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不想说再见
嘉宾:马存景 刘少东 崔永元
主持人:欢迎大家来《实话实说》,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每一件事情很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心情,甚至会影响到你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其实事件本身并不重要,《实话实说》关注的是你看到这个事件之后你的想法,甚至说你的决定,你的选择。好,来关注一下今天的好消息坏消息,在此之前我先介绍一下记者王未,大家认识他一下。
王未:大家好。
主持人:我们注意到今天的说客没有来,的确每一期节目都会有一位说客坐在王未的旁边,说客是干什么的呢。来自于大家中间的一员,他是一个对社会问题很敏感,很有思考力,有观察力,口才很好的人,拿我们平常的评价来说,就是这人特能说,而且说的很有道理。今天我们的说客找到了,但是她在非演播室的一个地方,他会用他的形式来参加今天的《实话实说》,那么王未来看一下今天现场朋友给我们留的好消息坏消息。
王未:好。这位朋友带来的,我先说坏消息吧,他说前一年被诊断出是不治之症。这位朋友叫李玉林。
观众:是得了不治之症。
主持人:是什么病呢?
观众:很厉害,就是所谓的癌症吧。
主持人:当时你是不是很害怕?
观众:那肯定是啊,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嘛。
主持人: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观众:说完这个好消息大家就都知道了。
王未:该病发现的早,治疗及时,摆脱了生命的危险。
主持人:使劲给你鼓掌,真把我吓一跳,这个很重要的,早发现早治疗,太重要了。
王未:对,爱护自己的身体嘛。
主持人:好,来看一下其他的朋友还有没有惊人的好消息。
王未:她说,每天陪着老公看世界杯,无奈。
主持人:哦,这段时间的确是这样的。
王未:对全是足球嘛,每天三场。
主持人:我们办公室的沙发都睡黑了,男生都很理解的笑了,不洗头,你知道吗,天天窝在那儿看球,看完球早上起来接着上班,这沙发能不黑吗?
王未:这位朋友的名字叫尚彬。
主持人:漂亮的妈妈。每天陪老公看世界杯,无奈。你也太好了,你干吗要陪着他看啊?
观众:因为条件有限,家里就一台电视。
主持人:那你们女同胞之间,同事之间有没有交流过,这段时间怎么来管理老公啊?
观众:这段时间好像都放任了。
主持人:四年一次是吧。
观众:对。
王未:是不是尚彬的爱人就坐在旁边呢?
观众:对。
主持人:是吗?
观众:我写的好事就每天能看世界杯,正好跟她相反。
主持人:你们俩的好坏消息正好是颠倒的。
观众:每天我们基本上都在抢遥控器,她抢不赢我。
观众:但是现在在慢慢培养她看世界杯的兴趣。
主持人:你的办法就是干脆把她培养成球迷。
观众:现在的孩子已经争取过来了,基本上能培养成一个小球迷了。
观众:先就是让他坐在我身边,就说孩子你过来,这个二十二个人抢一个球多有劲。他说那还不如每一个人发一个球呢。
主持人:漂亮的小姑娘你今天带来了什么好消息?还记得吗?
观众:我前两天在海淀区钢琴比赛得了第三名吧。
主持人:好消息是吗?我们给你掌声。再说个坏消息。
观众:我上次在六级钢琴考级的时候没有考过。
主持人:孩子,你的业余生活除了考级之外还有别的事吗?说点儿玩儿的事行吗?
观众:没有什么?
主持人:你爸你妈小的时候肯定特会玩儿。你问他们怎么玩儿的,让他们俩教教你。小的时候你们是不是特会玩儿。
观众:对,我们都是在一个院子里,然后每次出去玩儿。
主持人:是吧,特淘气对不对?
观众:对。
主持人:那现在凭什么只让她弹琴不让她玩儿啊?
观众:觉得大家都这样吧,他们周围的一些小孩都这样,甚至比她压力还大。
主持人:最好她能喜欢弹琴,她如果不喜欢的话,那真是太难过了。
观众:刚开始她是喜欢弹琴的,所以才让她弹的。
主持人:现在肯定不喜欢了吧?
观众:到现在是有点儿不喜欢了。
主持人:小妹妹,那你喜欢吗?你喜欢玩儿吗?
