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 题:
痞子|※ 洛神红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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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听雨音
时间:
2006-6-9 12:31
标 题:
痞子|※ 洛神红茶 ※
<1>
念高叁时,爱上了洛神红茶。为什麽爱?我却说不上来。
也许只是一种习惯,习惯到根本不能习惯没有洛神红茶的日子。
那其实是一段平淡无味的岁月,日子像条直线,没有高低起伏。
生活中的唯一味道,就是洛神红茶。
我在外面租房子。
四坪左右的房间,书桌左边的窗户外是长荣女中,右边的窗户外也是。
书桌的後面有张单人木板床,其馀的空间被教科书和参考书所填满。
偶尔还会有住在家里的同学寄放在我这儿的PLAYBOY。
我生活的空间很简单,於是生活的形式也不得不简单。
衣橱呢?
算了,那东西没必要。反正每天都得穿同样的制服。
聊表安慰的是,制服还有分夏冬两季。
所以日子虽然没有起伏之分,却有冷热之别。
正如我的心情般,没有起与伏;只有冷与热。
其实我住的地方,以现在而言,算是违建。因为是顶楼加盖。
人不能做到顶天立地,起码住的地方也该顶天。
顶天的房间,夏天更热,冬天更冷。
古诗有云:『春江水暖鸭先知』,而我对气候的反应,可能还比鸭子敏锐。
每天放学後,坐在书桌前,我都会冲杯天仁的洛神红茶包。
它伴我K完法拉第定律、亚佛加厥学说和卡氏座标的叁维直线方程式。
书愈难念,茶愈喝得凶。
喝到後来,我常忘了是为了念书而喝茶,还是为了喝茶而念书。
房东住我楼下,有一个太太,叁个小孩。
该怎麽形容我的房东呢?
和蔼?和气?和善?随和?……好像任何跟“和”字有关的形容词都不贴切。
因为我几乎从来都没有看见他笑过,即使只是微笑或浅笑。
但他对我的关心,却远超过我每个月付给他的房租的价值。
我甚至相信,如果我没付他房租,他也依然会如此。
不过虽然我是自然组的学生,但我只在学校做实验,不敢对房东做实验。
房东太太就很好形容,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所以可用跟“和”字有关的形容词。
她是个很普通的中年妇女,没有工作,常拿些手工艺回家赚点外快。
叁个小孩中,老大是个小我一岁的女孩,念五专二年级。
老二和老么都还只是国中男生。
说说我跟房东女儿第一次的见面吧!
在八月某个酷热的晚上,我下楼缴房租。
「1500?我没零钱ㄋㄟ。明天再拿钱上去找给你?」房东太太应门微笑说道。
『嗯…我可能需要这些零钱吃饭,能不能…』我不好意思地回答。
「呵呵…好吧。我出去买东西找开,你先进来坐一会。」
房东太太请我在客厅坐下,并打开电视机,然後下楼去。
电视机里的女歌星卖弄风骚地扭动臀部唱着歌,
大概是想转移观众对她歌声的注意力。
我有点受不了,只好起身四处看看。
这是一间很典型的30坪公寓,叁房两厅一卫,没什麽陈设,却有点凌乱而拥挤。
房东太太对我也真是放心,现在屋里没人,难道不怕我偷东西?
「Do…Re…Mi…Do…Re…Mi…」
咦?怎麽还有杨林的歌?更夸张的是,还唱得比杨林难听。
顺着歌声,我又来到浴室门口,也听到了夹杂在歌声中的水流声。
「妈!浴巾在哪?」一个女孩突然打开浴室的门,大声喊着。
我吓了一跳。不过不是因为她的歌声或叫声,而是因为她的穿着。
她只穿内衣裤。而内衣者,胸罩也。
在我来不及判断她的内衣品牌与罩杯大小时,她又尖叫了一声,迅速地关上门。
我有点不知所措,红烫着脸回到客厅的沙发。
电视机里的女歌星刚唱完歌,摆着一副好像刚被雷电劈到的姿势。
时间彷佛静止…浴室的水流声和歌声也静止。
唯一活动的,大概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和我的心跳。
<2>
所以当房东太太开启铁门回来时,我像是只突然被惊吓到的猫般,直立起身子。
「喏…300块找你。别客气,坐着看电视呀!」房东太太依旧微笑着。
『嗯…谢谢。我该上楼念书了。』做了亏心事的人,当然想逃离案发现场。
「别一天到晚念书,再坐一会,我去切点水果。」
她没发觉到我的异样,提着可能是刚刚下楼买的东西,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传来用刀子切东西的声音,听起来却让我觉得有点心惊胆颤。
「来…这是刚买的西瓜,你吃吃看。」房东太太用牙签串起一片西瓜,递给我。
『嗯…谢谢。』红色的西瓜,让我联想到我的脸是否也如此鲜红?
