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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云飞渡)
No.6.心情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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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鬼吹灯全集之三云南虫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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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传闻救人性命的雮尘珠成了古滇国献王的陪葬品,摸金校尉深入瘴疠之地,再探古墓奇险。
三人穿过遮龙山下古滇国秘密地下水道,不料遭遇千年痋术机关,成千上万个奴隶制成的“痋俑”像炸弹一样倒悬在洞顶;丛林中夜现“SOS”电码,是曾经葬身此地的飞虎队队员怨魂作崇,还是献王的大祭师设下的迷局?
虽然避过传说中最为恐怖的毒物,但在通往献王墓的入口——一个葫芦形的山洞中,却发现了献王喂养至今的活山神。三人一路惊险不断,最终狼狈不堪地逃出葫芦洞,却见眼前一座神话中的宫殿……
第一章 车祸
回到北京之后,我们在北京的老字号美味斋中,胜利召开了第二届代表大会。会议在胖子吃掉了三盘老上海油爆虾之后,顺利通过了去云南倒斗的决议。
胖子抹了抹嘴上的油对我说道:“我说老胡,云南可是好地方啊。我当年就被天边飞来金丝鸟那段刺激得不轻,早就想过去会会那批燃烧着热烈爱情火焰的少数民族少女了。”
我对胖子说道:“云南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少数民族少女也并非个个都是花孔雀,反正以前我去云南没见过几个像样的。那时候我们部队是部署在离边境不远的老山,在那进行了一个月的实战演练。那地方是哈尼族、彝族、壮族的交汇点,有好多少数民族,我看跟越南人长得也都差不多。什么五朵金花阿诗玛的,那都是属于影视剧里的艺术加工,当不得真的。你还是别抱太大的幻想,否则会很失望的。”
大金牙说:“怎么呢?胡爷,你去的那地方大概是山沟,当年我去云南插队,正经见过不少漂亮的傣族景颇族妞儿。个顶个的苗条,那小腰儿,啧啧,简直……这要娶回来一个,这辈子就算知足了。”
瞎子吃得差不多了,听了我们的话,一拍桌子说道:“诸位好汉,那云南的夷女,有甚稀罕,更兼苗人中隐有蛊婆。她们所驱使的情蛊歹毒阴险,防不胜防,尔等还是少去招惹那些婆娘为好。”
大金牙点头道:“老先生这话倒也有理,我当年去云南插队,听说这众多的少数民族之中,就单是苗人最会用蛊,而且这苗人又分为花苗、青苗、黑苗等等。青苗人精通药草虫性,黑苗人则擅长养蛊施毒。现在黑苗已经很少了,不过万一要是招上了苗女中的蛊婆,可真叫人头疼。”
胖子笑道:“老金,你也太小瞧咱哥们儿的魅力了,苗女中没有好的就算完了,只要有,我非给你嗅回来几个不可。到时候咱们还是这地点,一人发你们一个苗蜜。”
我喝得有点多了,舌头开始发短,钩住胖子的肩膀笑话他:“让那七老八十的老蛊婆,看中了胖爷您这一身膀子肉,非他娘的把你的臭皮剥下来绷鼓不可。咱们这次去的那地方是白族最多,白族姑娘可好啊,长得白。”
Shirley 杨今天的食欲也不错,从她祖上半截算的话,她老家应该在江浙一带,所以这家饭店的淮扬菜式很合她的口味。她见我和胖子与大金牙等人在一起,再加上个瞎子,说来说去,话题始终离不开云南的少数民族少女,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了,轻咳了一声。
经过Shirley 杨一提醒,我这才想起来,还有正经事要说,酒意减了三分,便举起酒杯对众人说道:“同志们,明天我跟胖子、Shirley 杨就要启程开拔,前往云南。这一去山高路远,这一去枪如林弹如雨,这一去革命重担挑肩头,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不过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志在四方,骑马挎枪走天下。高尔基说,愚蠢的海鸭是不配享受战斗的乐趣的。毛主席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此刻良宵美酒当前,咱们现在能欢聚在一起,就应该珍惜这每一分每一秒,等我们凯旋之时,咱们再重摆宴席,举杯赞英雄。”
众人也都同时举起酒杯,为了祝我们一路顺利碰杯。大金牙饮尽了杯中酒,一把握住我的手说道:“胡爷,老哥真想跟你们去云南,可是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去了也给你们添累赘。你刚才那一番话,说得我直想掉眼泪,要不我给你们唱段《十送红军》怎么样?”
