸身亡等等。

我的手心冷汗直冒,再也无心也不敢细听,那些词语从我的左耳鱼贯而入又从右耳鱼贯而出。我的意识惊恐迷茫并且无措。
我只有继续整杯整杯的喝水,直到终于离开那个怪异的房子那些诡秘的人物。
出了门我拉着B如获大赦,条件反射的回头最后望了一眼,我们刚刚呆过的房间有灯光从窗口闪出来,那些遥远的光芒现在看上去恍若一对毒蛇的眼睛。
我心有余悸,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里还在散发着残留的寒意。我看着B,她和那些人一样拥有超能力,可是她从来没有让我感觉倒阴森森的凉意,她是温暖的明媚的。
身临其境亲眼目睹后,我突然就无法否认超自然能力的存在。也许真的如紫色领带所说的,宇宙间存在一种没有质量但有能量,不占空间但又弥漫在空间的波,它属于很优越的信息载体和传输媒介,所具有的能量则无法想象。
我曾问紫色领带,如何解释能量的来源?
他说,人的意识和波的交流。
我想,那么B的特异功能是不是她的意识能发出这种特定的波,或者她的意识能和某种特定的波咬合,然后具有穿透性,并能像雷达波一样把目标反射回到大脑,出现类似计算机的屏幕和图像。
亲爱的读者如果你说这全是胡思乱想,我承认。紫色领带所谓的波只是一种假说,很原始很粗糙。用不确定的东西解释尚未完全确定的现象也许很愚蠢。可是B一手把我拉到这个未知王国的大门外,遥望远处,我的确看到了一些若隐若现的朦胧景象。而轻易否定和轻易肯定一样是掩耳盗铃。
现代科学有如此多的新成就,比如,时空和运动的物质相关,高维空间的可能性,量子波的意识相互作用等等等等,虽然目前它们都还无法解释超自然能力的空间属性以及能量特征。我知道终究会有一天,我们会有新的指导思想,新的数据处理方式,来揭示这些奥妙所在。

于是我决定承认它们的存在,并耐心等待亲爱的科学家们为我们点燃明灯,照亮所有在黑暗迷惑里挣扎的心灵。但不管怎么样,就生命本体而言,我毫不犹豫的反对开发超自然力量。所以我对那个组织持否定态度。
我说:“B,你知道吗?你很正常,但是继续跟这帮人来往,”
B打断我,抢先说:“不来了。”
我冲她微笑,我原来要说的是如果继续跟这帮人来往,你将真的万劫不复。
我想无论以怎样的形式,看到别人无法看到的事物,或者仅仅是比别人看得更清楚都容易与幸福南辕北辙。
清晰和模糊是一种始终轮回的交战状态。自然和超自然会把人的意识分割成两块,它们彼此交战厮杀,让纠缠其间的人们心力交瘁。
我看着B,我的眼睛在说别刻意对待你的能力,让它自然纯粹沿着生命的轨迹走。
B也看着我,用眼睛告诉我她明白我没说完的话。


(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这样宝贝 于 2007-5-29 11:4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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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5-29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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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剑桥是我根深蒂固的理想



Cauliflower is nothing but cabbage with a college education.   ---Mark Twain

花椰菜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包心菜。  ―――马克•吐温

新学年也把新的选择摆到我的眼前。13年级的学生终于与大学面对面了。
首先是选择专业,很多学科充满探索,很多学科拥有光辉灿烂的前景。面对无法计数的专业,厚厚的一叠资料,我一时无从入手。

母亲说学医。从我一进入A-LEVEL就开始提议,因此我一直上着生物这门课。事实上,这并不是我热爱的学科,于是生物课上的吊儿郎当,还爱搅乱课堂。曾经有一回,上课迟了一点,我冲到实验室门口听里面正问今天缺谁呢?一个声音说:“Deborah, obviously. No wonder why it’s so quiet, huh?”(还用问,如果Deborah在,还会如此静悄悄?)那个时候我推门进去,一片哄堂大笑。
不管怎么样,我其实明白母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提议。我家从外公的外公或者更早的时候开始就有些家传的秘方,能治许多顽疾。母亲说真正发扬广大中国传统的医药学需要现代高科技,她希望我能担当。父亲也挺赞成,但我不喜欢。我对他们说,我不愿意天天相见愁眉苦脸,时时刻刻为不堪一击的生命担忧,如此会让我对生活失去兴趣。
他们也就一起作罢。
我快乐的跳起来去吻这两个亲爱的人,心存感激。因为我知道很多传统的第一代中国移民会情不自禁的逼迫儿女去学某个专业。还曾听说过那谁的母亲以死相胁的极端例子,真真恐怖。

