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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全文完结)
浮动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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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田飞的太太来访
(一百零四)

一天上班接到冬冬的电话,“蓝,我们可不可以把你那间屋子租出去?”
那个时候,我的房间还没有到期,想着自己也不会回去住了,也就答应了,“我还剩一些东西,你帮我放好,我有空的时候回去拿。”
也怪自己多事,没事的时候我把新房子的照片贴在校友录上给大家看,上班的时候突然接到田飞的短信:“听说你搬新家了,祝贺!”
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对这个人,基本上已经毫无感觉了,但还是礼貌地回复了:“谢谢!”
他酸不溜秋地说:“你房子车子都有了,强人啊!”
其实我很想解释,房子有贷款,车子是别人的,但想想算了,就没回。
可是到了晚上,田飞俩口子居然一起给我打来电话:“蓝,以前的事就不提了,今后我们还是好朋友。恭喜你乔迁,我们一定要送份礼物给你。”
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受宠若惊,连连说:“不客气不客气。”
彼此没什么话说,电话里突然一阵静默,我刚想说“再见”。田飞居然提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请求,或者说是要求:“小露的妹妹要来南京旅游一个星期,能不能住你那?”
晕倒!
我难道看起来很像雷锋吗?这个找我借钱,那个要住我家。
我迟疑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可能不行,我父母要来。”
小露抢过话筒:“没关系,小姑娘适应能力蛮强,在客厅睡沙发就行了。她说姐夫在南京上的大学,如果她来南京连个住的地方都搞不定,小姑娘可就有话说了……”
“我客厅里没有沙发,还没来得及买。”不想让小姑娘有话说,掏钱让人家住酒店啊!我心里想。
“那打地铺也行啊。蓝,你不是还在怪我们吧?”
听她这么说,我反倒没辙了,突然想到可以安排这个妹妹去和冬冬他们一起住,于是说:“这样吧,我原来租的房子还没有到期,她来住那吧。”
显然这小两口只是想找个地方给妹妹住,对地方没有任何要求,听说我能安排,那头立刻一迭声的感谢:“蓝,你真好。”
挂了电话,立即联系冬冬,想告诉她先别把我那间屋往外租。可是冬冬告诉我:“啊?人都已经搬进来了。”
我那个懊悔啊:你真当自己是雷锋啊,不会说不啊?
(一百零五)
  想到小露的妹妹要住我家,我上班都心神不宁,一份报表错了两个数据,被头头拎进办公室好一通教育。头头上纲上线,将这两个小错误直线上升到“会影响整个集团公司的年度审计”。
  被领导训得七荤八素,心里琢磨的还是:我的新房子,怎么可能给当年情敌的妹妹来住?
  想来想去,发了个消息给田飞:“抱歉,我这边出了点状况,不能安排小露妹妹住了。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她订酒店。”
  发过去好久,他都没有回,估计是生气了,生气就生气吧,不关我事。
  当时代言我们公司产品的一个小明星将会来宁做宣传。媒介部有个女同事回家生孩子了,人手不够,我是从那调过来的,因此被临时拉去帮忙,负责新闻稿的撰写和部分接待工作。
  眼看明星姐姐就要来了,市场部的同事都很羡慕我:也许有歌迷送她礼物,她带不走,到时候你全部摞回来给我们哦。
(一百零六)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我正在办公室加班,去楼上房间复印材料。回来一看手机,居然有九个未接来电,统统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我赶紧回过去。
  电话一通,我的喂字还没出口,那头的女人就披头盖脸来了一句:“你怎么不接电话!”
  口气像极了我们大老板,我心里直发毛:莫非是我们大老板的秘书?于是恭敬的问:“请问您是哪位?”
  那头依然很不客气的说:“我是小露的表妹!”
  我气得把手里的文件狠狠掼在桌子上,“你找我干吗?”
  “咦,我姐让我找你的呀,让我住你家。我已经到南京了!”
  “你……你……你……”我又气又惊,根本说不出话来。
  那个表妹却像机关枪,话说得有快又长:“我现在就在南京火车站,你家怎么走啊?你不是有车吗?最好来接我一下!”
  “我不是已经给田飞发过信息了吗?出了点状况,不能安排你住了。”我定定神,表达了我的意思。
  “啊?他们没告诉我呀!”那头大惊。
  “你先挂,我联系一下田飞。”我一边说,一边用办公室电话拨通了田飞的手机。
  田飞很无辜:“我没有收到你的短消息啊!你要是打个电话给我就好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你能不能帮忙找个地方安顿一下,这么晚了,一个小姑娘在外面很不安全哦。”对方轻描淡写,说得话却让我感觉有点逼我就范的意思。
  “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啊,总不能跟我睡一张床吧!”
  “睡一张床有什么问题,反正都是女生,她不会介意的!”田飞的话令我气得撞墙。
  “她不介意,我介意!你们自己想办法吧。”我砰得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觉得好解气,但隐隐的有点担心,小露的妹妹会不会真的找不到地方住。
  帮她订了如家快捷酒店的房间,正好在打折,128元,打电话让她过去。
  “你当我是大款吗?128一个晚上,我住不起。”小姑娘火气似乎比我还大。
  “那你能承受多少钱的房间,我帮你再找找。”我强压住怒气。
  “我这次来压根就没有准备住宿的钱,以为你们这些人帮忙呢!”
  “小姐,如果你不需要我帮你找房间,那我就挂了。”
  “如家就如家吧,在哪?”对方口气软了下来。
(一百零七)
  小露的妹妹自己打车去了酒店,我舒了口气,加班完毕后约阿文去避风塘吃宵夜。
  我为自己点了败火气的百合莲子汤。
  等菜的时候,我义愤填膺地发牢骚,从三年前小露插足说起,一直说到如今要安排个妹妹住到我家来……
  就在我讲得捶胸顿足之际,肩膀被人重重得拍了一下,扭头一看,居然是猴子姐姐,脖子上的长丝巾一直拖到膝盖。
  “嘿,讲什么呢,这么兴奋!”她冲我乐,然后一本正经的向身边女伴介绍:“我老弟的梦中情人。”
  我被说得脸直发烧,赶紧解释:“不是,那什么……我。”
  “别说了,越描越黑。”阿文打趣。
  “你们慢慢吃啊,我们先走了。”猴子姐姐拽了一下阿文的辫子,施施然告辞。唉,这个大姐可真是自来熟,她跟阿文第一次见。
  等我们结帐时,阿文发现脚下有一枚亮晶晶的胸针。
  “得,肯定是那姐们的。”我打电话给猴子姐姐:“是不是丢了一枚玫瑰花胸针啊?”
  “啊?我胸针掉啦?”那头声音含糊不清,显然已经睡着,随即是一片悉悉唆唆的摸索声,然后一个高分贝的惊呼:“啊!真丢了呀!”
  “被我们拣到了,什么时候给你送过去。”我说。
  “太谢谢了,花蕊里面的钻石可是真货!”
  哇,我和阿文眼睛都直了。
  那颗闪烁的小石头,足足有有一个小指甲盖那么大。
第四部分
第十六章 明星姐姐驾到
(一百零八)
  第二天下午,按照行程,我们公司的小明星该到了,暂且称她为A吧。
  我去接机,公司的司机问我:“开别克君威档次够吗?”
  “这有什么不行,她又不是什么大牌,咱可是付了钱的。”我钻进车,“快走,要来不及了。”
  到了机场,正巧飞机降落。在出站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A走出来,穿着大红色的低领上衣,半露酥胸,白色外套被身边的助理挽在胳膊上,头发上卡着贝雷帽,一副墨镜挡住了大半个脸。
  老天,她惟恐别人不知道她是个明星!
  虽然赚了不少回头率,我也听见有人轻声议论:“那是A吧。”但是大家都保持着良好的秩序,该干嘛干嘛,既没有人要签名也没有人要合影。
  我心里赞叹南京人民真见过世面,有风度,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要真是引起混乱就糟糕了。
  见她们走近,我微笑迎上去“你们好,我是**公司的天蓝,专程来接你们的。欢迎!”
  然而,明星姐姐只是略一颔首,脸绷得那叫一个紧。助理也是面无表情,说:“车呢?”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耍大牌?
  坐在车上,我通过后视镜偷偷瞟了眼后排的A,她脸上抹了厚厚的粉,神情严肃,从机场到酒店近一个钟头的路程,她始终在摆弄手中的手机。突然想到一句话,“不是我不笑,一笑粉就掉!”
  我发消息给同事,“接到了,一看就是个难缠的主。”
  将她们送到酒店房间,A终于开口了,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跟我说的,“这怎么像招待所啊?”
  这可是五星级酒店啊!
  “这家酒店离公司比较近,拍照、开发布会都比较方便。”我解释道。
  A不再说话,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她的助理对我说:“A小姐向来都是住五星的豪华套房,如果酒店是安排好的,是不是可以换个好一点的房间。”
  我郁闷得要死,只好去走廊给我当年的上司李主任打电话:“主任您好,A嫌房间不好,要换豪华套房。”
  “预算不够,不能换。你跟她解释一下!”李主任一口拒绝。
  “她比较难说话,估计不愿意。”
  “你做工作呀,她是为我们服务的,耍什么耍!”李主任口气很硬。
  “那我试试。”我小心翼翼地说。
  “房间不能换,也不能太得罪她。你掌握好分寸!”
  “如果她坚持换房间怎么办?”我又问了句非常可能出现的问题。
  “那要你干吗?你想办法呀!”那头挂了电话。
(一百零九)
  没有预算升级房间,我有什么方法好想?只能如实跟人家说呗。
  我对A小姐说:“抱歉……”歉字还没出口,她就轻启朱唇,眼睛并不看我,“有什么事直接跟我助理说。”

其实她助理就站在她旁边。我接着说下去:“升级房间可能有点困难,我们的预算比较紧。”
  助理把我拖到一边,轻声说:“A小姐有点精神衰弱,睡眠不是很好,如果休息不好,很可能会影响接下来的活动。”
  TMD,这不明摆着威胁我吗?你威胁我也没有办法,咱又不是老板。我再次抱歉,但态度坚决:“我也没有办法!”
  听了这话,助理脸色也不好看了,“你们这次安排怎么出这么多状况?A小姐来宁的事情有没有见报?为什么机场没有歌迷接,酒店也没有挂欢迎横幅?A 小姐真的很大度,要换别人早就撂挑子了。”
  我那个气啊,当自己是皇后啊?要不是那身行头,走马路上也没几个人认得你!当然我嘴上是这么说的:“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为我们公司宣传,并不是个人扬名炒作,所有的行程安排早就给你们过了目,当时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那算了,就这样吧。”助理一脸愠色。
  “晚饭可以要求酒店送餐到房间,也可以去自助餐厅。晚一点,我的同事会将明天新闻发布会的采访提纲送过来。”说完我就告辞了。
  看看时间才下午四点多,突然觉得很累,就来到大堂酒廊要了一杯橙汁。
  后背往沙发上一靠,上下眼皮就直打架,心想就眯一会就眯一会,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有人在捏我的脸,“喂,你淌口水啦!”我睁眼一看,是媒介部新来的小妹洪燕。
  “采访提纲给A了吗?”这是我睁眼后的第一句话,现在想想自己真是敬业爱岗。
  “已经给她了,什么破明星啊?瞎摆谱。”洪燕也是气呼呼的。
  “唉,我已经被她折磨了一下午了。该换你了。”
  “明天见媒体,希望她有点职业道德,不要乱耍大牌。”洪燕自言自语。
  被她这么一说,我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大牌可以耍,就是别连累我们这些打工的。
  “走吧”,我说,刚要掏钱结账。洪燕一把按住我,对服务生说:“把账记在1305房间。我来签字。”只见她龙飞凤舞签了A的名字。“咱也沾点公司便宜!”
(110)
  不知道是下午睡了一会,还是惦记着第二天的活动,晚上十点就上床了,数绵羊数到十二点,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刚刚睡着,猛得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我挣扎着爬起来,看看来显,居然是公司的号码。“天蓝,睡了吧?明天这么大的活动,我都忙疯了,你居然也睡得着哦。”是李主任,阴阳怪气。
  “您有什么事?”我有气无力,实在懒得跟她解释我如何能够睡得着。
  “我刚刚知道的,据说A跟我们集团一个股东的关系很不一般,所以房间还是给她换了吧?”
  “这时候给她换?”我完全清醒了,这都几点啦?
  “明天给她换,但你一定要做好解释工作,就说今天酒店房间全部预定出去了,明天才有空房。”领导一会一个点子,让我们这些下属怎么做?
  “啊?我已经跟她们说了预算不够!”
  “你什么脑子?不懂得变通吗?我跟你说预算不够你怎么能够跟她们说?”
  “没有空房她们怎么会相信?一个电话打到总台就知道有没有了!”我也挺火大,不是你老人家跟我说预算不够吗?现在知道人家跟股东关系好,预算又够了,这预算怎么做的?
  “你不要解释,我告诉你,不管你现在是哪个部门,现在负责这件事就必须把它做好!否则你就给我回家!”那头的声音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领导怎么吩咐我怎么做,我相信做好了自己的本份!”我据理力争。
(111)
  带着沉重的负担继续睡觉是件很艰难的事情,可是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又能做什么?
  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该向谁说,只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凌晨五点一刻,又是一阵刺耳的电话铃,我感觉手啊脚啊都不是自己的,整个身体仿佛在天上飘,接起电话,那头是冷漠而严肃的声音:“快,拿笔!记!”
  居然是总公司派来专门跟进此事的张经理,他的级别和李主任一样高,此行目的,既是协调又是监督。这人惟恐分公司员工办事不利,恨不得我们每五分钟写一次情况汇报,“我这五分钟都干了哪些活”。
  我赤着脚下了床,四处找笔未果,跑到梳妆台上胡乱拿了支眉笔。
  “1.到现场后再给记者们打一次电话,嘱咐他们不要迟到;2.现场布置虽然交给酒店做了,但你们一定要把关;3.如果A不配合,你们该强硬就强硬,不要听某些人胡扯,说她跟什么人有关系……”
  挂了电话,我感觉自己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看看慌乱之中拿眉笔记录的字字句句,以及秃了一大截的雅施兰黛眉笔,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世界上所有的领导都这么变态?还是变态的领导总是让我遇到?如果同时遇到两个变态的领导,应该听谁的?
  窗外天空已经泛白,依稀可以听见送奶车的声音,我四肢无力的躺在床上,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如果我可以退休就好了。
  我拿起手机把这个美好的愿望发给阿文,想必此时的她还在睡梦中,如果一睁眼能够看到,估计可以很快清醒。
  谁知道她很快就回了,“我自工作之日起,就在盼望退休了。”原来这个女人正在写项目计划,已经熬了一个通宵了。她悲观的说:“我想点把火,把办公室给烧了。”
(112)
  唉,谁都不容易!
  起身为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早餐,希望自己既可以早点退休,又可以不要变老。
  抵达新闻发布会现场的时候,场地布置的已经差不多了,我坐在休息区,开始给记者们打电话,提醒大家一定准时到。
  电话打完,正看见李主任和张经理一起进场,估计是同坐一辆车来的,两人不知道正在谈些什么,喜笑颜开。说到得意处,张经理还拍了拍李主任的手背,手法很好,既显得亲热又不觉得暧昧。
  眼看发布会就要正式开始了,公司领导、媒体记者、礼仪小姐都已经陆续到位了,大明星却迟迟没有现身,据说还在化妆。
  “快一点,马上就要开始了,五分钟之内可以下来吗?快一点!”洪燕又打电话去催。
  挂了电话就跺脚骂娘:“TMD,我一个小时催了十几次,到现在还没下来,什么狗屁明星!”
  “别打电话了,我直接去13楼找她们!”我一路小跑进了电梯。
  A房间的门虚掩着,助理的声音又尖又高:“这时候知道催啦,咱就慢一点,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怠慢!”
  我心里那股火啊,蹭蹭往上窜。我一把推门进去,“两位小姐,有没有准备好?”
  “没看见A正在化妆吗?”助理没想到我会直接推门进来,只好强作镇静。
  “如果你们不立即下楼,造成的一切后果,自己负责!”我对助理说,其实也是对A说。
  “别说得这么严重,迟到几分钟有什么关系?”A也忍不住了,“大惊小怪,真没见过世面!”
  我被领导骂就算了,我吃人家的饭。你算哪根葱,充其量在群众面前混个脸熟而已,也跑来耍大牌?我说:“如果记者写出什么负面报道就会影响我们公司的形象,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我们请你来是做宣传的,不是来出丑的!”
  “你算什么东西!”助理冲出来骂架!
  “我不和没素质的人说话!”我砰得关上门离开。
  我前脚刚进宴会厅,身后就响起掌声,我扭头一看,他们俩后脚也下来了,A脸上浮满职业笑容,频频点头致意。我松了一口气,心里骂:“有种你们别下来啊!”
(113)
  陆续有些歌迷知道A来宁的消息,跑来酒店大厅等着见她,酒店的大堂经理跟我们商量:“能不能安排A来见她们一下,好让大家快点散?”
  此时发布会已经结束,我打了个电话给A的助理,想想这是个不错的娱乐新闻,又请还没离开现场的记者过来拍摄A见歌迷的画面。
  又是迟迟不来,歌迷们继续虔诚的等待,没有一丝丝的不耐烦,我和记者都急得跳脚了,终于见到她施施然下了电梯。歌迷刷得一下蜂拥过去,摄影记者也抗起机器拍摄。
  对着摄像机,A的所有表现就像我们在电视里看到的一样,微笑、握手、签名……结束后,在电梯里,A对助理说:“握了这么多次手,一定很多细菌,你呆会去帮我买块舒肤佳。”
  助理点点头:“知道了。”然后递给她几张贺卡,“这是歌迷送的,你看看?”
  “你帮我看吧,上面肯定有细菌!”A双手抱臂,碰都没碰。
  晕死,我无话可说。
  新闻发布会成功召开,新产品顺利推出,总公司领导表扬,媒介部上上下下,一派喜气祥和的气氛。此次活动公司拨了20万,后来一轧账,发现还剩下1万多块钱。正常的情况下,这笔钱会拿出来请大家吃吃饭唱唱歌,然后买点超市、商场的购物券,发给部门的同事。
  虽然我不是媒介部,但[WoRi]日夜夜围着这个活动忙,吃得辛苦也不老少,估计领导会安排份礼品给我。正想着美呢,洪艳告诉我一个消息:李主任剩余款项还给公司了!媒介部所有小兵都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
  得,礼品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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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有情无情,何必纠缠
(114)
  我重新回到市场部,正在开会,讨论下半年的销售任务。
  小露的妹妹打来电话:“我在商场里摔了一跤,脚腕痛得厉害,估计是骨折了。”那头声音嘈杂,还有人大呼小叫。问清了地址,居然就在公司楼下。
  赶紧跟经理打个招呼,下楼,商场门口的台阶上围了一圈人,一个带鸭舌帽的女孩坐在地上,我拨开人群走进去。
  “你是小露妹妹吗?我是蓝,你怎么样啦?”
  “我痛死了,你怎么才来啊?”
  “送你去医院吧。”我找了辆出租车,大家七手八脚把她给搬到汽车后座。
  “去最近的医院。”我对司机说。
  小露妹妹在车上不停的呻吟,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看来真是疼得厉害。
  到了医院一诊断,的确是脚踝骨骨折,需要立即手术,手术押金3000块,并需要家属签字。
  我打电话给田飞,“小露的妹妹脚腕骨折了,现在在医院。”
  “情况怎么样?”田飞似乎很震惊,她不是没在你家住吗,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她在商场摔了一跤,打电话给我的,没时间解释那么多,马上就要手术,押金3000,我没那么多钱,你赶紧打到我卡上吧,卡号用短信发给你。”
  刚挂电话不久,小露妹妹放在我包里的手机就狂响不已,我一看来电显示是“露姐”,就没接。没想到,立刻又来了条短信:“你在哪?蓝跟说你骨折了,要3000块押金手术,是真的吗?”
  突然觉得很悲伤,我很像骗子吗?而且是只骗3000块那个级别的骗子?
(115)
  晚上九点多,田飞夫妇驱车赶到南京,据说这位表妹远在西安的父母也在火速赶来的途中。
  我从下午四点一直守到晚上九点,其间就出去吃了碗面,说什么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见他们来了,我打了个招呼,准备回家。小露看都没看我,直接冲进病房探望她的妹妹,田飞显得有些尴尬,说:“今天麻烦你了。”
  “不客气。”我客气的说。“押金条给你。”
  “厄,女强人跟我分得很清楚啊,不肯替我垫钱!”田飞期期艾艾,话里有话。
  “装修房子把钱都用光了,还借了一屁股债,这么急的事,我有的话肯定就垫上了。”说完,转身离开。
  站在医院门口的公交站台等车,路边有老太太在卖花,便去买了一大束的勿忘我。这种花很平凡,喜欢它即使失去水份后变成干花,也一直绽放着。
  48路迟迟不来,疑心错过了,于是凑到站牌前看看末班车是几点钟。
   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在等车吗?”
  我转过身,看见田飞,他忧伤的看着我,“你在等车吗?”
  一时间恍惚,现在是什么时候?我要去哪里?我跟面前这个男人有过爱恋的,不是吗?
  昏黄的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手一松,花落了一地,紫色的勿忘我。
  “勿忘我,是吗?”
  “是的。”
  “蓝,我知道了,突然间什么都懂了。”田飞突然拉住我的手,热烈而焦灼的说:“你过得并不好,是吗?奥迪、房子、装修,那都是为了气我的,是吗?否则你不会坐公交车,否则你也不会拒绝小露的妹妹去住!”
   我还是很茫然,只看见48路靠站,我背上包准备上车。
  田飞一把拽住我,摇撼着我的肩膀:“为什么要骗我?回答我,回答我好吗?”他的眼睛闪亮,禽着泪水。男人的眼泪。
  身后一个凄厉的声音:“田飞!”那个声音仿佛晴天霹雳,一下子把我从混沌状态拉了出来,也一下子把面前这个男人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是小露!
(116)
  小露冲出来,扬手给田飞一个耳光:“难怪你一定要连夜赶过来,原来是为了这个女人!”说着就来撕扯我的衣服,田飞拦着她。我们三人,成了路人眼中的一出戏。
  好容易突出重围,打了辆车逃离现场。
  在浴缸里泡了很久,一直在思考命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客厅的电视机在放昆曲《牡丹亭》,正是经典的游园选段,“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咿咿呀呀,唱尽世事无奈。
  记忆回到1999年那个风淡云清的夏末早晨,我提着行李独自一人来到学校报道,第一志愿是新闻系,分数不够,被调剂到中文专业,心里觉得有些失望。
  迎新晚会上,礼堂里点满了蜡烛,映照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庞。有学长在用吉他弹奏《加州旅馆》,清清的吉他音在每个角落里流淌。
  “你是99中文的新生吗?”一个男孩子问我。白衣胜雪,黑目若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田飞。
  “是的,你呢?”我托着下巴。
  “我们是同班同学。”男孩子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喜欢中文吗?中国的语言文字多么的优美啊,譬如‘碧海蓝天’,你想一想,世界上有哪种语言能用四个音节就勾勒出一副画?”
  碧海蓝天?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的是碧蓝的海、蔚蓝的天,海天一色,白浪舒卷,微风拂面,真是令人着迷!
  之后的青葱岁月,这个男孩子拉着我的手,去乌衣巷、桃叶渡、鬼脸城……走遍了南京的大街小巷。
(117)
  洗完澡,感觉身心都愉悦了一些,躺在地上看电视。由于一直没有闲钱添置其他家具,因此买了一块地毯,若干个靠垫,冒充沙发。
  手机响了,是田飞,我没打算接,把手机调成静音,让他慢慢去打吧(市场部的员工是不能擅自关手机的)。
  果然,摆在茶几上的手机一直在闪烁,说明他一直在打啊打啊。然后是短消息:
  速回电!
  速接电话!
  有急事找你!
  其实明知道电话在响,故意不接也是很难受的。为了排遣这种难受,我打了电话给阿文,阿文听说了这出闹剧,苦笑不得,“你的初恋情人怎么这样啊?”
  “我哪知道。”说到这,又来了短消息,“小露自杀了,快点和我联系。”吓得我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我出身清白做人规矩,怎么会遇到这种破事,我结结巴巴对阿文说:“完了……完了,田飞发短消息来说小露要自杀!”
  “啊!”阿文在那头一声惊呼,“不会吧。”
  “我……我,我该怎么办啊?我先给他回个电话吧。”刚想拨田飞的手机,又有电话打进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应该是鼓楼区的区号,我战战兢兢的接了。
  “蓝,有没有时间,我想跟你谈一谈。”居然是田飞,他声音镇定语气平缓,丝毫感觉不到他老婆要自杀。
  “不是说小露要自杀吗?你在哪?”
  “啊?”对方也很诧异。
  “你刚才发消息告诉我的呀!”我也糊涂了。
  “噢,她刚才把我手机抢去了,肯定是她冒充我给你发消息。”
  “这都什么事啊!”我气愤的挂了电话。
(118)
  第二天上班,公交车半途抛锚,导致我差一点迟到。我提着包,喘着粗气,赶在最后一秒钟打了卡。
  “保住了100块呐!”我抚了抚胸。“小章,你今天真美。”照例跟前台的mm打了个招呼。
  “哎,有人找你呢,一大早就来了。”小章说,“挺神秘的,跟我打听你呢。”
  我的心又提起来了。
  透过会客室的玻璃,我看见田飞正坐在沙发上翻杂志,白衬衫邹巴巴的,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很憔悴。一时间,说不上来的滋味,这个男人当年给了我那么多快乐,之后又给了我无尽的伤心,如今又如此纠缠不休……
  他心不在焉,抬头发现了玻璃外面的我。他放下杂志,立起身来,就这么看着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心酸更大于怨恨。
  “你怎么来了。”我走进会客室。
  “我来找你。”
   “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谈谈。”
  “可是我现在正在上班哪,换个时间吧。”
  “对不起,我也不想来打扰你工作,但你一直不给我机会。”他逼视着我。
  “你误会了,只是我觉得我们之间实在已经没什么好谈。”我无奈的说。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说要等我的呀,在原地等我,你不记得了?”他有些激动,声音高了起来。
  “是,但你也让我成全你们啊。”提到等字,我忍不住冲了他一句。
  “你让我怎么说,你让我从何说起呢?”他愈发大声,惊动了走廊上的同事。
  “好好好,我在工作,晚上再谈吧。”怕引起误会,我赶紧说。
  “好,我等你。你如果不来,我就一直等!”他赌气着说。
(119)
   晚上,我如约来到离家不远的蓝湾咖啡,田飞早已经在此等候了。
   “你真准时。”田飞看看手表,“不早不迟正好七点半。”
  “事实上,我习惯提前五分钟到。”我转眼望了望窗外,这里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莫愁湖,莫愁女的凄美传说让这片不大的湖显得那么富有人情味。
   空中漂浮着若有似无的钢琴声,叮叮咚咚,我想起关杰,那个曾经吻过我额头的已婚男人。呵呵,又是一个已婚男人!一时间有点走神。
   “有些事情,我想解释。”田飞点了一支烟,贪婪了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说,“那时候,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不过事情发展的,越来越让我回不了头。”
   我看着他,他继续说:“小露说她怀孕了,她这么小,我怕她受伤害,结果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后来,宝宝生下来,其实她自己就是一个小孩,根本不懂得如何做一个母亲。她既不愿意母乳喂养,也不愿意带,一满月就送到她爸妈那边,说老实话,连我都没见过几次。”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桩婚姻是个极大的错误,我想摆脱。”
   “离婚似乎是你和小露的事情,我不想做知心姐姐。”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想你能回到我身边。我们曾经那么相爱,一定能够重新开始……”
  “这完全没有可能。”我摇头。
  “怎么没有可能,蓝,你不要伪装坚强了,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不要使性子了,何必为难彼此呢?”
   “我使什么性子?”我急了,“说老实话,我至今愿意与你坐在一起喝茶,小露妹妹出了意外,我还愿意帮一把,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以及我对初恋本身的那一点怀念,与你这个人,没有一点关系!”
   “你撒谎!”眼前这个男人有些愤怒,他还是那么的固执,以及坚持己见。
(120)
   无奈之下,我拨通了猴子的电话,“有没有兴趣聊一聊,我现在的男朋友,很优秀,至少在我的眼里。”
   电话通了,我打开免提扬声器:“猴子,我正在和田飞喝茶,打个招呼吧!”
   猴子真是个绝顶聪明的家伙,不仅迅速入戏,而且表演的入木三分。他先彬彬有礼的问好“久仰田先生大名”,然后暗示了我们即将“选日子大婚”的亲密关系,再不露声色的表明了自己兜里有钱“蓝说喜欢吉普,你说陆虎怎么样?”,最后绵里藏刀“谁敢纠缠我的人,白道黑道整死他”!
   猴子是个话唠,遇到这种场合免不了要超水平发挥,我却怕他言多必失,等他讲完狠话就赶紧掐了电话。否则,估计他一定会从最新款手提电脑一直说到蜜月游选择地,然后发散到各地美景及旅游攻略。
   这通电话令田飞很沮丧,他不再说话,用手指在桌面上无规则的画圆圈,最后他说:“希望你比我幸福!对不起。”
  这是他第一次向我郑重的说声“对不起”,这些年吃得苦受的委屈如泉涌一般直冲上来,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也祝福你和小露,当时我成全你们的确是做了很大的牺牲,我希望自己的成全,能够有好的结局。”我很真诚的说。
  那一刻,我也看见他眼中隐隐的泪光。
第十八章 我和阿文的大头梦
(121)
  处理了如此一件棘手的事情,整个人都仿佛轻松起来。我哼着小曲,散步回家,站在家门口,突然之间天昏地暗,因为我发现:忘带钥匙了。
  只好打辆车去找阿文,作为闺中密友,她持有我的家门钥匙。我刚刚搬家的那段时间,她经常潜入我家睡午觉,我晚上下班回家一看,俺的床被糟蹋的一塌糊涂,真不知道,她率领了几批人马来此睡觉。
  “你个糊涂蛋,钥匙怎么能忘带?我出门前总要摸摸包,防止没带钥匙!”阿文教训我,同时起身为我找钥匙。
  书架、床头柜、壁橱以及五斗柜的五个抽屉……阿文基本上把家里翻个底朝天了,还是没有找到我的钥匙。
  “你确定我有你家钥匙吗?”阿文问。
  “天呐,当然确定。谁那时候天天跑去谁午觉,鬼啊?”我直呼愿望。
  “那我为什么找不到?”阿文又问。
  “这应该我问你才是!”我那个急啊。
  “莫急莫急,让我想一想……”阿文盘腿坐下,做沉思状,手里拿个笔,在报纸上乱画,看起来有点像占卦。
  大约想了一两个钟头,待我将《纵横四海》重看了第n遍之后,这个女人拍拍脑门,一跃而起,从针线盒里拈了枚钥匙出来,“藏得太好了,以至于自己都找不到了。”她解释。
  顿时我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了。我真英明,想到在你这备一把钥匙!”