「 蓉!… 蓉!…赶快洗完澡出来吃西瓜。」
房东太太即使扯开喉咙喊人,也是微笑着。
「妈!…你…你来一下。」浴室里传出来的声音虽然响亮,却有点迟疑。
房东太太只是把头别过去,提高音量说:「要拿什麽呢?直接说啊!」
「你来就是了嘛!」浴室里的声音好像顿了顿足。
房东太太走到浴室旁问:「到底要拿什麽?」
「…………………」我听不到浴室里的声音,她会告状吗?
我拿着牙签的手,似乎有点发抖。该马上溜吗?
「浴巾我昨天刚洗,晾在阳台。真是的,拿浴巾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房东太太一边嘟哝说着,一边推开了阳台的门。
「西瓜甜吗?」房东太太又回到客厅的电视机前。
『嗯…很甜。』我心虚地应着。
还好,她不是问她女儿的身材好吗?这让我松了口气。
「课业很重吧!?听我先生说你总是念书念到很晚。」
『没办法,已经升上高叁,明年就得参加联考了。』
「书要念,身体也要顾好。以後可以常下来看看电视,不要客气。」
『好的。林妈妈,我想我该告辞了。』
「再坐一下嘛!你还没见过 蓉吧!?待会介绍你们认识。」
我实在没有勇气告诉她,我已经不只见过 蓉的“面”了。
「 蓉!…你洗很久了喔!…快出来!妈介绍蔡同学给你认识。」
我是急着想跑上楼, 蓉大概却是拖着不想走出浴室。
经不住房东太太再叁催促,浴室的门终於缓缓开启……
「我的大小姐,你澡洗得有够久。快来吃西瓜。」
蓉低着头,缓缓走到房东太太身旁坐下。
「 蓉,干嘛低着头?看到帅哥不好意思吗?呵呵…」
房东太太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她:
「她叫 蓉。玉字旁,秀气的秀;草字头,容貌的容。」
『嗯…你好。我叫志鸿,志气的志,江边一只鸟的鸿。』
蓉勉强挤了一个笑容,然後有意无意地,将视线移到了电视机。
「呵呵呵………」房东太太指着电视上的胡瓜,笑得合不拢嘴。
我和 蓉却不觉得哪点好笑?
「我该去洗衣服了,你们聊聊。蔡同学,吃完西瓜才可以上楼喔!」
说完後,房东太太就起身往阳台走去。
<3>
少了房东太太当润滑剂,我和 蓉同时把电视机当作视线的避难所。
遥控器、我、 蓉,刚好构成一个正叁角形,而叁角形的重心就是那盘西瓜。
该来的总是要来,因为有节目就会有广告。
就像有鲁莽就该有道歉一样。
『嗯…嗯…刚刚…真对不起。』我终於想通了这层道理,鼓起勇气向 蓉道歉。
「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
蓉的声音出奇地低,很难想像她刚刚在浴室里引吭高歌的雄风。
『你家蛮…嗯…蛮不错的。』随口胡诌了这麽一句,打发看广告的时间。
「你就是楼上刚搬来的一中学生?」 蓉的开场白,比我有意义多了。
『对啊!原先租的地方房租涨了,因为那个房东说他儿子想吃猪肉。』
「想吃猪肉跟房租涨价有什麽关系?」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钱帮他儿子买猪肉啊!』
「呵呵呵………」 蓉突然笑得不可遏止。
尴尬的天敌,果然就是笑声。 蓉一笑,我僵硬的表情终於得到了松弛。
「你说你叫蔡志……?」
『志鸿。江边的一只笨鸟。』
「呵呵…哪有人说自己笨的。」
『我这是就事论事,不是做人身攻击。』
我也笑了笑,用牙签插起了一片西瓜。
「你觉得我歌唱得怎样?」
『嗯…不错。丹田很好。』
我原本想说:与她的身材相比,她的歌声实在不算什麽。
不过我仍然保持只在学校做实验的习惯,不拿自己的生命做实验。
「跟你说喔!下个月我们学校有歌唱比赛,我有报名ㄋㄟ。」
『嗯…那你要多加油,你很有希望。』
「呵呵…谢谢你的鼓励。」
果然是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听不出来我的意思是:你很有希望看别人得奖。
吃完了最後一片西瓜,我擦擦嘴巴,准备上楼。
「你一定很喜欢吃西瓜,对吧!?不然怎麽有办法一个人吃下一整盘西瓜。」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都没吃。』
刚刚太紧张,急着想完成房东太太交付的任务,不知不觉间,竟吃掉一盘西瓜!