远在加拿大的小夏姨说读财会,说她的会计师也是个女孩,工作轻松,赚钱容易。隔着千山万水,她说了近一个小时,列举大量事实,证明这是个挺理想的职业。很感动她的用心,小夏姨说的一切我深信不疑,轻松安稳我欣赏,一成不变的日子却到底没法接受。我知道自己真正面对平淡无奇的时候会难以心安理得,还是希望将来从事的工作有不断的新内容新刺激,让生命一直鲜活。

否决这个否决那个,磨磨蹭蹭的折腾了好久,终于对英国文学动心了,这回父亲母亲齐声反对,说中国有五千年的灿烂文化云云。我认为这一点上他们特狭隘,但想想也太费事,就自个儿给否决了。
再后来好不容易发现一个比较好玩儿的天文和基因学相结合的专科课程,又让我们的校长一枪给毙了,说纯科学是正经做学问,而我不像耐得住寂寞得类型。哎,也许还真不错。
无比郁闷。天下之大,难不成没有合适我又让我喜欢的事?

A和B很惊讶我的情绪低落。
“你也有愁眉不展的时候?”他俩说。
也不管是笑话我还是真关心,我告诉她们一五一十。
A马上说:“美术。你对线条有不同凡人的理解,对色彩更有超乎寻常的悟性,你的东西很迷人。”她居然一脸的认真。
我反对,说:“艺术家太个人化,真正的画家都孤独无比,我不爱这个寂寞。”
停顿一秒钟我又说:“还有一个理由是画家全穷困潦倒,除非死了,才有可能名扬四海身价百倍。但身后名不如即使的一杯酒,是不是?”
A看我,竟无言以对。
人活着毕竟不是为了含辛茹苦一辈子,一想起凡高,谁不拱手退避三舍。
话虽然这样说。事实上后来我一直没有告别我的画板。我太爱演绎色彩的过程了。因为忙碌,常常劝自己放弃,不涂,不抹,不看,可终究是做不到。也许,我的画板就像别的东西,明明舍弃不了,却掩耳盗铃着骗自己说放下了。

B说:“那就想想什么行业钱多?”
我立刻说我有个设想,每天什么事都不干,打的满世界转,就等着在Taxi上捡钱包。
A笑:“据说有人真这么做,也真捡到过。”
我说:“对对,我不信运气差过他们。也甭多了,每个月捡一次,把车钱赚回来,再剩个一二万英镑就成。”
B死绷着脸不笑,一本正经也附和:“还有这行业也不需要太多专业只是,到顶念个地理学位。”
不劳而获是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梦想,是否付诸实施则由个体的智商而决定,我们一起大笑。

要说最后我是如何决定选择计算机作为我的专业的,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包括A和B之内的很多朋友支持,父亲母亲持保留态度,以大卫为首的少数人强烈反对,直到今天大卫还为我当初没有听从他的劝阻耿耿于怀。或者正是他的固执己见让我一不小心产生逆反,反正鬼使神差般我选择了计算机。
最可能的理由是这个行业还有挺多悬念,而悬念,从来就是迷人的元素。

定了专业,然后是学校。
很小的时候,从外婆那里知道有一所大学叫做剑桥。40年代初外婆再英国人办的教会医院工作,了解英国的许多事。后来三表姐作为英德交流学生参观剑桥,她的感叹让刚上小学的我对剑桥的认识变得清晰明朗。
再后来到了英格兰,剑桥这个充满象征意味的名词从早到晚 充斥于耳朵。第一次的实地拜访之后,几乎没有任何过程和障碍,我就很坚决的爱上了剑桥。
还有多年来每个春天里泰晤士报的全英大学排行榜,剑桥永远高居榜首,同时她的得分与第二的帝国理工或者牛津相距甚远。
而我,从来就是个有点儿虚荣的孩子。勿庸置疑,剑桥是我自始自终根深蒂固的理想。

