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影
No.7.心情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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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兰咖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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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地望着这杯爱尔兰咖啡,不禁回想起三个礼拜前那个狼狈
的夜。
那时她也是这么认真地煮爱尔兰咖啡吧。
台新银行玫瑰卡的广告词说得没错,“认真的女人最美丽”。
爱尔兰咖啡确实温暖,还没开始喝前就能感受到煮咖啡者的殷勤。
「喂,快喝啦。不然鲜奶油融化后,咖啡的色泽就不好看了哦。」
她温柔地催促着。
我慢慢地喝完这杯爱尔兰咖啡,她也只是安静地看着。
直到脸颊及耳根发烫,我又重温三个礼拜前的暖意。
『没想到煮一杯爱尔兰咖啡要耗费这么多工夫。』
「其实还是可以简单一点的。很多咖啡馆为了节省时间和安全考量,
会先在爱尔兰咖啡杯内加满滚烫的水温杯,再加入威士忌、砂糖、热咖
啡,然后轻轻搅拌。最后将打好的鲜奶油浮在杯上即可。」
『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虽然烤杯时,需冒着爱尔兰咖啡杯可能破裂的危险,而且又耗时
间……」她眼睛一亮,正经地说:
「不过简单的煮法却少了煮咖啡者对咖啡的坚持与认真。咖啡当然
有价格,但煮咖啡者对咖啡的认真和坚持,却不是帐单上的数字可以衡
量。」
『那么如果我是细心而谨慎的人,你就是坚持而认真的人罗。』
「算是吧。」她又笑了笑。
『你认真煮爱尔兰咖啡,我细心品尝。可以算是天衣无缝吧。』
「我坚持煮真正的爱尔兰咖啡,你谨慎帮我留意吧台有没有失火…
…」
她清脆地笑出声音,「我们这叫合作无间。」
隔着吧台,我和她就这么互相取笑地聊了起来。
我告诉她我的工作性质,还有每周四固定上台北的理由。
「那你上星期和上上星期为什么没来?」
『我以为爱尔兰咖啡到处都喝的到啊。』
「结果呢?」
『我当然失望罗。』
我们又笑了起来,只相隔一杯爱尔兰咖啡的距离。
『嗯,我该去坐车了。谢谢你今天的招待。』
「你是第一位看我煮爱尔兰咖啡的客人,所以我坚持请客。」
『啊?不好吧。上次你也坚持请客。』
「我是老板呀,我说了就算。」
『那………好吧。』
「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很难在咖啡馆找到爱尔兰咖啡?」
『当然想啊。』
「下次你来时,我再告诉你。」
『那我下次来时,你可不能再请客了。』
「你说的哦!你还会再来。」
『嗯。』
从此,每次在台北开完会后,我会故意找朋友们吃个饭。
12点快到时,再去“Yeats”。
推开店门后,我一定直接坐在吧台边。
「请问要点茶或咖啡?」
『咖啡。』
「请问您要哪种咖啡?」
『爱尔兰咖啡。』
偶尔她还有客人,他们总会惊讶我和她之间这种不需要Menu的默契。
『为什么在咖啡馆很难找到爱尔兰咖啡?』
我总会带着上礼拜的疑惑直接问她。
「因为爱尔兰咖啡可以算是鸡尾酒呀,所以在酒吧里反而容易找到。」
『不会吧?爱尔兰咖啡是鸡尾酒?』
「爱尔兰咖啡要加威士忌,所以它算是以威士忌为基酒所调出的鸡
尾酒呀。」
『这种鸡尾酒满特别的。』
「嗯,没错。即使爱尔兰咖啡被当做鸡尾酒,它依然非常特殊,因
为它是要趁热喝的鸡尾酒。爱尔兰咖啡非常适合在寒冷寂静的夜里独饮
哦。」
『对了,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那么喜欢爱尔兰呢?』
她拔下了眼镜:「你看着我的眼睛。」
『你在玩催眠吗?』
「不是啦!你仔细看看我的眼睛跟别人有什么不同?」
我凝视她的双眼,双眼皮,瞳孔颜色比台湾人淡,眼窝好像也比较
深。
「我有四分之一的爱尔兰血统哦。」
说真的,我看不太出来。而且我也不好意思凑近点看。
「看出来了吗?我的瞳孔带点绿色。」
『原来如此喔。难怪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爱尔兰翠绿的草原。』
「胡扯。」她笑了一声,「你知道爱尔兰吗?」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爱尔兰共和军是个常上国际新闻的恐怖份子
组织。』
「爱尔兰人崇尚自由,北爱尔兰为了脱离英国的统治,手段难免偏
激。」
她拨了拨头发,又戴上她的紫色镜框眼镜:
「你知道吗?其实台湾跟爱尔兰很像。」
『很像?不会吧。台湾没有组织台湾共和军啊。』
「我才不是指这个。爱尔兰并不大,即使包含英国控制的北爱尔兰
在内,也不过比台湾大两倍多。爱尔兰也算岛国,雨水丰沛,境内多翠
绿草地,号称“翡翠岛”,跟台湾以前叫“福尔摩莎”很像。」
「12世纪下半叶,英国人开始高压统治爱尔兰。1922年爱尔兰才脱
离英国七百多年的统治而成为自由邦,1948年建立共和国,不过不包括
北爱尔兰。爱尔兰独立建国的过程中,爱尔兰文艺复兴扮演非常重要的
角色,而爱尔兰文艺复兴的灵魂人物,就是叶慈。」
『所以你才这么喜欢叶慈?甚至店名也叫叶慈?』
「嗯。我也因此而喜欢爱尔兰咖啡,它象征着自由与宽容。」
『自由?宽容?』
「爱尔兰咖啡可以代表爱尔兰人追求自由的精神。另外它能融合威
士忌和咖啡这两种完全不同的饮料,不正是宽容的表现?而且更好玩的
是,爱尔兰咖啡竟然是英国人最喜爱的咖啡!」
『那么爱尔兰咖啡,究竟是咖啡?还是鸡尾酒?』
「不管是咖啡还是鸡尾酒,都是爱尔兰。爱尔兰咖啡并不在乎被归
类成什么饮料,爱尔兰咖啡的价值也不会因不同的归类而有所差异。因
为没有崇尚自由与宽大包容,就没有爱尔兰咖啡。」
她倒了些水给我,接着说:
「就像生活在台湾的人,不管是被归类为本省人或外省人,都是台
湾人。」
我彷佛被电了一下,仔细思考她话中的深意。
如果与台湾类似的爱尔兰,能因自由与宽容,融合咖啡与威士忌,
诞生出爱尔兰咖啡,而且不在乎究竟被归类为咖啡或鸡尾酒。
台湾人为什么却那么执着地想分别出芋头与蕃薯呢?