  “我更英明,把它保管的这么好!”阿文也不是个谦虚的主。
  “你也放把钥匙在我家吧!”我提议。
  “啊,你什么记性?”阿文张牙舞爪来扑打我,“早在两年前,我就给过你了!”
(122)
  找到钥匙,已经不早了,干脆留宿在阿文家。用她的卸妆油、保湿水、面霜、精华素……然后一一讨论每一种产品的优缺点。这个女人新买了安娜苏的金色指甲油,一时兴起,将我的手脚指甲涂得闪闪发光、金碧辉煌。我觉得实在太夸张,又用洗甲水慢慢的将指甲洗干净……
  到了该睡觉的钟点,自然是睡不着的,躺在床上聊天。
  “你跟闻易发展的如何?”我问阿文,两个女人秉烛夜谈,爱情是永恒不变的话题。
  “挺好的。”
  “你们会结婚吗?”
  “如果不出意外,我想会的。”阿文想了一下回答。
  “你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了。”我恭喜她。
  “也许吧。”阿文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总是有一种不确定感,觉得幸福是不是真的来了?”
  “别瞎想了,你以前太糜烂了,导致现在患得患失。”我劝慰她。
  “靠,我不过是谈了几段无疾而终的恋爱嘛!哪像你,一天到晚跟有妇之夫纠缠不清,闹得人家老婆要死要活。你说我俩谁糜烂?”阿文极端不服气。
  “去你的,不要败坏我名誉,都是有妇之夫纠缠我!”
  “说真的,如果关杰离婚,你会和他在一起吗?”阿文问我。
  看着天花板,我想到了那个初春的深夜,我们肩并肩走了那么远,彼此的衣袖轻微触碰,生出小小的暧昧情绪,这个人,那么远却又那么近。“唉,我似乎都不认识他。”我口是心非。
(123)
  第二天,阿文送我去上班,半道找了家鸭血粉丝汤店吃鸭血粉丝。按理说,一大早不应该食用这么辛辣且油腻的东西,可是那天我们俩就是拼了命想吃。
  结果老板娘相当牛,坐在角落里看报纸,要醋没有,要辣油得自己拿,一气之下,我们扔下基本没动筷子的鸭血粉丝夺门而出。身后传来老板娘的讽刺:“吃个鸭血粉丝,以为是在金陵饭店吃大餐啊,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烦死人!”
  我和阿文面面相觑,惊为天人。
  去公司的路上大塞车,早高峰嘛,也可以理解,但是刚刚受了刺激的我们心里郁闷呐,阿文小姐把车喇叭摁得不歇,直到警察叔叔多看了她两眼才消停。
  “阿文,你说我们俩要是出名了,成大腕了,谁敢这么不待见咱俩!”我突发奇想。
  “就是啊,我们成立一组合,把什么辣妹啊、twins啊,统统打败!”阿文立即附和。
  接下来,我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沉浸在虚幻的想象中了:
  我:“我们太有名了,现在为什么这么着急,就是赶着去嘎那参加电影节呢!”
  阿文:“其实急什么,咱俩不到场,还搞什么电影节啊?”
  我:“哎,谁说不是呢?一路上都是记者在盯着咱们,烦!”
  阿文:“是啊。哎,你说我去走红地毯要不要换双高跟鞋?”
  我:“干嘛换呀,你穿什么都成,你要是穿睡衣,那全巴黎、伦敦、纽约的女人都改穿睡衣上街了。”
  阿文:“对对对,我们就是时尚的缔造者。我这一红,立刻就找个小助理折磨她,就像我老板折磨我一样!”
  我:“我也要找一个。天天叫她去买热得烫手的肉包子。”
  阿文:“她大老远买回来,我扔一边去‘不烫,重买’。她再去买,我再扔,‘虽然烫,但还没有烫手,重买’!最后她连蒸笼给我端回来了,我一摸,哇,真她妈烫,‘滚,这么烫叫我怎么吃啊!’”
  我俩暴笑,已经完全沉浸在成名的幻想之中了。红灯变绿灯了,我们还不走,直到后面的车死命的鸣笛,才姗姗起步。
  我:“其实做名人也很累的,我们过去不光彩的历史全部会这些老同学、老同事、旧情人兜出来。”
  阿文:“给他们钱,封住他们的嘴。叫他们开价,大着胆子开,我乘以10倍给他!”
  我:“还有狗仔队要对付!听说他们会把名人家里的垃圾都扒出来做八卦新闻”
  阿文:“怕什么?我们这么有钱,在花园里安装一个小型的垃圾处理系统,所有垃圾都变成污水排到下水道!”
  我:“狗仔真是麻烦。你说我们素面朝天出门,他们会说我们憔悴;我们化妆打扮,又说我们太妖!”
  阿文:“我们逛街不买新衣服,就说我们陷入经济危机,窘迫不堪;买了新衣服,又说我们败家!”
  我:“我们不谈恋爱,就说我们可怜;我们谈了恋爱,又说我们乱搞!”
  说到这,我们同时长叹一口气,异口同声道:“没法活了!” 
(124)
  到了公司,远远看见一帮人围在楼下,闹哄哄的。
  “看,是我的粉丝团。”我对阿文说。
  “咦,怎么都是男的啊?”
  我定神一看,果然都是三四十岁的汉子,“嗨,这有什么希奇,我俩是中年男人的偶像。”
  “应该这么说,我们是大众的偶像,包括中年男人。”阿文补充。
  我施施然下了车,走进公司大楼,中年男人们的眼睛齐刷刷的看着我。我对其中一个笑了一下,但发现他目露凶光,便赶紧收回笑脸,低头上楼。
  到了公司门口,问前台小章:“门口怎么都是人?”
  小章的回答令我大跌眼镜,“楼上一家公司欠包工头钱,包工头召集了一大批民工来讨债。”
  之后又从同事口中得知:“欠钱公司的员工见这架势早已经溜之大吉,讨债的在这堵门呢!”
  我将谜底告诉阿文,想将她从幻想中彻底拉出来,结果她叹了一口气说:“作为一个大腕,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呢?就是当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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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老爸老妈前来视察
(125)
  老爸老妈终于要来看我了,为了迎接她们的到来,我又去买了一张地毯放在书房充当床。下班以后,想到自己还有条薄被在以前的房子里,就跑去拿。
  天已经黑了,以往经常有老头老太太坐在单元门旁边聊天的,那天也没见着。一只猫,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发出凄厉的哀号。
  楼道灯坏了,接着手机的微弱光亮,上了楼。敲了半天,门开裂开一条缝,缝里是一双细长的眼睛,充满戒备。我疑心自己走错门了,抬眼看看房号,问道:“请问冬冬在吗?”
  “不在。”门依然只开了那么一点,传出的声音瓮声瓮气。
  “还没有回来吗?”我又问。
  “恩。”对方吝啬每一字,却仿佛在黑暗中窥视我。
  我头皮发麻,觉得这一切好象恐怖片里的场景,按照电影里的情节,如果我继续追问或者推门进去,将会招至杀身之祸。
  正准备转身离开,冬冬回来了。
  她见到我好高兴,“你怎么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说:“我想过来拿点东西,还以为你在呢!”
  “进来说吧!”冬冬把我拉进屋。开了灯,眼前突然一亮,有点眩晕。
  过了片刻,我才发现,这套房子已经大大变了样:我的房间摆了两张高低床,大衣柜上贴满了挂钩,钩了若干长裤和衬衫,书桌上堆满了杂物,沙发则被挪到了客厅。
  屋子里,充满了腥甜的人的气息。
  冬冬进屋帮我找箱子,找了一圈没找着,后来发现竟然在客厅,上面铺了报纸就成了饭桌,油腻腻的泡面碗就摞在上面。
  七手八脚把我的箱子解救出来,上面盖满灰尘并且印上了一块油渍,暗乎乎的。
  这个箱子不是什么名牌,刚进大学时买的,箱口用白雪修正液写着“99中文 蓝”,至今字迹依然清晰。之后的七年里,我换宿舍、搬家、去上海、回南京,它一直陪伴着我,如同一个长久的伙伴,忠贞不移。所以我一直很宝贝。
  看着那块刺眼的污渍,我特别生气,看着冬冬抱歉的站在一边,这股火又不知道冲谁发。正巧,刚才在门内窥视我的细眼睛男生将门重重的关上,我的火气终于爆发出来:“你干吗呢!”
  这个家伙看起来顶多二十岁,被我冲了这么一下,做了一个鬼脸,回到原来我的房间,对,现在是他们的房间,关上门,不再出来。不一会,房间里传来劲爆的枪战声,应该是在打游戏,一片嘈杂中,男孩嘶哑着嗓子唱:“我不想、不想长大……” 
(126)
  不一会,又有人用钥匙开门进来,是一对小情侣,女的背只小包,男的提了几个馒头,一包熟菜。
  我与他们,彼此都没有打招呼。女的放下包半躺在沙发上,旁若无人的开始脱鞋,男的发现充当饭桌的箱子不见了,气呼呼的将吃食往电视柜上一放,解开塑料袋,拎出只鸡爪子,空气中又弥漫了食物的味道。
  正和冬冬聊着家常,男的发话了,“喂,箱子是你的吗?”
  我鼻子里发出“恩”的一声。
  “你是房东吗?给我们添一个饭桌啊。我们住客厅,既没有床又没有桌子,太不方便了。”
  我吃惊不小,原来这小小的客厅竟然也被租了出去,60平米的两居室,按床位计算,一共住了8个人,实在是不可思议。我摇摇头说:“我不是房东。”
  于是,男的继续专心啃鸡爪不再说话,女的脱了鞋后也不去洗手,用塑料袋包了手指去撕馒头。我看得心里那个难受哇,仿佛一万只蚂蚁在爬,打算赶紧离开。
  “蓝,你先别走。”冬冬把我拉到她的房间,房间里也是一片凌乱,被子没叠,衣服胡乱的搭在椅背上,皱皱巴巴。
  冬冬从抽屉里拿了五百块给我,“先还你这么多,有了我再还你。”
  “不急,你先用着吧。”我看了这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情况,推测冬冬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不不,真的不用。”冬冬把钱塞到我的包里。
  “这房子怎么住了这么多人啊?”我忍不住问。
  “多分摊点房租呗,这是我的主意。”冬冬无奈的笑笑。
  “身体好点了吗?”
  冬冬还是笑着,不再说话,良久,她开口:“快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下楼时,我扭头看了冬冬一眼,她正倚门站着,仿佛一尊雕塑。
(127)
  回到家,把大床上的床单、被套统统给换了,钻进被卧,有清新的香皂味道。给老爸打个电话,确定他们乘坐的车次。“我都安排好了,你们来视察吧!”
  周六一早,我兴冲冲去火车站接站。新建的南京火车站正朝着玄武湖,宏伟壮观,因为太宏伟了,以至于根本找不北。东问西问,好不容易才找到出站口,远远看见老爸老妈提着大包小包朝外走来,一个旅行包的袋子断了,每走几步,老爸就要放下包,再重新提起来,看得我好心酸。
  我迎上去,意图接过包,老爸一躲:“你哪拎得动啊?”
  老妈是老爸的忠实fans,连连帮腔:“是地,是地,你拎不动地!”
  懒得辩解,我抢过行李,快步走在前面,老爸在身后悄悄说:“你看看,女儿长大了。”
  一句话,说得我眼睛湿润了。后来,我将这一幕说给阿文听,阿文感慨的说:“从记事起,吃鸭蛋时,我爸一直都把蛋黄挑给我吃,有一次,我看见他把蛋黄挑到我妈碗里,那一刻,我知道自己真的长大了。”
  我把他们带到我的新房子,一进小区,老爸就开始赞不绝口,“恩,不错不错,种了不少树!”
  在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里充满了喜悦,就好象小时候考试考了好成绩,迫不及待要拿回去展示。
  一开门,老妈惊呼:“哇,这么大!”
  唉,房子空空荡荡啥也没有当然大。我问:“还成吧?”
  老两口东看看西看看,然后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说:“还可以!”从小到大,作为一个内敛家庭的孩子,“还可以”向来是对我的最高褒奖。
  吃了午饭,带着老爸老妈去楼下转转,熟悉环境,哪里是超市、哪里是菜场、哪里是银行……
  “啧啧,生活还挺方便的哦!”
  “现在肯定要升值了。”
  “看,那里还有一个市民广场!”
  “南京的市民广场最多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你呼我应,如同要好的小学生。我心里直乐:看来我要过上一段温馨、舒坦的家庭生活了。
(127)
  家长大人来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添置餐桌椅一套,算是送给我的乔迁之礼。送此礼物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无法习惯将地板又当桌子又当床。
  早晚能吃现成饭,回家啥事不问,往我的地毯上一躺就等开饭,吃完饭碗一丢,继续躺在地毯上看电视。房间里充满了人间气息,让我迷恋,每天恨不得下了班就回家,一刻也不愿意在外面久留。
  当然凡事有利便有弊,我每天被老妈“你还不找对象”的唠叨所包围。五十出头的妇女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认准一件事,一定要说服你,而且根本不懂得策略,唯一的方法就是:反复的、不知疲倦的说啊、说啊。

她的丈夫们,也就是我的老爸早已经习惯,可以就着唠叨声吃饭、浇花、上厕所,充耳不闻,该干吗干吗。
  我还没到这境界,听了几遍就觉得头大,可惜猴子离得太远,否则一定拖他回来冒充一下我男朋友,哪怕名节不保,至少落个耳根清净。
  早晨9点上班,一般来说,8:30以前就到岗的同志,基本上都是家有上学郎,送孩子上学后,总不能在马路上溜达,只能提前上班;而提早五到十分钟抵达公司的,都是已有家室,生活规律的已婚人士;每天踩着8点59分的尾巴,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冲来打卡的,基本上都是以我为典型代表的单身汉。
  按惯例我都是8点一刻起床,像打仗一样赶去上班。自从老人家驾到,我每天六点半就被拖起来,以至于每天沦落为和上学郎的爹娘一同上班,上了msn,一眼望去,小头像都是暗的,顿时觉得心中郁闷无比。
(128)
  家中有了烟火气息,阿文开始热爱来蹭饭,若是我加班稍稍迟了点进门,她已经笑眯眯盛第二碗了。隔三差五,还把闻易先生给捎上,带了光鸡活虾,就往我家冰箱里一塞,颇有点打持久战的意思。
  闻易真是个少见的好男人,吃了饭会争着抹桌子洗碗。老爸会摆会一副大男人的模样:“坐着别动,我在家就是从来不动的!”
  “喂!你!坐着干吗呢?去烧点开水!”老妈在厨房一声令下,老爸如被针扎了一样,尴尬的站起来去干活。
  收拾了碗筷,他们四人凑一桌子打麻将。刚开始都是亲亲爱爱,和和气气,不出一圈就翻脸,你怪我出错牌,我怪你不出冲,一场麻将下来,一对夫妻和一对准夫妻不知道要吵多少架。
  比较厉害的一次是老妈把牌一推,回屋收拾行李扬言要自个儿回常州。我和阿文轮流劝,她老人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硬是把我老爸二三十年来的全部罪状历数了一遍,时间可以精确在某年某月。
  闻易在外面劝我爸,老爸比较老实,翻来覆去就是一句:“我容易吗我!”闻易也不太会劝架,反反复复也一句:“是是是,您不容易!”
  谁知第二天,老两口又手挽手买菜去了,和睦无比,堪称模范,可一上牌桌,还是吵得一踏糊涂。
  阿文小姐是个直脾气,而且牌品还极差。这姑娘嘴皮子利落,脑筋转得又快,只要闻易出错一张牌,她能因为所以之乎者也,讲出一连串歪理邪说。一次闻易给气得实在没折了,一推牌说不玩了,剩下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实在耐不住,找了副扑克出来“斗地主”。
  我在屋里上网看八卦杂志,听着客厅里人声鼎沸,觉得异常踏实。
(129)
  一天吃晚饭,老妈突发奇想,委托阿文给我介绍对象,“你有眼光的,看看小闻多么好!”
  我一下子想到柴博士,一口饭含在嘴里差点没喷出来,对阿文说:“瞧你自己找的,再瞧瞧你帮我介绍的。”
  阿文跟我老妈撒娇:“阿姨,我给蓝介绍了一个博士呢,她看不上!”
  老妈一拍筷子,指着我的鼻子说:“啊?博士你都看不上?你想找个啥样的啊?国务院的?”我觉得我老妈有讲相声的天赋。
  老爸解围:“吃饭,吃饭,慢慢来嘛。”
  老妈瞪眼:“她多大了?还慢慢来呢!”
  提到找对象,老妈连食欲都没有了,她语重心长的跟我说:“青青比你还小两岁,人家都结婚了,找得是个公务员。青青记得吧,张叔叔的女儿,长得比你还难看……”
  我急眼了,把碗一推“我有多难看?”
  老妈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她没有你好看!”
  再看看阿文,早已经笑得趴在桌子上起不来,她一本正经的看着我,“别生气啊,你挺好看的,真的!”
  可老妈丝毫没有闭嘴的意思,她继续说:“你说说,你说说,你到底要找个啥样的啊?”
  “我要找个大款,行了吧!”我赌气说。
  老妈很严肃很痛心的说:“唉,大款能看上你?人家都要找年轻漂亮的……”。
  我丢下碗就走。
(130)
  吃完饭,阿文就冲到我房间,倒在地毯上狂笑不止。
  笑过了,她找了本李碧华的《霸王别姬》,横躺在那里看。这算是部悲剧吧,但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基本上每隔十分钟,这个女人就要捧着肚子大笑一气。
  最后她问我:“哎,你是你妈亲生的吗?” 
第二十章 唉!相亲去
(131)
   在老妈的委托下,阿文正式开始帮我物色男朋友。其实她手头的资源也很有限,不是结了婚的就是即将结婚的。
  “干脆我帮你上网找吧。”这个女人走投无路,竟出此下策。
  然后她未经当事人同意,三下五除二帮我在征婚论坛发了一个帖子。
  我登陆上去一看,差点没把我气晕,帖子是这样发的:
  “出生江南水乡的她,正是二六好年华,现独自在异乡打拼,有房,渴望有个肩膀依靠。希望他条件相当,有责任心和进取心。”
  当即打电话给阿文:“你发的什么帖子,不文不白,狗屁不通?”
  阿文做惊讶状:“啊?挺好的嘛。”
  我说:“条件相当是什么意思?你干脆具体点嘛?”
  阿文装傻:“怎么个具体法,具体到每个月基本工资多少,奖金多少?”
  “你至少应该具体到,对方有份稳定工作吧。”
  “你怎么这么笨啊?条件相当你懂不懂,就包括有稳定工作了。”
  我简直被她打败了,“好好好,相当就相当吧。二六年华在古文里是多大你知道不?是十二岁!姐姐我两个十二岁都不止了!”
  阿文连声说:“我又不是学中文的,我哪知道啊,我就随便这么一写。”
  后来她又去跟了个贴,“特别说明:她26岁。”
  从此我再也没好意思登陆那个论坛。
(132)
  可是阿文穷追猛打,基本上每隔几个小时就跟我汇报一下情况:“这会在点击率已经有三十多了”、“有人给我留言了”,“留言已经超过十条了”……
  我纳闷了:咱还挺受欢迎?
  晚上阿文把电脑打开给我看,晕,都是什么留言啊?
  超风哥哥:“我可以吗?请问你的房子在市区吗?有贷款吗?”
  意大利之魂:“都有房子啦?好厉害的女人,我的QQ号是*******,请加我。”
  空白文件夹:“现在买套房子不容易啊,我刚刚到南京,还在创业阶段,有房子的你愿意接受没有房子的我吗?下面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
  90百分号的留言都与房子有关,要么就是问我在哪家公司工作,或者问我收入如何。总而言之,大家对我这个人本身,似乎没什么兴趣。
  我倒在地毯上起不来,阿文也很沮丧:“我应该忽略房子的。”
  然后她安慰我:“我相信,你比房子价值高。”
(133)
  在众多留言中,我挑了一个叫“冷枫红舞”的男人回复,他的留言很简单,就一句话:“可以聊聊吗?”
  阿文嘟囔了一句,这个家伙的网名怎么这么女人气?
  “呵呵”,我终于得到卖弄的机会了,“有出处的,姜夔的《法曲献仙音》,‘屡回顾,过秋风未成归计。谁念我、重见冷枫红舞。唤起淡妆人,问逋仙,今在何许?’一般人不知道的!”
  阿文看我一眼,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酸!”
  看着“冷枫红舞”四个字,我不知道,网络的那一头,会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相识自然是从聊天开始,冷枫红舞太绕口,我叫他冷枫。
  我知道了冷枫是北京人,在南京一家外资企业工作,今年31岁。在他传来的照片中,我看到这个男人有着干净的面容。
  开始通电话,他的声音很柔和,说话速度很慢,但是思维敏捷,知识渊博。
  所有的一切,都表明这个男人有着不错的出生以及好的教养。
  某一个下着雨的晚上,他问我:“愿意见面吗?”
  我走到阳台,看着雨丝在路灯照耀下飞舞,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脑中将田飞、猴子、柴博士,以及关杰一一掠过,我问自己:“姑娘,你准备好了吗?”
  重新回到电脑前,发了一个笑脸符号给他,对他说:“好。”
  父母已经睡了,贴着门,可以听见老爸微微的呼噜声。
  看看表,夜晚十一点了。
  我光着脚,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突然之间有些惶恐,我觉得已经适应这样的生活了,难道又要经历一次改变?那么这次改变,是福是祸呢?
  干脆现在就见面?我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提前知道谜底,总是猜谜的人所希望的。
(134)
  事实上,大龄男女为了谈婚论嫁的约会总不会那么随性,我们约了彼此都适合的时间和地点,周六下午4:00,在星巴克。
  阿文知道了问我:“4点是谁定的?”
  “他定的。”我说。
  这个女人陷入了思考,然后很严肃的对我说:“这个男人狡猾狡猾地。”
  “为什么?”我很好奇。
  “你想啊,4点是个什么时候。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要吃晚饭了,如果他看上你了,肯定提议共进晚餐,如果他没看上你,喝会咖啡就一拍两散了。”阿文很专业的分析。
  “嗨,你还能不要这么小心眼啊。他看不上我,我也能看不上他啊!”听了阿文的解释,我哭笑不得。
  “这倒也是。等你好消息吧。”阿文说。末了又嘱咐我:“如果聊不来,发个消息给我,我冒充你们老总来解救你!”
135)
   接下来的几天,公司里的事务异常繁杂。
  周末的约会似有似无,忙的时候全然忘记,想起来的时候总觉得是一桩心事。仿佛考生见考官,无论考试是否重要,这样的见面难免让人觉得忐忑。
  想起十八九岁的时候,高傲的如同小天鹅,总是挺着脖子蔑视一切,以为会遇见骑着白马的王子。哪里想得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要去相亲呢?
  好不容易挨到周末,上司报来一堆资料,“蓝,辛苦一下,加个班,把这些数据统计出来,周一例会要用!”
  领导肯说句“辛苦一下”这样的客气话,已经让我很感动了,哪里敢拒绝呢?
  “不辛苦。”我微笑着接过来。
  眼着领导的身影消失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我“啪”把资料一掼,人摊在椅子里,“NND,要人活不要?”
  隔壁座位的同事听见了偷笑,“虚伪!”
  “跟你学的!”我回他一句。
  这位仁兄一打业务电话,假笑连连,哈哈哈的声音震得响整间办公室,一连串的“对对对,是是是,没错没错没错。”结果挂了电话就骂娘,“狗日的!”
  每每听到,我心里都发毛:那些向我推销保险、推销化妆品的家伙们,当着面极尽恭维之能事以后,暗地还不知道怎么骂我呢!
  下班了,我将资料统统塞进包里,包包顿时重了不少,压得肩膀都痛。
  走在路上,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呈豆芽状,基本上已经与挺拔断绝关系,肩膀似乎是一边高一边低,这令我大为惶恐。心里暗暗发誓:如果相亲成功,我就辞职,老娘不干了!
(136)
  周六那天一起床,我简单吃了点东西,就披头散发坐在电脑前与Excel拼搏了。期间老妈数次探望,问得是同样的问题:“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搏斗了一个上午,还有一半的数据没有统计完,看着屏幕上无穷无尽的小格子,绝望之感油然而生。
  直挺挺躺在地毯着,再一次幻想自己能够中体育彩票。
  我无数次想过,如果中个一千万,我该怎么去花。开始想法比较单纯,就是环游世界;后来开始有了忧患意识,决定将大部分钱存起来吃利息……最近一个阶段,我的想法是,买30套房子租给别人,我每天都去收一次房租,这样的日子既没有压力又够充实,如果哪个月有31天,那么我还有一天的假期。
  正当我盘算这30套房子应该买在一个区还是买在各个区时,老妈又冲进来:“你到底出不出去?”
  “出去?到哪去?”一时间我还真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要出去约会吗?”老妈神色紧张,惟恐我一直呆在家里。
  “下午四点呢,你着什么急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个臭阿文,肚子里就是存不住事,我心里埋怨阿文多嘴。
  老妈松了一口气,很笃定的望着我:“那你晚饭不回来吃喽?”
  这个问题很敏感,被我搪塞过去了。
  整个午饭阶段,老妈一直在给我上“爱的教育”,“你年纪不小了,也不要太挑剔了,差不多就行了,又不是选干部,不就是以后一起搭伙过日子吗?你看看你爸,要啥没啥,我跟他过一辈子不是挺好的。现在研究生一大把,你这个本科学历也没什么了不起,再说,你长得也就一般话……”
  老妈把我们父女俩打击的一踏糊涂,我实在不忍心听下去了,一本正经的对她说:“你说我爸要啥没啥,我呆会告诉他!”
  “你告诉他我也不怕,你们俩一个德性,自命不凡!”老妈退休多年,以和张家大妈李家大婶打麻将为乐,居然会说自命不凡这个词,实在有点不简单。
(137)
  午饭后休息了一会,我又开始干活了,总希望能把事情做完,头脑里也不用惦记着了。期间,老妈又数次敲门骚扰:“时间差不多了噢!”
  待时间真的差不多,我推门出去,只见老妈正在择韭黄,面前摆个小闹钟,好象要测试择菜速度一样。
  我随便套了件外套就要出门,老妈叫住我:“喂,你就穿成这样啊?”
  “我穿成哪样啊?”
  “总归要打扮打扮嘛。”
  “不高兴,我又不是去见美国总统!”我推门出去。
  “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老妈的声音在身后回荡。
  唉,都要上战场了,当娘的还在给我泄气。
(138)
  我们几乎是同时到达的,彼此都迅速的认出了对方,相视笑笑,找了个靠窗的座位。
  “你要喝点什么?”和电话里一样,他的声音轻而柔和。
  “卡布基诺吧。”记得有一首歌叫《卡布基诺》,我听了以后,从此去星巴克就只喝这种咖啡,搞得好象很有性格,其实真的是不懂咖啡,随便点点。觉得这款咖啡味道不错,就干脆放弃其他的尝试。单从这点也足以证明我是个长情的人。
  “我要冰拿铁,不加糖,谢谢!”
  未曾谋面过的男女见了面,话题总归是从无关紧要的事情说起。
  “你是不对咖啡很有研究?”我问。
  “还好吧。”对方比较谦虚。
  “我点的卡布基诺有什么来历呢?”
  “卡布基诺是在偏浓的咖啡上,倒入以蒸汽发泡的牛奶。咖啡的颜色,就象卡布奇诺教会的修士在深褐色外衣上覆盖一条头巾,因此而得名。”此君不谦虚了,侃侃而谈,看来我问到了他兴趣所在。
  谈了一会咖啡,开始切入整题目。
  “你和照片上不一样。”他说。
  “怎么不一样?”
  “比照片漂亮!”
  “也就是说,我照相不上相喽。”我逗他。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点急了。
  欣赏着窗外流动的风景,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洒下斑驳的光,大约是周末的缘故,行人脸上也都是轻松的神色,一对对的情侣亲密走过。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过了五点半,他很自然的提议: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点点头。
(139)
  晚餐是在一家小有情调的中餐厅解决的。
  他很绅士,为我拉开座椅,挂起外套,席间,用公筷帮我添菜,并适时让服务员为我换口碟。不殷勤,却让人感觉很舒服。
  吃到半途,他接了一个电话,“恩”、“啊”说了几个个语气词便挂了。随后告诉我,“一个哥们!”
  我觉得有种被重视的感觉,因为我并没有要他解释。
  吃完饭,他打车将我送到小区门口,自己却并没有下车。
  待我走出几步回头,车子已经调头驶离,只看见红色的尾灯忽闪忽闪,随后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也许,他也像我一样,为了结婚这个目的,按照程序进行一场恋爱,礼数周全、面面俱到,却全已没有了少年时的炙热和激情。
  在楼下稳定了一会情绪,我慢慢上了楼。
  父母大人正端坐在餐桌边看报纸,见我进门,同时精神抖擞的抬起头。老妈迫不及待的问我:“怎么样?”
  “还是先洗澡吧!”老爸说道,同时瞪了老妈一眼,似乎在怪她沉不住气。
  我慢腾腾的换衣服、洗澡、用吹风机吹头发……
  终于,老爸也忍不住了,开口道:“丫头,怎么样啊,到底?”
  “就这样吧。”我轻描淡写。
  “就哪样啊?”两人急得都要跳脚了。
  “就第一天见,我哪知道怎么样啊?处处看吧。”
  听说“处处看”,老妈有点放心了。想了一下,又对我说:“什么时候请人家来吃饭?”
  得,又让人家来吃饭,老妈也是从少女时代过来的,难道她就不懂什么叫做矜持吗?
  我说:“咱家连个沙发都没有,免了吧。”
  结果我周一下班回来,就看见我家门户大开,几个工人扛了巨大的包装盒往里搬,揭开包装,是一组崭新的大红色布艺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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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这个男人,我怎么看不懂啊?