有了方向后,下一步始确定报考的学院。
剑桥牛津的“COLLEGIATE”(学院制)是一种一般大学没有的独特制度。为了弄明白大学跟学院之间的关系,我还颇费了一番功夫。理论上,大学是在学院之上,但学院是私立的,经济完全独立。大学则属国家,由英国政府拨款。职能上,大学直接管理教学、考试以及授学位,而学院则负责学生的住宿、伙食、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社交活动以及学生的个别辅导。我的生物老师曾经告诉我们剑桥大学和学院之间的主要联系体现在“FELLOW”(院士们)身上。几乎每个在剑桥大学任教的讲师都会兼任某一学院的院士。说得明白些,学院就像是教师和学生的“家”,大学的系所及实验室是他们的工作场所。
剑桥大学由35所学院,我把那册剑桥大学指南从头翻到尾,然后又接着往回翻。
终于我对“三一学院”起了歹意。

三一是剑桥最大的学院。民间有这样一种说法:你可以从剑桥走到牛津,完全踩在三一的土地上。这个学院的名人多如牛毛,甚至几十个诺贝尔奖获得者也常有被忽略不计的。三一学院还是牛顿,这位家喻户晓的物理学家的母校,那棵导出万有引力定律的苹果树就被移植在这块校园里。
人们说,除非腰缠万贯,门庭显赫,或者智力出类拔萃,才进三一。三一学院云集着大英帝国乃至世界各地的豪门子弟,她的名望和富有在剑桥高居榜首。
但我对自己说:“我不考虑这些细节。”

B是最早知道的人之一,她听了就说:你不知道三一学院还是世界灵学以及超常能力研究的重镇吗?
我摇头。
B如数家珍,说早在公元一八多少多少年剑桥大学的几位教授就组织成立一个Society for Psychical Research(灵力研究社),对于超感官知觉,念力,灵动转世等现象展开了科学的调查与研究。社长就是三一学院具有学术声望的某某某某教授,基地也设在三一。
“是吗?”我还真没听说过。
B说:“当然是,《生命之灵》就是他们出版的,世界第一部灵学名著。”
有点儿惭愧于自己的孤陋寡闻,赶紧转移话题,我对B说:“那我进去了以后第一件事一定跟那些专家们套瓷,然后找最专业的人士把你解剖研究。”

最终,我在大学申请表格第一选择栏填上了:剑桥三一学院。
初生牛犊不怕虎真是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这样宝贝 于 2007-5-30 02:33 编辑 ]
作  者: 小北    时间: 2007-5-29 16:25

支持下~~~~~~~~~~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5-30 14:26

郁闷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5-30 14:28     标  题: 第二十二章

 
[music]http://f.coodj.com/coodj2006/2006/12/11/03AABEE443AA6E05CB186B32B28AE10A.mp3[/music]

第二十二章   与牛顿面对面



I don’t mind living in a man’s world, as long as I can be a woman in it.  ---Marilyn Monroe

我並不介意生活在一個男人的世界力,只要前提是我可以做那個世界的女人。 ――瑪麗蓮•夢露

12月份,我和我的同學們都開始去各種大學面試,一個接一個的赴湯蹈火。
每一次面試都會成為一個話題。說經過,說趣聞,說體驗,課前課后大傢輪流做主講。有一囬我說,咱們這上千個面試篩選整理一番,鼓搗出一本《面試指南》或《面試軼事》之類的冊子,不定就能上暢銷書榜,賣得紅紅火火。話音剛落馬上有人投票讚成,還正兒八經的出一大堆點子。當然說過也就煙消雲散,正經事大堆大堆,誰能真騰出手。

在六个面试力,我最在意的是剑桥,没想到它竟是头一个。中文里有句话叫:“头回生,二回熟”,怎么就不能让我到别的什么大学“生一回”,然后熟门熟路的面对剑桥的大小权威。最好的朋友倪丽特以及其他许多同学们都为我叫苦不迭。
A也惋惜,而大卫竟说:“This is the first one, if you don’t get through this, that would be it.”(第一关,过不了,万事休。)
还没开始,就让他给休了,还万事。我觉得自己够背的。
B赶紧来安慰:“化腐朽为神奇,你拿手。”