我心中也很是感动,对大金牙说:“金爷说这话,可就显得咱们兄弟之间生分了。我们去云南,多亏了你在后方置办装备,这就是我们成功的保障啊。你尽管放心,倒出来的明器,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大金牙把买到的与没买到的装备跟我说了一下,我跟大金牙还有Shirley 杨三人,商量着都需要带什么东西。一边的胖子与瞎子也没闲着,不断骚扰饭店中一个漂亮女服务员,非要给人家算命。出发前的一夜,就在喧闹之中度过。
第二天大金牙与瞎子把我们送到火车站,双方各道保重,随着火车的隆隆开动,就此作别。
我和Shirley 杨、胖子三人,乘火车南下,抵达昆明。先在昆明住了三天,这三天之中有很多事要做。我按照大金牙给的联系地址,找到了潭华寺附近的迎溪村,这里住着一个大金牙插队时的革命战友,他与大金牙始终保持着生意上的联系。在他的协助下,我买到了三支精仿六四式手枪,枪身上还有着正式的编号,是缅甸兵工厂仿中国制式手枪造的,然后又流入中国境内。从制造工艺上看,算得上是出口转内销了。那溪谷深处,杳无人踪,要是有什么伤人的野兽,没有枪械防身,颇为不便。
Shirley 杨同胖子买了两支捕虫网和三顶米黄色荷叶遮阳帽,按照事先的计划,我们要装扮成自然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进森林中捉蝴蝶做标本。澜沧江畔多产异种蝴蝶,所以借这种捕虫者的身份作为掩护,到虫谷里去倒斗,这一路上就不至于被人察觉。
其余的装备我们尽量从简,这云南的山区中不像沙漠戈壁,水和食物不用太多,把背包中空出来的部分,尽可能多地装了各种药品,以便用来应付林中的毒虫。
我把三支六四式手枪分给胖子二人,胖子不太满意,这种破枪有个蛋用,连老鼠都打不死,一怒之下,自己找东西做了个弹弓。当年我们在内蒙大兴安岭插队,经常用弹弓打鸟和野兔,材料好的话,确实比六四式手枪的威力大。
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我们乘车沿320国道,从哀牢山无量山与大理点苍山洱海之间穿越,来到了美丽的澜沧江畔。我们的目的地是云南省境内山脉河流最密集的地方,那里距中缅边境尚有一段距离。
最后这一段坡陡路窄,长途车只能在悬崖上行进。司机是个老手,开得漫不经心,路面状况很差,高低起伏,又有很多碎石和坑洼,一个急弯接着一个急弯,车身上下起伏,屡屡化险为夷,惊得我和胖子出了一身身的冷汗,只恐那司机一不留神,连人带车都翻进崖下的澜沧江中。
车中其余的乘客们,大概都是平日里坐惯了这种车的,丝毫不以为意,有的说说笑笑,有的呼呼大睡,加之车中有不少人带着成筐的家禽,老婆哭孩子叫,各种气味混杂,刺鼻难闻。我不是什么娇生惯养之人,却也受不了这种环境,实在不堪忍受,只好把车窗打开,呼吸外边的新鲜空气。
我探出头去只见山崖下就是湍急的澜沧江,两岸石壁耸立,真如天险一般,江面并不算宽,居高临下看去,江水是暗红色的,弯弯曲曲地向南流淌。
胖子恐高症犯了,全身发抖,也不敢向车窗外看上半眼,只是连声咒骂:“这操蛋司机也真敢做耍,这是……开车还是他妈耍杂技呢?这回真是想要去了胖爷啊,老胡咱们再不下车,哥们儿就要归位了。”
Shirley 杨也坐不习惯这样的过山车,干脆紧闭着眼睛,也不去看外边,这样多少还能放心一些。
我对胖子说:“革命尚未成功,咱们还要努力。你再坚持坚持,现在下了车,还要走上好远。你想想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时候,是怎么坚持的,你眼下这点困难算得了什么?实话告诉你,我TMD也快让这破车颠散了架了。”
旁边一个当地贩茶叶的人告诉我们:“看你们嚇得咯样,搞点晕车药片来甩,多坐咯几趟就觉得板扎喽。你们要克哪点噶?”
云南当地的方言繁杂,并不好懂,我们这次又不想与当地人过多接触,所以茶叶贩子说的什么,我根本没听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卖茶叶的见我不懂他的话,就用生硬的普通话对我说:“我是说看你们难受的样,还坐不习惯这种车,习惯就好喽。你们是要到哪个地方去?”
我看这人是当地土生土长的,正好可以找他打听一下路程,便对茶叶贩子说:“我们是倒……倒……倒博物馆的,不不,我们是自然博物馆的,想去蛇河捉大蝴蝶。跟您打听一下,这里到遮龙山还有多远?我们在哪里下车比较好?”
茶叶贩子一指远处江畔的一座高山:“不远了,转过了那个山弯下车,就是遮龙山下的蛇爬子河。我也要到那里去收茶叶,你们跟着我下车就行。”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灰蒙蒙的巨钵形山体耸立在道路的尽头,山顶云封雾锁,在车里看过去,真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虽然已经在望,但是望山跑死马,公路又曲折蜿蜒,这段路程还着实不近,看来我们还要在这辆破车上多遭一个小时的罪。
我们都是坐在车的最后边,正当我跟茶叶贩子说话的时候,车身突然猛烈地摇晃,好像是压到了什么东西。司机猛地刹住车,车上的乘客前仰后倒,登时一阵大乱。混乱中就听有人喊压死人了,胖子咒骂着说这神经病司机这么开车,TMD不压死人才怪,同我和Shirley 杨一起从后边的窗户往来路上张望。
我只往后一看,便觉得头皮发麻,赶紧把视线移开,再看下去非吐出来不可。他娘的,被压死的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这时司机也从车上跳下来,去查看车后的状况,后边路上有两道醒目的绿色痕迹,痕迹的尽头却不是什么人,而是一段被车撞断的石人俑,跟真人一般的大小。石俑并不结实,只有外边一层石壳,中间全是空的,被撞得碎成了若干残片,里面爬出来的都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蛪虫①。无数的蛪虫被车轮碾得稀烂,地上有很多死虫身体里流出的绿汁,那种恶心的情景,叫人看得想要呕吐。
司机在下边看了一遍,抬脚踩死几只,大骂晦气,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个里面生满蛆的烂石头,把车都撞瘪了一大块。
Shirley 杨从车窗中指着地上的一块石片,对我说道:“老胡,你看这石俑是仿汉制的造型,会不会是献王时期的产物?”
我点头道:“确实有些像,不过石俑怎么只有层壳?里面装了这么多虫子,又被车碾碎了,单从外形上来看,已经不太容易辨认出来,所以也不能就此断定是汉代的东西。”
我抬头从车窗中向上看了看,万丈高崖,云雾环绕,也瞧不出是从哪处山崖掉落下来的,也许这附近的山上,有什么古迹,看来我们已经进入当年献王的势力范围了,不过这俑人里怎么长了这么多的蛆虫?