(140)
  与冷枫的交往一直是淡淡的,给我的感觉是,有他最好,没他也成。
  估计在他心中,也是类似的感觉。一次几个朋友聚会去唱歌,玩得high了点,手机揣在包里听不见响,待12点散场的时候摸出来一看,12个未接电话,10个来自家里,只有一个来自他。后来我没回过去,他也没再打来。
  我们每天中午通一个电话,晚上通几个短信,一个星期见一次面,通常是喝咖啡或者是看电影。经济上分得也很开,如果这次是他掏钱,下次一定是我买单。轮到我的时候,他也不会客气,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拿出信用卡。
  如果这事退回到几年前,我一定会觉得特别不爽,男女约会,哪能各掏各的呢?事过境迁,这种不与时俱进的观念早已经被摈弃,相反,这种现代的男女交往方式令我心安:如果日后不成,天各一方,互不相欠。
  听说我们采用AA制约会,阿文相当忧患的说:“我不看好你们。”
  “钱钟书先生说,‘结婚无需太伟大的爱情,彼此不讨厌就够结婚资本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问你,他亲过你吗?”阿文凑过来,大眼睛盯得我直发毛。
  “没有。”我照实说。
  阿文捶胸墩足,做疯狂及不可理解状。接着又抱了一线希望问:“你们牵过手吗?”
  “这倒是有。”我想起有一次看完电影,突然下雨了,他拉着我的手冲进出租车。
  “反正不管哪位先生说,反正我觉得你们挺悬。”阿文下了结论。
  “你这张乌鸦嘴!”
(141)
  冷枫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叫金长云,据说。这哥们1米90的大个,开了个汽车改装小铺子,业余时间喜欢打篮球、搞户外,也是单身汉一个。
  我和冷枫约会的时候,他经常打电话来骚扰,有时会半途加入,然后开着他那辆已经被改装得面目全非的捷达送我们回家,先送我,再送冷枫。
  某日三人一起吃饭,聊起婚嫁问题,长云问:“哎,我说你们啥时候操办啊?”
  我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喝水。
  冷枫开玩笑道:“我听蓝指挥。”
  为了避开这个话题,我问长云:“你呢?啥时候找一个啊?”
  长云说:“我自己找不到。你帮我介绍啊?”
  冷枫看了我一眼,对长云说:“她们公司的小姑娘都名花有主了。”
  我笑道:“应该还可以挖掘几个出来。”
  “好,拜托你帮我挖掘。”那日,长云铺子里有事,吃到一半,便开着他那辆噪声巨大的车离开了。
  待他走后,我问冷枫:“你说长云会不会喜欢护士,我一个同事的妹妹在人民医院当护士,是个美女。”
  冷枫只是冷淡的说:“谁知道呢?”
  饭毕正准备结帐,服务生告之:“刚才那位先生已经过单了。”
  我小人得志难掩高兴神色,“长云这家伙挺靠谱的嘛!”
  冷枫继续冷淡,“也许吧。”
  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令我不爽,本来预备吃完饭一起去看电影的,这会也提不起兴致。
  “有点累,我想回家了。”我说。
  “那我送你吧。”他招手拦出租车。
  “不用了,今天还挺早的。”当时才八点钟,街上灯火辉煌,一派热闹景象,都市人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帷幕。
  拦到车了,他为我打开车门,随后自己也就势坐了上来,“送吧,否则我不放心。”
  我心里掠过一丝感动,同时也有些疑惑,他送我,究竟是出于责任,还是发自内心?
(142)
  见我双休日终于能找个男人出去约会了,老妈放心了不少。
  可每次与冷枫约会,老妈都嫌我回来早,一进门,她开口必是一句话,“才几点啊?”
  “难到您希望我夜不归宿?”
  “现在什么时代了?夜不归宿也没关系,两人在一起只要做好防范措施就行了。”老妈开明的令我意外。
  没过多久,她又嫌我们进展太慢,恨不得我即刻就将冷枫带回来见家长,然后就去领个结婚证,最好十个月后再能生个小孩出来。
  她口口声声的对我说:“如果你生宝宝,我负责带,肯定养得白白胖胖。”
  一抹身,她老人家又跟我老爸表态:“女儿将来生小孩让她自己带,我们到处玩玩,高兴就来南京看看他们!”
  饭桌上我和老爸一交流,老妈又换说话了:“如果生个女孩我可以帮你带带,男孩太皮,我不喜欢男孩”
  真是受不了,一般都是老婆婆嫌弃儿媳妇,哪有自个的亲妈嫌这嫌那的。我跟老爸说:“幸亏我现在不是叛逆期,否则给我妈逼得非离家出走不可。”
  老爸赶紧说:“你带着我一起走吧。”
  老妈很是气:“都走都走,要走给我走远点,有本事你们现在就别吃我做得饭,别穿我洗得衣服,我1980年嫁到你们家……”
  见老妈又大有忆苦思甜之势,老爸立刻投降:“我说着玩儿的,我才不会走呢!”
  对于咱妈一系列异于常人的语言和举动,阿文给出了很经典的评价:“一位绝世无双的大妈!”
(143)
  冷枫生病了,肺炎,不大不小的病。住了几天医院就回家静养,冷枫妈妈得知后心疼不已,火速从北京飞过来。
  来的前一天,冷枫与我开玩笑:“呵呵,借此机会要提前见婆婆了。”
  恰巧那几天公司不忙,我干脆打报告休了一个星期的年假。老妈吃醋:“啧啧,我跟你爸来你都没休假。”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重视与冷枫母亲的会面,与他坚持要送我回家的初衷一样,都是觉得应该这么做,而不是发自内心的想这么做。
  冷枫在公司负责信息的打包与传输,正常情况下,只要确认对方收到就行了,但是他无论多晚,一定会等到人家将所有资料审核完毕后才会下班。我也一样,每每给客户发货,人家收到还不行,必须待工程师确定无异常,才能放心。其实,谁愿意加班苦等啊?
  也许,对待感情,两个人也都是同样的认真而且负责任。
  但我也清楚的知道,感情这东西,除了认真和责任,还应该有些冲动和激情的。我们这样,不正常!
(144)
  为了迎接冷枫妈妈的到来,我去超市买了鸡鸭鱼肉及各色蔬菜,准备一展身手。多日不操练,不晓得有没有生疏。
  也就是那天,我才有机会见识冷枫的家——位于城市中心的三房两厅,装修的简洁大方,仔细看看,方觉豪华:厨房是全套的进口橱柜,卫生间则是清一色科勒卫浴。墙壁是浅灰色调,油漆并不是直接刷上去,而是在刷漆前,先在墙壁上贴了一层薄薄的网,才能制造出如此微妙的凹凸效果;地板是北欧枫木的,亚光面的,质感犹如丝绸。
  凭我有限的装修经验来看,这套房子的装修没有二三十万下不来。
  正在宽敞豪华的厨房里忙活,红红绿绿分门别类放在盘子里,灶台上炖着一个紫沙锅,里面是一只正宗的草鸡,已经用文火煨了三四个小时了,这会正滋滋冒着热气,浓郁的鸡汤味溢了出来。
  听见楼下如同赛车一般的嗡嗡声,我知道,是长云将冷枫的母亲接回来了。忙擦擦手,开了大门,准备迎接。
  冷枫的妈妈看起来很年轻,而且相当有气质,白衬衫黑长裤,都是上好的质地,脖子上别出心裁的系了条繁花丝巾,颇有女人味。我心中暗自感叹:女人真是每个阶段都有独特的美,只是大多数女人没有挖掘属于自己的美丽。
  见儿子身体恢复的不错,阿姨的心情大好,说说笑笑特别开朗。她退休前是美术学院的老师,从箱子里取出一副素描展示给我看,“闺女,是我想象中的你。”我凑过去一看,还真有几分相似。
  吃饭的时候,冷枫妈妈尝了尝我做得菜,顿时赞不绝口,开玩笑说,“可以和王府饭店的厨师蓖美”。说得我心花怒放,连连给她夹菜。
  趁他妈妈去拿纸巾,冷枫悄悄对我说:“我妈妈口味偏重,你做得菜味道太清淡了。”然后还偏过头与长云说:“这就是南北方的诧异。
  我挺不乐意,“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算了,不怪你,别太介意。”冷枫显然不愿意与我吵嘴。
  但我心里却憋着股火:也就是你妈妈来,我才巴巴的请了假,忙不迭的又是煮又是炖,吃得老太太笑容满面,怎么搁你这一句客气话没有,还尽挑刺?我爸妈来我还没这么伺候着呢!
  见我面露愠色,冷枫暗暗踢了我一脚,意思是别让她妈看出端倪。
  我想想也是,老太太难得来看趟儿子,咱得大度一点,况且她儿子还生着病呢。
  吃完饭,看看屋子里一个老人、一个病人、一个和我没什么关系的大老爷们,我只好一百个不情愿,站起来收拾洗碗。
  我一边洗碗,一边听他们在客厅聊天,心里那个气啊,早知道就说自己不会做了,一会早什么都是我做。
  就这样,我第一次到冷枫家做客,大部分时间是在厨房度过的。
(145)
  我告诉猴子,我正在与一个男人处朋友。猴子第一个反应是:“有我帅吗?”
  “中等以上姿色吧。”
  猴子第二个反应是:“总归要比田飞帅吧?”
  我打击他:“如果硬要比较的话,田飞是最帅的一个。”
  猴子在msn上打出了数十个“晕倒”,然后大骂我没眼光,他说:“我在这里,当地姑娘都夸我是中国第一美男。”
  我实在有些受不了他:“当地姑娘看过几个中国男人?他们看过王力宏吗?看过周润发吗?看过梁朝伟吗?”
  言归正传,猴子问我:“这个冷……什么红舞,唉,什么怪名字啊,一听就知道不正常。他怎么样?”
  “还成吧,但是我总觉得自己没什么感觉。”
  “他对你呢?”
  “也是不温不火。”
  听了我的描述,猴子评价:“你们哪里像是在谈恋爱,有点像谈生意!”
(146)
  冷枫的妈妈难得来趟南京,负责陪老人家四处看看的重任就落在了我和长云身上,冷枫妈妈带上老花镜,研究了一番南京地图,然后跟我说:“我要去台城。”
  霍,我心里有些吃惊,南京的著名景点很多,中山陵和明孝陵似乎都是一般游客的首选去处,直接导致这两个地方的门票节节攀升,没想到冷枫妈妈独辟蹊径,找了这么一个清幽的去处。
  “阿姨,您太有眼光了,台城可真是个好地方。”我由衷的说。
  台城位于玄武湖南岸,东端与明都城相接,西端为一断壁。由于这里距六朝时代的建康宫不远,后人通常称之为台城。台城为六朝时封建王朝的统治中心后宫禁城,位于都城中部略偏东北,是东晋和南朝诸代政治、军事和思想文化的统治中心,代表了“六朝金粉”的兴衰。唐代诗人韦庄曾在此凭吊:“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147)
  陪冷枫母亲去台城的消息,回家跟老妈一说,老妈很热烈的响应:“很好,要跟老婆婆搞好关系。”然后又说:“我和你爸也去吧。”
  我一听就急了,“你们去凑什么热闹啊?双方家长见面啊?还没到那份上呢!”
  老妈不甘心:“或者咱们分开走,我们装作不认识你,就看看小伙子怎么样。”
  后来听说冷枫在家养病不参与游玩,老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那我们也不去了,老太太有什么可看的。”然后酸了吧唧的说:“我们来了这么久,你都没有带我们出去玩玩,人家老妈一来,瞧你那积极劲儿。”
  我都冤枉死了,每到双休日,只要我不加班,哪回不动员老两口出去玩,老妈那会说什么:“有什么好玩的,门票又贵,还不如把阿文叫来打麻将呢!”
(148)
  第二天一大早,长云就载着我和冷枫妈妈去台城了。那日正是个嫩阴天,空气中满是湿润的青草香。沿鸡鸣山东面的柏油马路向前,经过鸡鸣寺大门向西,保留着一段城墙,这就是南京人眼中的台城。
  世事沧桑,古台城自然早已荡然无存,后人根据韦诗将玄武湖之柳与台城连在一起,并将鸡鸣寺后的一段明城墙附会为台城。
  我挽着冷枫的妈妈登临城上,展目望过去,只见钟山龙蟠苍翠,玄武烟柳迷离,鸡鸣古刹里黄墙青瓦。一时间,还真有些让人疑惑:这是人间吗?
  台城附近有一个花园小区,环境清幽,出门便可望得见台城。我由衷的说了句:“住在这里可真舒服啊!”
  冷枫妈妈自然的接口:“你要是喜欢,我就送一套给你们当结婚礼物!”
  我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无何应对。
  长云插了句嘴:“估计很难买到,这里住得都是非富即贵。”
  很平常的一句话,说得也是事实求是。可是冷枫妈妈却停下了脚步,盯住长云:“这是我们的家事!”弄得长云非常尴尬。
  我心里好生奇怪,冷枫妈妈好象话里有话,她究竟想说什么呢?难道她与长云之间,有什么过结吗?
  中午是在鸡鸣寺吃得斋饭,长云借口吃不惯,独自出去吃快餐饭。似乎是须臾之间,冷枫妈妈又恢复了正常,这个菜吃一点,那个菜尝一下,开开心心。
  “你们早点结婚吧!”我正把一勺桂花赤豆元宵往嘴里送,她突然抛出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
  “太快了点吧?”
  “如果你同意,我们家就要把这事提上日程了。”冷枫的妈妈一本正经,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是不是要征求一下冷枫的意见?”我委婉的提出,同时心里觉得有些别扭,觉得老人家干涉太多。
  “关键是你!”她逼视着我。
  我不敢与她对视,轻轻低下头:“阿姨,我们还在相处阶段,给我们一点时间吧。”
(149)
  冷枫妈妈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我们相对无言,默默的吃饭。
  离开时,天气愈发阴沉,空气潮湿得似乎可以挤出水来。
  鸡鸣寺门前的一条小路,除了卖香火的小贩,还有许多算命的江湖人士。大约是因为天气的缘故,看起来,生意都比较清淡。
  一路走过,不时有人问:“要算命吧?”
  自然不是搭理的,冷枫的妈妈连看都懒得看,一个劲儿向前走,我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这位太太慢些走才是。”
  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个老头,拖着黑白夹杂的长胡子,颇有点风仙道骨的意思。他蹲在路牙上,漫不经心的剔着牙。直到将什么东西从牙齿里弄了出来,他才慢吞吞的开口:“这位太太印堂发暗,最近要当心才是!”
  我觉得这是江湖先生的骗人伎俩,轻声对冷枫妈妈说:“走吧,不用理他。”
  冷枫妈妈有些迟疑,但还是转过身打算随我一起走。老头在后面又说:“不要这么急。”
  “干吗这么神神叨叨的?真讨厌!”我对老头的故弄玄虚挺生气,而冷枫妈妈则气急败坏的冲到老头跟前:“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头看了冷枫妈妈一眼,慢悠悠的说:“太太,有些事情不好强求的,否则只是害人害己,还是顺其自然吧。”说完,也没有向我们要钱,竟晃着膀子离开了。
  “阿姨,别理他,我们走吧。”冷枫妈妈顺从的点点头。我悄悄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
(150)
  回到家,冷枫妈妈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也不理会冷枫,兀自说声“我累了”,便进房休息。
  冷枫看看我,又看看长云,问道:“她怎么了?”
  长云自然说不知道,因为他吃了饭就一直呆在车上等我们,没有见到那么古怪的一幕。
  我对冷枫说:“我们在路上碰到一个算命老头,说话挺玄乎的,让你妈不要强求、顺其自然什么的。”
  冷枫神色大变,他轻声吼我:“你怎么能带我妈去算命!”
  我嗓门也提高了:“路上遇见的,我能堵住人家的嘴吗?”随后摔门而出。
  路上,心里那个委屈啊。你妈妈来南京,我请假全程陪同,像个丫鬟一样忙前忙后,我欠你的啊?想着想着,眼圈就红了。原来,男人也是很小心眼的。
(151)
  三天后,冷枫打电话给我,说他妈妈要走了,想见见我。
  我左思又想还是觉得不能给冷枫下不来台,于是陪同冷枫一起去机场送行。
  换了登机牌,冷枫妈妈从包里掏啊掏啊,居然掏出个大红锦盒,“阿姨送给你的。”
  打开一看,是一个沉甸甸的金镯子,我赶紧推辞:“阿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她将了我一军。
  “这……”我扭头看冷枫,他显然也没料到自家老妈有这么一出,迟疑了片刻说:“蓝,我妈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就是就是”冷枫妈妈将红盒子塞到我的手里,我如同捧着个烫手的山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回城的车上,我将镯子还给冷枫,打起精神开玩笑:“先存你这吧,结婚那天双倍还给我。”
  冷枫想了一下,没有说话,就将手镯放进衣袋。其实,如果他拒绝,我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让他收下,但他表现的如此心安理得,令我心里有一丝不爽。
  他将我送回家,在楼下,他温柔的对我说:“明天一起吃晚饭吧,我去你家接你。”
  也许也意识到那天的说得话有些过分,所以他第一次主动提出来接我。
  到底年龄不小了,看待问题愈加理智成熟,小姑娘怄气那一套,我已经学不来。
  于是我点点头,也算是和解了。
(152)
  猴子的爸爸从福利院领养了一个3岁的小女孩。此事还上了报纸,记者不吝啬笔墨,大赞民营业企业家富不忘本,心系慈善事业,号召社会各界人士向这位善良的人看齐。企业家一高兴,当即决定为小姑娘办个家庭party,并急电猴子姐弟,将两个亲生儿女从英法两国召回。
  猴子早就盼着有机会回来,他说英国人做菜似乎就是想把东西弄熟,色香就不谈了,关键是毫无味道可言,每每上网聊到酸菜鱼、老鸡汤、谗嘴蛙、乌贼萝卜丝煲……只要提到吃,他就受不了。疯狂地说:“打住打住。”人家真不讲了,他又忍不住,“酸菜鱼的辣劲够吗?”
  接到老爸通知,他第一时间订了机票。临走那天,他可怜巴巴的对我说:“我没什么要求,就希望你能带个肉夹馍去机场接我,要肥肉丁,多加点香菜和小黄瓜。”
  肉夹馍两块五一个,买一打都不成问题,可是我要上班,实在没空去上海浦东机场接他。猴子转而央求他老爸,据说他老爸一拍桌子:“什么狗屁要求。不行,不能惯你们这些古怪毛病!”
  本来猴子还想打司机主意,后来一打听,老爸带着小妹妹也随车去上海,就彻底放弃了。他再三跟我强调:“你原来答应请我吃饭的哦,等我回来,一定要兑现!”
  
  
  我回来啦。这次出去比较顺利,昨天夜里一口气写了很多。统统贴上来。但是需要说明的是,我明天开始,将会5天都不能更新,因为我要去参加羽毛球比赛前的集训。
  我现在很后悔参加这个比赛了,原来就想着能够不花钱打打球,哪晓得公司这么重视,搞得我心理压力很大。我连发球都不会,上场不是丢人吗?
(153)
  猴子回来后,我觉得他长高了,我很奇怪,二十七八岁还能长个子吗?这小子把鞋一拖,用脚丫子推到我面前,“瞧瞧,内增高。”男人还穿高跟鞋,还是什么内增高?我差点没笑晕过去。
  他却得意洋洋:“我女朋友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你女朋友肯定嫌弃你矮。”我笑话他。
  “她倒没有嫌我矮,关键是我嫌她高。”
  “你女朋友有多高?”
  “1米80!”见我嘴巴都合不拢了,猴子安慰我:“身高不是距离,体重不是压力,年龄不是问题。”
  从猴子兴致勃勃将他们的合影展示给我看,一个是人高马大的欧洲姑娘,一个是英姿飒爽的中国小伙(猴子的原话),两人穿着中式的衣服,做出鬼脸,还摆出天仙配的造型,背景是吐舌头做怪相的外国小孩,以及一个肩膀上抗条蟒蛇的印度艺人。搞怪得无与伦比,如果贴在天涯社区,说不定会一炮走红。
  猴子回来没几天,他的活宝姐姐也回南京了。猴子姐姐本来是去法国旅游,因为有亲戚在巴黎,所以办了三个月的探亲签证,结果才去了两个星期就被召集回国。
  据说猴子姐姐下了飞机,见到亲人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老爸不领养个大点的女儿,这个年岁很容易让外人误解是我在外面的私生女!”
  猴子老爸当即气得脸色发青,将小女儿的照片摔在大女儿面前,“你看看,你看看,多么秀气多么水灵,打死你也生不出来!”
(154)
  周末我请猴子吃饭,拉阿文和猴子姐姐作陪,地点选定在紫金山上新开的餐厅,听说那里的黑椒牛柳不错。猴子姐姐的小跑车坐四个人实在有点困难,我们一行四人便搭阿文的车沿着盘山路上山。
  猴子姐姐总共才在巴黎呆了两个星期,回来就变得特别浪漫主义,连说话都不一样了,管白色不叫白色,叫“月牙白”;蓝色不叫蓝色,叫“孔雀蓝”;紫色也不叫紫色了,叫“紫罗兰色”……听得我们那叫一个别扭。
  十字路口,绿灯变黄灯了,阿文停下来等。
  猴子指着信号灯问:“老姐,这是什么灯?”
  “黄灯啊?”
  “不对,是狗屎黄!”猴子一本正经的说。
  阿文笑得差点把车开到沟里去。
  紫金山海拔四百多米,其中一部分山体处于南京的城区,靠着玄武湖,导致附近太平门依山傍水的房子昂贵不已。每到周末不晓得有多少人拖儿带女来爬山,享受绿意,甚至专门有年轻人开车上山,号称车床族,车外是碧树翠竹,车里是激情一片,想想都觉得很刺激。
  在上海的日子,一直怀念这座青绿的山,羡慕南京人真是有福气,有着这么一座不要钱的天然氧吧。
(155)
  吃了一半,猴子姐姐和阿文开车下山,说是帮我们买烧烤,去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回来。之后来电话说:“不方便带,你们自己下来吃吧。”猴子姐姐在电话那头吃吃的坏笑,料想是她一相情愿的要把我和猴子撮合在一起,走那段清幽曲折的山路。
  正是晚上八点多,月亮很好,碧空如洗,看得见大颗大颗的星星。猴子老气横秋的感慨了一句:“月还是故乡明呐!”事实上,我抬头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月亮。
  这时冷枫打电话来问候:“蓝,在哪呢?”
  “刚吃完饭,准备撤退。”
  “噢,又和阿文啊?”
  “恩,是啊。我晚点打给你吧。”一时间,我有点小慌张,好象撒了谎,毕竟一起吃饭的,并非阿文一个人。
(156)
   路边有不知名的小虫正在欢快的鸣叫,微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可真是都市里难得的闲情时刻。猴子在絮絮叨叨的与我描述他与老外女友的相识过程。
  “我和几个朋友去爬山,也不是很高的山,海拔一千多米吧。这种山,平时我都不爱正眼看,几个菜鸟硬要喊我去指导指导,没办法,你知道我这人心软,就带上装备去了。谁知道这帮菜鸟里有一个傻妞,居然打算穿双平底休闲鞋上雪山,我让她赶紧回家,爱上哪玩上哪玩去,她硬是不干,我们吵……”
  猴子说得唾液横飞,我听得也是兴趣勃勃,走到拐弯的路口时,听见后面有人用南京话喊:“等一下!”
  我们也没在意,猴子继续往下说:“我们吵起来,那姐们高啊……”这时,后面人又喊,“哎,喊你们呢?听没听见啊?”
  我一回头,只见两个楞头青合骑了辆挺王摩托车就在我们身后很近的位置,驾车的穿着火红的赛车服,后座那个则一身黑运动装,怀里还抱着个尺把长的黑棍子,我第一个反应是:猴子遇见熟人了。
  然而,骑摩托车的那个家伙却说:“把你们的手机钱包掏出来!”但语气平和,态度谦虚,我差点以为他在跟我们说:“天黑小心点走。”
(157)
  估计猴子一时半会也没反应过来,我俩就这么傻乎乎地站在那儿。
  两个家伙有点不耐烦了,后座的黑衣服跳下车,用极慢极显摆的动作将黑棍子拜开,原来是一把亮闪闪的长刀。
  他将刀亮出来耍了一把,姿势有点像参加“我型我秀”,然后又得意洋洋的将刀给插回去。依然用很温柔、有话好商量的语气说:“把钱和手机都拿出来吧。”
  我和猴子这回彻底明白了,咱俩遇上抢劫的了。猴子表现的相当镇定,他护住我,很平静很严肃的说:“不行,我的手机里有很多重要的资料,不能给你们。”
  两个毛头小子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两人有些手足无措,也许刚出道没想那么多,被抢者也是什么类型都有。赛车服居然问了一个无比白痴的问题:“什么重要资料?”
  猴子说:“我所有朋友的电话号码,还有我小妹妹的录象。”
  思索片刻,赛车服又提了一个为荒诞的建议:“那你找张纸头,把号码抄下来。”话刚说完,黑衣服就使劲拉他,“不行,太费时间。”
(158)
  我见两个人都围着猴子,并且一心一意的在商量如何解决手机问题,没人注意到我,于是我便悄悄挪到暗处,然后飞奔着往山下跑。
  一边跑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打110,“110吗?我和我朋友在紫金山遇到抢劫的了!”
  接电话的女警训练有素,她语速极快的告诉你:“别着急,把具体地点告诉我。”
  我得得瑟瑟将地址报给接警员,她安慰我:“别慌,警察马上就到!”
  电话一挂,我依然手足无措,这会见到路上有车,赶紧给拦了下来,是位中年男人驾驶的。我气喘吁吁的说:“先生,麻烦你帮帮忙,我朋友在前面被人抢劫!”
  中年男人也很诧异:“你找我干什么,找警察啊!”
  我被他这么一问,脑筋也有点转不过弯:“我我我,我找你见义勇为啊!”
  估计中年男人以为遇上精神病了,便关上车窗兀自开走了。
  我都快急死了,既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到,也不知道猴子有没有危险。后来想想,反正警察也快来了,我又硬着头皮往回头走,想去救猴子。
  此时,只见一辆摩托呼啸着驶过来,开车的冲我招招手:“再见噢,朋友!”我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半天,才意识到居然就是抢劫我们的两个家伙。
  天呐,这都什么事啊。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抢劫事件远远超出了我的智力范畴,我站在路边发愣:到底是抢钱还是演电影啊?
(159)
  正当我还在愣神的当儿,又从山上冲下来一个人,定神一看,是猴子。他训斥我:“你跑什么跑啊?看不出他们是菜鸟啊?”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警察打来的:“现在情况怎么样?”
  “坏人跑了,我们没什么事。”我拖着哭腔道。
  “你们别离开,我们就要到了。”话音刚落,我就看见了忽闪忽闪的警灯,一辆警车停在我们身边。一个英俊的警察探出头来,“喂,是不是你们被抢劫?”
  我连忙点头,猴子一个箭步窜出来,扶住车门道:“你再早一步来,就能逮住了。”
  英俊的警察翻翻眼睛,下了车,询问了我们被抢的具体地点,然后要求我们回警察局做笔录。我乖乖的坐上警车,猴子撑着车门问警察:“哎,你们呆会还送我们回去啊?”
  警察先生礼貌的说:“不能送,随时都会接到警情。”
(160)
  “当时我真的一点都不慌,别看他拿把刀子出来舞,我就不信他敢砍我。我跟他说,我手机里的资料很重要,身上也没有多少现金,只能给他们100块钱。他们先是觉得少,我又苦口婆心的说,‘你们这纯属无本买卖,有100就拿100嘛。后来他们同意了,就这么着,双方有商有量,把这事给办了……”
  猴子眉飞色舞,仿佛在说相声,做笔录的女警不时停下笔,用揣测的目光看看他。见他丝毫没有打住的意思,女警实在忍不住了,说:“好了好了,让女孩子说说吧。”
  猴子接口道:“嗨,她能说出什么来,她当时都吓跑啦!”
  我不服气:“我那是去报警的。”
  “好了好了,你说!”女警察指指我。
  “我们从餐厅出来,走了大约七八分钟……”
  “哪那么多开场白?”我刚开口,猴子就插嘴。
  “人家让我说,没让你说!”我冲他。
  “你能说什么?你都逃跑了。”
  “烦死了,你给我闭嘴吧!”我瞪他。
  女警再一次出面调解:“别吵了别吵了,你继续说吧。”她用手指了指我。
  “两个男的骑个摩托车冲出来,问我们要钱和手机,我朋友,哦,就是他。”我用手指指猴子,“在那跟他们周旋,其中一个男的把刀给拔了出来……”
  “那刀是什么样子的?”女警问。
  “黑颜色的刀鞘,大概有一尺多长,刀头圆圆的……”
  “不对!”猴子又插嘴,“是尖头的刀!”
  “不可能,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圆头。”我分明记得那是一把很可爱的圆头刀。
   “你哪有我看得清?我当时看了这刀就想,这刀砍人没什么大碍,如果他们心狠手辣捅谁一刀,小命肯定玩完?”猴子滔滔不绝,说他是话唠,绝对不是没有道理的。
  见说不通他,我转而向女警说:“你别听他的,我的记性特别好,小学学得《木兰辞》我至今倒背如流。”
  猴子不甘示弱,冲我喊:“你记性好?经常忘带钥匙还记性好?”
(161)
  勉强做完笔录,女警察拿起本子让我俩签字,猴子下意识的签下自己的英文名。想想不对,这是在中国的派出所,又用笔在上面涂啊改啊。
  女警一看就皱起了眉头,“这不好随便改的。”
  猴子说:“不是随便改的,我是有依据的,我可以把我的身份证拿出来给你!”
  女警瞪了她一脸,估计想说个“晕”字,但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人家觉悟高,没说出来。
  做完笔录,我和猴子坐在派出所里等阿文和猴子姐姐来接我们。正好遇到晚报记者前来采访走失儿童,记者也坐在那里等着采访儿童家长,猴子找人家搭话。
  记者一听我们在紫金山上遭遇抢劫,顿时来了兴趣,打开采访本准备记点什么。猴子又开始绘声绘色的开始叙述,我们是如何遇到坏人,我是如何如何的胆小,他是多么多么的英勇……
  “打断一下”,记者说:“你讲了半天,只被抢了100块钱?”
  猴子不乐意了:“怎么?100块不是钱啊?”接着又滔滔不绝的介绍那两个人的长相、穿什么衣服……
  “坏人逮着了吗?”
  “这我哪知道啊,你去问警察啊!”猴子很无辜的说。
(162)
  在阿文的车里,猴子第三遍描述他的机智与英勇,他姐听得直摇头:“怎么听起来像港片啊?”