12月7日是星期二。
6点一过,母亲推门进来唤醒我。半睁开眼,晨曦悄无声息的漫过窗棂,飘进我的意识。
立刻就起来了。早晨的空气清新舒适,远天的云变幻莫测,太阳在东方跃跃欲出。
我匆忙梳妆,临出门前抓了把饼干,直奔火车站。
火车正点到达,驶进剑桥城。
剑桥真的很美很恢弘,容纳百川,亦古亦今。我喜欢这种宽阔博大,让身处其中的人也会变得不那么平庸和委琐。
永远吸引人视线的施曲折的康河,环抱康河两岸尽是歌德式的欧陆建筑,富丽精美各具风格。曾经在初中选修艺术史的时候念过建筑部分,而且建筑部分还在考试终占了很重的比例,那时候考试前的几个通宵让我对于歌德式,以及其他的种种式印象深刻至今不忘。
事实上时间已经不宽裕,于是赶紧找三一学院。
沿着康河东岸一列古堡式的城墙一直走到宏伟气派的GreatGate,这便是三一。装在制服里的门卫还煞有介事一通安全检查,我心里暗骂这学院太牛。
通过。
穿过大门,迎面划成大块大块的葱绿草坪让我立刻想起不知谁说过的一个传说来。
因为太负盛名,三一人常常矜持甚至自傲得不可一世。连园丁也跟大人物似的,牛得不成样子。据说曾有一个美国观光者和某园丁谈起三一学院整洁可爱的草坪。园丁摇头晃脑一番说,当然,它比你们国家的历史还长嘛。
这可爱的园丁在没有历史的美国人面前张牙舞爪也许不是全无道理。毕竟与美利坚那片土地相比,剑桥城里哪一个最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的尘土不定就是千年的积淀。校园里貌似平淡的一幢普通建筑,没准就可以衍化出一些尘封典故来。
当年的日不落帝国虽是日渐衰落,曾经的辉煌还是让人忍不住骄傲猖狂。其实英国人在某种意义上,有点儿像中国人。
英国是强大的欧洲文化的代表,而中国是东方文化的权威。我常常觉得中国人和英国人都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使命感,这种意识与生俱来。其实没有历史的国家会幸福很多,可是五千年的风起云涌,注定了中国人背负枷锁,沉重得几乎没法摆脱。

信马由缰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走到Great Court。
大堂门口的Old Combination room里已站着三个男生,类似的深色西装。其中一个拎着只公文箱,另外一个长得挺帅。
三一是有名的阳盛阴衰,不过这并不重要。
冲他们笑笑,彼此一介绍,除了我,全是私立贵族学校的。我有点忿忿,一边心虚着。
不久来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舞着把样式狰狞的大钥匙跟我们打招呼。
然后我和三个男生一起进了边厅。高大的黑红色桌椅,陈旧而庄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灯亮的瞬间,四周壁上挂着的巨幅画像让我们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正对着我的是一头金黄色卷曲头发的牛顿,一眼就看见他那标志性的眉心两道竖纹。打科学家左半的脸是亮的,右半边逆着光,在阴影里。明亮的一半让阴影里的另一半显得更加浓郁,像他的眼一般,深邃却不是不可琢磨。
牛顿边上一幅里的人物隐约像大诗人拜伦,那人眉宇间淡淡的桀骜让我做出这样的猜测。还有两张一时没辨认出来。
没有时间细琢磨,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已经把一大册QUIZ分给我。天,狡猾的三一,他们在面试的邀请函中一再强调仅仅是QUIZ,并非TEST,(即是智力谜,并非考试)谁见过这种厚得跟砖头似的智力谜。
硬着头皮掀开大册子,这时候不可思议的事儿发生了,我居然有点心不在焉,发现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大脑细胞们上窜下跳,手舞足蹈,它们活跃得让我没法控制。
或许因为牛顿,毕竟我不习惯在他的注视下做智力谜。坐在奠定划时代定律的大师对面,你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变得窘迫起来。
望望四周几个脑袋,只听一片奋笔疾书的沙沙响声。赶紧提醒自己不是跟牛顿比赛来的,竞争对手就在周围,于是不敢怠慢强迫自己回到智力谜去。