我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安稳,就问茶叶贩子以前有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茶叶贩子说:“这样的石俑在遮龙山附近更多,都埋在土里,有时候赶上山体滑坡,偶尔会显露出来,里面都长满了肥蛆。有人说这是种古代人形棺材,但都是风传,也不知道确切是做什么用途的。当地人都很厌恶这种东西,认为是不吉的征兆,预示着疾病和死亡。今天乘车遇到了,算咱们倒霉,过些天要去玉皇阁请个保平安的银符才行。”
我担心太过热切地关注这些事会被人看出破绽,便不再多问,只同茶叶贩子谈些当地的风土人情。遮龙山已经是白族自治州的边缘,有白族、汉族,也有极少一些景颇族同傣族,最热闹的节日在三月,届时所有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到点苍山下,有各种山歌对唱庙会节目,十分热闹。
我对这些半点不感兴趣,跟他聊了几句,把话锋一转,又说到遮龙山,我借着抓蝴蝶的名义问茶叶贩子那里的地形。
茶叶贩子说他虽然是当地人,但是遮龙山就像是这里一个界碑,很少有人翻过山去。那边毒虫毒雾很多,蚊虫滋生,山谷中潮湿闷热,瘴气常年不散,已经在那里失踪过很多人了,当地人没有人愿意去那里。另外一个就是遮龙山太高,上面又有雪线,天气变化多端,冰雹、大雨、狂风等等,说来就来,刚刚还响晴白日,转瞬间就会出现恶劣的天气,如果没有大队人马,想爬遮龙山是十分冒险的。
司机自从撞碎了石俑之后,车速就慢了下来,想必他也是担心撞到那种东西不吉,所以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一些,加之已经渐渐离开了那段山崖上的险路,我们总算松了口气。胖子也活了过来,正好听见茶叶贩子那几句话,忍不住问道:“哎,这什么山,听上去有几分像是当年红军爬的雪山?不知是不是同一座?”
我对胖子说:“红军爬的是夹金山,跟这遮龙山不是一回事,还要往北很远。不过你刚才看见澜沧江的悬崖激流,与不远处的金沙江差不多。你要是想加强传统思想学习,可以跳下去游一圈,体会一下主席诗词中金沙水拍云崖暖的意境,然后再攀越遮龙山,就只当是重走一回长征路,爬雪山过草地了。”
胖子说道:“战士的双脚走天下,四渡赤水出奇兵,乌江天堑重飞渡,兵临贵阳抵昆明,这都是在册的。要走长征路,就得实心实意地从头开始走,从半截走哪成?你这明显的是投机主义倾向。”
①蛪,音qiè;蛪虫,古书上的一种成虫似蝉的小虫子。
第二章 彩云客栈
我们闲谈之间,汽车停了下来,茶叶贩子赶紧招呼我们下车,说要去遮龙山,从这里下车最近。除了我们三人与茶叶贩子,同时在这里下车的,还有另外两个当地的妇女,一个三十多岁,背着个小孩,另一个十六七岁,都是头戴包巾,身穿绣花围裙。她们身上的服饰都是白底,当地人以白为贵,应该都是白族。不过这些少数民族并不是我们想象中整天穿得花枝招展的,不是节日,并不着盛装,加之这里各种少数民族都有,有时也不易分辨。
我本不想和这些人同行,但是热心的茶叶贩子告诉我们,在人烟稀少的地区,要结伴而行,互相帮扶照顾,这是当地的习俗。
Shirley 杨以前工作的时候经常和美洲土著人打交道,知道外来的最好遵守当地的习惯,否则容易发生不必要的冲突,于是便与这三人同行。
这里全是高山深谷,人烟寂寞,山林重重,走遍了崎岖山径,盘旋曲折。原来从下车的地方,距离遮龙山还有好远的路程,我这才暗中庆幸,亏得没跟这些当地人分道扬镳,否则还真不容易找对路径。
在山里走了有两个多钟头,终于到了遮龙山下。这里并没有什么民居村寨,即便有些采石头的工人也都住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山下只有一处为来此地做茶叶生意的商人提供食宿的客栈,与我们同行的两名白族女人,便是这间彩云客栈的主人,她们是外出买东西回来。这里出山一趟十分不容易,所以要一次性买很多东西,大包小裹又带着个孩子,我和胖子学了雷锋,不仅背着自己的几十斤装备,还帮着她们拎米和辣椒,到地方的时候,已经累得腰酸腿疼。
客栈里除了我们六人,再没有其余的人,当地人很淳朴,外出从不锁门,有过路的客人经过,可以自己住在里面,缸里有水,锅中有饵饼和米,吃饱喝足睡到天亮,临走的时候把钱放在米缸里。这已经成为了约定俗成的一种行为,从没有人吃住之后不给钱。
带小孩的白族女人是彩云客栈的主人,是个年轻寡妇。十六七岁的女孩是她丈夫的妹妹,是汉族,小名叫孔雀,一双大眼睛,十分活泼可爱,穿上民族服饰,比当地的女子好看得多。遮龙山下只有她们这里可以歇脚住宿。从这里向南走一天的路程,产一种雾顶金线香茶,经常有客商去那边收购茶叶,每次路过,都免不了要在彩云客栈落脚。
老板娘对我们帮她搬东西极是感激,一进门就带着孔雀为我们生火煮茶做饭,没多久孔雀就把茶端了出来,胖子接过来一闻,赞道:“真香啊,小阿妹这是什么茶?是不是就是云南特产的普洱?”
孔雀对胖子说道:“不是的,这是我们本地山上产的雾顶金线香茶,用雪线上流淌下来的水冲泡了,每一片茶叶都像是黄金做的。你尝尝看,是不是很好?”
胖子说道:“不喝就知道好,也不看是谁泡的茶。”说着话掏出烟来,分给我和茶叶贩子,一边喝茶一边抽烟,等着老板娘给我们开饭。
胖子有意要在孔雀面前卖弄自己的学识,又摸出另一包红塔山来,对茶叶贩子说道:“兄弟你知不知道,抽烟也讲究搭配,咱们刚才抽的是云烟,现在再换红塔山,这可别有一番味道,如此在京城中有个名目,唤做塔山不倒云常在。”
孔雀对胖子的香烟理论不感兴趣,却对我们带的捕虫网很好奇,问Shirley 杨:“是不是要去遮龙山那边捉蝴蝶?”
