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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云飞渡)
No.6.心情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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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缸怪
在铁链的拖动下,一个巨大的黑色物品哗哗淌着水,被从水潭中吊了上来。因为火把的光亮有限,那物体又黑,初时只看得到大概的轮廓,又圆又粗,跟个大水缸似的,但可以肯定一点,不是什么水中的动物,是个巨大的物品。
我们谁也没见过太上老君的丹炉,难道真被我言中了?这世上哪有如此凑巧的事,我为了看得清楚些,让Shirley 杨举着手电照明,我自己举起插在地上的火把,凑到近处细看。
这时整个黑色的巨大物体都被吊出了水面,民兵排长等人把绞盘固定住,也都走过来观看。水潭的直径不到三米,更像是一口大一些的井眼,我们站在潭边,伸手就可以摸到吊上来的东西。
在火把手电筒的照射下,这回瞧得十分清楚了,只见这是一口“大缸”,至少外形十分像水缸,缸身上有无数小孔,刻了不少古怪的花纹。我和Shirley 杨见过很多古物,这种奇特的东西尚属首次目睹,实在搞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年代历史出处全看不出来,更不知道是什么人大费周折把它用数条铁链吊在水潭里,这口破缸值得这么机密吗?
缸口是封着的,盖子是个尖顶,十分厚重,边上另有六道插栓扣死,想打开缸盖,只要拆掉这六道插栓就可以。
巨缸四周全是小指大的孔洞,一沉入水潭中,巨缸就可以通过这孔洞注满水,但是只要用摇辘绞盘把铁链提拉上来,巨缸中储满的水就会漏光。天底下的水缸都是用来盛水的,但是这口怪缸的功能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就连民兵排长那等粗人,也看出来这不是什么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了,忍不住问道:“胡首长,这怎么不像是太上老君装丹药的炉子,倒有几分像是我家里漏水的那口破缸。”
我对民兵排长说:“排长同志,这就是你不懂了,你家的水缸上面有这么多花纹吗?你看这许多花纹造型古朴奇特,一定是件古物,你就等着文物局来给你们村民兵发奖状吧。”
Shirley 杨看罢这口怪缸,也是心下疑惑:“这也不像是水缸,我看更像是折磨人的刑具。”
我对Shirley 杨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把活着的囚犯装进漏眼的缸里,浸入水潭中,等他快淹死的时候,再把缸吊出水面,把里面的水放光。那样的刑具倒是有的,以前我在电影里看过,反动派就经常用那种酷刑折磨我们英勇不屈的地下党。不过我看这口怪缸不太像刑具,折磨人的刑具哪用得着这么精雕细刻,这缸上的画纹极尽精妙之能事,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东西。咱们乱猜也没用,上去把插栓拔掉,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事物再说,搞不好就是仙丹。”
民兵排长拦住我说道:“胡首长,可不敢乱开,万一要是缸里封着甚妖魔,放出来如何是好?”
我对民兵排长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种地方不可能有怪物,刚才咱们看到潭中的铁链抖动,可能是水潭下连着地下湖,湖中的大鱼大虾撞到了这口缸,不要疑神疑鬼。你要是现在还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咱们让事实说话,你们都向后退开掩护我就可以了,看我怎么单枪匹马上去把缸盖拆掉,里面便真有猛恶的妖怪,也是先咬我。我他娘的倒要看看谁敢咬我。”
他们拦我不住,只好搭起手磴,把我托到怪缸的顶上。这口奇特的怪缸与铁链之间甚是坚固,我站在上面,虽然有些晃悠,但是铁链却没有不堪重负断掉的迹象。
我爬到怪缸的顶上,一摸之下,才发现这口缸外边,包着三层刷有生漆的铁皮,非常结实,不是寻常的瓦缸,心中暗道:“他娘的,这么结实的缸是装什么的?搞不好还真是封着什么鬼怪,打开之后只看一眼,要有情况立刻把盖子封上就是。”
Shirley 杨和民兵们站在下面,仰起头望着我,都替我捏了把汗,他们不住口地提醒我多加小心。我拆了两个插栓,抬手向下边的众人挥手致意:“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然后继续低头拆解下一个插栓,这些插栓在水中泡得久了,却并没有生锈,用力一拔就可以拔掉。
我刚拆到第五个插栓,忽然脚下的怪缸一阵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大力挣扎,我站在上面,立足不稳,险些一头掉下去,急忙用手抓住上边的铁链。
其实悬挂在半空的怪缸里面有东西在动,这口缸毕竟沉重,摇摆的幅度不大,只是我没有准备,倒被它吓了一跳,我攀住铁链,只听缸中噼里啪啦地乱响,真像是什么东西在使劲挣扎。
难道孙教授被困在里面了?在潭中泡了这么久还没淹死?下面的Shirley 杨与三个民兵也听见了声音,都对着怪缸大喊孙教授的名字,让他不要着急,我们马上就会把他救出去。
缸中声响不绝,但是却无人回答,我救人心切,哪里还管得了许多,立刻把最后的插栓拔掉,缸上回旋的空间有限,我便用手攀紧铁链,想用脚踢开缸盖。
这时候我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古时候有种缸棺,以缸为棺,把死人装进里头掩埋,不过十分少见,我从来没遇到过。难道这口奇特的漏眼大缸,就是一口缸棺,里面有死而不灭的僵尸作祟?”