「呵呵…没关系。下次我妈买西瓜时,我再叫你下楼来吃。」
上了楼,脑海里还一直存在着 蓉突然打开浴室的影像。
於是我闭上眼睛,收敛起心神。不是为了忏悔,而是为了努力地回想。
红潮虽然已从我的脸上褪去,却出现在我的考试卷中。
因为隔天的物理考试,我只考48分。
原来看到女孩子的胸罩,就是一种“凶兆”。
<4>
之後的日子,仍然跟以前一样,只是偶尔会想念起 蓉的笑声。
可能是遗传吧!她的笑声和房东太太一样,都令人感到温暖而舒畅。
如果真的可用阳光来形容笑容的话,那麽 蓉就像朝阳;而房东太太则是夕阳。
房东虽然像阴天,但仍让人觉得凉爽。
不像我的物理老师一天到晚下雨刮风兼打雷。
又拿起一包天仁的洛神红茶包,走出房间冲热开水时,却发现开水没了。
再等等吧!房东每天都会亲自烧开水,然後提上楼来加入热水瓶中。
我还是回到房间,继续演算那道数学题目。
算了叁遍,每遍的答案都不一样。大概是茶瘾犯得凶,心浮气躁吧!
头昏脑胀间,听到外头的脚步声…
我兴奋地拿起茶杯,打开房门,却看到 蓉把热水倒入热水瓶。
「嗨!江边的笨鸟!」 蓉笑着跟我打招呼。
『咦?怎麽是你?房东呢?』
「我爸妈去吃喜酒,我爸交代我今晚要烧开水提上楼给你们喝。」
『嗯…你爸真好。希望你不要向你爸说你想吃猪肉。』
「呵呵……你果然是只笨鸟。」
「你知道吗?你住的房间以前是我在住的ㄋㄟ!」
『真的吗?难怪我总觉得我的房间有股说不出的气质。』
「呵呵…大笨鸟。」
「那间…」 蓉指着我隔壁右手边的房间:
「以前是我大弟住的,现在住个二中学生。」
『嗯…那麽我左手边的房间自然是你小弟以前住的罗!』
「呵呵…你不笨嘛!现在住的是你学弟,今年升高二。」
『嗯…那我们算是很有缘了。』
「你在泡什麽?」
『洛神红茶。要喝吗?』
「好呀!谢谢。我可以参观你的房间吗?」
『当然可以。』我打开房门:『你先进去随便坐,我再泡杯洛神红茶给你喝。』
「你不用先收拾一下吗?万一我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呢?」
『不用啦!我的房间秉持你遗留下来的优良传统,既单纯又乾净。』
「呵呵…你真会说话。」
「你房间东西好少喔!都是书。」
『嗯…没办法,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你说话怎麽都是嗯啊嗯的,真好玩。呵呵…」
『“嗯”,发语词,无义。就像“夫”或“盖”之类的语首助词,都无意义。』
「呵呵…你一定念书念到脑筋有问题。」
『嗯…我脑筋是有问题,不过跟念书无关。』
我把一杯洛神红茶递给她:『喝喝看吧!』
蓉象徵性地吹开杯口冒出的热气,喝了一口:「哇!会酸ㄋㄟ!」
『会吗?』我也喝了一口,纳闷地问:『不会啊!哪会?』
「呵呵…看来你不只脑筋有问题,连舌头也有问题。」
『是吗?』我再仔细地喝一口,除了茶叶特有的涩味外,我实在不知道何谓酸?
