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
No.2.心情侠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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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浅的鱼(之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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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在无平这样一个山区小县、经济穷县,在仕途上有所作为是很多坐机关的人的追求,似乎离了这一行,失去了这样的人生目标,人就无法很好的活下去。似乎,一个地方的经济水平越滞后,那里的人就越讲究迷信。在无平,一个人发不发迹,有没有官运,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看其祖坟里有无烟气。当一个人被组织上委以重任,下派的基层,周围的人就自然会说,某某某祖坟上冒烟了。因此,下派往往被看着一个人要飞黄腾达的前兆。不过下派也并非全无风险的,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暴发”。有的人通过下派官运亨通,有的人却一辈子留在了基层抬不起头来。何去何从,这完全取决于领导让你下派的初衷。因此,胡言要下派到西坑水电站工作的消息一传出,整个水利局一向死气沉沉的气氛立刻就活跃了起来。大伙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件事,推测着局领导之所以这样做的用意。
最近几年来,无平县水利局还没有哪一件事能象今天胡言下派这件事让大家投入如此大的热情。很快,一系列众说纷纭的讨论,经过大伙的反复加工、提炼,逐步形成了三种主流说法:一种是,胡言肯定和刘局长有某类或近或远的亲戚关系。退一步来说,即便他们两人之间是清白的,也不能排除胡言和其他几位副局长之间没有这层关系,哪怕是“拉拉子亲”。这其中,鲁局长的可能性最大,因为他不止一次地在公开和非公开场合说过,自己是北方人,并且那地方是有名的石榴之乡。而恰恰胡言的老家也是在北方一个盛产石榴的地方。其次是,胡言与局领导之间没有除了上下级之外的任何关系。胡言完全是靠着自身的努力争取到这样的结果。有人证实——甚至他敢拍着胸脯说,曾不止一次地瞧见过,胡言在漆黑的夜里大包小包的往刘局长或者别的几位副局长家里拎过东西,并且还补充说,胡言手里拿的那些东西很值钱,以至于他上楼梯的时候每次都格外的小心。第三种说法是,前面两种说法都是无中生有,瞎掰!其实,这么些年来,上头三令五申地强调要精简地方政府机构,提高单位办事效率,可那朝那代都一样,天高皇帝远,所谓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充其量是一帮子人围在一起开个小会,谈谈认识,学习学习、领会领会上级精神,再下发一纸文件和明传电报什么的。
象水利局局机关这类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机构,每年找“门道”托“关系”拼命往里钻的人可不在少数,正式的和非正式的,编内的和编外的,罗罗起来恐怕有半个连。人多经费吃紧,删谁都不好办,能通过非正常渠道进来的人,身后都有不一般的背景。现在多了个能挤“油水”的二级机构西坑水电站,局领导自当是天上掉下了块大馅饼,一来可以将大手伸进去捞上一把额外的“生产利润”,二来又可以往里塞几个在领导们看来无关紧要的人,缓解一下局机关日不堪重负的人员和机构臃肿的压力。
一时间,形形色色的言论象北方含着沙尘的长风一样,在胡言的耳边吹来吹去。
胡言在各种公开的场合总是表现得从容镇定,给人的感觉好象非常胸有成竹。于是,胡言身上被人为笼罩了一层神秘色彩,而这层神秘色彩又让越来越多的人更加坚信胡言与局里的领导有某种特殊的人际关系,甚至一度传出“胡言就是刘局长的私生子”。
其实,胡言本人心里也是一本糊涂帐。他不明白局里几十号人中,领导为什么偏骗就选中他。论学历,他仅仅是个不起眼的中专生,大学本科毕业的可以从局办公楼的这一头一个紧挨着一个地排到另外一头;论阅历,他只是一个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穷学生,脸上布满岁月遗痕的“老资格”可以组成一个养老院;论能力,他觉的自己并没有多少过人之处,即便有那么一点点,也已在“一张报纸一杯清茶”中消磨得差不多了。
那凭什么呢?胡言将一天24小时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琢磨这个问题。胡言想,难道自己和局领导之间真象大伙议论的那样存在某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特殊关系?甚至是刘局长的私生子?……这绝不可能!胡言想了想觉的自己很可笑,他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了,怎么也似乎开始相信这样的奇谈怪论。关于自己的生世,胡言是有百分之九十九九九……点自信的,因为他曾为病重的父亲输过100CC的血。
胡言就这么昏昏沉沉地在无聊的思索中度过自己在局机关余下的日子。经过慎重的冥时苦想,胡言逐渐暗自倾向于认同一个他自己并不乐意接受的结论:被局里当着“废品”一脚踢出去!