  “有这么离奇吗?”阿文也深表怀疑。
  正好我的手机响了,是冷枫打来的,“你在哪啊?怎么一直没给我回电话啊?”顿了顿,又说:“我担心呢!”
  “刚才下山的时候遇到两个小毛贼,抢了我朋友100块钱就跑了,我们去警察局做笔录,所以耽搁了。”我解释了没有给他回电话的原因。
  “哦?遇到这种事?需要我来看你吗?”
  “哦,不用了。我已经往家走了。”
  由于手机听筒的声音调得很大,所以我和冷枫的对话全车人都听得见。
  我这边刚挂了电话,猴子姐姐就忍不住发话了:“这就是你所谓的男朋友啊?你遭遇抢劫耶,又不是鞋跟断了,他就这么彬彬有礼的问候一下就算了?”
  “就是,我就说他们不正常!”阿文在一旁添油加醋,惟恐天下不乱。
  “甩了他!”猴子姐姐扇阴风点鬼火。
  “你们这些女人就是烦,整天纠缠于情情爱爱。”见我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光辉事迹一带而过,猴子十二万分的不乐意,他将矛头指向车上所有的女人。
  “你给我闭嘴!”全体女人异口同声。
(163)
  回到家,没敢跟老爸老妈提刚才惊险搞笑的一幕。
  洗了澡上床睡觉,猴子打来电话:“刚才你们让我闭嘴,我其实想告诉你,你的那个boyfriend,真的不咋地。”
  “怎么了?”
  “他不紧张你啊!”
  “人家不说担心了吗,而且也要来看我。”
  “我肯定比你了解男人,我觉得他有点虚头八脑的,好象谈恋爱是在作秀,靠不住!”
  作秀?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和冷枫之间不是很亲密,好象隔了点什么,曾经一直以为是各自年龄大了,没什么激情了。经猴子这么一点拨,我才恍然大悟:我们俩真的有点作秀的意味,做给父母看,做给朋友看,做给同事看:我是在谈恋爱,已不是单身。
  “总之,我觉得他还不如田飞这小子呢。人家好是真好,坏也是真坏,至少不做作!作为朋友,我劝你谨慎一点,考虑清楚才是。”猴子告诫我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拨了个电话给冷枫,“睡了吗?”
  “恩。”他的声音很含糊。
  “哦。”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睡不着吗?”他似乎清醒了一些。
  “是的。我想找你聊聊天。”
  “聊什么呢?”他问,“你最好喝杯牛奶,对睡眠有好处。”
  这就是一段极不默契的对话,彼此无话可说,又使劲想找点话出来说说。
  “算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呢,早点睡吧。”我无奈的说。
  “你也早点睡,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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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一段恋情不被身边的朋友看好,其中的压力是很大的。有好几天,我没有主动与冷枫联系,他联系我,我表现的也比较冷淡,然而,他却一直没有看出来异样。也许看出来了,但是没有道破。
  那段时间,正好赶上一个很大项目的招投标,公司有令:市场部所有员工立即放下手头工作,全身心的投入到这次战斗中。
  啧啧,战斗!看通知的时候,我不由吸了口冷气。
  收集国内外相关产品的资料,分析对手的实力,推测此次招标最适中的价格……总之,就一个目的:为了中标。
  连续一个星期,就没有哪天能在夜晚11点前下班。每天晚上打车回家,靠在椅背上,整个人仿佛散了架,只要一闭眼睛,就觉得漂浮起来。我希望车子可以一直开一直开,不要停下来……
  人加班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很疲惫,又因为是非工作时间,经常容易走神。无聊之中,平时关系不咋地的同事似乎也成了能够说上几句知心话。
  老黄是市场部的同事,也算是公司的元老级的人物了,南京建分公司的时候他就来了,可这么多年下来,经理换了一茬又一茬,他还是一个普通群众。幸好公司对还算优待,给他定了最高级别的底薪,所以小日子过得还不赖。
  十几天班加下来,我不仅知道了老黄家住哪,还知道了他新买的房子有多少面积、孩子几年级、爱人做什么工作……
(165)
  终于公布中标结果了,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由我们公司及其他两家公司共同完成这个项目。
  所谓有钱大家赚,一直在明争暗斗的三家公司立即在形势的紧逼下握手言和,我们老总跟人家的头头肩并肩、手握手,笑容满面,好得如同亲生兄弟。其实就在公布结果前一个小时,他还在办公室里叫嚣:“这两个家伙再倒坏水,我豁出这条命也要让他们滚出江苏市场!”
  上层领导怎么虚伪跟我们无关。项目结束了,不管奖金如何,加班加点的同事照例要吃饭庆祝的,吃到兴奋处,称小章是章总,老黄是黄总,总之人人都是领导。
   吃喝完毕,各自散去,想着晚上总算能睡个舒坦觉了。走到半路,突然发现眼镜丢在公司,不得不回去拿,下了电梯,发现办公室里居然还亮着灯,老黄正坐在电脑前打扑克,“黄总,您还没走呐?”我打趣道。
   老黄转回过头,在荧光灯惨白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憔悴苍老,“蓝,你不是有个律师朋友吗?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刹那间想到关杰,心没来由的刺痛了一下。“找律师什么事啊?”
   “我想离婚!”老黄吐出四个字。
   “啊,你们不是蛮好的吗?”我吃了一大惊,这家伙家庭挺和睦的呀,每天加班,太太都打电话过来致以亲切的慰问。
   “那是她在查岗呢!”老黄咬牙切齿,仿佛揭穿了一个惊人的黑幕。
   “究竟为什么呀?”知道问得是人家隐私,还是忍不住八婆一下。
  “不为什么,就是特烦,没激情了!每天早晨起床,就看到她衣冠不整的烧开水、煎鸡蛋;喊小鬼起床的声音那么尖利刺耳。晚上回家,两个人根本没话说,她看电视我上网,有时候一个晚上就说一句话,不是“该交水费了”、就是“儿子成绩退步了”,我真的真的烦透了!”老黄喋喋不休,左嘴角边泛起一小堆白色的吐沫,他情绪激动,想必压抑很久了。
(166)
   走在回家的路上,原本的好心情被这突然其来的闹剧打破,我慢慢地走着。已经十点多了,街上散步的人依然不少,一个男孩子骑车载着他年轻的女朋友,女生紧紧揽着他的腰,不知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两人哈哈大笑。
  看着他们走远,我想激情这东西真是很贱,当你清贫的时候,它无处不在,但当你富足安逸了,却寻不着它的踪迹了。
   第二天刚上班,老黄就打内线电话给我,嗓门压得低低的:“蓝,帮我问了吗?我真是一天也无法忍受了。”
   “呃,我这会有点忙,中午帮你问。”我搪塞他。
   “记得哦,拜托你了。”老黄挂了电话。
   我从手机里调出关杰的号码,其实根本不用调,这个137开头的11位数字我一直记得,不知道有多少次,我按下前10位后再也没有勇气拨最后一个0。
   思量了半天,才拿起电话,心也随之剧烈的跳动。这种忐忑的感觉,好像是要上考场,而之前并没有做好功课。
   这次也一样,在电话拨通的那一刹那,我放下了话筒。我真的没办法用平常的语气说一句:“hi,最近好吗?”
   打小我的心里就装不住事,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工作以后,知道冷静方能成大事,开始学着不动声色。可关键时刻,还是一样没出息。从小看大,这句话的确是真理。
   我将关杰的手机和办公室号码写在便签条上,吃完午饭递给老黄,“喏,律师姓关,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你跟他说过了吗?”老黄西装笔挺,不知真要是离了婚,谁来帮着他打理。
   “你就说是我的同事,他会帮你的。”
   “好,谢谢谢谢。”老黄看着纸条出神,仿佛这巴掌大的便签条能改变他的命运。我走出老远了,他又追上来,贴着我耳朵说:“替我保密啊!”
(167)
  下午去休息室冲咖啡,遇见老黄,他正在泡茶,凑过来跟我说:“关律师来了,正在会客室呢。”
   我的心扑通一下,头脑出现短暂的空白。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老黄端着杯子问我。
   “哦,我忙着呢。你们聊吧。”我慌乱的回答。
   走神。滚开水溢出来洒在手上,“啪”,杯子掉在地上,手背红了一大片。
   本来正在统计销售额,得知关杰就在隔壁会客室的消息时,我再也无心计算,坐立不安,希望看见他又生怕被他看见。
   踌躇了很久,我决定去打个招呼,在嘴唇上涂了点淡彩唇膏,这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
   走到会客室门口,发现已经人去楼空,这时老黄推门进来,看见我,说:“你怎么才来啊,人家刚刚走。”
   顿时,心底里泛起一阵深深的失落。仿佛你一直计划着做某件事,因为一些顾虑而踌躇,当你艰难的做了决定,并投入极大的勇气和热情时,却发现已经错过了最好时机。
   我也下了楼,透过大厅的玻璃门,我看见关杰的车正缓缓驶出,然后停在附近一家玩具店门口。十分钟后,他提着一个硕大的礼盒出来,将盒子放在后座,然后驾车离开。
   我也走进那家玩具店,每一个毛绒玩具都那么可爱。
  “随便看看吧。”店员招呼我。
   “请问,刚才那位先生买得是什么玩具?”
   店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就是这个!”他指着一个半人高的熊仔对我说。
   鬼使神差,我也掏钱买下一个一模一样的。
   拖着巨大的毛绒玩具回到公司,立刻打破了沉闷的办公室气氛,同事大叫:“蓝,你返老还童啦?”
   我笑笑:“送给小朋友的。”
(168)
   晚上打车带着熊仔回家,将它安顿在客厅的沙发上,它正憨态可掬的看着我。我想,在几个小时前,它也曾对着他这样微笑过。
   老妈见了,“霍,这么大个的玩具熊啊?冷枫送的?”
  “恩”我点点头,懒得解释。
  即使我懒得解释,老妈还是很有话说:“现在年轻人真有意思,送点实惠的东西多好?这么大个的玩具,又占地方又沾灰!”
  由于老妈认为这个熊是冷枫送的,所以还是很厚待它,不仅每天帮他掸灰尘,闲来无事,还用大红色的毛线给它编了一条围巾。
  每天一下班,我就能看见熊仔扎着红围巾,坐在沙发上迎接我,晚上靠在它身上看电视,也觉得很舒坦。老妈见我如此爱摆弄它,心领神会的笑笑,对老爸说:“瞧瞧,这丫头就是好骗。一个玩具都喜欢得跟什么似的。”
(169)
  关于离婚,无论是电影《一声叹息》、电视剧《中国式离婚》还是苏童的小说《离婚指南》都无一例外的告戒大家,离婚是场坚苦卓绝的战役,只要有一个不想离,另外一个就算陪出去半条命也未必能离得掉。
  据八卦人士描述,老黄刚刚与他老婆提出协议离婚的想法,老婆以为老公在开玩笑,她还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好啊,房子车子儿子都归我,你一个人去浪迹天涯吧。"
  老黄借此机会,装作听不懂玩笑话,很正经的对老婆说:"房子车子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怎么可能给你一个人呢?儿子归谁也要协商一下嘛。"
  老黄的老婆还准备接上一句:"你吃饱撑的啊?尽胡扯!"却发现老黄神色凝重,甚至有一些悲哀,她有些慌了,解下腰间的围裙(这个动作是我想象的)坐到沙发上,挽着老黄的胳膊,柔声问道:"老公,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心情不好?"
  她的老公丝毫不给面子,甩开她的手严肃的说:"能够协议离婚最好,什么都好商量。如果你不愿意,我会上法院起诉的。"
  此时,这个可怜的女人才意识到她的男人这回是玩真的,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那天,老黄家没有开伙,7岁的儿子自己拿了10块钱,去麦当劳买了一个汉堡,小家伙很高兴,一边啃汉堡一边悄悄的对妈妈说:"妈妈,你和爸爸天天吵架就好了。这样我每天都可以吃麦当劳了!"
  结果他妈妈一扬手,给了小家伙一个响亮的耳光,老黄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自家老婆推开,把自家儿子抱在怀里,"你拿孩子撒什么气?"他老婆痛苦万分,哀号着撕打老黄,儿子吓坏了,扯着嗓子哇啦哇啦的哭。
  家里一片混乱。
  这个版本的小道消息是吃午饭时,小章传递给我的,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她一直潜伏在老黄家里,全程关注人家两口子吵架。
  我就纳闷了,老黄同志委托我找律师的时候,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保密吗?结果我是没对外透露半句,他家里这点破事仿佛被拍下来,拿到办公室公映过了,人尽皆知,连远在香港出差的同事都在msn上问我:听说老黄在闹离婚?
(170)
  按照惯例,中年夫妻离婚,搁家里闹过了,该上单位闹了。
  那一阵子,老黄经常借口出外勤以减少在公司的机率,惟恐天下不乱的人士私下放话出来:"大家等着瞧吧,好戏在后面呢!"
  老黄离婚。这件事本来于我没有任何相干,但关杰是我介绍给老黄的,等于在他离婚的道路上给铺了一块奠基石。现在看着这家人闹得鸡犬不宁,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一日上班,我正盘算着给明大公司的货已经发出去两个多月了,是时候催催货款了。这时,小章在msn 跟我没头没脑的来了句:"来了。"
  我问:"谁来了?"
  对方迟迟没反应,却听见外面吵吵嚷嚷,一片嘈杂,好事者探个头出去望了望,小声汇报:"一个女的,估计是老黄老婆。"
  随后就听见外面声音高了起来:"老黄,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你这个缩头乌龟,出来!你给我出来!"
  小章极力解释:"他真的出去了,您先冷静一下。"
  叫骂声很快惊动了大老板,他的秘书将电话打给我:"于总问外面怎么回事?"
  "估计是老黄的老婆在骂架。"
  "为什么?"秘书整天跟着老板,操持着他的公文资料、衣食住行,大家防他还来不及,这等不上台面的八卦消息,无论传到天涯还是海角,基本上也不会有人跟他嚼舌跟。
  "老黄要离婚,他老婆不愿意,跑来闹。"我觉得自己很精辟,用一句话概括在大厅混乱的场面。
  "哦?有这等事?"
  几分钟后,老板秘书又将电话打到我这传圣旨了,"于总说了,让张大姐去把人劝走,要吵回家吵去!"
  "可是她今天休假啊!"张大姐是我们公司年龄最大的女同志,以前在国企做工会主席,这样的离婚闹剧,不知道处理了多少起。
  "休息啊……我看你挺了解情况的,你去看看吧。赶紧,这么闹可不是事!"这可不是老板的圣旨,秘书却自作主张,将我推到前线。
  挂了电话,好生为难,我一个没结过婚的,怎么去劝一个面临婚姻危机的中年妇女呢?可是总经理秘书在我们公司可是个红人,连经理都不敢得罪她,公司的政策规定、动态形势,都靠她上传下达。
  硬着头皮,我站起来准备打这场硬仗,顺手拿了手机、记事本和名片夹,走到门口才意识到,我这不是去见客户,而是帮同事劝架呢。于是又折回头,将这些东西放下,只带了个手机,想一想,由找出一包纸巾塞在口袋里。
(171)
  我出去的时候,黄太太已经被请到了会客室。小章见我颇有些烈士就义的姿态向会客室走去,立刻露出敬佩的神色,同时咧咧嘴,小声对我说:“不好对付啊!”
  会客室门口新贴了机器猫的卡通图案,借此增加轻松气氛。数日前,老黄在这里向关杰请教, 如何与发妻离婚。那时候,我在隔壁办公室坐如针毡,如此强烈的希望能够与他说一声“Hi”。
  可是,老天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我悻悻的去买只毛绒熊仔来安慰自己。没想到,他们那日谈话立刻开花结果,黄夫人打上门来,我却“有幸”在此打扫战场。不得不感慨世事弄人!
  老黄的老婆头发凌乱,一脸茫然,此时正捧着印有公司logo的纸杯坐在沙发上发愣,眼神呆滞,那是看不到未来的悲伤。
  见推门进来的不是老黄,她立即问我:“他人呢?躲到哪里去了?”
  虽然我一再强调老黄的确是出外勤了,她还是不相信,无理取闹,扯着嗓子喊:“你们把他藏到哪了?叫这个乌龟王八蛋滚出来!”
  我急了,“大姐,讲讲道理好不好?老黄是你的老公,你怎么会跑来问我们要人。我们藏他干什么?这是公司,您当是小孩过家家。”
  可能这句话触到了她的痛处,她无力的坐下来,开始呜呜的哭。她的眼角已经有了很深的纹路,哭得时候整张脸都皱起来,脸上的褶子更加显得触目惊心。“你知道吗?他要跟我离婚。我甚至不知道原因,就算判死刑也要给个原因啊,是不是?”
  我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女人将离婚比做判死刑,难道离了婚就没活路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人家都把离婚看得这么严重了,我能说什么呢?
  倒是她继续说下去:“当初我和他谈朋友,我父母就不同意,嫌他农村的,家里负担重。可是我就是看好他,就算离家出走也要跟他过,这么多年死心塌地的为他服务,到头来,他却要离婚!”说到这,她突然不说话了,两眼圆睁,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姑娘,你跟我说,他是不是搞婚外恋了?”
  我哪知道啊,要不是那次没日没夜的加班,我和老黄也不过就是点头之交。“你们生活在一起,你应该更清楚吧。老黄这人挺正派的,应该不会在这方面出问题。”我实话实说。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问题又回到开头,这么着还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172)
  “你听过中年危机吗?可能老黄最近情绪比较低落,有一些反常的举动,也许过一阵就没事了。”一般劝人都这么劝吧,见她听得很专著,我继续说,“你应该多关心他,多给他家庭的温暖……”
  也许这后半句话属于画蛇添足,一下子又把黄太太给激怒了,“我还不够关心他?每天的洗脚水都是我给他打,还要我怎么关心?”
  我支支唔唔,不知道如何表达我指的关心,是精神层面的。
  “你不要瞒着我了,你们是同事你肯定帮着他,想赶紧把我打发走是不是?我今天不会走的,找不到他我是不会走的。”她挑衅似的看着我。
  又拨了一遍老黄的手机,依然是“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我晃晃手机,表明我还是找不到她的老公。
  想了一下,老黄老婆对我说:“你还是跟我说实话吧,老黄是不是在外有外遇了,你告诉我,我不会说是你说的。”
  我灵机一动,道:“大姐,就算老黄真的有外遇,最坏最坏的处理方式就是闹得人尽皆知,破坏他的名声,男人很要面子的,对吧?你这样跑到公司里来闹,他必然颜面失尽,你也成了他的敌人了。为什么要把战火烧到自己家的后院呢?应该到敌人的阵地里去放火啊!”
  黄太太的理解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她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问我:“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那个狐狸精闹?”
  我简直无话可说了,只能苦笑着说:“至少先得证实确实有狐狸精存在吧。”
(173)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黄太太,我觉得比开了好几个会还要累。屁股刚落在椅子上,面前的电话“叮铃铃”响了,惊得我一下子跳了起来。
  “蓝啊,我老婆走了没有?”
  “刚走。”我吁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老黄啊?你在哪?你怎么知道她来了?她正满世界找你呢!”
  “唉,她动静那么大,想不知道都难啊。”老黄叹了一口气。
  “你老婆满世界找你呢?你们有什么不好在家里解决,跑到公司来吵,今天大老板都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吧。既然都闹开了,那就让她继续吧。”老黄的声音非常疲惫。
  在这场离婚的战役中,老黄的老婆是受害者,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我倒开始同情老黄了。想到这,赶紧打住,否则我的立场要偏离正常轨道了。
(174)
  晚上回家,黄太太打来电话向我哭诉。从一九八几年,有多少小伙子追求她开始说起,说了半个钟头,才叙述到她终于认识了老黄。
  我听得头皮发麻,咳嗽、打哈欠、冲马桶……可是无论我怎么暗示“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对方依旧情绪饱满,血泪控诉。
  实在受不了了,就把电话丢给老妈:“我一个同事的老婆,家里闹了点矛盾,你来劝劝吧。”她老人家本来正在打瞌睡,听我一说,精神头立马就来了,“好啊好啊。”然后一溜小跑冲到客厅接电话。
  接下来的时间,只见我妈聚精会神的听,不时插上几句:“遇到这种事情不能着急”、“你好好跟他谈谈呢?”、“是啊,小孩顶可怜了”。
  说啊说啊,已经通了三四个钟头了,黄太太还没有挂的意思。渐渐的,老妈也有点支持不住了,她几次示意我过来接,我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小黄啊,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送小孩上学,你赶紧休息吧。”我妈打断对方。
  估计是对方说了句睡不着之类的话。
  我妈用命令的语气说:“睡不着也要睡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必须强迫自己睡!”然后趁着对方发愣的当儿,赶紧说了句:“好了,就这样,再见啊!”
  挂了电话,老妈长舒一口气,由衷的说了一句:“这个女的真烦呐!”
(175)
  第二天上班,我在食堂揪住老黄:“你昨天没回家吧?你老婆骚扰了我和我妈整整一个晚上。”
  “对不起,对不起。”老黄也是憔悴不堪,瞪着血红的眼睛连声道歉,“我再试着跟她谈谈。”
  下午客户打电话来投诉,说我们的机器连坏了两台,威胁我:“解决得不好就退货!”
  我不敢怠慢,立即联系技术员去修,见鬼的是,技术部的同事当天居然都不在公司,分布在祖国各地维护机器。
  “搞什么鬼?我们费了多大劲才谈下的业务,你们售后服务跟不上,人家退货谁负责?”我冲技术部负责协调的小姑娘发火。
  “你跟我吵,我也没办法呀!”小姑娘一摊手,很无辜的看着我。
  “最快什么时间能帮人家修?”我气急败坏的问。
  “后天上午。”
  “能不能确定?”
  “差不多吧。”
  “别差不多,我要肯定的答复。”
  小姑娘又查了一下日程表,点点头,“能确定。”
  我陪着笑脸好说歹说,才让对方采购经理勉强消了气,“后天上午肯定能来吧?”
  “肯定肯定。我以项上人头担保。”对方终于缓和,我也松了一口气,开了个玩笑。
  “算了,你敢给我还不敢要呐!”
(176)
折腾了一下午,筋疲力尽,想起妈妈做的热菜热汤,精神为之一振,收拾包包准备回家。
公交车里人挨人人挤人,车厢有着很不可思议的容量,明明已经挤得无立足之地了,可每每到站,还能够奇迹般地塞进几个人。
当我在人潮中幸运挤到一个座位时,阿文打电话来:“你在哪?”
“回家的路上。”
“你甭回去了,你同事的老婆正在你家跟你妈诉苦呢。我打算去吃饭的,一看这情形,喝了碗汤就撤了。”
“她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还不是你善良的妈妈告诉人家的?哪晓得人家杀上门了。”
“她在我家里吃饭吗?”
“我走的时候还没开吃,但估计以你妈的热情,一定会招待她的。”
我中途下车,到肯德基买了几根鸡翅一杯可乐。家里有着丰盛的饭菜,我却呆在这里吃垃圾食品,心里实在不能平衡。打电话给老黄,预备把话说得重一点,免得以后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骚扰。
没想到他居然把手机转到自动留言台上,仿佛我出了一记重拳,结果却打空了。
胡乱填了肚子,我在街上乱逛,看了漂亮衣服禁不住要试,试了禁不住要买,真正要掏钱的时候又想到一屁股的债,那个难受劲哦。
“算了,回家。我自己的家,怕什么!”我决定了。 
(177)
到了家,就看见老黄老婆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老妈在一旁不停地劝,“想开点,天不会塌下来的。”
见我回来,老黄老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问了我一个奇蠢无比的问题:“老黄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老黄知道你在我家?”我好生奇怪。
“不知道。”
“那他怎么会来?”
“如果他还关心我,一定会四处找我,我在南京没什么朋友,老黄那么多同事我只认识你一个。”
“你的意思是,他应该能想到你在我这?”我终于有点明白这位太太的意思了。
“嗯。”她点点头,“那天到你们公司……回去以后,我跟老黄夸你好呢,懂事儿。”黄太太强打起精神,刻意讨好我,既可怜又可恶。
“大姐,那我给老黄打个电话吧。”我没告诉她我刚才已经打过了。
“不……别打。让他着急着急,看他能不能意识到我在这。”都什么节骨眼了,她还能像少女一般考验男人。
看着她宽大的身子陷在沙发里,眼圈通红,眼袋突出,我突然冒出一个恶毒的想法:难怪老黄要和她离婚。
(178)
我没说话,又拨了一边老黄的手机,还是打不通,无奈之下,发条短信给他:“你老婆在我家,速回电!”
没想到,老黄居然很快就回电话了,想必他是故意将手机呼叫转移到自动台。“她怎么会在你家里?”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
得知电话是老黄打来的,他老婆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窜到我面前,几乎就和我脸贴脸,血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瞪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借故喝水,走开了两步,结果她步步紧逼,跟我玩贴身战术。
“老黄,你这个老公怎么当的?赶紧把老婆给接回去,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要休息。”
“好好好,我这就来,你家在哪啊?”
把地址告诉老黄,挂了电话。我暗想,如果他老婆不在我家,而是在大马路上,不知道老黄肯不肯来接?
明显看出黄太太松了口气,别说她了,我们一家老小都暗暗松了口气。
二十分钟后,门铃响了,老黄站在门口,垂头丧气仿佛打了败仗的逃兵。
“进来……?” 我妈客气的本性又暴露出来,被我用眼睛一瞪,才生生将后面的“坐坐”给咽了回去。
老黄板着脸,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对他老婆说:“走吧。回家吧。”
黄太太坐着不动,依然在委屈地抽泣。
我都急死了,“大姐,老黄肯来说明心里还惦记着你。两口子回家谈谈,有什么不好解决的?”
“是啊是啊。”老爸老妈都在一旁帮腔。
在众人地劝慰下,黄太太才艰难地站起来,慢慢走到门边,却又不挪脚了。“不行,他得向我道歉!”她皱着眉头,抚着胸口说,语气里还有一丝丝撒娇的意味。
我都快晕过去了,跑到我家里打情骂俏来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啊!”老黄严厉地说。
“啊,你是什么态度?你们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黄太太嗓门提高了八度,并扭过头看着我们,欲寻求同盟军。见我们一家三口麻木不仁做送客状,她嘴巴咧咧又打算哭。
“行了行了,丢人没丢够啊?”老黄一把拉她出来,拖下楼去。楼道里,顿时响起女人凄厉的哭声。
179
终于到了猴子家大宴宾客,为猴子的小妹妹举办欢迎派对的日子,我和阿文也在被邀请之列。
城市的交通真是很糟糕,我和阿文同时出发,我走路,她开车,到指定地点集合,然后一起去猴子家。结果,我硬是比她早到了15分钟,钻进她的车子,路上更堵了。一个红灯又一个红灯,路上的大车小车排得如同长龙,我们以蜗牛的速度一点一点向前挪着。
阿文把她们公司的三个老板统统大骂一遍,还是开不动,她又开始幻想,“如果我一脚油门下去,车子能飞起来多好啊?”
结果后面有辆车真一脚油门踩下去,只听见“砰”的一声,顶到了我们车的屁股。我俩下车一看,闯祸的是一辆大切诺基,人家真不愧是美国吉普,抹干净灰尘,前保险杠锃亮如新,连个划痕都没有;再看看阿文的车,屁股后面凹进去巴掌大一块,油漆也蹭掉了一大片。
阿文曾经号称自己是安全驾驶六年整,事实上,六年前她考到驾照以后一直就没开过车,前不久才添置了这辆小狮子,平时心疼得恨不得扛在肩膀上走,车速绝对不比自行车快多少。
如今爱车被人追了尾, 阿文眼都红了,她站在车水马龙的马路边连蹦带跳地打电话:“保险公司吗?我的车子被人撞了!对!是的!对方全责!后保险杠撞了一个瘪窝,修一下大概多少钱……啊?多少?知道了!”
“多少钱啊?”我也挺着急。
“300。”阿文低声跟我说。
然后她气势汹汹走到对方驾驶员跟前,一摊手,说:“800!”我看得眼都直了。
大切的驾驶员个子很高,带着墨镜也看不清楚相貌,他似乎是个老实人,从钱包里数了800块给阿文,“小姐,对不起,咱们私了吧。我赶着有事呢!”
“谁没事啊?就你有事!”因为这个小事故,路堵得更是水泄不通了,我们钻进车,赶紧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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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你这个女人演戏可真像啊!”我“赞美”阿文。
“假如说,你有个儿子,要是有人跟你说‘我把你儿子屁股揍出一个窟窿来,赔给你800块,300块看病,500块算你赚的’,你乐意吗?”
“当然不乐意。”
“就是啊。我起早贪黑、辛辛苦苦赚钱买辆小车代步,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把它当我儿子一样伺候着,有一个泥点子也要去洗车铺洗掉。现在走路上平白无故给人撞一下,我心里能平衡吗?我还得花时间修,还不见得能修得一点看不出来,这无形之中都是损失!”
“难怪你以前谈一个男人崩一个男人,就是因为你太强了。”
“我多想遇到事情一个电话就把男人叫来,‘老公,你来帮帮忙,我搞不定!’”阿文憋出娇俏声调,听得我毛骨悚然。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打电话给闻易?”
“他能有什么用?安慰我几句?遇到事故,找保险公司比找男人可靠得多!”
大笑之后,我和阿文都陷入了沉思。
车窗外的天空渐渐暗去,华灯初上,城市的夜色繁华中荡漾着迷离,让人觉得有一丝不安。
撞车的时候,保险公司比男人可靠。
变天的时候,房子比男人可靠。
无论什么时候,工作都比男人可靠。至少前者有付出就有回报,万一遭遇无良老板被克扣工资,亦可以申请劳动仲裁主张自己权利;后者呢,一切全凭运气,相形之下,我的运气似乎有点糟糕。
想想觉得很悲观,似乎我不该将男人视为洪水猛兽,大多数家庭,男人起着顶梁柱的作用,他们亦是可靠的,只是,我没有遇到。
“我想也许应该跟闻易结婚。”阿文突然冒了一句。想必,她也正在思索同样的问题,找到一个可靠的男人不容易,应该珍惜。
“赶紧的。”我笑道。
(181)
猴子家位于紫金山深处的一座别墅小区,门卫戒备森严,我们出示了请柬还被盘问了半天,阿文很郁闷:“难道我们看起来很像恐怖分子?”