「可能是你已经喝习惯了吧!」 蓉帮我下了结论。
习惯?什麽叫习惯?
我每天早上六点半出门,
在校门口那家贵死人的早餐店跟一堆人挤着买馒头和豆浆;
傍晚六点半放学回来,
到长荣女中附近包个便当,顺便看看青春亮丽的高中女生;
晚上十点半下楼去巷口面包店买条刚出炉的鸡蛋吐司,
然後在旧书摊翻翻过期的时报周刊;
凌晨十二点在顶楼阳台种满芦荟的花盆旁边,
诅咒物理老师将来的儿子没屁眼,或是他将来根本没儿子。
对我而言,这才叫习惯。
而洛神红茶是我的生活,不是习惯。
因为如果习惯变了,我的生活只会变得不习惯;
但是如果生活变了,我就会变得不习惯生活了。
若真要说喝洛神红茶只是习惯,那麽习惯一定是种非常可怕的东西,
因为习惯不仅可以影响我对生活的忍耐度,让我失去喜怒哀乐的情绪;
习惯也能影响我的味觉。
<5>
从那以後,我每次喝洛神红茶时都会顺便想起 蓉,
并试着体会 蓉所说的“酸”。
也许是因为 蓉的笑容太甜美,我根本体会不出洛神红茶的酸味。
後来我甚至开始不在洛神红茶中加糖。
而 蓉自然也随着洛神红茶而进入了我的生活。
那年的中秋节,有叁天连假,我却没回家。
房东上顶楼阳台浇花时,看到了我。
「你怎麽没回家?」
『我想多念点书。』
「那晚上记得下楼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嗯…这……』
「就是这样了。」
房东的好意,我不好意思拒绝,但又鼓不起勇气下楼按电铃讨饭吃。
在犹豫间, 蓉上楼来敲我的门:
「大笨鸟!吃饭罗!」
『嗯…我…嗯…』
「还嗯什麽?我们在等你ㄋㄟ。别不好意思,一起吃饭吧!」
蓉半推半拉地带我下楼。
「爸!笨鸟下来了。」
「 蓉,怎麽可以叫人笨鸟?要叫蔡大哥。」
「蔡大哥……」 蓉刻意拉长了“哥”的尾音,并朝我吐了吐舌头。
「蔡同学,坐下来吃饭吧!千万别客气喔!」房东太太很温柔地说着。
席间的闲话家常,并没有刻意绕着我打转,也许对她们而言,我不像是客人。
中秋节晚上的这种吃饭方式,让我有属於这个家庭中一份子的错觉。
倒是在饭後,房东太太询问着我的家庭背景和求学状况。
偶尔房东会补问一句,而 蓉总是专注地聆听,并扮演着搅局的角色。
「爸!我们上顶楼去放鞭炮好吗?」 蓉开口询问房东。
「好吧!不过不要吵别到人。」
「耶!笨鸟,上楼吧!」
在房东刚要纠正 蓉时, 蓉拉着我和她的两个弟弟,拿了鞭炮便往楼上跑。
在顶楼放鞭炮是很惬意的,而且冲天炮的目标可以直指月亮。
蓉是那种人家吃米粉而她在喊烫的那种人,喜欢放鞭炮,却又不敢放。
每当拿起香要点燃冲天炮时,她的手便会发抖,使得那支香看起来像钟摆。
「蔡大哥,我们朝她们放冲天炮好吗?」
蓉的小弟指着一群在长荣女中操场散步的人。
「不行啦!爸说不能吵到人的。」 蓉的大弟毕竟年纪比较大。
『没关系,我们是放鞭炮“打”人,不是“吵”人。』
「呵呵…臭笨鸟,我弟弟们会被你带坏。」
蓉虽然嘴上这麽说,但最後点燃冲天炮引信的人,却是她。
放完了鞭炮, 蓉的弟弟们便下楼去了。
而 蓉则靠在阳台上的围墙看着月亮,嘴里还哼着歌。
我往她走过去, 蓉回头说:
「笨鸟,中秋节快乐!」
『嗯…你也中秋节快乐。』
「今晚的月亮美吗?」
『今晚的月亮…嗯…真是圆啊!』
「呵呵…大笨鸟,讲这种无聊话。我要下楼了,晚安。」