观众:喜欢。
主持人:喜欢玩儿什么?想了半天想出来了没,二十多分钟还没想起来,你慢慢想不着急,什么时候想出来了什么时候告诉我。非常感谢大家那么信任我们,在节目现场跟我们分享您的好消息和坏消息,记者王未今天也带来了好消息和坏消息,我们具体听一听是什么?
王未:我们先看一下好消息。
主持人: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因为最经大家都在谈论这个事情,然后网上面也有很多这个方面的议论,然后还关注,还有一些直播的谈话什么的。那坏消息呢?跟这个有关吗?
王未:跟这个还是很有关,就是其中有两个队员因伤他们现在退出了,我们还是看一下。
主持人:好下面请大家用掌声欢迎刘少东、马存景。慢点走,这个太高了吧。
主持人:我注意到,刚才你们俩上场的时候,虽然你没有拄拐棍,但是好像马大姐就是你的拐棍。
刘少东:是的。
主持人:一直很有力地扶着你,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是吗,大姐。
马存景:我们以前在路上也是这样走的。
刘少东:路上我们经常注意,前后手拉着手。像今天也是,有大姐拉着我手,我心里很坦然,也不怕摔了。腿也没觉得疼。
主持人:马大姐,当时诊断出来是这样一个结果的时候,我注意到,你很不接受。
马存景: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怎么可能呢。我就是摔了个跟头,是有些疼,现在已经不太疼了,前二十天沉痛的厉害一点,现在已经不太疼了,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主持人:就是医生说出你不要再走的时候,我注意到你一下就流泪了,你最怕听到这句话,是不是。
马存景:是。
主持人:但是我看你没有特别强烈的,去跟他辩解或者是再去争取呀什么的。
马存景: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因为我始终在走,我前面疼的时候都已经走了,我现都不怎么疼了,你怎么能让我不走。你可要知道,我可是飞行员,我吃了三十三年的空灶,我的体质跟别人不一样,我想我能走。请求留队察看,当时医生说的是跟大本营的领导汇报汇报再说。所以我也是抱着一线希望的,晚上回到家,回到驻地以后,通知说到饭堂开会,我就感觉肯定是与我这个事情有关系。
主持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马存景:对,这个时候那个医生就宣布,我的腰椎骨折四分之一骨折,退出。确实说当时都蒙了,就是本能的站起来,说的什么都是本能。脑子全乱了。就记得那天晚上大家流泪,拥抱,拥抱流泪。我在队的时候,大家为了帮助我走路,出了很多力,留了很多汗,其实我和他们原来也是素不相识的,就是因为长征才在一起走了两个月,我非常的感谢他们。经过我的长征我想,即使我走到终点,我的长征也没有结束,我的人生路途有多长,我的长征就有多长。
主持人:我觉得刘大哥跟马阿姨还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当时他受伤之后,决定是留还是走,除了他自己在做挣扎之外,队友之间也有一些争论,这个你知道吗。
刘少东:我知道。那天我想退出,也很难受。因为我不想接受大家的帮助。
主持人:如果他们帮助你,就意味着他们的行军速度就慢了。是不是。
刘少东:一个是那样,另外是我当时的思想考虑到像马大姐几个女队员身体都不大好,需要几个年龄力壮队员,特别是山路的时候需要他们帮助。如果推着个车,五六个身体特别好的(队员),这样队里形成的压力就会更大,我就考虑不能给队里增加太大的负担,我自己不行,我就退出,第二天早晨,他们把板车准备好了,是队员集资买的。
主持人:他们自己掏钱买的。
刘少东:自己掏钱买的。从前方派了六个队员坐机动车过来赶来后面这个的点(我所处的位置)。到最后我坐了五天的板车,我二十五个队友,有十五个人都拉过,最长的拉了我几十公里,其中还有女队员,像身体条件并不是太好的刘榛子,等等。我也特别感激他们。