“可能,现在恐怖分子都是美女!”我劝慰她。
“那查就查吧。”阿文立即释然。
七绕八绕,终于绕到猴子家门口,猴子姐弟已经在门口迎接了。“怎么才来啊?”猴子姐姐问道。
“别提了,路上撞车了。”阿文说。
“快进来吧,带你们去看看我年仅3岁的小妹妹。”猴子姐姐说着说着,自己就笑开了。
真是一个豪华的家啊。我打量了身处的这幢大房子,如果称它为豪华,相形之下,冷枫的家只能算做陋室了。怎么说呢?就跟《时尚家居》上刊登的豪宅差不多,每一个细节都极尽奢华之能事,有点恨不得把黄金往墙上贴的感觉。
猴子的老爸老妈牵着个小姑娘在四处打招呼,见到我,猴子老爸居然还认得出:“这不是蓝吗?最近业务做得怎么样?”
“还成吧。还多亏您拉了我一把。”我充满感激地说。
“阿姨好、叔叔好!”阿文嘴甜,独自在职场上拼搏的女子都有这个优点。
“瞧瞧,人家闺女就是比自家闺女懂事,我这次可是下狠心了,一定要把妞妞培养成大家闺秀!”猴子老爸对旁边的老伴赌咒发誓。
可惜老伴注意力全然不在他身上,她俯身对小姑娘说:“妞妞,肚子饿吗?”
“我还不是很饿,但是有一点儿!”小姑娘好不讨喜。
“别客气啊,就当自己家一样。”夫妻俩冲我们笑笑,又去招呼别的客人。
(182)
我和阿文拿了相当够分量的食物,躲在客厅角落里偷笑,就听见沙发背面有人说话。
“南京的路太堵了,开得我那个急呦。”
“嘿,别提了,我刚才还被人讹了!”
“怎么啦?”
“我路上还跟人追尾,那车是个女的开的,可真不含糊,那么小的擦伤,开口就敢跟我要800。我赶着上这来,老马亲自邀请的,迟到多不好意思,所以花钱消灾了。”
“算了。别放心上,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儿!”
我和阿文的脸色越来越暗,彼此看了一眼,传递的信息就是:“糟糕了!”
那两个人还在后面聊着,从股票聊到投资,从投资聊到女人,就是一直赖着不走。我们两颗脑袋越来越低,恨不得半躺在沙发上才好。
“哎,我说,你俩缩在那搞什么鬼?”猴子姐姐的声音又脆又响。
刹时,我们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我们在讨论刚才路上撞车的事呢!”短暂的惊慌之后,阿文急中生智勇敢地接口,目光如炬,声音平稳有感染力。她将刚才在车上教育我的歪理又阐述了一遍,见周围几个客人频频点头,她颇有些得意,最后做总结陈词:“人们只重视你客观存在的损失,而对于精神、人力、时间方面的损失却关注很少,事实上,后者会给受害者带来更多的麻烦和伤害。这是非常不合理的,有悖于人性化,也不符合正在提倡的构建和谐社会的精神。”
我暗暗为阿文的从容不迫叫好,同时留意到开大切的家伙变了脸色,几次借喝水掩饰尴尬。
阿文发表完演讲后,立即有位风度极好的女士上前询问:“小姐,不知道你是做哪一行的。我们公司正缺一个公关经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阿文微微一笑:“女士,这要看贵公司的综合实力以及该职位的发展前景了。”
(183)
一次微小的碰擦事故,一次寻常的家庭派对,使阿文得到了新的职位,月薪从7000元涨至9000元,还不包括年终分红。手下多出了两个兵,并且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她洋洋得意:“我真是个人才啊,我怎么就这么能干呢!”
阿文也有这毛病,稍微有点成绩就自我膨胀,拼命地自我吹捧。
刚刚走马上任没几日,便一定要拖着我去参观她的办公室,说是布置得很漂亮。我却没什么兴趣,办公室是老板给你临时用用的,又不属于你,如果做得不好,随时可能被踢滚蛋,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间办公室永远不会空着。
拗不过阿文同志的盛情,晚上六点半去找她,公司里仍一派灯火辉煌,复印机、传真机咯吱咯吱地响,看来加班已经成为大趋势。
传说中的办公室就在大厅的东面,大约10平米左右,想想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能拥有这10平米已经很不容易。不管怎么说,拥有自己的独立的办公室,不管是大是小,都算得上是职场上的一个里程碑了。
办公室异常整洁,外套、丝巾整整齐齐地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有点居家的感觉,墙壁上挂着各式欧洲教堂的明信片;书桌上摆放了一支小花瓶,里面插着几支兰花,粉兜兜的,显然是当日新买的;书架上居然还有一个小鱼缸,两尾橘红色的金鱼正悠然自得的吐着泡泡。“这叫风水鱼,助事业运的!”阿文得意洋洋地介绍着,“我在办公室呆的时间比在家呆的时间长久得多,当然要弄得舒服一点啦!”
说话间,阿文的兵在大厅大叫:“文小姐,电话!”
“让他打到我办公室来。”阿文摆谱。
“是卜总!”孰重孰轻小兵也拎得清清楚楚。
“奥!”阿文放下姿态,一溜小跑出去接电话。
隔着老远,我都能听见她甜得发腻的声音:“您放心,我会办妥的。好好好!”
(184)
从阿文的公司出来已经不早了,回到家,老妈笑容满面,“刚才小冷打电话来找你的。”
“哦?不会吧。”冷枫很少会打家里电话找我,因为他知道我正和父母住在一起。
我翻翻来电显示,果然不是冷枫而是猴子,再看看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猴子打来的。我回房间给猴子回电话,见我打算关上房门,老妈自觉地就把电视机声音给调小了。
电话一通,猴子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老妈可真够热情的!”
我吃吃地笑。
他继续话唠:“她一听是男的声音,就问‘是不是小冷啊’?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支吾了一声。然后她就自报家门,说是你妈妈,问我怎么不上你家来玩,是不是嫌家里做饭不如外面好吃,又说她家女儿脾气犟,像她爸,请我多担待……我实在招架不住了,赶紧说了声有事了,把电话给挂了。”
我听得直翻白眼,幸亏猴子是自家兄弟不见外,要真是冷枫打来的,我还不给人看低了?我这个妈怎么一点策略也不讲。
说笑了一阵,我才想起来问猴子找我干吗。
猴子说:“也没什么大事,被你妈一吓唬,我都想不起来了……噢,对了,我姐刚买了一辆老爷车,超级炫,明天就拿到手,晚上一起去吃饭兜风好不好?你通知阿文。”
“好,没问题。只是不去紫金山了!”
通话完毕,我出了房间,老妈很八婆地凑过来:“我觉得这小伙子挺好,一口一个阿姨,懂礼貌!”
“我说妈,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他是冷枫呢?我就认识他一个男的啊?”
(185)
第二天临下班,正美滋滋地等着猴子姐姐来接我,同事们听说我朋友买了辆古董车,也都十分好奇,预备晚上下班跟我一起走,好参观参观。
5:30 猴子姐姐兴高采烈打电话给我:“我马上就到哦!”
6:00 我忍不住打电话给她,“怎么还没到啊?”
“我就要到了。你可以下来了。”她笃定地说。
于是,我和几个喜欢车的同事欢天喜地下了楼,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站得腿都酸了,她老人家还未到。
正欲打电话给她,她倒打给我了:“这车实在太难开了!我在北极阁,你自己打个车过来吧。”
“切!”同事们一哄而散,我被众人嘲笑后,又等了好半天,才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实在有些弄不明白, 北极阁距离我公司至少有二十分钟的车程,这位大姐怎么敢说“就要到了”?
我和阿文从城市的两个方向赶往北极阁,就看见路边果然停了一辆大红色的老爷车,怪里怪气,非常扎眼。猴子姐姐坐在驾驶室里招手:“嘿嘿,车怎么样?”
猴子抱着他的小妹妹坐在副驾驶座,走近一点,发现蔚为壮观的是,后排居然坐了一条巨大的松狮犬,嘟着嘴巴一脸烦恼相,看见我和阿文,仿佛首长见到小兵,用鼻子“嗯哼”了一声就趴了下来,占据了整个后排座位。
“阿姨好。”小妞妞很有礼貌。
我和阿文面面相觑:“差了辈儿了。”
猴子一本正经地教育妹妹:“妞妞,这两个人应该叫姐姐。”
“姐姐好。”妞妞改了口,接着又问了一句令在场女同志都汗颜不已的问题;“为什么几个姐姐比福利院的阿姨都要大呢?”
(186)
我和阿文一左一右上了车,松狮不得不再次坐起来,极其不耐烦地看着我们,嫌弃我们占了它的位子。
我刚坐定就感觉脚下碰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吓得大叫一声,“什么东西?”
“别怕别怕!”猴子转过来,居然俯身从座位下面拎出一条腊肠犬,“都是朋友的狗,带出来见见世面。”
我和阿文饿着肚子千里迢迢赶过来,却被迫与条毛茸茸的狗相邻。一路上,小狗倒还好些,大狗不停地改变坐姿,还试图将硕大的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失败以后又去靠阿文,见阿文也是左躲右闪,这条懒狗干脆把整条身子贴在她身上,口水嘀嘀达达,弄湿了她新买的Gucci手提包。
正商量着可以去一家新开的宠物餐厅吃饭,猴子的手机想了,他看看来电显示,把手机扔给了他姐:“马老板的,你接!”这姐弟俩通常称呼自己的爹妈为马老板和老板娘。
“我不接,你接!”猴子姐姐又将手机扔回去。
两个人谦让来谦让去,终于猴子接了电话,只见他唯唯诺诺,“我们没带妞妞出来疯,就是逛逛……啊,我们在北极阁!”挂了电话,哭丧着脸对我和阿文说:“你们饿了吧?再坚持一小会,呆会司机把妞妞接回家。”
猴子姐姐嘱咐小妹妹:“呆会回家千万别跟爸爸说跟狗狗玩了啊?爸爸不喜欢狗。”
“那不是狗,那是狮子!”真是童言无忌。
(187)
妞妞被接走了,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九点,宠物餐厅想毕也块打烊了。于是,我们一行四个人两条狗浩浩荡荡前往三牌楼吃大排挡。
我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远远看见排档摊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嗅到空气中烧烤的味道,心里顿时踏实了。
只见猴子姐姐刷地一下把车开过来,紧贴着路牙才刹住,差点没把人家摊子给冲了。这么靓的妞开一这么奇特的车,还在大耍车技,露天排挡的食客吹起了口哨。
“哇。老姐,你现在的技术越来越好了!”猴子由衷地赞叹道。
“什么呀,刹车不灵。呆会回去可得慢点开。”猴子姐姐道出的实情惊出我一身冷汗。
打算把狗关在车上,车门一关,松狮就很愤怒,用厚实的前爪使劲拍打着挡风玻璃,老爷车架不住这么个拍法,很有点摇摇欲坠的趋势。猴子姐姐赶紧把松狮给放出来,大的刚出来,小的又在里面没命地叫唤,只好也放出来。
阿文点了烤羊肉、烤鱼、油炸臭干、炸鸡翅等各色垃圾食品,人趴在桌上吃,狗躲在桌下吃,倒也相安无事。猴子吃得心满意足:“真好吃啊。如果在伦敦摆个小摊烤肉串,生意一定火爆!”
“回头英国城管把你抓起来。”阿文不看好这门生意。
正吃着,听见路上传来赛车的轰鸣声,一抬头,居然是长云的那辆改装捷达。正好红灯亮了,车停下来等,我分明看见冷枫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当时还挺高兴,当即拨了冷枫的手机,打算喊他俩一块过来吃。
“喂,冷枫啊……”
“我现在有事,呆会打给你。”我话没说完就遭遇抢白,等我反应过来,人家已经挂了。
大家都忙着吃,没有在意我打这个电话,否则猴子又有话说了。
(188)
吃好喝好,大家准备上车打道回府。
“谁让你要下车呢?再上车就得擦脚。”猴子姐姐生怕狗狗们弄脏她的宝贝车子,耐心地拿张湿纸巾要给它们擦脚。
擦完了八只狗脚,我们方才被批准一一上车。在众多食客羡慕的目光中,那靓妞得意洋洋把自己塞进驾驶座。
“噗嗤!”钥匙一打火,老爷车立马打喷嚏,再打火.还是打喷嚏。我扭头一看,车屁股后面直冒黑烟,类似于公共汽车即将抛锚的前一瞬间。猴子姐姐在驾驶台又是拍又是按,折腾了好一气,终于宣布:“糟了,车坏了!”
她气呼呼地下车,走到车前把引擎盖给打开了,趴在那东摸西摸了一阵后,叫猴子转钥匙发动。这次老爷车连个喷嚏都懒得打了,一动不动地趴窝了。倒是两条狗等得很不耐烦,松狮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我坐在旁边真怕它咬我一口,一抬头,一串晶亮粘稠的口水正落在我脸上。
此时,刚才拍巴掌叫好的食客大部分已经翻台了,刚来的一拨则饶有兴趣地看热闹,不时有人出主意:“是不是电瓶没电啦”、“找个人推推看,说不定就来火了。”还有人起哄闹事,“呕,熄火喽!”
猴子姐姐颜面扫地,对着引擎盖—通重捶,还顺便踢了一脚轮胎,气势汹汹地回到驾驶座再次发动,老爷车威武不能屈,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什么破车,上当受骗了!”她咬牙切齿地说,“把我的脸都给丢尽了。”
我和阿文面面相觑,打算当逃兵,阿文试探着问:要不我们先打车走,你自己在这先修着?”
“我也走。”猴子立刻报名。
“不行!你们得跟我患难与共!”猴子姐姐大发脾气。
片刻之后,她突然冒出个主意:“猴子,这车上就你一个男的。危难时刻你得站出来,我们先撤,你打电话给车友俱乐部,让他们来救援!”
这个主意好,我和阿文连连点头,于是三个女人一起下车。
“哎哎,你们总得把狗给带走吧?”猴子牵着大狗抱着小狗追出来。
“我呆会约了朋友去酒吧,我不方便带。”猴子姐姐率先表态。
“我最怕狗了,我不带!”阿文做躲闪状,刚才松狮口水弄脏她的包,只见她一个霹雳掌甩过去,一点怕的意思都没有,这会倒来装淑女了。
商量来商量去,结果是猴子负责把小狗带回家,我则把大狗牵走。
(189)
一见这么大的狗,出租车司机见了不是摆手就是摇头,有的略放慢了速度看一眼义赶紧加速走了,好像我是萨达姆大叔的大儿子乌代,真的牵了条狮子在晃荡。
没辙,只好走着回去,不多不少三公里路,松狮跟在我屁股后面哼哼唧唧,极其不情愿地挪动着肥胖的身子.每每有小车经过,它都会停下脚步,满怀希望地盯着车看。冲这点,我猜想这是条习惯于以车代步的狗中大佬。记得小时候看电视,有部香港喜剧叫《司机大佬》。于是我临时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大佬。
路上,手机响了,是冷枫。
“你刚才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和朋友谈事呢。”他略带着歉意的向我解释。
“是不是和长云?”我问。
“你怎么知道?”他的反应很激烈,吓了我一跳。
“我和朋友在吃夜排挡,正巧看见他开车载着你经过。打电话给你就是想喊你们一起凑个热闹。”
“哦”,他佛松了口气,随后补充,“以后少吃那东西,多不卫生啊。”
“不跟你说了,我到家了。”见他要说扫兴话.我连忙结束了对话。
(190)
见我带了这么个活宝回家,我的父母大人差点没吓死,“嚯,这么大的块头!”
大佬的确很大牌,大模大样地进了我家,接受了老爸的爱抚后,心安理得的准备往地毯上躺。我一把把它推开,“这可是我的床啊!”
第二天,我给猴子姐姐打电话,让她赶紧把狗给弄走。她慢吞吞的告诉我:“狗主人出差了,你辛苦辛苦,帮他养一个星期吧。据说这狗很麻烦,你去问问主人怎么养吧!”说完,丢了一个电话号码给我。
大佬每天的午餐.是拌了生鸡蛋的狗粮。如果没有人喂,绝对是不吃的。即使有人喂,如果没有人当着它的面往碗里打鸡蛋(注意:一定要当着它的面),也是绝对不吃的。
好不容易哄它吃了饭.需要温柔地摸摸它的脑袋,再揉揉它的肚子:“狗狗乖!真是条好狗。”否则,它很可能就不吃晚饭。
晚上看电视,大佬一定要坐在离电视不到一米的地方,而且坚持坐着看。毛茸茸的大脑袋把电视机屏幕挡得严严实实,一旦认定了一个节目,绝对不让任何人换台,否则扯着喉咙汪汪叫。每每看到林志玲拍的太太口服液广告,一个巨大的狗掌就拍上去,也不知道是为了表达喜欢还是不喜欢。
晚上睡觉,大佬是坚决不愿意一个人睡在客厅、阳台或者洗手间的,一定要和我共同享受卧室的羊毛地毯,否则不能够睡的安稳,它睡不安稳,直接会导致我们全家都不安稳。
老妈嫌它脏,要求我帮大佬先洗个澡,可是这个家伙看见莲蓬头就左躲又闪,一千一万个不情愿。给狗主人打电话:“你家狗狗不爱洗澡?”
“喜欢洗澡啊!”
“那为什么它总躲着莲蓬头啊?”
“哦,它喜欢在浴缸里泡澡!”
我当即晕倒,“真是一个狗大爷!”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星期,猴子姐姐的朋友出差回来了,他刚下飞机就打电话给我:“我先回家开车,然后过来接!”
我实在一刻也无法忍受这么一只耍大牌的狗狗了,正巧有个同事开辆QQ小车来我家做客,我忙不迭地说:“别浪费时间了,我开车把大佬给送家去!”
主人在电话那头吱吱唔唔,我说:“别客气,我可不怕你家狗把我的QQ弄脏!”
“不是……那什么……它认三厢的,看起来比较气派的车,那么小的车子,估计它不愿意坐!”
(191)
老爸老妈在南京住了一段时间后,开始思乡了。好在离得不远,思乡之情一起便立即收拾行李走人了。丢我一人呆若木鸡:“这就撤啦?”
阿文笑着安慰我:“你父母看到你一个人生活得很好,放心了,所以才能这么潇洒,说走就走。”
想想也是,于是释然。
我又开始一个人的生活。早晨上班惊险不已,掐着秒表打卡;下班不再急着回家,窝在电脑前蹭加班晚餐。我发现一个规律,一下班就走人的.除去有应酬的,都是有家庭的。五点半过后,有事没事总爱在办公室呆着的,都是没谈恋爱的单身汉,还有就是家庭不幸福的。此条规律搁到哪个公司都适用。
爸妈走后,我才敢约冷枫和长云来家里玩。冷枫一进门,第一眼就看见靠在沙发上的大熊仔,他笑着对长云说:“看看,女人不管多大,都喜欢这些玩意儿。”
我立即抗议:“听你口气,我好像已经无限大了。”
“你的小家操持得真不错呢!”两个男人里里外外兜了一圈后下了结论。
“那是,也不看看主人是谁?”随着岁月的磨砺,我已经愈发不会谦虚。
“你说,如果我们结婚,这套房子怎么办呢?’’冷枫的口气既像说真的,又像开玩笑。
“租出去呗。唉,到时候肯定会有点舍不得。”房子跟人一样,住久了,都会有感情。经历了那么多次搬家,尽管一些房子留给我的哀伤大于快乐,辛苦大过于享受,每次离开我还是一样的不舍得。
“不舍得就别租了。干脆我们学人家周末夫妻,每周五分住,各忙各的.各人有各人的朋友圈子,互不打扰。到在一起,小别胜新婚嘛!”冷枫热烈地提议。
“嘿,你想法还挺超前。”我有点诧异,因为一直觉得周末夫妻只适合于一部分人群,与我此类的普通人,还有一定的距离。
“蓝,你就老土了,这还叫超前,多少年前就有了。”长云笑话我。
(192)
公司组织体检,很搞笑的是,妇科的门前贴了一张纸:未婚妇女免。难道公司天真地以为,所有未婚的都是少女吗?
我和一名女同事正在门口嬉笑打闹,商量着要不要进去冒充已婚妇女,诊室的门帘被掀工了,一个头发凌乱的姑娘走出来,我仔细一看,这不是冬冬吗?
她已经往楼下走去,“冬冬,你怎么不理我啊?”
她不说话,瞪着眼睛望着我,眼神一片空洞。
“冬冬,你怎么啦?”我吃了一惊,拉住她的袖子不停地摇晃,“出了什么事了?你还好吧?”
“我完了。”她从喉咙深处发出声言,依然麻木地往前走,仿佛不认识我。
“怎么完了?你认识我吗?我是谁你知道吧?”我着急了。
这时她才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我半天,才说:“你是蓝。”
我刚松一口气,冬冬就一把抱住我放声大哭:“姐姐啊,我完了,我这辈子完了。”
哭声吸引了很多人围观,我很讨厌这些喜欢看热闹的人,一天到晚见热闹就凑上去指指戳戳,完全不休谅别人,于是把冬冬拉到住院处附近的小花园。
“冬冬,别哭了,到底怎么了?”我哄她。
“医生说,我不能生孩子了,不能当妈妈了。”她哭得好伤心。一场恋爱,足以摧毁她的一生。
“张语呢?他知道吗?”我吃了一惊,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男人应该负责任。
“他还不知道,他出去了。”
妈的,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193)
我也不体检了.打车送冬冬回家。在车上,我对冬冬说:“你必须把这事告诉你家里人。”
“不行,我妈知道会气死的。”冬冬坚持不说。
回到那个一片狼藉的家,她的房客一个都不在。
冬冬迫不及待地给张语打电话,此时我才知道,冬冬的手机已经拿到二手市场卖了,难怪我发消息她总不回。
“张语,出事了,你能回来一下吗?”冬冬很迫切的对着电话说。
“就回来一会好吗?”她哀求,“就一小会。”
她小声地哭,发出小猫一般的啜泣声。
“就回来一会都不行吗?就一会啊!”她突然发狂似的,对着电话哭喊起来。声音无比凄厉,让人听得心惊胆寒。
“冬冬,你没事吧。”我试图劝慰她。
冬冬依然非常激动,她使劲捶着墙壁.疯狂的大叫:“你为什么不回来?”你回来一下吧!”声音拖得很长,回荡在房间里,显得异常恐怖。
我害怕了,从冬冬手中夺过电话,这才发现对方早已经挂断了。
冬冬倒在床上大哭不止,情绪很不稳定,我按下电话的重拨键,试图联系张语,可是听到的是我最怕听到的声音——“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想了一下,我反复问冬冬:“把你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问了很久,她终于本能地报出一段号码,忽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妈妈,我想我妈妈了。”随后又大叫:“妈妈,妈妈,我想你了!你在哪啊?”她用头去磕放电话的书桌。仿佛小孩耍赖皮一般,“妈妈在哪呀?”
我怀疑冬冬的精神真的出问题了,哆哆嗦嗦地拔她刚才报给我的号码,心里又急又怕,连拨几次都按错了键。最后终于拨通了,大约响了四五声,一个女人接电话了,声音很慈祥,透着几分高兴:“喂,冬冬啊。吃了没?”看来冬冬家里的电话装了来电显示。
“阿姨你好。我是冬冬的好朋友。”我自报家门。
“好孩子,搁冬冬那玩儿呐?”冬冬的妈妈很热情,一口东北普通话。
“嗯,是这样……”,我迟疑着该怎么说,心想男人总归要比女人坚强些吧,便问,“叔叔在家吗?我有事情想找他商量。”
也许冬冬的妈妈已经嗅到了不祥的气息.我听见她用发抖的声音对冬冬的爸爸说:“老头子,可能出麻烦了。”
(194)
“喂,好孩子,有啥事?慢慢说。”到底是男人.冬冬爸爸要沉着得多。
“叔叔你好,我跟您说一件事啊,您可千万别着急。我去医院体检遇到冬冬.她刚刚做过检查,医生说,她可能失去了生育能力……”
只听电话那头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我连“喂”几声之后,才听见冬冬的爸爸深深地叹了口气,“冬冬呢?她怎么样?”只一瞬间,声音仿佛苍老了十岁。
“她在我身边,但是可能受了点刺激,情绪比较激动。”
“麻烦把电话给她。”
我把话筒放到冬冬耳朵边.她凝神听着,突然大叫:“爸爸啊,爸爸,你们在哪里?快快来呀.带我回家去!”她的手在空中挥舞,然后又拼命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我赶紧把话筒挪开,她不乐意了,大喊:“我要找爸爸、爸爸,爸爸我要回家啊。我想回家了呀!”
冬冬的爸爸妈妈都哭了,焦灼地对我说:“好孩子,麻烦你照看她一下,我们这就坐飞机从沈阳赶过来。”
我记录下冬冬爸爸的于机号,便于路上联络,又向经理请了半天假,说家里有点事。
此时,冬冬似乎清醒了,却好像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眨巴着眼睛问我:“你刚才给谁打电话呢?”
“你爸爸呀,他和你妈下午坐飞机到南京来。”
“到南京来干什么啊?”冬冬一脸茫然。
“惦记你呗。”
“嗨,我都这么大了,还有啥不放心的。”她兀自笑了,然后问我,“蓝,你来这干吗?拿箱子啊?”
我心里想完了完了,她肯定出问题了,于是试探着问:“我箱子不是拿走了吗?”
“啊?拿走了吗?”她歪着头小神地想着。
(195)
我正在琢磨着该怎么办,冬冬突然一拍脑袋说:“该死的,我差点忘了,张语晚上要回来吃饭。我还没买菜呢!”接着又很烦恼的说:“我爸爸妈妈不喜欢他,怎么办?安排他们一起吃吗?我得跟张宇商量商量。”
她跑到电话机旁拨张语手机,“咦,怎么关机啊?肯定是没电了,他老是忘记充电。”
我看着她在那自言自语,着急得都不知道怎么是好了,于是哄她睡觉:“冬冬你休息一会,别忙活了,晚上出去吃吧。”
“不行,太浪费钱了。”冬冬执拗地望着我。
“那这样吧,你先睡一会,睡醒了,我陪你去菜市场买菜好不好?你爸爸妈妈爱吃什么?”
“我爸爸爱吃鲫鱼,妈妈喜欢吃蘑菇炖小鸡……”她絮絮叨叨跟我唠家常,眼睛就眯上了,也许是太累了,她很快睡着了。不知到她梦到了什么,苍白的脸上竟洇出一抹红润,她翕动着嘴唇,在梦中轻轻喊了声“妈妈”。
大约一个多钟头以后.我接到冬冬爸爸的电话,他焦灼地说:“我们已经到沈阳机场了,姑娘麻烦你看住冬冬。”
“放心吧,叔叔.她已经好多了,这会睡着了。”我没敢告诉老人家,冬冬好像记不起事情了。
(196)
摇摇开水瓶,里面一滴水没有,我轻轻掩上房间门,预备到厨房烧点开水。
防盗门被扭开了。张语回来丁。他见到我很诧异,口气极不友好的问:“你怎么来了?”
见我没睬他,又问:“冬冬呢?”说着要推开房门。
“哎,别开门,冬冬睡着呢!”我示意他小点声。
“这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她刚才不是打电话叫我回来的嘛,到底出什么事了?”他也准备倒开水喝,发现没水,骂了一句,“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忙些啥,家里连开水都没有。”
见他满不在乎的模样,我心里那股恶气噌噌地往上冒,我一字一顿地对张语说:“告诉你,冬冬今天去医院检查了,她这辈子都生不出小孩来了,这都是拜你所赐!”
张语显然也很吃惊,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噢,也是那对小情侣的床上:“这不可能,怎么可能?她才打过两次胎,不会这么严重的!”
“啊?你的意思是,她回到南京以后又打过一次?”我追问张语。
“这关你什么事啊?”张语反应过来,开始针对我,“你又跑来拨离间是不是?我把冬冬叫起来问问!”
“别叫醒她.我好不容易才把她给哄睡着。她受了刺激,甚至已经记不清楚刚刚发生的事情了。”
“你别吓唬我啊,我们两人的事你老跑来瞎掺和什么?”张语依然相当强硬。
“事情已经很严重了。”
“再大的风浪我都见过,我会安慰她的,你走吧。以后医疗技术发展了,连艾滋都能治,何况不孕不育呢!”
这个男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更加不敢离开,我对他说:“你最好把家里稍微归置一下,冬冬的父母已经在来南京的飞机上了。”
听说冬冬的父母要来,张语一下子跳了起来,冲我吼:“谁让他们来的?不知道我和他们搞不来吗?”
我简直气得发晕:“人家女儿病得那么厉害,当然要来看看!”
张语站起来,一抬脚踢开房门,把冬冬拎出来:“你瞧瞧,她不缺胳膊不缺腿,她有什么病啊?”
可怜的冬冬光着脚,缩在那里直发抖,她看看张语又看看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你说,我欺负你了吗?你把爹妈都召集过来干什么?当初要不是为了你.我在青岛吃海鲜、住别墅,多享福,现在你还倒委屈了!”
张语又把冬冬拎站起来,逼问她。
冬冬抱住张语的胳膊:“你生气了吗?”张语赌气似的一把将她的手弹开,冬冬又拉住他:“你别生气啊,你还不知道吧,蓝买新房子了,你们别吵了,她很快就要搬走了。”
(197)
张语也呆掉了,他用力摇着冬冬.“你傻啦?你刚才打电话叫我回来的,你忘了吗?你想跟我说什么要紧事的?”
冬冬怔了半天,似乎又清醒了:“我想告诉你,我不能当妈妈了。”说着说着又要又要哭。
张语没料到冬冬这么严重,也开始不知所措,他焦急地对我说:“要赶紧送到脑科医院查一查呀!”
我说:“好,那现在就带她去吧。”
张语又迟疑了,问我:“你带钱了吗?看病得花钱呐!”
冬冬听说看病,又开始哭闹,“我不去医院,我恨医院,不去不去……”说着爬上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面。
张语想了一下,对我说:“我出去借钱。”一转身,走了。
冬冬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他怎么又走了?还回来吃晚饭吗?”