em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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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听雨音
时间:
2006-6-9 12:59
<6>
连假的第二天,台风直扑台湾西南部,在顶楼的我,有如狂风中的一片落叶。
在风雨声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大笨鸟!你下楼来避一避好吗?」
『已经很晚了,不方便吧!?』
「我跟我爸说过了,他说你今晚可以在楼下睡。」
『嗯…可是…可是…』
「快啦!我们还可以一起玩扑克牌呀!」
蓉一直催促着,我只好穿上外套,跟她共撑一把伞下楼。
房东和房东太太都已经睡了,我、 蓉、和她的两个弟弟,
坐在 蓉房间的双人床上玩起桥牌。
蓉的房间和我的房间差不多大小,而且巧的是,刚好在我房间正下方。
她的房间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墙壁还漆成粉红色的,贴了几张杨林的海报。
她自豪地说是她自己漆的。
在玩桥牌前, 蓉偷偷告诉我:「待会我们一组,」然後放低音量:
「玩牌时,拉头发代表黑桃;摸眉毛代表梅花;指心脏代表红心。」
『那方块Diamond呢?』
「那就指你好了。Diamond有“呆”的音,反正你叫笨鸟嘛!」
『你跟自己的弟弟打牌也要出老千?』
「当然要罗!事关一只手扒鸡ㄋㄟ。而且赌场无姊弟,记住了。」
有了这种“默契”,我和 蓉在玩牌时便占了上风。
蓉兴奋之馀,又开始唱起:「Do…Re…Mi…Do…Re…Mi……」
我再听了一次,果然 蓉的歌声中,可以被称赞的,只有丹田而已。
咦?我今晚怎麽不想来杯洛神红茶呢?
望了望 蓉,也许不是我不想喝洛神红茶,而是已经喝得过瘾了。
因为 蓉就是我的洛神红茶。
隔天下午上楼,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石绵瓦做的屋顶,被强风掀去了一角,雨水顺势入侵,
导致我的房间内积了5公分左右的水深。
我拿了张纸,摺了一艘船,让它在我房间航行。
『你看这样像不像“汪洋中的一条船”?』
「臭笨鸟!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的书都被淋湿了!」
蓉先把我的书搬到高处,然後下楼拿水桶和瓢子,一瓢一瓢地把水舀光,
再拿着抹布,弯下身子,跪在地上擦乾地板。
「呼…弄好了。记得要拿书去晒喔!」
蓉擦了擦汗,松了一口气。
『嗯…谢谢你。』
「谢什麽谢,一场电影就好了。」
『什麽电影?』
「还装蒜?当然要请我看一场电影罗!真是的,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当天晚上, 蓉又来叫我下楼去吃赌桌上的战利品--手扒鸡。
蓉留了鸡腿给我,看着她弟弟们很想吸住口水的表情,我不禁有些心虚。
然後她跟房东夸大屋顶的损坏程度。
「爸!你要快点叫人来修啦!」
房东很快地修好屋顶,并自动把房租调降100元。