Shirley 杨不愿意骗小姑娘,只好又让胖子出面解释,我担心胖子说话没谱,露了马脚,这种煽动革命群众的工作,还是由我这个有做政委潜质的人来做比较合适。
于是我告诉孔雀说我们这三个人,都是首都来的,在自然博物馆工作,专门收集世界上的珍稀蝴蝶。这次就是专门来这里捉蝴蝶的,然后要制作成标本,带回北京展览,让那些来咱们伟大祖国的外国人开开眼,见识见识云南的蝴蝶是什么样的,不仅可以填补我国在蝴蝶标本等研究领域的空白,还可以为国增光,给国家创收。争取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在改革开放的新长征路上创造一个又一个的辉煌……从所有角度来讲,这件工作于国于民,都是千秋伟业,是一项具有战略性高度的尖端科研工作,其现实意义不亚于人类的登月计划。
想不到我这一番话,不仅让孔雀听得很激动,连胖子和茶叶贩子都听傻了。茶叶贩子问道:“买买撒撒,这样事硬是整得噶……我是说胡师啊,这蝴蝶儿还有这么大的价值了?那我也别贩茶叶了,和你们一并去捉好不好?”
一旁的Shirley 杨戴着太阳镜,听了我对孔雀胡侃,强行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看她的样子真有几分像是国民党的女特务,好像正在嘲笑我,看我怎么收场。
我暗道不妙,这回把话说过头了,急忙对茶叶贩子说:“这个嘛,革命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革命分工不同,倒腾茶叶也好,捉蝴蝶也罢,都是为了四化建设添砖加瓦,少了谁都不行。咱们都是社会主义的螺丝钉,要是老兄你放下本职工作去捉蝴蝶,那咱们全国人民也不能光看蝴蝶不喝茶了,是不是?其实外国人也喜欢饮茶,茶文化源远流长,在全世界都有广泛的茶文化爱好者,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西哈努克亲王就很喜欢品茗,所以说倒腾茶叶同样是很重要很有意义的工作。”
这时候孔雀的嫂子招呼孔雀去帮着开饭,我也就趁机打住不再说了。胡乱吃了一些,便独自到客栈外用望远镜观看遮龙山的形势。只见那最高的山峰直入云霄,两边全是陡峭的山崖,绵延起伏,没有尽头,也分辨不出山顶聚集的是白云还是积雪。这里的云雾果然很多,而且层次分明,山腰处就开始有丝丝缕缕的青烟薄雾,越往高处云团越厚,都被高山拦住,凝聚在一起,整个遮龙山的主峰,像是位白冠绿甲的武士,矗立在林海之中。
山下林海茫茫,瀑布森林千姿百态,一派美丽的原生自然风光。这附近的山川河流,与人皮地图上所绘大抵相同,就在这大山林海后面的山谷深处,就是我们要找的献王墓,至于墓里面究竟有没有雮尘珠,实在没有任何把握。
想起那种邪恶的痋术,还有路上所见石俑中密密麻麻的蛆虫,心中对献王墓不免产生了一点畏惧的心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已经到了遮龙山前,那便有进无退,后面的事就只有祈求摸金祖师爷保佑了。
茶叶贩子明天一早要出发去收购茶叶,饭后就直接进里间抓紧时间睡觉歇息。胖子与Shirley 杨吃完饭,也出来散步,同我一起抬头望着前方的大山。要想倒献王墓,如何翻越这座高耸入云的遮龙山,就是一大难题,见了这险峻巍峨的山势,三人都是愁眉紧锁。
当初瞎子等人是找了位当地的向导,经过艰险跋涉才越过雪山,如果没有向导上山,是十分危险的,但是我们刚才问了彩云客栈的老板娘,上过这座遮龙山的当地人早已经死光了,这些年,传说山上闹鬼,根本没人再敢上去。
正在我们苦无对策之时,却听孔雀说:“想去遮龙山那边的山谷捉蝴蝶,遮龙山下有条隧道,可以放排顺流从山中穿过,用不着翻山。不过那边有好多死人,经常闹鬼。”
如何进入虫谷,在人皮地图上标注的路线共有两条,一是从遮龙山上的风口翻越;其二是沿着蛇河绕过遮龙山,这条路线要穿越一片存在于澜沧江与怒江之间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虽然在地图上直线距离不算远,但是进过原始森林的人都应该知道,实际上要比预计的行程长十倍或二十倍以上,而且其中有些地方存在沼泽,那简直就是绿色地狱。
这两条路线都不好走,相比之下只有翻越海拔三千米以上的遮龙山比较可行,但是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冒险翻越雪山,也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出师未捷,就全部折在山上。
这时听孔雀说还有条近路,便忙追问详情,孔雀只知道个大概,我们只好又去找老板娘打听。老板娘告诉我们,遮龙山(当地人称为哀腾,是无尾龙的意思)的底部,有很多密如蛛网的山洞,传说都是古时先民开凿的,以前有叛乱的土匪占据其内对抗官兵,官兵对山内复杂的地形束手无策,只好把所有的洞口都用石头砌死,把里面的人都活活困死在了里面。以后每当耍海会的时候,把耳朵贴在遮龙山的岩石上,就会听见山体中阵阵绝望的哭号声。
当然这只是当地民间流传的一个传说,至于山洞修建于哪朝哪代,是谁建造的,有什么用途,里面的匪徒是什么人,是否是当地少数民族反抗压迫剥削,揭竿而起,还是究竟怎么样,到今天已经没人能说得清楚了。