主持人:我们看不到邵东大哥的脸,因为它一直拿草帽挡住他的脸。但是我在他写的博客中看到,他说了,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雨水和泪水一起流下来了。那段日子是不是你哭的最多的时候。
刘少东:,哭过几次,很不忍心,心里也很不安。尽管没有如愿,我的病没有好,退出了,但是呢,这种真情是非常难得的。我会记住他们每一个人。
主持人:可能很多在单位里工作了十几年的人,和朋友相处了十几年的朋友会很难理解,为什么短短的两个月,他们之间会有如此深厚的情感,如此的这种相互的这种牵挂,如此的真诚。
马存景:就是在上坡的时候,爬山的时候,包括下山,我多次有一种感觉,觉得我不行了,我走不动了,我腿沉的提不起来,有的时候看前面的人是双的,在这个时候,其实大家都是非常累的。他们伸手拉着我的时候,我心里就会流眼泪,自己想想,所有的沟都不是我自己一个人跨过去的,都是他们拉着我,我借着他们的手力跨过去的。所有的山都是前面有一个人拉着,后面有一个人推着,下山的时候,就是前面有一个人搀着我,后面有一个人提着我后面的包,都是这样走的。没有他们的帮助,我实在是不可能走完这么多(路),这就是宗富。他拉我的时候,我们两个的手都可以交流,就是我要停下来了,他要怎么做。原来我们本是友情,有的时候我就感觉是一种亲情在我们心里面。
主持人:大姐我在你的博客里面看到你说,你对他们每个人的手都非常的熟悉。你和你的队友们如果还在一起的话,把你的眼睛蒙上,让你摸他们每个人的手,你一定都能猜出来,
马存景:是的,他们每个人的手不一样。
主持人:我现在把你的眼睛蒙起来可以吗。
马存景:可以。
主持人:跟你一起走过长征路的一个队员会来到节目的现场,他马上就会出现,让马大姐来摸摸看他的手,好吗。来有请。大姐你站在这里,站起来,你就站在这里好了。
马存景:他跟我们一块走的不多。因为拉我手的人,他手要这样的。他不会直着的。你怎么来了。
主持人:第一个问题,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手是这样的。
崔永元:因为我确实没扶过马阿姨,一个是我参加行军的时间不多,大概是两天一次吧,现在我们部队行军已经一千一百公里了。我经过自己不断的努力,也已经走了将近一百公里了。两个原因,一个是我要回大本营,我们要做每周播出的节目,这个占用一点时间。第二个原因我在井冈山训练的时候,跟马阿姨一样,我受伤了,我是右脚踝受伤了。一走就疼,一走就疼。然后呢,如果不疼不就得走吗。所以我这脚就一直没好。
主持人:你就一直喊疼喊到现在是吗?
崔永元:对。而且真正在行军的时候,其实也轮不上我去扶马阿姨。经常是在马阿姨身后会有我们三个或者四个人年轻的队员,就是这个人累了,马上第二个人上去,第二个人累了,马上第三个人就上去。就是马阿姨走得很好的时候,他们也愿意扶着他。他们都叫马阿姨是我们《我的长征》队伍里的精神领袖,大家愿意跟她在一起。
主持人:他们说特喜欢马阿姨的笑,我们在编片子的时候我们也发现,他的笑容始终都保持在自己的脸上,你在第一次见到他们俩的时候,你是主考官,对他们俩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样的?
崔永元:我觉得我不知道《我的长征》为什么会吸引他们。比如马阿姨可以报名参加超级女生什么的,然后刘叔可以报名参加梦想中国,比较火爆。因为《我的长征》这叫个什么项目呢?我觉得基本上就是玩命,什么也不要了,工作也放下了,幸福的生活也放下了,然后到荒山野岭,去走十到十二个月,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热衷于这个呢。但是十天就有五千多人报名,后来我们就截止了,截止了以后又有五千多人报名,一万多人报名,我觉得可能是长征对他们特别有吸引力,还有就是可能他们特别喜欢我。当时我是主考官,我觉得主要是糊弄那些小孩,比如二十多岁的,十八岁。来了以后我说坐,我连看都不看他们,叫什么,你为什么要参加《我的长征》的呢。像马阿姨,刘叔他们进来考试的时候,我就说请坐,您也去参加我们这个,您看你年纪有点大,能走下来吗,家里头安排好了吗,老伴同意吗。基本上都是这样说的。
主持人:你当时为什么就决定留下他们了呢?