正来劲儿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TIME IS UP.”(时间到了)
抬起脑袋,就见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站在那里笑吟吟的宣布。
我心里抱怨自己才刚刚进入状态呐,怎么就没法发挥了。突然想起B说的一句话来,叫做什么“命苦不能怨社会”,真对,简直就是最确切的写照。
没辙。
大家收拾纸笔,各奔东西。
抱着一摞纸,我照着老太太的指示,晕头转向之后终于找到了面试小间。
迎接我的是两位教授,Dr Norman和Dr Perry。
Dr Perry较年长,头发凌乱,微笑之际仍拧着眉,肩挑千钧忧患的样子。
Dr Norman则春风满面,一脸笑容灿烂得彷佛刚从大洋彼岸的加州度假归来。
握手介绍之后我们一起入座。
先一块儿看了看智力谜,重点讨论其中的一个。我把思路说了一遍,还有另外两个可能实施的设想。
既是设想,就允许由模棱两可的地方,可恨那DrNorman仍旧一问紧似一问,不断把”刀”架到我的脖子上,彷佛不分出个青红皂白不善罢甘休。
Dr Perry静作壁上观,只不肯伸手相救。
后来他终于把“屠刀”给放下了,智力谜丢到一边儿,我们开始海阔天空。
现在已不记得到底聊了什么,好像五花八门东拉西扯,甚至还提到了毫无关联的科索沃。我留下的印象是三一的教授很狡猾,老玩声东击西的招儿。好在我的思维也跳跃的厉害,他们击西的时候,也就一块儿跟着过去了。
一边跟着他们东西来回的跑,一边在心里说,我好歹还是孙子的后裔,基因里就有兵法。

后来Dr Norman表示希望知道关于我的一些文章。
Dr Perry就说,这些事儿Deb已经在她的personal statement中提及了,就甭在吻了。
Dr Norman面有“愠”色,坚持要听。
这时候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进退维谷,委屈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心说剑桥的老学究们怎么这样呀,当着我的面,两人先内讧上了。剑桥我行我素的人物是不是特多,还是就这两位,却全让我在一场面试中碰上了。
后来总算敷衍过去,又高高兴兴聊开了别的,彼此的交流甚至有了流畅如水的感觉。
起身告别的时候窗外飘起了小雨。走出那个金壁辉煌的小间,把左手腕上的表举到眼前看了看。一个半小时。天,不是规定一个小时么?
延长了,是吉是凶?
不知道。

雨越下越大,在滂沱的雨帘里搭上巴士奔火车站。
又上了火车,莫名其妙的有点归心似箭。
距离伦敦越来越近,天已暗了,我看见万家灯火。感觉是,很温暖。
车进伦敦站。终于回家了。
伦敦无疑是被我称为家的地方。这个城市给了我一如既往的惯性。
有五个以上出口而且标志竖得乱七八糟的地铁里我闭着眼睛也能找着道,广场边上游说游客上观光车的人不敢骚扰我。熟悉的土地,这种熟悉让我安心,安心得又可以肆无忌惮。
有时候自己也困惑,地球另一边那个遥远而美丽的国度才是我出生的地方。对那片带给我生命的土地我有着永远也割不断的血一般浓厚的情愫,尽管我对它,微微的感觉陌生。
中国和英格兰,是我的无法比较的两极,或者,太多的比较,因为牵涉了太多的自身。所以任何两件事物之间的比较都得由某个没有纠葛没有羁绊的人来完成。
归根结底,生活在哪里,应该只是因为和这个城市冥冥中存在着的缘分。突然又想,剑桥城和我,会不会有今生注定的缘分?

(未完待续)



[ 本帖最后由 这样宝贝 于 2007-6-1 14:02 编辑 ]
作  者: 小北    时间: 2007-5-30 16:07



QUOTE:
原帖由 这样宝贝 于 2007-5-30 14:26 发表
郁闷  

郁闷什么?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6-1 14:15

 
没,我在想还要继续贴不?犹豫ing




 
作  者: 小北    时间: 2007-6-1 14:22

是因为没什么人看么?
是蛮郁闷...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6-1 14:28

我辛辛苦苦我兢兢业业我矢誌不渝我望穿秋水,,,我,,我累
作  者: 小北    时间: 2007-6-1 14:30

没办法,像这么长的文章没有几个人会有耐性看下去的~
作  者: 深海    时间: 2007-6-1 15:25



QUOTE:
原帖由 这样宝贝 于 2007-6-1 14:15 发表
 
没,我在想还要继续贴不?犹豫ing




 

其实我一直都在看,不过因为是连续性的所以不太好意思打扰说评论
作  者: 这样宝贝    时间: 2007-6-1 15:40

是很长啊,现在才贴了将近一半,大家要是不热火朝天的支持下,我就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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