但是直到近几年,有人采石头发现了一个山洞,里面有溶岩,还有条地下河,这条河一直穿山而过,流入遮龙山另一端的蛇河,水深足可以行使竹排,而且有这条水路,就不用担心在纵横交错的山洞中迷失了路径。由于地形平缓,水流并不急,去的时候可以放排顺流而下,十分省力,回来的时候需要费些力气撑着竿子回来,总之比从山上翻过去要方便很多。
最后老板娘嘱咐我们,从那里过去虽然是条捷径,但是那条山洞的两侧,有很多奇形怪状的尸骸,没人晓得那是什么时候死在里面的,胆小的人见了会被吓出毛病。倒是有几次有人放排从山洞中穿过,但是一来那边的虫谷有很多瘴气,二来也没有人烟,去到那边也没什么意义,最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过去了。如果想抄近路,还需要多加小心才是。
我对老板娘说:“这倒不用担心,我们去那边的山谷捉蝴蝶做标本,是为人民服务,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怎么会怕死人。既然有近路,放着不走是傻子,更何况曾经有人成功地穿过去了,说明里面没鬼,有可能只是古时候先民墓葬之类的遗迹。”
我想起刚才在门口见到门上有军烈属的标志,就再向老板娘打听,原来孔雀的哥哥是牺牲在前线的烈士。我这才想到,南疆战火至今依然未熄,这次来云南,有机会的话应该去看看战友们的陵园,可不能总想着发财就忘本了啊。
另外我还跟老板娘商量,附近有没有什么人有猎枪,我们想租几把防身。老板娘让孔雀从里屋翻出来一把“剑威”气枪,是一支打钢珠的气枪,当年孔雀她哥哥活着的时候,就经常背着这支气枪进山打鸟。老板娘心肠很好,愿意免费把枪借给我们,也不用押金,回来的时候还给她就可以。
我略有些失望,本来觉得最起码也得弄把双筒猎枪,这种打鸟的枪跟玩具差不多,但是接过一看,发觉真是把好枪,保养得非常好,而且不是普通的小口径,可以打中号钢珠,射程远,枪身也够沉够稳,别说打鸟了,打狼都没问题,唯一的缺点是单发,每次击发之后,都需要重新装填。
现在有胜于无,一时在附近也弄不到更好的枪械,于是我把枪扔给胖子,让胖子熟悉一下这把枪,“剑威”暂时就归他使用了。
我谢过老板娘,当天晚上三人就在彩云客栈中过夜。这一晚我和胖子睡得很实,什么都没想,把一路上的奔波劳苦彻底丢开。真是一觉放开天地宽,直到转天日上三竿,Shirley 杨揪着耳朵把我们叫起来,才极不情愿地起床。
第三章 蝴蝶行动
那位茶叶贩子已经一早就赶路做生意去了,我们洗漱之后,发现老板娘已经给我们准备了不少干粮,还有防虫的草药,又让孔雀给我们带路,领我们前往遮龙山下的洞口,那里有片不小的竹林,可以伐几根大竹扎个竹排。
我们再三感谢老板娘,带着家伙进了彩云客栈后边的林子。这附近的主要树种以毛叶坡垒①居多,其次是香果树和大杜鹃,也有少量银叶桂,只有一块比平地低的凹坑生长了一片翠色沁人的大竹,进入遮龙山的水路也离这里不远。
我看明了地点,就把孔雀打发回家,免得她嫂子在家等得着急。胖子问我说:“老胡,不如让这小阿妹给咱们做向导如何,她又能歌善舞,咱们这一路上也不寂寞。”
我对胖子说还是算了吧,咱们这又不是去观光旅游的,我有种预感,这次不会太顺利,总觉得那虫谷中的献王墓里隐藏着什么巨大的危险,免不了要有些大的动作,别说这小女孩,就是换作别的向导,咱们也一概不需要,有人皮地图参考就足够了,人去多了反而麻烦。
胖子点头道:“言之有理,别让献王那只老粽子吓到了小阿妹,而且有外人在场,拿起明器来也不方便。只有咱们三人,那就敞开了折腾吧,趁早了却了这件大事,然后咱们再好好来云南玩上一回。”
Shirley 杨对我和胖子说道:“天上的云越来越厚,怕是要变天了,咱们快动手扎排吧,争取赶在下雨前进山。”
当下我们再不多耽,我和胖子拎着砍刀,各去找肥大的竹子砍伐,Shirley 杨则负责用刀把竹子的枝干削掉,三人分工合作,进展得极快。
以前在内蒙大兴安岭插队的时候,我和胖子都在林场帮过工,没有公路和汽车可以运输原木,都是一根根放进河里顺流送到下游。在福建有些水路纵横、交通不便的地方,也有放排的,所以这些活对我们来讲并不陌生。
如果竹排需要长年累月地使用,做起来会相当麻烦,需要把竹子用热油先烫过才可以作为原料,另外还有一些别的附加工艺,而我们只需要临时使用一两次,所以完全免去了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Shirley 杨到山洞中探了一下水路的深浅和流量,估计运载我们三人加上所有装备,只需要六根人腿粗细的大竹便够。
经过这一番忙碌,终于扎成了一个不大的竹排,用绳索拖进山洞,前脚进去,后脚外边就雷声隆隆下起了阵雨。
这是个石灰岩山洞,一进洞往斜下方走上十几步,就可以看到脚下是条河流,不过与其说是河,不如说是深溪更合适,比地面低了将近一米,水深约有三米多,水流很缓,可能是澜沧江的一条支流,前一半隐于地下,直到山洞中地形偏低才显露出来。
洞穴很宽,我用狼眼向黑暗的山洞深处照了一下,里面的高低落差很大,宽阔处可以开坦克,低矮处仅有一米多高,有很多千年以上形成的溶岩,都是千奇百怪的。这还只是山洞入口处,里面的环境还会更加复杂,看来如果想放排从洞中穿过,在有些地段需要趴着才能通过。除了水流潺潺的声响,整个山洞异常安静,外边的雨声雷声,在这里一点也听不到,像是个完全与世隔绝的地下世界。