(198)
很久之后,我回忆那一天的事情。
也许那一刻,在冬冬的脑海里,所有美好的、悲伤的、绝望的、快乐的回忆都如同碎片一样,七零八落,它们在脑海中漂浮,时而被想起,时而被忘记。冬冬在与自己的思想做着斗争,她努力想将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可是总是徒劳无功。
张语走后,冬冬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每向我叙述一件事,都不确定地问我:“是这样吗?我说的对吗?”那时候的她,已经相当地瘦弱,弯腰的时候,后背的肩胛骨清晰可见,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五点半,冬冬的爸爸打来电话,说已经到南京禄口机场了,现在正打车往市区赶。
我对冬冬说:“你爸爸妈妈就要来了,去洗个脸换件衣服吧。”冬冬顺从地去洗脸,我简单将房间归置了一下,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塞进大衣柜,屋子显得整洁了一些。
房客们陆续回来了,狭小的房间顿时变得嘈杂,然后他们又结伴出去吃饭,大门摔得砰砰响,旁若无人的姿态。
冬冬父母进门的那一刻,冬冬表现得非常正常,她用家乡话说:“爸,我真的没啥事。再说明天还要上课呢,哪有空陪你们啊?”
冬冬的父母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冬冬又说:“我本来想买点好菜的,没想到睡过头了。”
冬冬的爸爸说:“走,咱们出去吃去!”随后又对我悄悄的说:“太麻烦你了,跟我们—起去吧。” 。
这一说,我才觉得肚子很饿,这会见冬冬神色也正常了,对答也如流了,我放下心来。自作聪明地以为,她肯定是刚才受了刺激,出现短暂的失忆行为,见到父母又恢复了。
席间,冬冬妈妈见女儿憔悴的模样好不心疼,刚想提起张语骂几句。被我眼神制止了。冬冬的父母商量:先在南京陪冬冬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
(199)
冬冬被父母暂时带到学校的招待所住下,冬冬的爸爸嘱咐我:“千万别告诉那个混蛋!”
冬冬却说:“我得跟张语配一声。否则他会着急的。”说着,就去拨电话。
遗憾的是,张语的手机始终处在关机状态。冬冬无奈地看了大家一眼,说:“肯定又没电了。”
第二天上班,张语打电话给我兴师问罪:“你们把冬冬藏到哪去了?”
“你说话注意点!冬冬一个大活人,我往哪藏?”
“你如果不告诉我,我马上就去学校找她!”他气势汹汹拄了电话。
我怕他真去学校闹事,便通知了冬冬的爸爸。这个东北汉子火冒三丈,大发雷霆:“这个混蛋,我正要找他赔我女儿呢!”
原来冬冬的父母:正带着女儿在市立医院检查身体,除了严重的妇科顽症外,还查出了胃炎和贫血。医生见冬冬眼神呆滞、语无伦次,便很严肃的建议老两口带着女儿去看一下精神科。
见到女儿落下一身的病。老两口真是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说着说着,冬冬的爸爸居然放声大哭:“我这个闺女啊,走的时候活蹦乱跳的,怎么就弄成现在这么死不死、活不活的啊?”
办公室里一片忙碌,装扮职业的男男女女在眼前走来走去。随便喊谁的名字,都会迅速递来一个训练有素的微笑。我握着话筒,电话那头,一位父亲,—个石头般的硬汉子。正在悲怆地痛哭。而他心爱的女儿眼神茫然,靠在妈妈的怀抱里,认真地哼唱着一直儿歌“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
我想起初见冬冬的情景。她穿着白毛衣。热情地开了门,用略带东北口音的普通话问:“你是来看房子的吗?”在迎接张语来宁的前一天,她试穿了那么多件衣服,每试一件。都会跳到我的面前。歪着头抿着嘴角,问:“好看吗?好不好看?”她一直在笑,一直在笑。
鼻子一阵发酸。觉得忍不住,便跑到楼顶,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这里独自哭泣了。
一个星期后,冬冬休学了,被父母带回沈阳老家休养,由于工作的缘故,我没能够送他们,据说冬冬在火车开动的那一刹那,清晰地对父亲说:“我还欠蓝1500块钱。”冬冬的父杀打电话给我时,很抱歉地说:“火车已经开了,我回到沈阳立马给你汇过去。”
听说冬冬离开南京以后,再也没有提到过张语这个人,我疑心她忘记了。但是,如果她能够忘却这个男人.为何还能记得欠我的一千五百块钱呢?
(200)   
最近.我陪同大区经理去东北三省考察,路过沈阳的时候打电话到冬冬家,冬冬出去遛弯了,她妈妈听说我要来看冬冬,表现得特别高兴。立即在附近的饭店订了包间。
我大为不安,感觉给人家添了麻烦。但冬冬的妈说;“好孩子,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你一定要来,千万别客气!”
晚上,在那家规模不大但是很清爽的酒店里,我见到了冬冬,她更加清瘦了,但看起来精神不错,一见到我就笑了:“来啦?”突然间,我又想起那天晚上,她穿着新衣服连蹦带跳地跑出来,问我:“好看吗?”
甩甩脑袋。清除出那些令人揪心的回忆,开始吃饭。为了表示隆重,冬冬的父母几乎将所有在沈阳的亲戚都拉来作陪,十二三号人围了满满一桌,很是热闹。
冬冬坐在我身边,点菜的时候,我问她:“你想吃些什么呢?”
她看看我,轻声说:“我吃些素菜就好了.医生嘱咐我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那点西芹百合好吧?”我翻厂一下菜单,点了她过去最爱吃的菜。
“好的。”她又笑了,“你真好。”
她表现得不知多么正常,我放下心来,也许来年的9月,她又可以回南京上学了。
席间,忙着应付那些热情好客的东北朋友,倒没时间与冬冬闲聊。她很安静.吃得极少,中途还拿出一个小药瓶,见我看着她,她有点害羞的说:”我身体不大好。”
“南京现在发展得挺快,地铁建好了没?”冬冬的一个舅舅问我。
“是啊,都通车了。”我笑着说。
冬冬突然间问我:“你也是从南京来的吗?”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原来,冬冬已经不认识我了。
冬冬依然懵懂.似自言自浯似向我诉说:“南京有我的好朋友。”
没有人注意到我和冬冬的这一小段对话,冬冬的家人都在忙着照应我,我硬撑着与大家寒喧。
吃完饭,冬冬的父母带着冬冬在酒店门口送我。冬冬妈妈对我说;“姑娘,真不好意思,今天招呼不周啊。”
“你真的太客气了。”我迟疑了片刻,又问:“冬冬她,真的好了吗?”
“好了好了。”冬冬妈妈有点激动地掩饰,”回来就好了。”
出租车来了,上车前,我轻轻拥抱了冬冬一下,她如同小猫一般,顺从的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又摸到她后背上蝴蝶翅膀状的肩胛骨。
“你保重啊!”我对她说。
她点点头,对我说:“再见。”
冬冬的爸爸帮我打开车门,他欲言又止:”冬冬她……”
“叔叔,我看她挺好的。你们一家多保重才是!”我打断他。
出租车启动了,我回头看,冬冬正偎依在妈妈身边,仿佛小女孩一般冲着我挥手,她妈妈望着她,替她拢了拢垂下来的头发。
如果你做了错事,错到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无法原谅你,但是你的妈妈,她一定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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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阿文自从跳槽升职以后.变得愈发的忙,MSN上的名字后面也往往会跟个括号:忙碌。
难得有一日她请我吃饭,坐定之后才知道,这个女人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认识天宇同际酒店的丁总吗?你们公司不是跟人家有业务关系吗?”
“算是认识吧。”这家酒店的门禁系统是我们负责开发维护的,而我们大部分的业务招待也在那那签单消费.彼此都是对方的大客户吧。
“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算是认识是怎么一回事啊?”阿文的回答是相当的不满意。
“就是走到马路上,我一眼能认出他来。而他基本上不认识我,需要我自报家门.自我介绍一番后.他才会拖长音‘噢——’一声,恍然大悟似的认出来。”我解释。
“嗨,估计随便拉一人跟他自报家门.他都会恍然大悟佯装认出来,人家做酒店的,要的就是这份本事。”
“那照你的逻辑,我不认识他。”我跟这位丁总只有两面之缘,一次是随林经理向他介绍业务.第二次是陪同公司的大老板拜访大客户,两次扮演的都是随从角色,说认识是牵强,说不认识才比较确切。
“那完了,请你吃这顿饭算是白花钱了。”阿文垂头丧气。本性暴露。
NND,凭我俩这交情,你请我吃顿饭会死啊?”我边大快朵颐边心理不平衡。
原来,阿文的公司想与天宇国际酒店合作开发一个旅游项目,作为公关部经理,阿文小姐已经出马与对方谈了几个回合了,始终不见进展。阿文着急了,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于是她想跳过小鬼.直接找阎正,哪晓得有小鬼挡驾,根本就见不着阎王的面。
“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留神帮我打听着吧。”
(202)
第二天和小章一起在食堂吃饭.无意中说到这事,小章一拍桌子,“哎呀,我表哥就是丁总的助理啊。回头我跟他说说。”
我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传达给阿文,阿文激动地说:“哪怕是以身相许,你也要把这表哥给我拿下了!”
瞧瞧,这些女强人都是什么心态?什么毒辣的手段都能使得出。
表哥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以后.开出了条件:介绍认识丁总没问题,但需要购买酒店的月饼100盒,因为每个中秋节,他有月饼的销售任务。
这就是商场,你求我我求你.整个一个连环套。
阿文的老板听说后.立即拍板:“只要合作能谈成,买200盒月饼都没问题。”
有了强大的支持.阿文铆足了劲去见了丁总。
据说,仅仅是据说。“凭着动人的微笑,赢得了印象分,凭着巧舌如簧.让对方愿意坐下来,仔细看了一遍计划书.并思索合作景,最后大谈利润分配,经济效益结合社会效益,终于打动了人家。”
无论阿文怎么把自己吹嘘成一个天才,铁的事实放在眼前:天宇国际大酒店同意合作了。阿文所在公司仅仅才让步了一个点!
阿文说要送给我月饼.让我下班后去她办公室拿,“还是鱼翅馅的哦!”
短短几个月,阿文漂亮整洁的办公室已经惨不忍睹。10个平方的空间有一半堆了小山一般的的资料印刷品,外套就随意摞在上面,挂衣架上挂的是做活动用的各色飘带和彩旗。办公桌如同一个杂货摊,杂志报纸、文件资料铺天盖地.当年插花的小花瓶已经变身为笔筒,钢笔、圆规、梳子、睫毛膏都插在里面。风水鱼也不见了踪影,浴缸里放着手机手机充电器,黑乎平的。乍一看以为是只乌龟。
“你的办公室已经糟蹋成这样啦?”
“唉,我已经变成一个男人了。”阿文做无奈状。
阿文送给我四盒包装华丽、沉重无比的月饼,我拿它当早饭,早晨9点吃一个,一直到中午12点半还不会觉得饿,看来卡路里真是高。
(203 )
因为这次大获全胜的谈判,阿文被公司奖励丽江豪华腐败7日游.几乎在同时,闻易正式向阿文求婚。双喜临门,阿文有点不安,“是不是幸福来得太快?”
“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多少人还像我一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呢!’’我说。
和所有准新娘一样,阿文开始留意婚纱式样,考虑戒指上钻石的份量,逛街的时候,也会拐到婚纱店去瞅瞅。
“如果你结婚,我就孤单。”好朋友要结婚,高兴之余,总是有点失落的 从前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唱ktv,彻夜不眠的聊男人、骂老板,传播小道消息,散布八卦传闻,讲不完的话,一起笑一起哭……其中一个嫁为人妻之后还会有这样的日子吗?
“别傻了,你放心,我不会沦落为家庭妇女的。”阿文赌咒发誓
星期天一大早,被凄厉的电话铃吵醒
“蓝,有家婚纱店打折,你陪我去看看吧?”那头声音洪亮兴致勃勃。是阿文
“你有病啊,这种地方应该让你男人陪你去!”我仿佛身中刀,有气无力。
“笨蛋,一男一女去逛婚纱摄影店,这价格能谈下来吗。。真不愧是女强人,帐算得门儿精。
“好吧。我强忍着睡觉的欲望去卫生间洗漱
自从老妈知道阿文要结婚的消息后,电话三天两头打过来:“
人家阿文都要结婚了,你想等到什么时候?到现在还不把小冷带回来给我们见见:”她一直以为那是个真名,一直自说自话叫小冷。
“现在时机不对。” 我应付她。
“你当是打仗啊,什么时候时机才对?”老妈不依不饶,如同永不疲倦的收音机,永远是那么几句
(204)
对于这个城市里面的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婚纱店,对于我说,只敢远观,见到了只敢绕着走,恐怕怕洁白的婚纱刺激我脆弱的心灵。 I
托阿文的福,我终于有机会走进婚纱店的大门,接待小姐很礼貌的说:“两位小姐拍写真吗?”
“啊……”我这人心理素质不好,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手一指阿文:“你问她。”
“我想了解一下你们的婚纱照。”阿文跑过来挽住我的胳膊。
“嗯。”我也跟着点点头。
突然之间,接待小姐用一种很异样的眼光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极端热情地对我们说:“我们有姊妹套系,就是专门为你们这样的顾客度身定做的,要不要看看样片?”
我和阿文对视半天,突然领悟小姐意思,爆发出不可抑制的、惊天动地的笑声。
笑过之后,阿文很正经地对小姐说:“你看出来了就别声张,我打算先和我先生拍一套,再和我真正的爱人拍一套。怎么样?价钱优惠些!”
小姐有点糊涂了,弄不清阿文说的是真是假,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我。我搂过阿文:“亲爱的,人家不相信呢!”
我觉得小姐要吐了。
(205)
接待小姐果然给了阿文一个很公道的价格,阿文还想继续杀价,便称要上楼看看婚纱,希望能够借此找到破绽,再还个几百。
跟照片上的美轮美奂很有差距的是,挂在那里的婚纱仿佛被穿几个世纪,看起来脏兮兮皱巴巴的,针脚处的白线也拖了出来。阿文看着直摇头,接待小姐立即上前一步,“柜子里还有VIP级婚纱,不过……”
“需要加钱?”阿文抢白。
小姐笑而不语,轻轻点了点头。
“加多少?”
“要看你的具体要求了。”
两人凑在一起密谈,丢下我一人无聊地坐着翻人家喜气洋洋的样片,
听到身后更衣室里有动静,我扭头一看,更衣室的门帘被新娘的白纱蓬裙顶开一半,新娘在里面娇喘连连:“有点大,有点大呀。”
一个男人立即接口:“大什么?大一点才舒服!”
我大惊失色,现在的新人真放得开了呀!如此狭小更衣室新娘还穿着婚纱,居然可以……
技巧真好,我心中暗暗赞叹。
很快,新娘出来了,手中捏了枚戒指,新郎拿了个首饰盒跟在后面,我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人家躲在更衣室里试戒指。
暗暗鄙视自己心理太阴暗。
(206)
由于老黄老婆始终不肯妥协,老黄想要离婚,就只有上法院一条路了。他经常借口出去谈业务,跑去关杰的律师事务所,几日后,终于一纸诉状将自己老婆给告上了法庭。
拿着法院的传票,黄太大再次杀到公司里来,谁劝都不听,站在公司门前破口大骂:“老黄你个老不要脸的,想我跟离婚?我死也要缠着你广‘你不把我弄死,你休想离这个婚厂“老黄你再不出来我一头撞死!”
总而言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是想离婚?没门!
老板西装革履刚下电梯,就被这个满脸鼻涕和着泪的黄太太拉住,一张已经揉得面目全非的传票举到老板脸上:“领导啊,您可要为我做主啊1我22岁就跟了他。风风雨雨吃了多少苦,如今落这么一个下场,怎么得好哦?”
眼瞅着老板挺刮的华伦天奴西装已经被蹭上不知名的粘稠物,黄太太还在声泪俱下地哭诉着。
老板大怒,把火气全部撒向老黄,冲着小章咆哮:“去把老黄给我找出来,就是跑到天边去,也给我揪回来!”
说完拂袖而去,几分钟之后,他的秘书拎着大塑料袋去了洗衣店。
我算见识过黄太太的功力,见到她我恨不得变成隐形人,缩在座位里,连水都不敢多喝,生怕去洗手间的的候给撞上。
开庭前一天,老黄不无忧虑地跟我说:“关律师说了,我们这种情况法院基本上不会离。” ,
听到关律师三个字,我心里一个激灵,脸上还要不动声色。法院不判离怎么办?”
“坚持要离的话,半年以后第二次起诉广老黄一脸菜色,显得对半年充满了绝望。
“你觉得关律师怎么样?”我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打电话给关杰。
“嘿,有水平。听说他接的都是经济案件,像离婚这种小案子若不是你的面子,他根本不会接。”说到关杰,老黄滔滔不绝,。他问起你来着……”
“问我什么,”我心里一紧。
“问你好不好,有没有男朋友。”
“你怎么说?”
“我说你好像有一个,有时候来接你下班。哎,那是你男朋友吧?”
(207)
“夫妻感情尚未破裂,不予以离婚!”法院的判决对老黄的打击很大。当晚在公司楼下的小餐厅醉得不省人事,硬是被人拖回去的。
黄太太依然隔三差五来趟公司,吵闹一番后去学校接儿子,再回家做晚饭,什么也不耽误。
经过长达两个月的离婚大战,老黄终于扛不住了,他向敌人举起了白旗。敌人也很宽厚,缴枪不杀,当晚就请老黄去向阳渔港吃了一顿海鲜,敌人立马成了同盟军。
两口子和好后,当即推心置腹谈了半宿。老黄无意中透露,关律师是我介绍给他认识的,这下子,我成了黄太太婚姻危机中的假想敌,她气势汹汹地打电话给我兴师问罪:“你是什么居心?”
我深知已婚的家庭妇女惹不得,一言不发挂了电话,再打来,再挂。想必她也觉得无趣,而且家庭危机已经过去,也就算了。
一日老黄感冒发烧,请了两天病假。黄太太奉命来公司帮老公取手机充电器,正好与我打了一个照面,她充电器的电线缠在手上,趾高气扬地从我面前走过去,鼻子发出不屑的“哼”!那姿态,仿佛打了胜仗的傲视手下败将。
老黄觉得很对不起我,病好后摆着笑脸凑过来:“关律师很关心你呢!又跟我打听你了。”
“你怎么这么无聊?”被我一冲,老黄灰土脸地走了。
打开窗户,便能看见关杰所在律师事务所的那幢高楼,玻璃幕墙生硬无情。灰白的天空,雾蒙蒙的,刺耳的喇叭声、尖锐的刹车声统统传到耳朵里,令人烦躁不安。
(208)
又是一个周末,与冷枫在一家泰国餐馆解决了晚饭以后,由于那天没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居然不知道应该干什么才好。
“去酒吧?云南路新开了一家慢摇吧,咱俩也去摇一摇。”冷枫提议。
“好,走!”
好久没去酒吧,偶尔去一下,也觉得蛮有意思,看着红男绿女们尽情投入地摇摆着身体,仿佛烦恼可以统统摇走。
冷枫去洗手间了,邻桌来了一个貌似大款的男人,肚子大,脖子粗,项上挂了一条足有半斤重的金链子,腰上别了一块雕刻成老虎头状的玉佩。他正在嘈杂的音乐声中打电话,声音若洪钟,把满酒吧的环饶音响都给盖住:“我在酒吧喝酒呢!刚把玄武湖后面的那块地拿下了,这不是心里高兴吗?我打算起个酒店式公寓,一平方没有一万二不卖!”
哇啦哇啦,讲起来没完,旁边的啤酒促销小姐终于等得不耐烦,正转身欲走,大款一把把她拉住:“你卖什么酒,给我看看!”
小姐板着脸,将手上的啤酒单递到大款面前。
“哦,蓝带?给我一打。”大款甩出几张百元大钞。
很快,一打蓝带被送到大款的桌子上,与此同时,我的右手边也被递来一杯冰薄荷。
我以为是冷枫点来的,便轻轻抿了一口,抬起头,正好撞上大款先生的微笑,他冲我摆摆手,递来一个飞眼,我吓得差点从高脚椅上滚下来。
很快冷枫回来了,我做亲热状挽起他的胳膊,并拿起薄荷酒,亲昵的喂了他一口,再偷眼看大款,他正着急慌忙地吩咐服务生为他换位置,落了一个打火机在桌子上,还不辞辛苦拨开人群过来拿。
(209)
激烈的音乐、闪烁的灯光,酒吧是很容易让人迷醉地方。 。
在人群中,我居然看见了关杰。
他穿着经典的格子衬衫?.右手握着手机,左手夹着一只未点的烟,眉头紧锁,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显得非常地阴郁。
在整间酒吧里,红男绿女,歌舞升平,纸醉余迷,他如同类,不苟言笑地坐在那里,仿佛沉浸在某种回忆中,也许在思考么人,也许在怀念一些事。
我的心,猛烈地收缩,指甲嵌进了手掌里。我贪婪地看着他希望能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免得日后回想的时候,记不起。
注意他的,也许不止我一个。一个年轻的女孩走到他的穿了深V领的紧身T恤,将胸部曲线勾勒得很优美。头发散下卷卷曲曲一直垂到后腰。女孩握了一只小玻璃杯,站在卡座睡脒着眼睛,轻轻摆动着腰肢,异常妩媚。
曲毕,她一仰脖子,喝尽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转身拎起关杰面前酒瓶,毫不在意地往自己杯里斟酒。斟得太满,酒溢到桌子边,她一边伸出袖子去擦,一边仰着脸,挑衅般望着眼前这个冷酷的男人。
关杰已经收起思绪,一直夹在手指间的烟也被点燃,升起袅袅的轻柔薄烟。他对着女孩说了声什么,女孩便笑了,身子一歪,挨着他坐下,似乎已经认识很多年‘
女孩将头搭在关杰的肩膀上,眼睛却不安分地四处张望,正巧看到我投过去的目光,彼此对视,那是怎样一双漂亮的眼睛阿,黑白分明,透着放肆和不羁。年轻真好啊,我心中赞叹,仿佛自己已很苍老。
(210)
我无法再呆下去,便对冷枫说:“我想走了。”
“再坐一会嘛!我已经叫长云过来玩了。”冷枫有点奇怪。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你等他吧,我先走了。”说完,逃跑似的离开,出门时膝盖撞上了椅子,咣当一声,把椅子顶出老远,自己也差点没摔一跤。
狼狈地跑出来,觉得有一丝寒意,酒吧叮叮当当的音乐仿佛还耳边震动着,挥之不去。
掏出手机看时间,却犹如被雷电击中,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以及一个未读短信,都是来自关杰。时间是15分钟前,正是他在喧嚣的酒吧里发呆的时候。他问我:“还记得我吗?你好吗?”
我当然记得,太记得了,可是又怎么样呢?
他打电话给我,是简单的问候.还是想约我出来喝酒?或者想告诉我,他在挂念我?酒吧太吵,我没有听见,也许正是天意让我们错过。
我应该庆幸,未与这个有着致命吸引力的有妇之夫发生故事。但是,此刻,我为什么如此悲伤?
回到家里,发现自己的膝盖已经一片乌青,想必是刚才仓皇逃时撞得,我真恨自己不争气,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何必这么放不下下呢
(211)
第二天不用上班,所以睡不着就索性尽情地睡不着好了。
凌晨两点,我还在看《雏菊》,电影院看过之后.跑去买了碟回来收藏,悲伤的时候,拿出来放,也算有点以毒攻毒的意思
雏菊是一种太常见的花,初秋的时候,南京的街头也到处有的卖,小小的花蕊平和清雅,倔强地绽放着生命的张力。然而,它的
花语却是不能发育的爱,也许注定一场没有未来的爱情。默默地凝神看着她,嘴角边若有似无的笑容,都会让我唏嘘不已。
时间总是错位,爱情总是不圆满。
期间冷枫打来电话:“你还好吧?”他的声音背景是强劲的风和呼啸的马达声.我料想他是在长云的车子上。
“还好。”我轻声说,但心底泛起了很深的失落,如果我真的好,此时才接到他的问候,若是急病,怕是尸骨都寒了。
我一向自诩是个积极向人的人,可那天深夜,竟如此悲观
(212)
几乎是天亮了才睡,结果九点多钟被上司的电话拎起来加班,我郁闷地蒙在被子里大叫:“去死吧!”
当然,挂了电话才敢喊。
就像亦舒哪部小说里所写:“老板让我站着死,我不敢坐着生。”想想一屁股的债,如果我不工作,估计挨不了几个月,银行就会把我的房子拍卖变现。
二十郎当岁时流落街头,那是闯荡江湖,有豪情够胆识;我这种情况再浪迹天涯,那就是落难了。姐们好不容易才从坑里爬出来,说什么也不能再走回头路了。
于是坚持着爬起来,收拾包包准备去上班。深夜的悲伤与小资情调,此时被现实生活摧残得灰飞烟灭。如果能够让我多睡片刻,肯定比什么都强。
到了办公室,发现被召集来加班的还不止我一个,顿时觉得有点心理平衡了(什么心态?鄙视自己一下)。然而人家看我的眼神,分明也充满了幸灾乐祸。
加班就是整理报表.将一个季度的销售数据进行统计和分析.然后交给老板审阅。每每开员工大会,大老板的最后一句话都是口号式的,“自加压力,挖掘潜力,共创繁荣!”
下面立马有人小声接口:“还挖,都挖出地下水来了!"
(213)
加班间隙上了一下校友录,发现同学聚会的消息,一位留校当老师的同学刚刚发布的,时间是下周末,地点在学校里的一家餐厅。
聚会的各条注意事项很搞笑:
1.每人交200元活动费用,欢迎带家属,家属费用白行缴纳,婴儿可免费。
2.外地同学车马费自理.可代订酒店,价格优惠。
3.此次活动欢迎赞助,数额不限.多多少少捧个场,给系里块匾啥的。
报名者长长的一串,我也给自己报了名,顺便咨询了一下是否可以捎上准家属?” .
当晚,我正在和几个同事约在公司附近的小馆子吃晚饭,商量着点什么菜。这是件麻烦事,人人都不愿意点,我翻着菜谱。每提议一个菜,都有人说话:“我不吃香菇1”“我不吃生菜!”“我不吃臭豆腐!”
“这不吃那不吃,你们到底想吃什么!”我凶巴巴地问。
“随便!”所有人都异口同声。
就在我千辛万苦地为大家点完菜的时候,接到田飞的短信“最近好吗?同学聚会你也去啊?”
我回:“是啊。你们来吗?”特意说“你们”,足见我用心良苦了吧。
“是的,我是第三个报名的,你没看见?”
“呵呵,没在意。”我说的可是真话,那么多人,用的都是网名我哪看得过来啊。
“那到时候见了。” .
“哦,好。”我回复。 ?
时常有人问,真正忘记一个爱过的人是什么状态?我想在偶然得到这个人的消息时,很平常很平淡,波澜不惊,心如止水。
做到这点,很不容易,我想我做到了。
(214)
猴子又要走了,临别之前,召集大家聚聚,一起吃。中国人就是有意思,大事小事均跟吃饭沾边,接风吃,送行也是,然后者的气氛就要沉重许多。
多喝了几杯,猴子的舌头就打结了:“各位兄弟姐妹,我猴子谢谢你们来捧场。”说完就站在椅子上三鞠躬,摇摇晃晃说什么也不出来。
我和阿文送他回家,站在他们家大门口,他傻乎乎地冲我们说“咱们以后要加强联系!”
道别的话说一千道一万,这哥们还站在门口不进去,他看了我半天,说:“哎,我说你们怎么还不回家啊?”
“我的哥哥呀,你是你的家!我憋不住狂笑。
“不都是男的送女的吗?今天怎么你们送我了?”他琢磨不出来。
临上飞机前,猴子打了个电话给我,“蓝,你要好好的。如果有人再找你麻烦,我不远万里也要回来砍他!”
听得我的眼圈都红了。
(215)
临下班的时候,听说明天会来一批新人,都是本届毕业生。这个消息令大家既兴奋又有些惶恐:公司注入新血液,终归是好事,但又生怕来了年轻能于的,和自己抢饭碗。
第二天一上班,只见大厅全是人,我心里正琢磨,公司不是大换血吧,把我们这些旧血统统换掉。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大学生目前都是来见习的,一个月之后,三个里面才留一个
下午,我居然成了老师,两个实习生分到我们部门,都是子,一个我带,另一个linda带。第一次为人师,我和Linda都激动,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俩交流了一下。
她说:“我觉得你带的那个小伙子比较帅气。”
“带实习生啊,你当是找对象?”我差点喷饭。
“看着赏心悦目不是更加好?”Llnda很有自己的道理。
我带的那个实习生叫刘大成,名字听了挺气派,其实就是大男孩,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老师,你真好看。”
虽然明知是恭维话,但还是忍不住心花怒放,我笑着说:“熟悉下情况吧,晚点我会给你一些事情做的。”
安排刘大成坐在我隔壁的空位上,我发现这孩子怎么不安稳呢?办公室进来一个人出去一个人,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人家看,目光灼灼,仿佛在辨认小偷。
技术部的同事过来找我,跟我说维修机器的事情,我们说了5分钟的话,刘大成也足足睁着大眼睛盯了我们5分钟。
同事实在忍无可忍,冲他说:“小伙子,我长得很奇怪?”
“哦,不不,我只是想多学习学习。”小伙子的回答无懈可击。
我安排刘大成打几个回访电话,问问我们的机器运转是否良好。我一字一句教好他,先怎么说再怎么说,他也拿个小本子,记的特别认真,当时我还挺感动,年轻人最可贵的就是认真二字。
结果他拿起电话,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开口就结巴:“是是…明大公司吗?我我……是刘大成!”
我听了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你当你自己是谁啊?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估计对方肯定问:“你是谁?”
这厮一紧张,居然说:“我是02金融系的。”然后意识到不对,改口道:“我,我这里是苏海公司,我是来……来回访的。”
说话间,只见我的MSN一片闪亮,所有人都在问:“蓝,打电话哪个就是你带的实习生?’’
我终于理解网络语言“汗”该怎么运用了,三下五除二,给每个都回复一个字:“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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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第二天,干脆支派刘大成出外勤,让他把一份报价单和宣传册送到龙蟠路的客户公司。
小伙子是外地人,虽然在南京念了几年书,但还是不认识龙蟠。于是我耐着性子,告诉他一出门怎么走,坐什么车,下了车再怎么走,还画了一张路线图给他。最后说:“实在不行你就问一吧。”
他是上午9点钟出门的,到了中午12点半还没回来,手机也打不通,正担心别出什么意外,他满头大汗地回来了。理直气壮地跟我说:“老师,我在龙蟠路来来回回走了两个多小时,就是没找到那家公司!”
我差点没晕倒,“你找不到不会问问啊?”
“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他很委屈地说。
“那你不能打电话回来问我吗?”我气得要命,这小孩怎么么笨。 :
“我手机没电了。”
“没有公共电话?”