也许她并没有弦外之音,因为她只是在吧台内煮咖啡的人。
如果台湾这么多伟大的学者和政治家都不能了解这层道理,那么像
她这种开咖啡馆的女孩和我这种只知道挖水沟的市井小民,又怎能体会
呢?
爱尔兰咖啡的香气慢慢褪去,我看了看表,站起身无奈地说:
『又该去坐车了。』
「你是第一位知道我有爱尔兰血统的客人,所以我坚持请客。」
『大姐,您又来了。』
「呵呵……没事干嘛叫我大姐。总之,就这样罗。」
『可是………』她摇了摇手,不让我说下去。
「你想不想知道爱尔兰咖啡的故事?」
『当然想啊。』
我突然觉得她好像“一千零一夜”那个讲故事的女孩。
「下次你来时,我再告诉你。」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日子是件非常奇怪的东西,奇怪到竟然可以改变我绘画的风格。
因为以往我总在行事历上星期四的栏位内,画了一根中指。
如今我画的却是大拇指。
我也渐渐地搞不清楚我是为了爱尔兰咖啡而留在台北?
还是为了那个女孩?
我只知道在“Yeats”喝一杯爱尔兰咖啡是我平淡生活中唯一的期盼。
「请问要点茶或咖啡?」
『咖啡。』
「请问您要哪种咖啡?」
『爱尔兰咖啡。』
「你今天来早了半个小时。」
『因为我等不及想听爱尔兰咖啡的故事。』
「先说好,这个故事只是传说,你不必太当真。」
『嗯。说吧。』
「关於爱尔兰咖啡,还有一则浪漫的爱情故事哦。」
『你别浪费小说篇幅,快说吧。』
「呵呵,你别心急。你想不想知道爱尔兰咖啡闻名世界的原因?」
她停了下来,拿块抹布在吧台上擦拭了起来。
这家伙,我如果不扮演好奇的听众,她就会故意不继续说。
『想啊。为什么呢?』
「你知道爱尔兰咖啡是谁发明的吗?」她又开始擦吧台。
『大姐,您饶了我吧。快说爱尔兰咖啡的故事啦。』
「有人说爱尔兰咖啡的发明人是都柏林机场的酒保。因为横越大西
洋的飞机常会在这个机场加油,旅客下飞机休息时很喜欢喝杯爱尔兰咖
啡,所以它就随着飞航而传到世界各处。」
『嗯。』
「那你知道为什么这个酒保会发明爱尔兰咖啡吗?嗯……吧台又脏
了。」
『拜托别再擦吧台了。』
「呵呵……这个酒保是为了一位美丽的空姐所调制的。」
『那她一定不是长荣航空的空姐。』
「你乱讲。我有个朋友在长荣航空当空姐,她长得可漂亮呢。」
『有原则就有例外,你不能以偏盖全啊。然后呢?』
「酒保在都柏林机场邂逅了这位女孩,可能是一见锺情吧,酒保非
常喜欢空姐。他觉得她就像爱尔兰威士忌一样,浓香而醇美。可是她每
次来到吧台,总是随着心情点着不同的咖啡,从未点过鸡尾酒。」
『为什么要点鸡尾酒?』
「这位酒保擅长的是调鸡尾酒呀,他很希望她能喝一杯他亲手为她
调制的鸡尾酒。后来他终於想到了办法,把他觉得像爱尔兰威士忌的女
孩与咖啡结合,成为一种新的饮料。然后把它取名为爱尔兰咖啡,加入
Menu里,希望女孩能够发现。」
「只可惜这位女孩跟你不一样,她并不是细心谨慎的人,所以一直
没有发现爱尔兰咖啡。酒保也从未提醒她,只是在吧台内做他份内的工
作,然后期待女孩每隔一段时间的光临。后来她终於发现了爱尔兰咖啡,
并且点了它。嗯,我说完了。」
『就这么简单?』
「简单?你知道酒保得花多少心血来创造爱尔兰咖啡吗?」
「基本上要将爱尔兰威士忌与咖啡完全融合,就有很高的难度。」
她从吧台上方拿下了一个爱尔兰咖啡杯。
「首先是威士忌与咖啡的比例,」她指着爱尔兰咖啡杯的第一条金
线:
「威士忌约要一盎司多一点,30几 c.c. 左右。」
她再将手指往上移到第二条金线:
「咖啡五盎司,150 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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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总当有所坚持,并不是只可在获取与放弃之间二者挑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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