我们把竹排推入水中,我立刻跳了上去,用竹竿从竹排前插进水里,固定住竹排,防止它被水流冲远。Shirley 杨随后也一跃而上,我看她上来,便向前走了几步,Shirley 杨同时退到竹排末端,保持住平衡。
然后胖子把我们的三个装满装备的大登山包和两支捕虫网,一个接一个扔了上来,自己也随后跳到中间。他这一上来,整个竹排都跟着往下一沉,Shirley 杨赶紧把三个登山包中的两个拽到她所在的竹筏末端,我把另一个包拽到了自己脚下,这样一来,暂时平衡了。
在竹排上我们做最后的准备工作。由于山洞里有很多倒悬的钟乳石和石笋,为了避免撞破了头,我们都把登山头盔戴上,头盔上有战术射灯,可以用六到八个小时。
最后我把强光探照灯在竹排前端支了起来,这种强光探照灯要消耗很多能源,不能长时间使用,每隔一两分钟打开一次,以便确认前边山洞的状况。
胖子横端一根竹竿,坐在中间保持平衡,见我在前边安装探照灯,装了半天也没装完,忍不住问道:“怎么着老胡,咱们今天还走不走了?我都等不急要去掏那献王老儿的明器了。”
我还差两个固定栓没装完,回头对胖子说道:“催什么催,那献王墓就在虫谷里面,晚去个几分钟,它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在后端的Shirley 杨对我和胖子说道:“我说你们两个人别吵了。我有个提议,美国人习惯给每次军事行动都安上一个行动代号,咱们这次去倒献王的斗,不如也取个行动代号。当然这样做并非没什么意义,可以显得咱们更加有计划性和目的性。”
胖子对Shirley 杨说道:“这可是在我们中国人的地盘,你们老美那套就不灵了。不过既然美国顾问团的长官提出来了,那我看不如就叫摸明器行动,这显得直截了当,一点也不虚伪,就奔着明器去的。”
我已经把强光探照灯的最后一个固定栓安装完毕,转头对胖子说道:“你这也太直接点了吧,显得庸俗。不过这个提议很好,当年盟军的霸王行动,打破了第三帝国的大西洋壁垒,从而缩短了二战的进程。咱们也可以想个好听一点的行动代号,图个好彩头,争取能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这次咱们是打着进虫谷捉蝴蝶的幌子,我看就叫蝴蝶行动。我宣布,蝴蝶行动,现在开始!”
说罢也不管Shirley 杨与胖子是否同意,我便当先打开强光探照灯,看明了前边的地形,伸手拔出插在水里的竹竿,在缓缓水流的推动下,竹排顺势前行,慢慢驶入了遮龙山的深处。
遇到狭窄的地方,胖子就立起横竿,与我一同用竹竿撑住水底平衡竹筏。一叶小小竹排曲曲折折地漂流在洞中,只可惜四周都是漆黑一团,不开探照灯,就什么也看不到,否则真可以吼上两句山歌了。
与山外湿热的天气不同,在山洞里顺流而行,越往深处越觉得凉风袭人,不时会见到成群磷火在远处忽明忽暗地闪烁,这说明有动物的尸骸,看来这里并不是没有生命的世界。
坐在竹筏上还能感觉到有些水蛇和小型鱼类在游动,我把手伸进水中试了试,这里的水冷得甚至有点刺骨,在这四季如春的云南,这么低的水温可真够罕见的,也许这座遮龙山的顶端有雪水直接流淌下来。
Shirley 杨说不是雪水冰水的原因,因为山洞和外边温差比较大,人体会产生错觉,适应之后,就不会觉得这么冷了。另外这里的洞穴看不出人工修建开凿的痕迹,似乎完全都是天然形成的。
说话间水流的速度产生了变化,忽然加快了不少,我们都开始紧张起来,一个大意这小竹排就可能会翻掉。Shirley 杨也抄起短竿,与我们一起勉强维持着平衡,河道也比刚才更加曲折,不时出现大的转弯。
我已经腾不出手来开关探照灯了,只好任由它一直开着,想不到这一来,远处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洞穴深处的景色之奇,难以想象,加之强光探照灯的光柱一扫即过,那些嶙峋怪异的钟乳石只一闪现,便又隐入黑暗之中,这更加让我们觉得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幻迷宫。
这时忽然河道变宽,有几条更细的支流汇入其中,水流的速度慢了下来,前边的探照灯也不像刚才晃得那么厉害了。
只见灯光照射下,前面两侧洞壁上,全是一排排天然形成的光滑的溶岩梯田,层层叠叠的如同大海扬波,真像是一片凝固了的银色海洋。一个巨大的朱红色天然石珠倒悬在河道正中,在石珠后边,河水流进了一个巨大兽头的口中,那巨大的石兽似虎似狮,好像正在张开血盆大口,疯狂地咆哮,露出满口的锋利獠牙,想要吞咬那颗石珠。而时间就凝固在了这一瞬,它的姿势被定了格,恐怕在这里已经保持了几千几万年。
河道刚好从大口中通过,我们面对的就像是一道通往地狱的大门,心跳加速,呼吸变得粗重,把手中掌握平衡的竹竿握得更紧了些。
特征这么明显的地方怎么没听彩云客栈的老板娘提起过,难道是河流改道走岔了路不成?通过强光探照灯的光柱,可以看到兽门后悬吊着无数的古代人俑,就是坐长途汽车时,被汽车碾碎石壳里面装满蛆虫的那种,每次回想起来,胃里都不免觉得有些恶心,想不到又在这里遇到。