<7>
挑了一个比较没有念书压力的星期天,我请 蓉看场电影。
「我带我同学去,不介意吧!?」
『她自己付钱,我就不介意。』
「呵呵…笨鸟你真小气。」
『你喜欢看什麽类型的电影?』
「我喜欢周润发,他演的我都看。」
所以,我是跟两个女孩子去看枪战片。
「我同学长得如何?」
『唉……』我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喂!臭笨鸟!你怎麽可以这样!」
『她是你同学,是身份问题;她长得如何,却是面子问题。不可混为一谈。』
「呵呵…你又在乱掰了。」
『你也真是!我批评你同学的长相,你还笑得出来?可见你们的友谊有问题。』
「臭笨鸟!你欠骂!」
欠骂的不知道是谁,因为这场电影是一人出钱,叁人看戏。
接下来是一段寒冷的日子,此时的洛神红茶不仅仍是生活必需,还可带来暖意。
就像 蓉叁不五时地买些热呼呼的红豆饼上楼来找我一样。
「这里真的好冷!」 蓉总是呵口气在手掌,然後双手摩擦着。
『嗯…习惯了就好。反正是生於忧患,死於安乐。』
「呵呵…笨鸟,千万不要感冒了喔!」
『嗯…不会的。我没时间感冒。』
「别逞强。还有窗户别开那麽大,你那麽喜欢看长荣女中的学生吗?」
後来, 蓉乾脆把我放在窗户边的望远镜给“借”走。
当天气开始让我脱掉外套时,我才惊觉联考脚步的迅速。
随着联考一天一天地逼进,压力便一磅一磅地往身上加。
念书的时间拉长,而洛神红茶则喝得更凶。
唯一的消遣,大概只有 蓉上楼来浇花时,跟她聊一下天。
然後一起喝洛神红茶。
蓉虽然不再抱怨洛神红茶的酸,但我隐约可以从她的眉间读到洛神红茶的酸。
联考前一天晚上,我正在收拾准考证和文具时, 蓉来敲门:
「喂!大笨鸟,明天考试别紧张喔!」
『嗯…尽力而为了。』我开了房门应道。
「今晚早点睡,明天不要爬不起来。」
『嗯…好的。』
「那我下楼了,记得别紧张喔!」
『等等!再陪我喝……一杯洛神红茶?』我硬生生把“最後”两字吞入肚子里。
「呵呵…当然好呀!」
我又将一杯洛神红茶端给 蓉,然後问道:『你还是觉得洛神红茶是酸的吗?』
蓉慢慢地喝了一口:「唉…大笨鸟,你没救了。洛神红茶真的会酸。」
那天晚上,我其实是睡不着的。不是为了考试,而是为了即将随之而来的离别。
脑袋里装满的不是明天考试要用到的公式,而是离别前夕的不舍。
勉强睡了一下,睡梦中竟然出现 蓉!
她在梦中还跟我说:「当君考完日,是妾断肠时。」
醒来後,我决定把剩下的洛神红茶包泡完。
<8>
联考完後,虽然可以挣脱掉束缚我叁年的锁 ,但我并没有特别兴奋。
因为我同时也失去住在这个顶天房间的理由。
也许,我的生活将失去洛神红茶的味道。
而伴随洛神红茶而进入我生活中的 蓉,是否也会失去?
打包了行李,准备离开洛神红茶。不,我是说离开这个地方。
而所谓的行李也只不过是一堆书而已。
这里的一草一木,从不属於我;
属於我的,只是洛神红茶的味道。但我又带不走。
由於不是很习惯道别的场面,所以我昨晚已跟房东跟房东太太“知会”过了。
幸好 蓉那时不在,不然我不知道当我说再见时,是否能如此轻易?
可悲的习惯又让我在今天早上六点半出门,但以前的离开总是可以回来,
这次呢?今天其馀的习惯怎麽办?
傍晚六点半该在哪里包便当?晚上十点半该在哪里买条鸡蛋吐司?
凌晨十二点又该在哪里诅咒物理老师呢?