胡言终于切实体会到什么叫着被摆在案板上的肉。他觉着自己现在与一头将要被屠夫宰杀的猪没有两样。
尽管胡言脑子里装满了“必死”的意念,但他并没有彻底的绝望。胡言认为,人的一生是有一个个细节串联起来的,某些细节既然可以使人生的轨迹发生“非理想”的偏移,那么另外一些细节也可能使它恢复到“理想”的轨道上来。
胡言这样想着,这样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胡言是坐着局里的那辆崭新的桑塔纳到西坑水电站的。车出局机关大院门的时候,刘局长从车窗外伸进一只手,紧紧握着胡言的双手说:“小言,你开了个好头啊!”胡言当时尽管心存疑虑,但一经触到刘局长那只毛茸茸的大手掌和他和蔼可亲的笑容,一股子热流很快就涌荡了全身,他竟激动地一时无话可说。
胡言到西坑电站报到的那一天,站里给他开了一个简短的欢迎会。
欢迎会的会场就设在办公楼的二楼最西边的那间会议室里。会议室北边面河的那排墙开了两扇木制窗户,南边是进出会议室的门,房顶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组旧式的荷花形吊灯。这间会议室是由两间职工宿舍合并而成的,地面中央留有一条很显眼的隔墙墙脚的印痕。室内沿墙一周横竖摆着六、七张长方的桌子和十几条普通的杉木椅,桌椅上的黄漆已剥落得星星点点。眼前的情景出乎胡言的意料,因为在他先前的想象中,西坑电站怎么算也是个有钱的单位。
胡言被安排坐在傅强和郑梦林的旁边。傅强是西坑水电站的正站长,郑梦林是西坑水电站的副站长。傅站长坐在胡言的右边,郑站长坐在胡言的左边。
那一天,赵一鸣和吴丽丽正好不当班,他们也参加了这次欢迎会。
十几好人零零散散地围拢了一圈坐下。傅站长特意清了几下嗓子首先发言,他说:“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事,局里下派胡言同志到我们站工作,对我站薄弱的技术力量是一个很大的加强。我们今天在这里开一个简短的欢迎会,主要目的是……”傅强正欲把话说下去,郑梦林隔着胡言将香烟递到了傅强鼻子底下,傅强做了一个微小的点头示意动作,掏出打火机点上烟继续说:“主要目的是让胡言同志和大家认识认识,相互有一个初步的了解,这对以后的工作是很有必要也是很有好处的……”傅强又停顿了片刻,深吸一口烟后又继续说:“我先向大家介绍一下胡言同志,胡言同志毕业于……”傅强似乎忘记了胡言所读学校的名称,把头朝向了胡言这边。“省水利……中专学校”胡言在说到水利的“利”时有一个极短暂的停顿,然后将“技工”两字改成了“中专”,胡言很忌讳“技工”这个字眼,他一直觉得“技工”和“中专”有着本质的区别:“技工”意味着“蓝领”,“中专”意味着“白领”。这时,坐在远处的胡言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讪笑,他斜身将嘴唇贴近吴丽丽的耳边轻声说:“什么狗屁中专,天生也是一个技工的命,死要面子活受罪!”吴丽丽瞪大着个眼睛回赵一鸣:“你怎么知道他说的‘中专’是‘技工’?”赵一鸣一听吴丽丽没有立刻相信自己的话,心里一急,嗓子眼一下绷大了很多,说:“我大舅就是从那个狗屁技工学校毕业的!现在已经下岗了!”“是真的吗?嘻嘻嘻……”吴丽丽捂着小嘴差点笑出了声。胡言的眼睛和耳朵都很灵,刚才赵一鸣和吴丽丽放肆的一举一动,他全心知肚明。胡言虽表面无任何异常的反应,但内心象是打翻了五味瓶,两排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的响,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胡言心里暗暗对自己说:“日子还长着呢,你小子就等着吧,看我以后怎么整你!”