竹排上的三人相顾无言,不知道Shirley 杨与胖子看见这般景象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很不安的预感,仿佛只要穿过这里,在这漆黑幽深的山洞中,我们的手就将会触碰到一层远古时代的厚厚迷雾。
①毛叶坡垒,热带乔木,为我国云南热带雨林的重要组成部分,濒危物种。
第四章 倒悬
容不得我们多想,水流已经把竹筏冲向了山洞中的兽门,悬在半空的天然石珠位置极低,我们赶紧俯下身,紧紧贴在竹筏上躲过中间的石珠。
就在竹筏即将漂入里面的时候,竹筏前端的强光探照灯闪了两闪,就再也亮不起来了,大概是由于连续使用的时间过长,电池的电力用光了。
我心道:“糟糕,偏赶在这时候耗尽了电池,那前边的山洞十分诡异,在这里大意不得,必须先换了电池再说,免得进去之后撞到石头上翻船。”
我对后面的胖子与Shirley 杨举起拳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让他们二人协助我把竹筏停在洞口,然后将手中的竹竿当作刹车插进水里,将竹筏停了下来,好在这里水流缓慢,否则只凭一根竹竿还真撑不住这整只竹筏的重量。
我给强光探照灯更换了电池,使它重新亮了起来,在橘黄色强光光柱的照射下,只见那溶岩形成的天然兽头,宛如一只奇形怪状的龙头,其形状已经模糊,无法看出是否有人为加工过的痕迹。
胖子在后边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他们已经取掉了平衡竿,于是我也把前端的竹竿从水中抽出,竹筏随着水流,从这模样古怪丑恶的龙口中驶进了山洞。
这段河道极窄,却很深,笔直向前,我们用竹竿戳打洞壁的石头,使竹筏速度减慢,仔细观察头下脚上倒吊在洞中的石人俑。
这些石人俑全部倒背着双手,摆出一个被捆绑的姿势,由于地下环境的潮湿阴冷,石俑表面已经呈现灰褐色,五官轮廓完全模糊,似乎是在表面上长满了一层“燘”①。
从外形上,基本上辨不出石人俑的男女相貌,仅从身材上看,有高有矮,胖瘦不等,似乎除了壮年人之外,其中还有一些尚未长成的少年,而且并非按制式统一标准,完全不同于秦汉时期陪葬的人俑,都是军士和百戏俑。
洞穴顶上,有绿迹斑斓的铜链把这些石人俑悬吊在两边,有些链条已经脱落,还有些是空的,可能年深日久,不少石人俑已经掉进了水里。一具具石俑就如同吊死鬼一样,悬挂在距离水面不到一尺的地方,在这漆黑幽暗的山洞里,突然见到这些家伙,如何不让人心惊。
Shirley 杨让我们先把竹筏停下,水道边,有一具从铜链上脱落掉在地上的石人俑,Shirley 杨指着那石人俑说:“这些石俑虽然外形模糊,但是从发服轮廓上看,有一点像是汉代的。我下去看看。”说着把自己登山盔的头灯光圈调节得更加聚集,便跳下竹筏,蹲下身去观看地上那具石人俑。
我提醒Shirley 杨道:“戴上手套,小心这上面有细菌,被细菌感染了,即便是做上一万次人工呼吸也没救了。”
Shirley 杨摆了摆手,让我和胖子不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她好像在石人俑上找到了什么东西,当下戴上胶皮手套,用伞兵刀在石人俑身上刮了两刮,然后倒转伞兵刀举到眼前看了一眼,用鼻子轻轻一嗅,转头对我们说道:“这人形俑好像并不是石头造的。”
胖子奇道:“不是石头的?那难道还是泥捏的不成?”
我想到在澜沧江边公路上的一幕,坐在竹筏上对Shirley 杨说:“这么说是活人做的?你用刀切开一部分,看看人俑里面是什么。那张人皮地图中记载得很明确,献王墓附近有若干处殉葬坑,但是没有标注具体位置是在哪里,说不定这个龙口洞,正是其中的一处殉葬坑。”
Shirley 杨用伞兵刀把人俑腿上割下来一小块,果然和在公路上看到的一样,人俑外皮虽然坚韧,但是只有一层薄薄的壳,里面全是腐烂了的死蛆。Shirley 杨见了那些干蛆,不禁皱起眉头,又用伞兵刀在人俑胸前扎了两个窟窿,里面也是一样,满满的尽是死虫和虫卵。
Shirley 杨对我和胖子说道:“看来也不是殉葬坑,但是可以肯定这些人俑都是用活人做的,而且一定和献王有关。这应该就是献王时期,在滇南古老邪恶而又臭名昭著的痋术。”
这里除了百余具人俑与锁链之外,就全是洞中嶙峋突兀的异形山岩,没有再发现多余的东西,于是Shirley 杨回到竹筏上,我们继续顺着山洞中的河道慢慢前进。
我边控制竹筏行驶,边问Shirley 杨从什么地方可以看出来这些人俑是用活人做的,又怎么能确定和献王的痋术有关。
在来云南的路上,为了多掌握一些情报,Shirley 杨没少下功夫,出发前在北京把凡是能找到的历史资料都找了个遍,一路上不停地看。欧洲有位学者曾经说过,每一个墓碑下都是一部长篇小说,而在一些历史上重要的人物墓中,更是包含了大量当时的历史信息。王墓可以说是当时社会经济、文化、宗教等方面的结晶体,对这些历史资料了解得越多,倒起斗来便越是得心应手,所以历史上最出类拔萃的盗墓贼,都无一例外是博古通今的人。
献王,在中国历史上有很多位,不过并不是同一时代,除了滇国的献王之外,其余的几位献王都不在云南,甚至连太平天国的农民起义军在天京建国后,也曾封过一个献王,在战国以及五代等时期,都有过献王的称号。就像历史上的中山称号,也曾在历史上作为国号和王号分别出现过,而那些献王并非相互之间有什么联系。