“我记不得公司号码。”
“你不能打114查号台吗?”
“什么?还能打114查的啊?”那头一声惊呼,仿佛发现大陆。
我就纳闷了,公司的人力资源部是什么眼力?挑了这么笨蛋来公司见习。
从此,我对这位实习生彻底丧失了信心,不敢让他做任何 动脑筋的事情。但即使我只让他复印一份两张纸的文件,他就会有超过三个以上的问题:“单面复印还是双面复印?”“用多大纸?”“你什么时候要?”“印得不太清楚怎么办?”
烦不胜烦!
见我的态度日益冷淡,这个叫刘大成的小伙子居然跑去经理那告我的恶状:“指导老师有所保留,不愿意教我东西。”
林经理找我谈心,话说得很体己:“让实习生多干点嘛,你好休息休息。”
“经理,不是我不让他做,实在是他什么也不能做。”
(217)
猴子姐姐在我们公司附近的健身馆办了一张瑜迦证,隔三差五跑来做瑜珈,顺道会来找我聊几句。一日要加班,我正准备去食堂吃加班饭,猴子姐姐一身运动装风风火火跑来了。“你们电话呢?我打一下,我手机不见了。’’
大嗓门惊动了一边的刘大成,这个外地小伙子每天的晚饭都成问题,我干脆给他领了一叠加班餐券,安排他吃过饭后再回去。
“被人偷了吧?”我猜测。
这位姐姐一把将电话拉到面前,三下两下拨了号码,我们三人在话筒边凝神听着,居然通了,但一直没有人接。
“肯定被偷了。”猴子姐姐下了判断。
“居然没关机,现在小偷的胆子可真大I再试试看。”我摁了重拨。
这次终于有人接了,一个男人在那头粗声粗气地“喂”了一声。
猴子姐姐飞快地夺过电话,冲着他大喊:“该死的小偷!把我手机还给我!“
我当下就急了,哪能这么不讲战略战术?
谁知“小偷”脾气很大,冲猴子姐姐一句:“你说谁是小偷?你才是小偷呢
“你不要贼喊捉贼了。我告诉你,我就在公安局呢,你等着吧,警察就要来抓你了!”猴子姐姐吓唬人家。
“神经病!”对方毫不客气地把电话给挂了。
“反了反了!小偷已经猖狂到这个地步了。”猴子姐姐气得脸通红,欲回拨电话骂回去,发现人家已经关机了。“小偷就是小偷,害怕了吧,关机了吧!”这个女人似乎已经全然忘却自己手机丢,开始为骂架骂赢了而洋洋得意。
我马上就要报警,把这些小蟊贼统统给抓起来,严刑拷打….”猴子姐姐絮絮叨叨地示威一边在电话上按来按去,说着说着,声音就明显小了下去:“NND,冤枉人家了,我拨错号码了。”
(218)
猴子姐姐手机的后三位数字是678,结果她按成了668导致人家受子不白之冤。她重新拨了自己的手机号以后,从挎包里传来嘹亮的《铁血丹心》,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手机没丢!
猴子姐姐把头埋进深不见底的大包里一通乱翻,终于把手机给拎了出来。见我和刘大成以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自己,这大姐的脸绿了红.红了又绿之后,终于尴尬地问我:“怎么办?我给人家道个歉?”
“他都关机了。”我强调。
“我再打一遍试试看。”猴子姐姐知错就改,这点实在难得可贵。
嘟嘟嘟,居然又拨通了,猴子姐姐深吸一口气,估计在酝酿“对不起。”
“你们这伙女骗子!对方破口大骂,“差点上了你们的鬼当想骗我关机,然后说我撞车了,诈骗我家里人钱,太老套了吧!告诉你,你再敢打过来,我就报警!”对方啪地挂了电话,估计先生学过绕口令,话说得倍儿溜,猴子姐姐憋在肚子里的“对不起”三个字终没有机会插进去。
“怎么回事啊?”这位大姐无辜地看着我,“咱们就打错一电话嘛,就成骗子啦?”
“得,人家肯定是误会了。”我无奈地说,“算了,越描越黑,吃饭了吗?和我们一起去公司食堂吧。”
就像批评自家孩子,自己随便怎么骂都可以,别人是不能多嘴的。
正费劲地嚼着坚硬的鸡块,负责食堂清洁的阿姨一路走来,啪啪用极其潇洒利索的动作,将大厅的灯给关了。可能是嫌我们
吃的太慢,影响她正常下班了。
一片黑暗中,只留下走廊如鬼火一般的小灯,照得每个人的脸上,白中透绿,阴森森的。 ? 。
“哎,哎,阿姨,还没吃完呢!刚开口我就后悔了,应该叫她大姐。
“你们正常吃啊、黑暗中传来阿姨沙哑的声音。
“看不见啊!
“不是有光吗?我就不信你们能吃到鼻孔里头去!”这个阿姨公司食堂做了很多年,据说一直牛气冲天,比老总还老总。
零星几个没吃完的同事在一旁吃吃笑着,有人大声说;“算了算了,我们食堂一向是门难进,脸难看。”看似劝我,实际上是讥讽食堂。估摸着阿姨太生气了,一摁开关,又将食堂的排风扇给打开。巨大的噪音终于成功地将所有人都轰了出去。
(218)
“走走走,咱们出去吃!”猴子姐姐大怒。
“你不练瑜伽功了?”
“不练了。”
三人一起来到市中心的牛排馆,一片风卷残云,吃掉猴子姐姐五百六十大元。
“你们吃了我这么多钱,得陪陪我逛商店!”这位姐姐提出无理要求。
“我们还得回去做报表呢,很急的!”我抹抹嘴想走。
“不加班会死吗?”猴子姐姐大怒。
“不逛街会死吗?”我针锋相对。
“会死的。”她很严肃地说,然后摇着我的胳膊,“你们就陪我逛逛嘛!”
撒娇?
跟我撒娇?
没用!
我坚持回公司,刘大成却支持不住了:“老师,那份报表经理不是下周才要吗?其实不用这么急。”
如果目光能杀人,估计这小子已经死了五六次了。
这个女人一进商场大门就开始两眼放光,神清气爽,从一楼逛到五楼,手头已经有了三四个提袋,她一边悲痛欲绝地说:“我完了,我彻底堕落了。”一边以极好的速度和耐力在商品中穿梭,真是如鱼得水。
两个小时下来,我和刘大成都已经彻底跨掉,坐在电梯旁的休息区等她。直到商场快打烊,她才重新出现,依然是神采奕奕,一脸的满足感。
她对我发誓:“蓝,我三个月内绝不会再踏入购物场所半步。”
一个星期之后,这个女人托阿文帮她订去香港的打折机票,“她说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买衣服了,需要添置一些必要装备。”阿文告诉我。
(219)
一天晚上十点多钟,外面正下着大雨,我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看电视。这种天气,躲在家里最舒服了。
突然手机响了,是阿文,我以为她要喊我出去吃夜宵,通常这时候她找我,除了吃喝没别的事。
“蓝,你帮忙打个电话,不要说话,听听对方是男是女就行。”她的声音很急促。
“干吗啊?”
“我这就用短信把号码给你发过去。”她没有回答,兀自说了一句,便挂了。
几秒钟后,我收到一条短信,是一个相当牛的号码,尾数是7777。
我拨过去,对方的彩铃是一首英文歌,“I know you think I shouldn,t still love you ”,女歌手的浅吟低唱,委婉的旋律,让人的心情一下子安静了。
“HELLO,”对方接电话了,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我沉浸在音乐里,一时间忘了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
“喂,哪位?”对方又问了一声。
我猛然想起阿文的指示,说声:“打错了”,便慌慌张张地挂了电话。
随即向阿文汇报情况,电话一通,阿文很急切地问:“怎么样?”
“是个女的。”
“哦。”那头轻轻地答应了一声,随即便无了声响。
我有些着急,对着电话喊:“阿文,阿文!”
过了一会,她说话了,“我正开车呢。没什么事,再见。”
当时,我还真往歪处想。因为以前在媒介部工作,每每遇到宴请大把陌生人参加的酒会,无法确定人家性别的时候,通常惯用的方法也是找几个陌生电话打对方手机,听听是男是女,然后在写请柬的时候,就好写上是某某先生还是某某女士了。
既然她说没啥事,那就没啥事了。我特意去查了那首歌,是英国女歌手Dido的《White flag》,很好听,下载下来听了很多遍。其中一段翻成中文是“我承诺我不会打乱你的生活,也不会回首过往的对错。我会继续我的航程,绝不会投降退缩。在我的门前永远不会打出白旗,我爱着,而且将永远爱着。”多么执着,多么忧伤。
(220)
熟睡中又被手机铃声惊醒,我感觉天在旋地在转,仿佛踩着棉花一般飘到客厅沙发上找手机。
“闻易在外面有女人!”阿文的声音极其冷静。
被这么着一刺激,我立即清醒了,“真的?不可能吧。”
“你知道,女人的直觉一向都是非常可怕的。”阿文说:“我现在的感觉非常不好。”
“需要我出来陪你喝一杯吗?”
“喝什么喝啊?马上你就该起来上班了。快到六点了。”
我看看表,的确已经五点半了。好像刚刚眯上眼,怎么一下子就快天亮了?我总是不明白黑夜白昼不停轮换,为什么睡觉的八小时总比上班的八小时短?
顿了顿,她又说:“有你这个朋友,我真的很满足。”
“肉麻!”我心里一阵感动。
“我现在心里有些乱,所以骚扰你一下。”阿文的声音软了下来。
这个阿文,自从念初中时认识,便是一介要强女子,如今为感情,却也有长夜无眠的时刻,实在是因为上了心。
“如果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我试探的问。
“我不知道。先证实是不是真的吧,即使感觉很准,我仍不愿意生活在不确的感觉中。”
“这种事情如何确定,难道找私家侦探跟踪?”
“倒不用这么麻烦。我昨天晚上让你打的手机号码,也许就是那个女人的,她给他发来一条消息,说是晚上八点黄浦路的上岛咖啡见。”
“你想去看看?”
“是的,你也觉得我很无聊吧?”
“别这么说,阿文。换作是我也一样。”
“你陪我一起吧,我总不能一个人呆坐在那里喝咖啡吧?”
“义不容辞。”
翻到床上想再睡一两个钟头的回笼觉,发现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出现阿文和闻易在我家陪老爸老妈打麻将的场面。如今坏消息传来,实在有点不敢相信。这个能弹一手好琴、会做一桌好菜的好脾气男人,也会惹出这种劈腿的风流事?
(221)
为了占个好位置,我与阿文晚上六点一刻就来到了上岛。
“请问两位吗?”服务生很热情的招呼着。
“嗯!”我点点头,阿文则面无表情的四处张望,绕场一周,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座位:位于咖啡厅的拐角处,侧面有屏风遮遮掩掩,可以清楚的看到咖啡厅里的每一个角落。
我点了牛排当晚餐,阿文显然胃口不是太好,面对香喷喷的腊味煲仔,也是浅浅吃了几口。
“他说他今晚约见供货商。”阿文仿佛在自言自语。
“也许那女人就是供货商也不一定。”我安慰她。
“希望如此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把面前一张八卦小报翻得快要能背了,闻易还是没有出现。
八点过十分了,我对阿文说:“小姐,你的情报有误啊!”
错误的情报意味着好消息,阿文的神色也轻松了一些,她又叫了开心果,“我们等到九点整,好不好?”正说着,我看见她怔住了,回头一看,闻易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扎马尾的女人,不不,应该叫女孩也许更加妥当,她看起来不会超过22岁。
我又担心的看看阿文,她手中的咖啡勺轻微的抖了起来。
(222)
阿文从包里掏出手机,熟练地按了几个钮,就看见隔了几个座位的闻易接电话了。
“干嘛呢?”
“我在跟人谈事呢。”
“在哪啊?”
“呃,在黄浦路附近。”
支支吾吾,含糊其辞,果然有点问题。
偷眼望去,两人坐在靠窗的秋千上,边喝咖啡边聊天,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惟一一个暧昧的动作就是,女的肩膀上有一根头发,男的给拈了下来,并且在手中给把玩了一下。
也许任何男人都不会在意这个小动作,但我相信所有的女人都会很当一回事,总之,阿文看到后,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你也别往坏处想,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是不一样的。你太敏感了就是折磨自己。”我劝阿文。
“是啊,我正尽力往好处想呢!”
我和阿文相对无言,那两位却是相谈甚欢、喜笑颜开。隔了这么远,我们都能听见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当我在电脑上敲出这些文字的时候,阿文走过来,她翻了翻眼睛,露出鱼肚子一般的眼白,鼓着嘴巴说:“什么银铃般的笑声?分明是电据般的笑声。”
(223)
大约过了一个多钟头,闻易便掏出钱包买单了,女孩子站起来,嘟着嘴巴,双手向上,伸了一个小懒腰,装载雪白的肚皮露出来,显得十分娇俏可人。
原来一直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男人甭管自己多大岁数,都喜欢年轻女孩?现在有点明白了,那份可爱、那份青春、那份无所谓,只有年轻才拥有。如果我是一个男人,我想我也会动心的。
阿文一直不动声色,托着腮,出神的看着女孩,是不是想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我不敢惊动她,只盼着这两人能够快快离开,出门就立即分道扬镳。可是闻易千不该万不该,顺势揽住女孩的肩膀,低头说了声什么,女孩仰起脸,咯咯笑了起来。
两人相拥着走出店门,驾车而去。
“继续跟踪?”我问阿文。
“不了,我怕知道答案。”那一刻,阿文显得很无力。
“不要想太多,闻易是个好男人。”
“我知道,所以才会伤心。”阿文抬起头,很忧郁地看着我:“蓝,如果你的男人出轨,你会原谅他吗?”
这个问题很棘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犹豫着说:“也放会原谅吧。”想了一下,又补充:“那要看我们的关系以及他们的关系如何了。”
“是啊,任何事情都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对待的。”阿文发呆,自言自语道:“我该怎么办呢?”
“该干吗干吗,天蹋下来有高个顶着。”我劝慰她。
“好了,你别浪费口水了,想当年你自己那副惨相,现在跑来劝我,太不权威了吧。”阿文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打击我,“你先走吧,我自己呆会儿。”
(224)
找到一个彼此都中意的伴侣实在不容易,面对变故,阿文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似乎也没心思纠缠,延长加班时间,加大工作力度,似乎想用辛苦来对搞心酸。
那几日,这所城市接连下雨,让人心烦意乱。
我正在开会呢,突然手机震动个不停,正轮到我发言,便顺手给掐掉了。散会后,我回拨过去,对方的彩铃正是那首熟悉的《White flag》,我心里一惊,那头接电话了:“喂,你认识闻易吗?”
猛然想起来,这就是阿文让试探过的那个号码,女人无论大小,在感情问题上都是如此敏感,我不过是打过一个不出声的电话,她便已经嗅出敌人的气息。如今阿文尚在忍让,她却找上门来了。
“你刚才掐我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还会再打过来的。”女孩将我错当成她的情敌,表现得很自信,还没交手,仿佛已经胜券在握,“我想见你一面。”
“你是谁?”我问她。
“你知道的,不是吗?”她很骄傲的反问我。
一刹那,我想到当年的小露,依仗着青春无敌,目空一切,年轻的时候,从来不会想到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顿时心生厌恶:“我很忙,没功夫跟你瞎扯。”
挂了电话发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225)
因为这通电话,晚上把阿文约到家里来吃饭。
外面下雨一路都是人,站在马路牙子上招手拦计程车,我提着包撑着伞,一阵大风吹过,雨伞被大风吹翻,包也落在地上,狼狈不堪。等了好久,终于在人群中拼抢到一辆出租车。
“这该死的坏天气。”我关上车门即刻抱怨。
“小姐,伞放地上,不要弄脏坐垫。”司机了很冷漠,好天坏天,人一样会肚子饿,必须得出来赚钱。
坐在车里,发现膝盖以下全部湿透,裤子贴在小腿上一片冰凉,仿佛湿滑的蛇,高跟鞋变成了雨鞋,脱下来,倒一倒,居然盛了不少水。
雨越下越大,苍茫的夜色中,前方汽车的尾灯闪着红光,给人很不安定的感觉。
挣扎着回到家,浑身上下湿湿答答,打开门冲进去,如同到了自己的堡垒,立刻感觉到了安全和温暖。
开灯,“劈啪”,客厅的吸顶灯闪啊闪啊,终于还是暗了,想必是灯泡坏了。想起买灯的时候,店家送了一个备用灯管,便翻箱倒柜地开始找。
阿文进门的时候我正在换灯泡,大椅子上面摞着小凳子,我小心翼翼地踮着脚,缓缓地转着灯罩,灰尘纷纷扬扬落下来,搞得我灰头土脸。
“早几年,这种事情只须一个招呼,男人便来搞定。”阿文幽幽地说。
“现在也可以的,但是我们已经足够强大。”我高高在上的安慰她,并顺手将换下来的旧灯管递给她。
拧一拧,转一转,好了,开灯,房间里顿时一片明亮。
(226)
“今天那个小女人给我打电话了,她以为我是你呢。”我开门见山的告诉阿文。
“宣战吗?”阿文给自己冲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她想见面,我说正忙,就挂了电话。”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阿文气急,“我这就打电话给闻易,跟他说拜拜。”
我拦住她:“拱手相让?学我做好女人,无私成全?爱情是很自私的,不要让来让去。”
“敌人已经找上门了,你让我怎么办?”阿文看着我。
“找闻易谈谈吧。”
当夜阿文留宿我家,此次夜谈,全然没有以往的轻松得意。
男人如果不优秀,你自己也不会看得上,如果他很优秀,那么一定有很多女人觊觎他,其中不乏比你年轻的、比你漂亮的、比你事业有成的,她们不会在乎他身边有没有一个你。找到一个不错的男人已经很不容易,要守护这份爱情,更是难上加难。
两个人,想顺利结婚、生子、一起变老,不红脸不吵架没有外遇,想必是天方夜谈。童话故事里,到了王子和公主终于走到了一起也就戛然而止,安徒生也怕费笔墨描绘柴米油盐、第三者插足。
我劝阿文,这种事情想必早晚都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再逃跑,不,应该说得好听点,是成全。谈来谈去,结论就是一个,没弄清楚状况之前,不能轻易放手。
爱情也需要突围,好比雨天打车,如果不拼抢,必定得站在风雨中遭罪,寄希望谁会良心发现,让先来者先上车,基本上就是痴人说梦。
阿文瞪着天花板,问我:“如果当时你也积极一些,如今会怎么样呢?”
“我的情况和你不一样,我还是成全他们比较好,否则三方俱败。”
“爱情,到底是该拼抢还是该成全?”阿文一声叹息。
是啊,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思索的问题。
(227)
冷枫打电话来问候,例行公事一般,“睡了吗?”
“没有呢。”
“早点睡。”
“知道了。你也是。”
不见面的日子,这种电话每晚一个,日子过得如同复印机,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也没有什么可说。有时手机每一分钟的提示音还未响起,就已经结束通话。如果情侣们都向我们学习,估计通讯公司一定要急得跳脚了。
这样也未必不好,至少,若有什么变故,不至于过于悲痛伤心。真是一个悲观的假设。
一夜无眠,阿文终于决定找个时间与闻易谈谈,希望可以解开这个绮丽的结。
早晨去公司的路上,我又接到了那个女孩的电话,穷追猛打:
“你何必躲着我?”,原来插足者也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看来真是时代不同了。
“我干吗躲着你?你以为自己是谁?”在一路颠簸人挤入人很多的公交车上,尚未吃早饭的本小姐一肚子火。“那为何不愿意出来聊聊?”对方围追堵截。
“你想与我聊什么?聊男人?对不起,你太嫩了。”我已经把她当成当了当年的小露,丝毫不愿意客气忍让。
“你……”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她竟一时语结。
没给她机会反扑,我愤然挂了电话。
隔了一会,她又打来,这次仿佛肯定是鼓足了勇气:“我不想和你聊男人。只想跟你谈谈闻易。”
“谈什么?”
“他说他喜欢我,对你已经没有兴趣。”她一字一顿,惟恐我不清楚。
“那恭喜你了。”我冷笑。
“希望你不要纠缠他。”她终于说出了目的。
“请转告他,这种事情劳烦他亲自来说。”
“你怎么这样?” .
“这话我也想问你。”
挂上电话,脚就被一个赶着下车的中年男人狠狠踩了一下力度,或者称之为跺更贴切点,天气已经很热,我穿着露指的凉鞋感觉脚趾都要被他的鞋跟碾断。
“哎呦!我大叫一声,痛得龇牙咧嘴。
那人却冷漠地看我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下了车,我对着他肥胖的背影,恶狠狠地“呸!”了一声。
(228)
到了公司,气鼓鼓地打了卡,从抽屉里找出仅存的一袋麦片开始冲泡。
收到老同学发来的邮件,向我确认是否将携准家眷参加同学聚会,这时候才想起这事还没跟冷枫商量呢,于是随手发了一条短信给他。
冷枫问了很多问题,具体时间?详细地点?持续多久?活动内容?其他同学有没有带家属?家属都是干什么的?
短信来短信去,手机不停地嘀嘀响,一气之下,干脆告诉他:如果不想去,尽可以直说。”
这次隔了很久,他才回了信息:“最后一个问题,田飞会参加吗?如果他去,我就不去了,否则太尴尬了。”
原来男人也都这么小气。
我说:“那就算了,因为他肯定去。”心情更加郁闷,就仿佛,关键时刻,没有人可以帮你。
俗话怎么说来着,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一份报告眼看就要写完,洋洋洒洒数千字,电脑啪的一声,鼠标定格不动了,“天呐,我不会这么背吧,怎么这时候死机?”我对着电脑又敲又打,始终不见反应,我看着屏幕上的那份报告,就是没办法保存或者复制。
只能懊悔万分地重新启动,居然启动不了?只好请网络中心的同事来瞧瞧,诊断结果是:可能是硬盘坏了。
电脑罢工了,报告又急若要交,同事们都在各自的电脑前噼里啪啦忙得不可开交,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借用。关键时刻,刘大成挺身而出,“老师,你用我的吧。’’
公司没有给见习生配电脑,小伙子将自己的手提电脑带来用,每天上下班都背着电脑包,仿佛IT人士。
“谢谢谢谢!”我一屁股坐到他的椅子上。
又是一通乱敲,忙活了一个钟头,终于写完。
(229)
继续用刘大成的电脑上网,居然发现一个秘密,向老天保证,我是无意中发现的,绝对不是刻意偷窥。电脑的收藏夹里很多有趣的链接,我随便点开来看,居然看到了他的博客。
最新的几篇是这样写的:
“记得刚进大学时,寝室的同学帮我算命,说我未来另一半特征是:挥霍。当时觉得很可笑,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没想到天真的遇到一个女人,除了挥霍这个特征,她真的很有趣,并且有魅力。”
看看日期,正是猴子姐姐造访,又是小偷又是骗子的跟人吵架,惹出无数事端的那天。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有只字片语
“开始想她,不知道算不算是一见钟情。” ?
“我知道无论是年龄还是其他,我们的相差都很悬殊,但是就是不可抑制地思念。”
“希望今天能够看见她。”
“每天上班都充满希望,五点半过后”心跳得愈加厉害,如果来,必定是在这个时候,希望今天遇见她。”
我在心里感叹,多么美好的单相思啊!
也许每个人,都曾经默默地喜欢过另一个人,一想到他觉觉得甜蜜,被他(她)看一眼就被幸福得晕了头。那种纯真的、羞涩的、美好的情感,滋润了少年的心。
正想着,刘大成从门外走了进来,我赶紧把网页给关了,回到自己座位上。
没想到猴子姐姐随随便便跑来这里一闹腾,就把人家大男孩弄得心神不宁。
这女人简直就是个祸害,我在心里给猴子姐姐下了定论。
想两个人不再会有交集,就让这个秘密灿在我心底吧。
(232)
午休时,刘大成凑到我座位边跟我谈中美关系的走向,我前天晚上一宿没睡,那有兴趣听他谈论这么宏大的话题啊。
我强打精神支支吾吾的应着,心想,这小孩怎么这么没有眼色啊?没看见我的眼睛都快闭上了吗?
刘大成继续高谈阔论,突然话话一转:“老师,你上次来的朋友是不是在美国长大?感觉很西化呢!”
我算彻底明白了,原来这小子跟我在这绕啊绕啊的,无非是想套取点儿猴子姐姐的资讯。“不是啊,她生在南京长在南京。”
“她多大啦?”很快刘大成又抛出第二个问题。
“1977年,多大你算算看”
“噢,比我大七岁”
“她做哪一行呢?”
“自由职业吧,做建筑设计”老实说,我觉得猴子姐姐就是一无业游民。
“她挺有钱?”
“看出来啦?”
“是自己赚的吗?还是靠老公?”刘大成终于问到了最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她有没有结婚。
“她还是单身”
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刘大成的脸迅速红了,他自我解嘲,嘟囔了一句:“我随便问问的。”
(233)
眼看快下班了,我又接到了那个女孩子的短信,她如同鬼魅,时刻在暗处盯着呢。“我在你公司门口的星巴克等你,4号座位!”
我脑子转不过来,我们公司方圆一公里之内没有星巴克啊,突然意识到,她指的是阿文,通了几次电话,她始终以为我就是她的情敌。
火速电话阿文,告诉她情敌已经不甘心只打打电话了,已经杀上门了。
“她怎么知道我在哪家公司?”阿文即吃惊又疑惑。
“你能够知道她与闻易在哪里喝咖啡,人家自然也有门道知道你在哪里上班!”
“天呐,打仗吗?太可怕了。”阿文叹了一口气。
“你去见吗?”我小心地问。
“不见,没那工夫!”阿文干脆地说,真为她拍手叫好。
那天晚上,女孩不知道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信息给我。
有询问的:“什么时候到?”
有激将的:“我就知道你不敢来!”
有怀柔的:“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好受,希望与你好好谈谈。”
有耍泼的:“你不来,我会一直等下去!”
……
我一个都没回,心中却暗想:这么个纠缠法,难怪男人吃不消
(235)
阿文说到做到,第二天下午就向公司请了假,以最快的速度消失了。
因为阿文关了手机,闻易将导找她的电话打给了我,语气甚为着急:“蓝,你知道阿文去哪儿了吗?我找了她一天一夜,手机关机,家里电话也没有人接,公司说她请假了。”
尚有良心,知道着急和惦记。
我回答他说:“估计她躲起来疗伤了。”
“疗伤?疗什么伤?”闻易一头雾水,原来一切都大白于天下,这个男主人公却以为自己能够欺上瞒下,至今为止是个什么状况,居然一概不知。
我隐瞒了不光彩的跟踪片段,从阿文如何撞见自家男人与一陌生女孩在咖啡馆打情骂俏开始说起,说到女孩如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电话找阿文谈判;阿文又如何想与自家男人交心,却被情敌接连打断……
一五一十将情形描述给闻易。等我说完了,电话那头很久很久都没有声音,我喂了好几声,那头才说:“是我的问题。”
“阿文很爱你,做这个决定,她很伤心。”
“决定?她要做什么决定?”那头万分紧张,难道从未想过,玩火除了有趣,还有可能造成灾难。
“她找你谈,目的就是希望能够解决问题。后来发现谈不下去,干脆成全你们。”
“我和那女孩没什么呀!”闻易声音都变了。
“你跟我说没用,你得跟她说。”
“我得先找到她呀,阿文也是,干吗赌气呢?你们是好朋友,你一定知道她在哪对不对?告诉我吧。”
“我是真不知道。”我愤然挂了电话。难道两性关系中,女人先提出分手,都是在赌气?
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知道感情不是游戏,遇到问题都是先想着解决,实在搞不定才会放弃,赌气的年代,已经离我们很远了。
(236)
刘大成同学自打从我这打听到猴子姐姐尚为单身人士后,大为兴奋,每天都会找点空闲找点时间问这问那。
“她为什么不找男朋友呢?”
“我哪知道!”
“她爸爸是做什么生意的啊?”
“关你什么事儿啊!”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我就不兴认识一两个有钱人?”
“她有什么爱好呢,除了做瑜珈?”
“逛街!花钱!挥霍无度!”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实在被叨扰得很烦,干脆堵了他一句:“老问她干吗?喜欢上人家啦?人家可比你大七岁!”
仿佛被戳穿了心事,刘大成的脸刷地红了。他悻悻地回到座位上,默默地打开电脑,片刻之后,传来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我心里又有些不忍了,想想自己不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哪个少年不怀春呢?
坏就坏在儿子姐姐凑在节骨眼上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介绍一笔生意,我呆会来找你。”说完砰地挂了电话,我只来及说了句:“啊?”
还不到两分钟,也许更短,电话又响了,“我到了。”
一抬头,只见这位大姐就站在门口,上穿一件吊带衫,下着一条迷你裙,脚上踢踢踏踏一双夹脚拖靯,脚趾上涂着扎眼的宝蓝色指甲油。冲我大叫:“蓝妹妹!”然后做拥抱状。
全办公室的目光啊,刷地一下集中看着她,再集中看着我,我觉得好丢脸,恨不得大声宣布:“我不认识她!”但已经来不及了,她连蹦带跳地窜过来接着我的脖子,顺便跟刘大成招招手:“你好吗?小伙子!”
刘大成仿佛久旱遇甘露,一扫几分钟前的萎靡不振,激动地说:“你好,马小姐。”
(237)
马小姐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一个电话号码,以及几个如同天书般的字。
“喏,这是江南房地产公司老大的电话,他们要为一个楼盘做门禁系统,咦?我一想你们公司不就是搞这玩意的嘛,商机啊!”猴子姐姐说话如同机关枪,叽里呱拉聒噪的很,但带来的这个利好消息着实让我兴奋。办公室同仁的目光也从刚才的惊奇转变成羡慕。我坦然地微笑,心里想对大家说:这是咱的人脉啊!人家主动跑上门来介绍生意!
猴子姐姐抓起我的杯子喝了口水,一皱眉头:“怎么是白开水啊?”
“快,刘大成,帮马小姐沏杯茶去!”
小伙子应了一声,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茶水间。
“快点快点!要绿茶!”猴子姐姐冲着刘大成的背景喊,然后又接着向我邀功:“我强烈推荐你们公司,把你们吹捧了一通,说我老爸是你们的铁杆客户,产品好得不能再好了。”
“你爸买的是传感器,跟门禁系统没关系!”我看这位姐姐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打断她。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她极端不满地看着我:“我爸买的那些东西据说现在还在仓库里放着呢,但我得帮你吹啊!”