在胡言心里暗自跟赵一鸣较劲的当口,傅强继续作着他的即兴发言。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你绞尽脑汁想他来的,他偏不来,你惟恐避之不及的,他却偏来了。依据局领导的指示和安排,几个值班班组作了人员调整,胡言被分配到赵一鸣和吴丽丽所在的班组,并担任该班的班组长。赵一鸣听到傅强宣布这项决定后,心里一阵郁闷。
赵一鸣连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么就对胡言印象那么差。仅仅是因为在欢迎会上胡言把“技工”改成了“中专”的缘故么?或者胡言本不应该初来乍到就坐上班组长那把交椅?还是胡言尖嘴猴腮、梳着大背头的长相让他瞧着不顺眼?不管怎么说,赵一鸣心里就是有一种隐隐的危机感。这股危机感让赵一鸣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没有从前那么顺畅了
回到宿舍,胡言解开捆着被褥的麻绳,将被褥展开随意往钢丝床上一铺,然后十指相交垫着后脑勺,叉着双腿,身体笔直地朝被褥上一躺。钢丝床的弹性很足,上下颠簸了好几个来回后,才慢慢稳静了下来。仰在床上,胡言杂乱的思绪并没有得到丝毫的平静,刚刚被傅强撩起的高涨情绪似乎又进入了低谷。胡言两眼望着天花板,上悬的日光灯上挂着一张很大的蜘蛛网,一只蜘蛛潜伏在网上很有耐心地等着另外一只即将误入陷阱的甲壳虫。
赵一鸣的影子一直隐隐约约地在胡言的眼前晃动。胡言虽然只是在省内的一所末流中专学校——按赵一鸣所说的,也只是个“中技”——混了那么二三年,本也没有什么可以“傲视群雄”的资本,可潜意识当中胡言还是觉得自己高过赵一鸣这些人一等。在胡言看来,赵一鸣见了他就应该低垂着头,双目带着谦卑,轻声细语地甚至带着几分荣幸地主动问候自己。因此,当胡言在欢迎会上将“技工”改说成“中专”一词,而赵一鸣却把嘴紧贴着胡丽丽的耳垂不以为然嘻嘻做笑的时候,他内心的失落和愤怒是不言而喻的。
胡言心里还在想,如果或者可能的话,赵一鸣没有在欢迎会上说出那句令他极度不满的胡话的话,说不定他们今后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现在这个可能已成为不可能的可能了。
胡言的母亲从小就向他灌输这样一种好象带着几分哲理的思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胡言很信任自己的母亲,于是他“背”着这个思想从幼儿园上到小学、从小学上到中学、又从中学上到中技。在二十多年的人生历程中,胡言不断地从母亲的教诲中“获益”,他越来越坚信自己这种为人处事原则的正确性,他甚至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是否曲解了母亲的这句教诲。
事实是,赵一鸣首先触犯了他,所以对赵一命实施反击甚至报复就成了合情合理和必然的事了。胡言就这么躺在床上一直在想。
在胡言躺在床上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赵一鸣的内心同样也在跌宕起伏。
一个月前,有关胡言下派的消息在县水利局局机关如风一样卷了一阵后,又义无返顾地越过重山峻岭,吹到了西坑电站。那一日,赵一鸣正和吴丽丽靠在生活区院门前那棵桂花树下闲聊。吴丽丽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向着赵一鸣说:
“听我表姐讲,局里又要朝我们这灌人了。”
“什么叫又要……”
“我说你脑袋瓜子打了麻药啊!梅颖,宋佳,黄辛良三人都不是人了呢?”
“临时工而已……”
“临时工!你一个正式工又咋样?人家可都是几个局领导的亲戚,不是小姨子就是大姑的,傅站和郑站见了他们哪一次不眉开眼笑的。”
吴丽丽没好气地白了赵一鸣一眼,吐了口瓜子壳,继续喳着小嘴说:
“要来的那个姓胡的据说更有来头。”
“怎不会是省长的儿子吧!”
“废话!你有没有脑子!省长的儿子会到我们这个山沟沟里来?”
“你讲的那么玄乎,会是谁?”
“好象说是刘局长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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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感悟:11.钟——敲打的是自己,提醒的是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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