我们准备下手的这位献王,是古滇时期的一代巫王,他的痋术是用死者的亡灵为媒介,而且冤魂的数量越多,这种痋术的威力也就越大。用死者制“痋”的过程和手段非常繁多,山洞中的这些活人俑,从诡异的死亡方式和燘变的程度,都与献王的手段相吻合。这说明,这里应该是古代一处行使痋术的秘密场所。
Shirley 杨判断这条穿山而过的河道应该是献王修陵时所筑,利用天然的溶洞再加以人力整修疏通,以便为王陵的修建运送资材,在这里利用水路运输,应该是最适当的捷径。
洞中这些被制造成人俑模样的死者,很有可能都是修造王陵的奴隶和工匠,为了保守献王墓的秘密,这些人在工程完毕,或者是献王的尸体入敛后,便被献王忠心的手下,全身捆绑结实,强迫吞服一种“痋引”,并封死人体七窍,再用大链悬吊在洞中,活活憋死,一来可以保守王墓内的秘密,二来可以利用他们在这秘密水路中吓退误入其中的外来者。
所谓痋引,是施行某种痋术必须的药丸,被活人吞下后就会寄生于体内产卵,只需要大约三到五天的时间,人体中的血肉内脏全成了幼虫的养分,并取而代之填充了进去。由于是在短时间内快速失去水分,人皮就会迅速干枯,硬如树皮石壳,虫卵不见空气就不会变成幼虫,始终保持着冬眠状态,在阴凉的环境中,可以维持千年以上。所以直到今日,切破人皮,里面仍然可能立刻出现无数像肥蛆一样的活“痋引”幼虫,但是根据保存程度的不同,也有可能里面都是早已干枯的虫卵。
痋术由于在各种典籍,包括野史中的记载都比较少,所以Shirley 杨这些天也只查到了这些信息,至于将活人当作虫蛹是为了什么,这些虫子有什么用途,这一切都无从得知。
不仅在遮龙山里有大量的人俑,在附近的山区,也应该还有几处。我们在江畔的崖路上遇到的那具人俑,可能就是由于雨水冲刷,使山岩坍落,掉落到公路上的。虽说献王统辖不过是南疆一隅,却从这大批被制成人俑的奴隶身上,可以窥见到古时滇西地区在献王统治下的残忍无情。
听了Shirley 杨的分析,我和胖子都觉得身上长了一层鸡皮疙瘩,初时还道是兵马俑一样的泥陶造像,却原来是真人做的,忍不住回头望了两眼,那些吊死鬼一样的人俑却早已消失在身后漆黑的山洞中,再也看不到了。
我越想越觉得太过残暴,不禁骂道:“他娘的这些古代王爷们,真是不拿人当人,在贵族眼中,那些奴隶甚至连牛马都不如。胖子像你这身子板儿的,要是当了奴隶,在古代肯定能混个祭头,一个顶仨。”
在竹筏中间的胖子正在摆弄头盔上灭了的射灯,拍了两下,总算是又恢复正常了,听我说到他,就对我说:“去你大爷的老胡,你这话就充分暴露了你不学无术的真面目。据我所知,在古代人们都以能被选为殉葬者或祭品为荣,那是一种无上的荣幸。对殉葬者的选拔极为严格,得查祖宗三代,政治面目有一丁点儿问题都不成,好多人写血书申请都排不上队,最适合你这种假装积极的家伙。你在那时候肯定劲儿劲儿的,蹦着脚喊,拿我祭天吧,我最适合点天灯,让祖国人民等着我的好消息吧,为了胜利,拿我点灯……”
我听得大怒,胖子这孙子嘴也太缺德了:“我又没你那么多膘儿,怎么会适合点天灯,你……”
Shirley 杨打断了我和胖子的话:“你们俩有完没完,怎么说着说着又拌上嘴了。你们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条水路完全不像彩云客栈老板娘所描述的……”
胖子说道:“那老板娘也没亲自进来过,她不也是听采石头的工人们讲的吗?难免有点误差,咱们用不着疑神疑鬼的。”
我对Shirley 杨和胖子说:“不见得是老板娘说错了,咱们先前经过的一段河道,水流很急,可能是和这几天连降大雨有关;河道很宽,也许把两条河道连在了一起。咱们只顾着掌握竹筏的平衡,探照灯的照射角度很小,视野上也有局限性,有可能行入了岔路。”
胖子急道:“那可麻烦了,不如掉头回去找路,别跟上回咱们在蜘蛛窝似的,钻进了迷宫,到最后走不出去了。咱们带的干粮可不太多。”
我对胖子说:“如果真的只是河道的岔口倒不用担心,这些水流都是朝着一个方向流淌,最后都会穿过遮龙山,汇入蛇河的溪谷,所以绝对不会存在迷路的问题。而且这条河道很直,显然是人工加工过的,就像Shirley 杨所说,有可能是修造王墓时运送资材的水路,从这下去,肯定没错。”
Shirley 杨说道:“老胡说得对,古时修建大型陵墓,都会利用河流来运送石料,当年修秦陵工匠们在工作时就会唱:取石甘泉口,渭水为不流。从这简短的两句中,便可想象当年始皇陵工程的庞大,由于运送石料,把渭水都堵住了。”
胖子说:“渭河我们上次去陕西是见过的,比起那条大河,这里顶多是条下水道。那献王比起秦始皇,大概就算个小门小户的穷人,咱去倒他的斗,也算给他脸了……唉哟……怎么着?”
缓缓顺流而下的竹筏忽然像是刮到了河中的什么东西,猛烈地颠簸了一下,随后就恢复正常,却听河中有一阵哗啦哗啦沉重的厚重金属搅动声传了上来,我和胖子Shirley 杨三人心中同时生出一阵不祥的感觉,不好,怕是竹筏撞上埋伏在河道中的机关陷阱了……
①燘,岩石在特殊环境下产生的一种霉变物质,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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