我哭笑不住,猴子姐姐又冒出一句语出惊人的话:“哎,对了,你们公司叫什么名字来着?”
正好刘大成端着茶杯进来听见,大惊:“啊!你连公司名字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介绍业务啊?”
全办公室的人都埋在电脑前吃吃地笑,Linda刚巧在喝可乐,褐色的液体濺了一桌子。
我那个窘啊,拉着猴子姐姐的胳膊:“走走走,咱们会客室说去。”
(238)
会客室冷气开得很大,猴子姐姐说:“冷冷冷。”
刘大成又一溜小跑冲进办公室,将自己的外套拿过来。
猴子姐姐靥如花:“你真好,谢谢你。”
我在旁边干着急,虽然是含情脉脉是猴子姐姐的一贯作风,但刘大成不知道啊,这不是招小伙子误会吗?
“刘大成,我电脑里有份门禁系统的资料,帮我打印出来给马小姐!”我得把他给支走。
“哦。”刘大成应了一声,极端不情愿地去办公室了。
“嘿,小伙子挺不错。”猴子姐姐乐呵呵地评价。
“大姐啊,事情已经一团糟了,阿文跟她男人分手了,这小孩又暗恋你,求求你千万别添乱了。”我痛心地告诉她。
“分手意味着新的开始嘛!”人家不以为然:“这小孩暗恋我看来我的风采不减当年啊!”边说边拿出小镜子出来照照。
啧啧,这位大姐一定经历了人生的大悲大喜,否则怎么能如此处事不惊。
片刻,猴子姐姐又开口了:“把阿文约出来吃饭啊?散散心!”
“她失踪了,找不到,估计是躲起来了。”
“呀哈,她一向拿得起放得下的嘛!”
“人家都打算结婚了,你说这事坏不坏?”我竭尽全力想让猴子姐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看来是真动了真心了。”她惹有所思,总算把笑脸给收起来。
说话间,刘大成拿着资料进来了,他将文件夹递给我,眼睛却看着猴子姐姐。
这次猴子姐姐已经没心思打趣了,她对我说:“我把江南那边的人约好再联系你。等找到阿文,我们一起劝劝她吧。”
见猴子姐姐要先知,刘大成鼓足勇气说,“马小姐,可否赐我一张名片?”
“名片?名片就是明着骗,我从来不用那玩意。”猴子姐姐笑道,又意味深长地补充:“好好干,你的路还很长。”
(239)
眼看同学聚会的日子就要到了,田飞去,冷枫不去,这局面弄得我都有点儿不太想去。
田飞打电话给我,再次询问:“蓝,那天你去吗?”
这次我说的是:“不巧得很,那天说不定正好要出差,可能真去不了了。”
“噢,是这样啊。”田飞口口声声称遗憾,我却觉得他怎么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聚会的前一天,我一直都在思索要不要去。要不要去?
猴子姐姐打电话来询问关于门禁系统的相关问题,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长吁短叹地将同学聚会一事告诉她,让她帮着拿主意!
“去呀,为什么不去?明天我把车给你送过来!”猴子姐姐一向是个爱凑热闹的主,这种事情,她绝对举起双手投赞成票,这次也不例外。
“我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你害怕见他?”
“不是,他老婆也去,我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不去倒显得我很清高嘛!”
“倒也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其实我已经打定主意不去了。下班以后去超市,打算买些薯片、话梅、开心果,在家看看碟片消磨一天的时光。
结账处有不少穿着职业装,踩着高跟鞋,头发略有些散乱、神色疲惫的女子,购物推车里无一例外放了速冻食品和牛奶,以及各色水果。排队的时候也不愿头着,拿着手机啪啪啪发信息。
想必彼此都一样,辛苦劳作了一个星期,星期日猫在家里补觉,得在冰箱里储备充足的食品,方便和营养要兼顾。
提着大包小包,我寻思是打车回家还是走回家。
打车不到一公里,9块钱,走回家?手上东西又太重。
人生每天都在面对选择题。
还是决定打车。钱是为人服务的。
(240)
刚到家,接到冷枫的电话,约我出来喝茶。
“你怎么不早点说啊,我刚到家。”人大了之后,做事情重视计划性。
“我也刚得到不用加班的消息。”冷枫解释。
“不如你来我这坐坐吧。我不想出门了。”
四十分钟后,冷枫摁了门铃,打开门,迎接我的首先是一束缩放的百合。
惊喜!认识这么久,他第一次送我花。
进门之后才知道,这花是公司送给过生日员工的,而我,居然没记得起那天是他的生日。
“对不起啊,实在忙晕了头。”我道歉,忙总归是一个老套而错不了的理由。
“没事,其实我自己都给忘了。花瓶呢?我借花献佛吧。”冷枫四处找花瓶,没有丝毫不高兴的神色。
“吃了吗?我请你吃饭吧。”我存心想弥补。
“算了,我也不高兴出门,家时有面条吗?帮我下碗生日面吧。”冷枫笑道。
我帮他下了碗挂面,窝上鸡蛋,淋上麻油,再撒上切得细细的葱花。
“好吃好吃。”冷枫捧着碗大口大口吃着,又嫌烫,不停吹着热气。
“明天还去吗?”吃完面,冷枫试探着问我。
“去哪?”我佯装不知。
“你们的大学同学聚会啊!”
“不去了。”我有点怄气地说。
“不去多好,其实同学聚会能有什么啊?无非是你比我,我比你。在家休息休息多好?明天我要加班,否则就过来陪你了。”他明显放松了。
我有点不高兴,“我去不去你那么上心干吗?”
“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只是怕到时候你难堪。”
“难堪?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会轮到我难堪,欺负老实人啊?”
“我是为你着想,你这人真是!”
“我这人怎么啦?”我嗓门提起来。
“跟你讲不通。”冷枫拿起包,拉开门就走。
门咣的一声撞上了,我扭头看看茶几上还未来得及插起的百合,独自生了闷气:你们都不想让我去,我明天还偏去不可!
随手发了个信息给猴子姐姐:“我明天决定去,见见老同学也好。”
(241)
既然决定去见老同学,自然要打扮打扮,毕竟三年多未见,谁不希望能够光鲜亮丽,闪亮登场呢?
衣柜里翻来翻去,决定穿那条Jasscia的碎花裙子,及膝的长度,既不过分庄重又不过分休闲,正适合同学聚会这样的场合。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很陌生,对着镜子笑笑,发现眼角的细碎的纹路,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彻底地变成皱纹。
略化了些淡妆,用咖啡色的眼线笔蜻蜓点水般勾勒了一下,眼睛立刻显得有神了,有些暗淡的肤色在扑了一层薄粉之后,也变得细腻光洁起来。
化妆品啊,难怪女人如此依赖你,愿意为你大把大把地花钱。
去得不早不晚,在出租车上就看见前方的沪牌白色小车正在寻找停车位。
“师傅,麻烦你就在这边停吧。”离得远远的,我下了车。
看着田飞和小露下车,一前一后走进餐厅好一会,我才慢慢地进去。
“哈哈,田飞,你这家伙房子车子妻子儿子,应有尽有啊!”进门就听见一片喧哗,前脚进去的田飞夫妇正成为众同学的焦点。
见到我,说话的同学立即噤了声,有些勉强的招呼我:“哇,蓝同学,你还是老样子。”
小露瞪着田飞,眼神的意思就是:你不说她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
田飞看看我,似乎在说:你不说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
短暂的尴尬之后,我与田飞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即找了个位置坐下,与周围的老同学聊天。
(242)
同学聚会,谈论的无非是谁谁谁结婚了、谁谁谁出国了、谁谁谁混好了、谁谁谁混惨了。
像田飞这样在短短三年就可以有房有车有妻有子的“四有新人”嗅班上还真不多,这对小夫妻自然是众多同学打趣、议论的焦点。大家并不知道我与这两人之间的种种过结,以为我与田飞不过是毕业之后自然分手,甚至还有人开玩笑:“田飞,还不把你老婆介绍给蓝认识认识!”
小露立马语出惊人:“还用介绍?早就认识!”
我也只好尴尬地笑笑:“是啊,见过面的。”
立刻就有人起哄,“田飞脸红喽!”
小露似乎很不满意这样的起哄,她故意跟我寒喧:“今天开车过来的吗?我们从高速公路上下来,南京的路也堵得很呢!”
车始终是大家关注的焦点,仿佛买车是成功路上的一个里程碑,因此听了小露的问话,立马有同学转而问我“蓝,你也买车了啊?怎么没听说啊?”
小露接口:“人家蓝很低调的。”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说买车了是谎话;没买,那就是不打自招。
同学们不依不饶,逼问我:“美女,透露一下嘛,买的什么车?”还有人开玩笑:“不会是两轮子的吧。”
我只好笑笑:“暂时保密!”
“切”,在大家善意的起哄中,我看了一眼小露,她正用心良苦地瞄着田飞,一副很轻蔑的样子,好像已经将敌人彻底打败,却还没有掉以轻心。
(243)
吃饭时,田飞很细心地帮着小露夹菜、盛汤、挑出鱼刺,小露也做甜蜜状,不停地说:“谢谢老公。”她始终提着一根神经关注着我,因为我每次夹菜,她的眼神都会顺着筷子一直蔓延到我的脸上。仿佛随时要打机会痛打落水狗。
我实在受不了被人窥视的感觉,去洗手间,磨磨蹭蹭十几分钟,才慢慢走出来,正巧在走廊上遇到田飞。 他停下脚步,轻声对我说:“对不起。”
我点点头,想迈步向前走,就见到小露一路小跑着过来,想必是怕田飞离席与我私下相会,才匆匆跟来。
见到我们说话,小露一下子冲上来,低声对田飞嚷嚷:“你就这么耐不住哇?等不及聚会结束就要凑到一块!”
此话说得露骨难听,我强压着怒火对小露说:“不要给脸不要脸啊!”
小露仍压着嗓门说银话:“当心我把你们的丑事抖落出来。”
“请便。”我说。
小露转身就往餐厅跑,田飞一把拉住她:“有话好好说,闹什么闹!你太过分了,我不过是和蓝打了个招呼而已。”
小露挣扎:“她说今天不来却又跑得来,搞得我们家庭不和,什么意思嘛?你现在倒向着她说话。我一定让你们的同学评评理,究竟是谁不要脸!”
田飞劝她不住,转而央求我:“蓝,你跟她说,我们刚才什么也没有说,对不对?”
我气急,转身就走。
小露仍然在身后叫嚣:“你这个狐狸精,骗人家有车有房,啥都没有,还狂什么狂?一天到晚想勾引人家老公……”
(244)
回来餐厅刚一落座,以前田飞的舍友张大鹏就半开玩笑的说:“你们三个都离席了,大家还担心会出什么乱子呢!”
我勉强答道:“是啊,差点打起来。”
“哈哈哈”,同学都以为我在说笑,很快又转移了话题,打听今年中文系毕业生的就业情况了。
几分钟后,田飞牵着小露的手回到了座位上,张大鹏第一个起哄:“老夫老妻了,还这么难舍难分啊!”
田飞笑道:“历久弥新嘛!”
小露的脸色渐渐松驰下来,带着得意的神色瞪了我一眼。
我特别后悔今天来参加什么同学聚会,一直在考虑找个什么理由提前走人,猴子姐姐发来信息:“你在哪?我一会来找你。”
估摸着她来找我应该是关于江南房地产公司门禁系统业务,我灵机一动,呆会正好可以找这个借口提前撤退,于是立刻将地址发给她。
(245)
从餐厅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停车场,我正在为自己盛鸡汤,想着走之前吃饱点,就听见有人惊呼:“瞧,那车真漂亮!”
我扭头一看;一辆橘红色的奥迪TT正在停车,因为近视的缘故,我看不清车牌号,也不敢断定就是猴子姐姐的车。于是想拨通她的电话问一问。
也不知道她又搞什么鬼,死都没人接。
这时,从远及近走来一个女人,居然格格正正穿着白衬衫、铅笔裙,一副大公司白领的模样。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差点没晕过去,这不是猴子姐姐吗?她怎么不打招呼就直接上来了?还打扮成这样?不是她的风格呀。
她站在餐厅门口左顾右盼了一番,见我冲她招手,便微笑着快步走过来,见进来这么一位漂亮姑娘,男同学女同学的目光自然都聚焦上去。
这位姑娘风度很好,一路走来日不斜视,直到走到我身边,才恭敬地弯下身子,双手将一把车钥匙递给我,“经理,车开过来了,就停在楼下。我在这等还是您呆会自己开回去?”
我都傻了,这使的又是哪一出啊?
只见这位大姐偷偷冲我挤了一下眼,我才意识到又是她耍的花招。
“我……公司……公司里有点事,对不起,我得先走了。”我结结巴巴地与大家打了招呼,便拉着猴子姐姐以最快的速度离了席。
(246)
“你拉我干吗!我自己会走。离开大家的视线,猴子姐姐就抱怨。
“你搞什么鬼?”
“我来给你助威的。这裙子漂亮吧,这次从香港买回来的。”猴子姐姐仿佛立了大功一般。
走出酒店,猴子姐姐立刻对我说:“腰板挺直走路。你把头抬起来!地上有钞票捡啊?”她挤眉弄眼:“你的同学们在楼上能着见你。”
突然想到餐厅的窗户的确能清楚地看见停车场,便按照猴于姐姐的要求,立即做昂首挺胸气质佳状。
我在前,她在后,中间大约隔了一小步那么远。
“你开车我开车?”我问猴子姐姐。 .
“我开!”
于是我走到副驾驶室的车边,刚想伸手开门,就听见猴子姐姬在后面大喝一声:“停!”
我当即愣住。
只见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将车门打开,用极其专业的动作将我伺候上车。
然后她自己迅速坐进驾驶室,干脆利索地把车开走。
“你个笨蛋,连个戏都不会演。”上了车,猴子姐姐立马翻脸,“差点穿帮了。哪有领导自己开车门的?”
“我亲民嘛。”
“怎么样,我今天是不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得请我吃饭。”
“没钱!”
“那就刷卡!”
(247)
看来昂首挺胸的气质佳是对的。
第二天,猴子姐姐帮我开车门的照片就被贴到校友录上,我也成为本次聚会最热门的人物。以至于我不得不跳出来声明:车是朋友的,我借来开开而已。
大多数人不相信:我们又不找你借,何必遮掩?
算了算了,我只好缄口,越描越黑。
田飞给我发来短信,只有三个字:“你真棒。”
我握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如果没有这辆车做道具,他还认为我棒吗?”
远在异国他乡的猴子听说姐姐为我导了这么一出闹剧,连声夸赞,“都进步了,都进步了。”
然后叹气:“这种事情,我怎么就不在场呢?”
冷枫听说了,却不以为然:“你还是不够成熟啊。”
“怎么才叫成熟?”我问。
“你就不应该去凑这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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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动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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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
跑得了和尚跑不庙,阿文深知这一点,一周的休假结束后,不需要人找,也不需要人提醒,星期一上午九点整,自动出现在办公室。
工作间隙还发了个消息给我:“我已上班,忙,晚点联系你。”
一周没工作,想必攒了很多活,直到晚上九点半,阿文才打来电话。
“你这一星期去哪了?学人家玩失踪啊?”
“哪学得会啊?还不是得乖乖回来上班。我没有跑远,不过是在汤山泡温泉。”
“啊?这么近的地方?”汤山离南京城区不过几十公里,阿文消失得如此彻底,我差点以为她去了天涯海角呢。
“不在乎距离远近,主要是把心静下来。”阿文幽幽地说。
“闻易到处找你。”我急切的告诉她。
“我知道,我手机的短信留言箱都是他的消息。”
“你预备怎么办?就这样一拍两散了?”
“顺其自然吧。”阿文叹了口气,“我想多赚点钱,再买幢单身公寓做投资。”
这个女人失恋后,悲伤之余,还能考虑到自己,这点令人放心。

爱情是奢侈品,有最好,没有也行。
婚姻也不是必需品,有最好,没有也行。
(249)
这一个星期,对于阿文来说,肯定是一个煎熬。对于另一个人来说,除了煎熬,应该还有后悔。
闻易疯狂的寻找阿文,引用一句俗套的老话,失去了才意识到珍贵。
他是个斯文内敛的男人,一直不懂得如何表达情感,关键时刻却无师自通:玫瑰花、巧克力、维尼熊、水晶杯……每日都有快递送到阿文的办公室,日日不重样,也算是用心良苦。
阿文该上班上班,该下班下班,看似一切正常,但我经常能够在深夜收到她的短消息:睡了吗?
(250)
眼看见习期限就要到了,实习生们都异常紧张,四处打听消息,试图打探到到一些内幕。
刘大成也跑来问我:“老师,我有希望留下来吗?”
我真想告诉他:“有希望”,可我不是领导,没有决策权,因此只好告诉他说:“不知道。”
正式聘用名单公布前,为了照顾未聘用者的面子,所有实习生全部休假。接到电话通知的就可以回来签合同了,没接到通知的就意味着没戏了。
刘大成就属于迟迟没有接到电话的,朝夕相处一个月,虽然磕磕磕碰碰挺多,得知他没有入选,我还是点为他难过。
他发消息给我:“老师,我想去广州闯闯。走之前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帮助。”
我当然要去了,地点是我定的,选了便宜实惠的巴西烤肉。
“老师,其实你是个特别好的人,希望你以后顺顺当当的。”小伙子特别真诚地对我说。
我挺感动:“谢谢你。以后用得着的地方,随时打电话给我。”
伴随着浓浓的烤肉味道,刘大成向我谈前程、谈发展、谈人生、谈理想……年轻的脸庞涨得通红,眼睛闪闪发亮。一如三年前的田飞,一挥手对我说:“上海啊,国际化的大都市,你过来吧!”豪情万丈、慷慨激昂。
“你有女朋友吗?”我打断他。
“没有。”他有点害羞。
“如果日后谈女朋友,不管那时过得好不好,都一定要对她负责任。”
“那肯定,男人就是要负责任。”小伙子一挺胸很笃定地看着我。
临别前小伙子又拉住我,仿佛鼓足了勇气,“遇见马小姐,麻烦你转告她,祝她幸福!”
我笑了,拨通了猴子姐姐的电话,“喏,你自己跟她说!”
(251)
眼看离当初约定拍婚纱照的日子越来越近,阿文心神不宁,她对我说:“那天我会去,定金都交了,哪怕去拍套写真也好啊!”
“别去了,不就几百块钱吗?何必自找不痛快!”我劝她算了。
“其实……”她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了,“其实我内心还是很想见到他,如果他那天也去,说明我们之间还有缘份。”
“他知道你交定金拍婚纱照吗?”
“还没来得及提。”
“我的天哪,那神仙也猜不到你明天会在婚纱店出现啊?”
“婚纱店就在他公司附近,也许路过的时候能够看见呢?”无论哪种类型的女人遇到爱情这件事,都会在某个时刻表现得相当天真。
“还隔了一条街好不好?如果能遇见,你可以去买体育彩票了,两者几率差不多。”不是我说丧气话,这种巧合似乎只能在电影里发生。
拍照那天,我坐在办公室里心神不宁,倒不是紧张阿文会不会遇见闻易,而是担心没有遇到他,阿文会不会太难过。
没想到,下午两点,我居然收到阿文的短消息,只有三个字:“遇见了。”
缘份的意思是:人与人之间有命中注定的遇见的机会。
(252)
后来才知道,这段缘分,还是有人为操作的痕迹。
事情是这样的,阿文去婚纱店拍照的前一天,已经将行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自己的助理,因为她知道,闻易每天都会打电话去办公室。
果然,第二天刚一上班,闻易的电话就如期而至了。
阿文的助理一五一十地说:“我们主管今天去xx摄影店去拍婚纱照了。”阿文公私分明,自己的私事从不向同事透露,因此助理并不知晓主管休假一周,原来是因为失恋。
听说阿文去拍婚纱照,闻易当即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去婚纱店找她,一路上连闯数个红灯,鼓足勇气要与情敌决一死战,
气喘吁吁赶至婚纱店,阿文还在磨磨蹭蹭地选婚纱呢,见到他,很自然地问了一句;“你觉得这件好看吗?”
于是才有了上述再叙前缘的巧合。
如今再提起这事,阿文仍然会感叹:“如果中体育彩票也能这么操作,我早就发达了。”
至于闻易与那个女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文也不再追问,闻易想解释,也被她微笑阻止:“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真正的胜利者,永远笑到最后。
(253)
阿文和闻易和好后,很快就开始筹备婚礼。
这个女人用上新项目的劲头操办自己的结婚大事,订酒店、租 婚车、联系婚庆公司……挑选、变通、侃价,战无不胜攻不不克。每个遭遇阿文的老板在达成意向后,都会无不佩服地说一句:“这位小姐真厉害!”
酒席就定在天宇国际酒店,架不阿文的软磨硬泡,丁总给出了有史以来的最低折扣,末了还私人奉上一个大红包。
好朋友结婚,我当然要帮忙,连续几天下班陪她去逛街买这 买那。
“干脆你和冷枫也结婚吧,咱们一块办,省事还省钱!”阿文建议。
“还不行,我们还没有磨合好。”
“结了婚再磨也一样,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照你们这十天半个月见一次面,啥时候才能弄出感情来?”自从这个女人听说,买喜糖两人行可以优惠后,就再也不顾我的终身幸福,三番吞次地游说我。
“靠,大龄单身总比短婚未育要强些吧。” .
“你太悲观了,说不定是一段美满姻缘呢?”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阿文看待什么问题都很乐观。
“总之,不行!我还得再观望一段时间。再说我还要给你做伴娘呢!你必须给我买伴娘礼服,得买贵的!”
一日正在会议室开全体员工大会,前台的小章通知我出来接 收快递,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我签收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揭开一看,是一条湖蓝色的吊带小礼服,胸前镶嵌着四颗夺目的水钻。
隔壁会议室各位领导依次发言的声音还依稀可闻,在一室的阳光中,我抖开这条美丽的裙子,柔软光滑的丝缎在手中温柔地闪着光。
吊牌上用签字笔工工整整地写着:“愿你我都幸福。”
(254)
也就是在同一天,我约了冷枫去酒吧听歌。好朋友要出嫁,我觉得有一些不舍得,靠在冷枫肩膀上,默默地喝酒。
离开时,彼此都有点喝多了,互相偎依着在路上走。突然,冷枫拥抱住我,酒精夹杂着古龙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伏在我耳边幽幽地说:“去我家吧。”
我尚未来及做出反应,他就扶着路边的梧桐树吐得一塌糊涂,吐完就坐在路牙上起不来了。没有出租车愿意载这个醉汉,无奈之下,我只好拨通了长云的电话:“冷枫喝多了,搁这吐呢,你能不能过来送他回家?”
“啊?在哪?我这就到!”长云很够意气。
被晚风吹了吹,冷枫的酒醒了一些,得知我叫长云来接,他说:“找他干什么呀?我们俩一起不好吗?”
很快长云来了,他第二天要去送货,所以车排座位堆满了汽车改装零件。我们连推带拽把冷枫塞进了副驾驶座,我只好委屈点坐后排。
路过通宵营业的便利店,我提议下车给冷枫买瓶矿泉水,长云便把车停下来了,我快步向马路对面的便利店跑去。听见冷枫在我身后清晰地说:“过马路当心。”
店里的收银机出了点问题,一块钱一瓶的矿泉水总是无法结帐,等了好半天,收音机才嘎嘎嘎吐出购物小
票。出了店门,我居然找不到长云的车了,东张西望一番,才看见车停在街边的拐角处。我疾步走过去。在离车还有三五步的地方,我被跟前的景象惊呆子,脑海中一片空白。长云和冷枫正抱在一起,激烈地吻着,在路灯的映照下,冷枫的脸痛苦地扭曲着。
我扔下购物袋,在夜深入静的马路上疯跑。心跳急遽加速,冷枫的阴晴不定、他母亲对长云的不满、他与长云出乎寻常的友情……一切都有了解释。但是,为什么还要与我开始?难道我是试验品吗?
那一刻,我真的希望自己被黑夜吞噬掉,从此不需要再去面对一切苦难。
(255)
实在不愿意回家,一个人面对那无穷无尽四处蔓延的孤寂和伤心,于是在楼下的小咖啡馆里坐了一夜,第二天憔悴不堪勉去上班。是个人就问:“蓝,你脸色很难看,昨天没睡好吧?” 。
看来真是年龄太大了,熬个通宵就如同身负重伤,无法掩饰。
我收到了冷枫的信,很难得,是手写的,放在印花的信封中,塞在楼下的信箱里。
出乎意料,冷枫的字写得极漂亮,微微倾斜的字体刚劲有力。
叹了一口气,撕开信封,认识这么久,这个男人,我不了解的地方太多。
蓝:
我要走了,离开这个城市,抱歉用这种方式通知你。
必须得说的是,我的爱人是长云,我们是世人眼中的异类,希望能找到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生活。
你一定很惊讶并且很愤怒,因为我隐瞒了你这么久。其实,从认识你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我多么希望可以娶你为妻,安稳地过过小日子,孩子幸福,父母放心,平安地度过此生。但是我努力很久、挣扎了很久,还是做不到。
我无数次的想开,告诉你,但是看着你的眼睛,却无法说出 口。流逝的时间和投入的情感都是无法弥补的,因此我也不敢奢 求你的原谅。
祝你幸福!
冷枫
我将那封信撕得粉碎,一片片写有冷枫字迹的碎纸片飘落得四处都是。
冷枫的电话已经打不通,公司说他辞职了,原本按个快捷键就可以轻松找到的人,说蒸发就蒸发了。终于
明白,如果你想玩消失,那就换手机号吧,人与人的关系,可能就是那11位数字那么简单,别人可以随时找到你,也可以随时离开你
(256)
阿文打电话给我,想确定冷枫来不来,我告诉她:“不来。”
她很吃惊:“你们吵架了?”
“不,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 .
“因为性格不合。”我想了一下,用了这么一个苍白无力却屡试不爽的理由。
“天涯何处无芳草,想开点。”阿文沉默了片刻,劝我。
“真不好意思,你都快结婚了,还向你传递这么不吉利的消息。”我抱歉地说。
“哪的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阿文笑道。
(257)
真的是这样,第二天上班,公司贴出粉红色的通知:“由于下列员工在本年度的工作中表现突出,业绩斐然,特此表扬并加薪一级……”
我的大名赫赫在目。
看看办公室里,人来人往,键盘噼里啪啦地响,生活仍然在继续。没有人爱,我可以善待自己。
(258)
阿文结婚前一天,说好陪她去做指甲,已经是傍晚5:44分了,虽然已经超过下班时间44分钟,却仍然没有一个人带头下班。我左顾右盼希望能有一个人身先士卒,但估计所有的人都在这么想,所以,直到6点还是没有人撤退。
不管了,加薪又不代表卖给公司,关电脑,收拾包,走人!
美甲师细心地在阿文的指甲上描绘出一朵朵玫瑰色的小花,阿文以极大的定力在椅子上端坐了一个多钟头,她低下头,轻轻地吹着未干的指甲,脸颊绯红,眼睛明亮。
临别时,我们大力拥抱,“祝你幸福。”
心里充满感动。
回到家,正在试穿阿文送给我的伴娘礼服,突然之间,又是一片黑暗,我很镇定,知道是我脆弱的灯泡又炸了。
三下五除二找出备用灯泡,板凳搭在椅子上,正准备爬上去换。手机响了,是田飞。
“在干吗?”
“换灯管呢!”
“自己换?”
“自己换。”
“你真棒!”
彼此并没有多少话好说,很快就挂了电话。
在一片黑暗中,我凝视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轻轻抿嘴微笑:“姑娘,你真棒!”
(259)
阿文结婚那天,正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我起了个大早,换上漂亮的礼服,戴上最心爱的钻石耳钉,细心地化了妆,然后匆匆打车赶往阿文家。出租车司机很由衷地赞了一句,“你真漂亮!”
心情愈加明朗。
阿文穿了洁白的婚纱,头发简单盘起来,别了一个小巧的水钻,仿佛仙女一般,好美好美。
闻易带了大帮小伙子来接新娘了,把门敲得咚咚响,又是递红包又是表演唱歌,阿文的妹妹和同事就是不开门。
“再唱一首,唱《唯一》!”阿文的表妹存心刁难。
“《唯一》怎么唱来着?我想一下……‘BABY你就是我的唯一’……”
眼看新郎的调子越跑越远,门刷地开了。
晚宴上,新郎新娘伴郎以及伴娘我都忙得不可开交,原来结婚这么累人!伴郎是个看起来很不错的小伙子,他在百忙之中问我要了手机号码,一边应付不听说恭喜的客人,一边悄悄对我说:“有空一起去郊游?”
我居然遇见了关杰,他独自前来参加婚礼。怔了一下,我还是上前打招呼,“Hi!”
陪着新郎、新娘敬酒的间隙,他走过来,在我面前站定,轻声对我说:“我找过你。”
我笑了:“我知道。其实,那天我就在你身边不远的地方。”
“哦?”他很诧异。
“可是你没有看见我,我也没有听见手机响。就这样,错过了。”
他脸色沉了下来,艰难地松了一下领带,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叹息,“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260)
新娘抛花球永远是婚礼的焦点。
我也立在人群中,粉色的玫瑰花球在半空中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不偏不倚正落在我手中。
阿文回过头,又惊又喜地冲我嚷嚷,“姐们,天意!天意啊!你一定要幸福!”
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冲我笑着,新郎坐在钢琴前,揭开琴盖,亲自弹奏一曲送给他的新娘。手指轻落,那曲熟悉的《致爱丽斯》倾泻而出,我仿佛看见一个个音符在空气中跳舞,玲珑剔透,宛如月光。
将脸埋入花束中,阵阵暗香袭来,我抿嘴笑了,也许,幸福就在不远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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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你和她走到我面前
   微笑地对我说声
   好久不见
   如果当初没有我的成全
   是不是今天还在原地盘旋
   不为了勉强可笑的尊严
   所有的悲伤留在
   分手那天
   未必永远才算爱得完全
   一个人的成全
   好过三个人的纠结
   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
   换来了一句
   谢谢你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潇洒与冒险
   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
   她许你的海誓山盟蜜语甜言
   我只有一句
   不后悔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今天与明天
   成全了我的下个夏天
   不为了勉强可笑的尊严
   所有的悲伤留在
   分手那天
   未必永远才算爱得完全
   一个人的成全
   好过三个人的纠结
   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
   换来了一句
   谢谢你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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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许你的海誓山盟蜜语甜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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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
   换来了一句
   谢谢你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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