崔永元:他们是军人,特别坚定。我觉得很难有一个理由不要他们!除非他们的身体明显不好,或者明显年的龄偏大,比如有一个我更钦佩的一个选手,我当时当机立断,我就不要他。
主持人:更钦佩你还当机立断不要了。
崔永元:对,因为他年龄稍微有点大,八十二岁。
主持人:我觉得跟他们一样,您也有选择,您选择可能是谁最适合做队员,他们选择是我要加入。在退出的时候也是这种选择。刚才我才刚刚知道,小崔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人,每次说到长征话题的时候,除了队友之间的一些事情会感动他,可能有些场景不是在演播室能够表达出来,所以我们从它们的素材中间选了一段,不知道这个段落大家有没有看过。我们先来看一下。
主持人:小崔我没看到画面里有你,少东走是件大事,当时你怎么跟他说的,你怎么跟他告别的。
崔永元:我躲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哭呢,因为我是一个爱哭的人,我从《实话实说》出去的,大家都知道。你看今天给我准备了这么多纸。但是镜头当时拍我的时候,我躲了,我不希望镜头拍到我在那个现场哭。当《我的长征》行军的时候,我是这个队伍的总负责人,我必须刚强,天塌下来我都得去顶着。所以刘叔和马阿姨走的时候我都是偷偷哭的,我没有当着他们哭。
主持人: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人也质疑,二十多个人,他们来自不同的职业,不同的城市,不同背景,仅仅用短短一段时间紧急的培训,他们是不是就能成为一个能走路的这样一个团队,能行军的这样一个团队,你跟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你看到这样的变化了吗?
崔永元:我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主持人:可是我记得你最早的时候很生气,觉得他们像吹牛,嘻嘻哈哈的,挺不严肃。
崔永元:他们像吹牛,嘻嘻哈哈是因为他们,把这段路想得太简单了。
你走路和你每天连续走路完全是两回事。比如我是隔一天走一次,我走了大概有一百公里,我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我们所有的队员脚上都起泡,而且起了都三层,那泡里面有血也有脓,每天医生会有针管给他们抽出来。在井冈山有一天行军结束以后,医生就给每一个队员处理脚上的泡,等医生处理完了以后我就过去问,咱们用了多少创可贴,因为每吸完都要用创可贴把伤口贴上,医生告诉我二百零九个,我们二十六个队员,你算算有多少个泡,每个人有多少泡,就那一天就起了二百零九个泡,然后每个人脚掌上都起了三层泡现在就成了一个鞋垫,再不会起泡了,就走了非常好。所以每天行军受的是这个苦。
主持人:这个在当初出发的时候,你没有想到,队员也没有想到。
崔永元:都没有想到。
主持人:整个儿跟想象中行走完全不一样。
崔永元:还有就是说,我现在不是隔一天去找我们的队伍,我不夸张的说,基本上离半里地,我还没看到我们队员的身影,我就知道他们在哪,因为一闻闻味就能闻到,非常味。如果你能跟他们在一个队伍里走,你这同志就不错,你要能坐在桌子上跟他吃一顿饭,那你就是好样的,他们自己互相都闻不到,但是我们闻得非常强烈,离很远就能闻到,这个队伍就是这样子。
主持人:这个也是在当初,出发的时候想像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状况。
马存景:实际情况确实比我们想得苦得多。你像南方正好是暴雨季节,这一天就暴轮几次,再暴晒几次,这几乎几乎就是靠自己捂干的,晚上睡觉的时候,一般都是打的地铺,或者睡教室的桌子上,板凳上。一看那墙上基本上全都是蚊子,全都是虫子,就是那种状态的。一般吃过午饭我们离出发有一段时间,我们就在地下,不管什么地,就躺在地下睡一会儿。
主持人:这是一种体力上必须承受的苦,是你想象不到,有没有队友之间会因为极度的疲劳,或出乎意料的艰难心理上发生一些变化,小崔你说说看,有没有。
崔永元:这个挺多的,因为这二十六个人也都不是白给的,你说能通过一层一层的筛选进入这个队伍,都是很有个性的人,都不是随波逐流的人,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见,在很多问题上,很难达成一致。队伍一路走一路开遵义会议,开了很多次会,都是行军纪律,直到现在这个争论还在进行。我看到他们争论,我就挺高兴的。
主持人:为什么呀。
崔永元:因为拍出来节目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