想把这串钥匙放入房东的信箱内,但钥匙就像有千斤重般,让我不能轻易放下。
但我又没有重新拿起这串钥匙的力气,或者该说是勇气。
彷佛对我而言,这串钥匙不只是钥匙,而是我归属这里的理由。
「喂!江边的笨鸟!你要走啦?」 蓉的声音突然从楼上传来。
『嗯…是啊!你今天没上课?』我仰起头,望着在五楼的她。
「果然是笨鸟,我放暑假了呀!」
『嗯…』
「反正你已考完试,多留几天再走好吗?」
『这样不好意思吧!房东又不会再收我的房租,而且你们也得找新房客。』
「…………」 蓉在五楼沈默着。
我则在一楼沈默。
虽然我们互相看着对方,但我没藉口上楼,她也没下楼的理由。
这情景,很像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时,在电视机前的僵持。
『嗯…那麽…再见了。』有沈默就得有开口,就像有开始就会有结束一样。
「再什麽见,你以後还是可以常来玩呀!」
『嗯…好啊!』
「你的发语词要记得改喔!别老是嗯啊嗯的。」
『你也是一样,在浴室脱衣服前,要先看看有没有浴巾喔!』
「臭笨鸟…臭笨鸟…臭笨鸟…………」
蓉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但声音却愈来愈小。
再见了,洛神红茶。
再见了, 蓉。
<9>
念大学後,慢慢戒掉了喝洛神红茶的习惯。
可能是因为书开始念得少,所以洛神红茶也跟着喝得少。
大叁时,有次听到收音机里传来的Do…Re…Mi…Do…Re…Mi……
我突然怀念起洛神红茶的味道,骑着机车跑遍附近的商店,
却不再发现天仁的洛神红茶包。
原来逝去的,不仅是那段“春江水暖我先知”的岁月,还有洛神红茶。
既然洛神红茶已不再是我生活的味道,那麽 蓉也应该离开我的生活了吧!
这期间,认识了不少个女孩子,我总是试着把这些女孩子想像成饮料。
大多数女孩对我而言,就像是汽水,既甜又不能解渴。
我贪图的,也许只是汽水所带来的清凉吧!
偶尔也会有女孩像红茶,但加了糖的红茶,
也还是太甜。
告别了青涩的洛神红茶,在考上研究所後,我渐渐地喝起苦涩的咖啡。
因为研究生日夜颠倒的生活,常需要靠咖啡来提神。
但我只会为了念书而喝咖啡,从不会为了喝咖啡而念书。
青涩的日子,当然也被苦涩的日子所取代。
但喝咖啡只是习惯,并不是生活。
去年某一个仲夏的夜晚,独自去逛夜市。
经过一个卖香水的摊位,我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江边的笨鸟,你也来逛夜市啊!」 蓉的声音很兴奋。
『你怎麽也会在这里?』我的声音虽然也是兴奋,但却带点不解。
「我来卖香水呀!呵呵…真是好久不见了。」
「你也真是的,这麽久了都没半点消息。」
「你在念书还是工作?顺不顺利呀?日子过得好不好?」
「你有女朋友了吗?怎麽没带女朋友来逛街?」
蓉劈哩啪啦地说着,我却只是看着她隆起的肚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送你一瓶香水。这是有大吉岭茶香的香水喔!」
「以後你就只是大笨鸟而已,不再是“臭”笨鸟了。」
「这叫 BALGARI POUR HOMME 啦!义大利名字,你听不懂的。」
蓉依旧兴奋,招呼客人之馀,还送我一瓶香水。
『嗯…谢谢。』
「嗯啊嗯的,你的发语词还是没变。呵呵…」
『嗯……』
看着她忙碌的样子,我便告诉 蓉我先去逛逛,待会再回来叙旧。
「你要马上过来喔!我快收摊了。」 蓉微笑的声音在身後响起。
不知怎地,我用比平常慢了好几倍的速度在夜市晃了一圈。
每走一步,便更思念洛神红茶的味道。
但就像青涩的日子不可能重来一样,我的舌头也丧失了对洛神红茶味道的记忆。
原来跟我告别的,不仅是青涩的日子和洛神红茶青涩的味道,
还有青涩的恋情。
脑海里涌上第一次见面时,我急着想跑上楼,而她却拖着不想走出浴室的往事。
蓉那时不得不走出浴室面对我,但我现在却可选择绕路避开她。
绕了路,经过一个凉水摊,竟然看到上面写着:“洛神红茶”。
心头一惊,我忍不住买了一杯洛神红茶。
只喝了一口,眉头便已纠结。
洛神红茶的味道,嗯……?
果然微酸。
jht. 于1999年1月9日
作 者:
迷途殊归
时间:
2006-7-7 08:43
看来楼主是一个很喜欢痞子蔡的人。
对文字我到没有特别喜欢的作家。书、音乐、电视剧。对我来说对味就好。
我QQ昵称用洛神红茶用了三年。直到前段时间才改。
不过我并不是因为痞子蔡的这篇小说所以才叫那个昵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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