我们这次来陕西只带了两支手电筒,不过都在Shirley 杨的包里,我现在爬到缸顶,身上除了摸金符之外,什么器械都没有携带,连个黑驴蹄子也没有。不过我随即打消了这种念头,我对我那半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非常信任,既然按书中记载,这种地方不会有僵尸,就肯定不会有,他娘的这里要真有粽子,我回去就把那半本书撕了。当下一咬牙关,硬着头皮把缸盖踢开。
洞中本就黑暗,Shirley 杨和三个民兵都举着火把在下头,我此刻人在半空,只见怪缸中黑咕隆咚,再加上被下边的火把将眼睛一晃,更是什么也看不见。我俯下身去想让下边的人抛个手电筒上来,刚一弯腰,只闻得一股腥臭直冲鼻端,呛得喘不过气来。
我连忙捂住鼻子,拿眼睛向怪缸中扫了一眼,黑暗中只见有只白色的人手从缸中伸了出来,我惊声叫道:“孙教授?”连忙伸手去握那只手,想把他拉上来。
可是我的手一碰到缸口的那只手臂,就觉得不太对头,又湿又硬——是手骨而不是活人的手。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因为太着急,已经拽着手骨把一具张着大口的骷髅人骨扯了上来。
虽然光线昏暗,但是骷髅被我扯了出来,看得却是真切,白森森,水汪汪,这事情完全超出预料,吓得我大叫一声,从缸上翻了下来,大头朝下摔进了水潭。
那深潭中的水冰冷刺骨,我头朝下脚朝上摔了进去,被那潭水呛得鼻腔疼痛难忍。好在我自小是在福建海边长大,不管是军区带跳台的游泳池,还是风高浪急的海边,都是小时候我和胖子等人游泳的去处,水性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小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危险,多少次都差点淹死在水里。
此时落入潭中,心中却没慌乱,在水中睁开眼睛,没有光源,必须立刻游回潭口,否则就要活活呛死在水里。但是四周一片漆黑,摔下来的时候头都晕了,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在水里又听不到声音,真好像已经死了一样。
正在我已经绝望了的时候,忽然眼前一亮,有人拿着防水手电筒朝我游了过来,不是旁人,正是Shirley 杨。这潭口上小下大,一旦掉下去,两分钟之内不游回来,就得淹死在下边。Shirley 杨不敢耽搁,从民兵身上抓起一根绳子,拿着手电筒跃入了水潭。
我知道这时候再也不能逞能了,赶紧握住Shirley 杨的手,民兵们在上头拉扯绳索把我们两个人拽了上去。
Shirley 杨脸色刷白:“你个老胡,这回真是危险,我再晚上几秒钟……没法说你,简直是不堪设想。”
我也是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对Shirley 杨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又他娘的差点去见马克思,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在鬼门关前转悠的次数多了,也就不害怕了。再晚几秒也没关系,大不了你们把我拽上来,再给我做几次人工呼吸……”
我正要再说几句,那口悬在半空的怪缸又传出一阵阵声响,似乎有人在里面敲大缸壁求救……
众人一齐抬头,望向吊在半空的怪缸,心里都有一个念头:“活见鬼了。”
我对Shirley 杨说道:“别担心,我再上去一趟瞧瞧,倘若我再掉进水里,你记得赶紧给我做人工呼吸,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Shirley 杨白了我一眼,指着民兵排长对我说:“想什么呢,要做人工呼吸,我也会请那些民兵给你做。”
我对Shirley 杨说:“你怎么这么见外呢?换作是你掉到水里闭住了气,需要给你做人工呼吸,那我绝对义不容辞啊我……”
Shirley 杨打断我的话,对我说道:“我发现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那个死胖子,从来不拿死活当回事,什么场合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对了,我问你,你在上边看到什么东西了,能把你吓得掉进水中?孙教授在里面吗?”
我一向以胡大胆自居,这一问可揭到我的短处,怎么说才能不丢面子呢?我看着悬在半空的怪缸告诉Shirley 杨等人:“这个……我刚一揭开缸盖,里面就嗖嗖嗖射出一串无形的连环夺命金针,真是好厉害的暗器,这也就是我的身手,一不慌二不忙,气定神闲,一个鹞子翻身就避了过去,换作旁人,此刻哪里还有命在。”
Shirley 杨无奈地说:“算了我不听你说了,你就吹吧你,我还是自己上去看看好了。”说罢将自己湿漉漉的长发拧了几拧,随手盘住,也同样让两个民兵搭了手梯,把她托上缸顶。
怪缸中还在发出声响,民兵们又开始变得紧张起来,惧怕缸中突然钻出什么怪物,我告诫他们,千万别随便开枪,接着在下面将手电筒给Shirley 杨扔了上去,告诉她那口怪缸里有个死人的骨头架子,让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别跟我似的从上边掉下来。
Shirley 杨在上面看了半天,伸手拿了样东西,便从怪缸上跳了下来,举起一个玉镯让我们看,我和民兵排长接过玉镯看了看,更是迷惑不解。
我在潘家园做了一段时间生意,眼力长了不少,我一眼就能看出这只玉镯是假的,两块钱一个的地摊货,根本不值钱。难道那口怪缸中的白骨是个女子?而且还是没死多久,那她究竟是怎么给装进这口怪缸的?是死后被装进去的,还是活着装进去淹死的?以“缸棺”安葬这一点可以排除,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绝不会把死者泡在水里,眼前这一团乱麻般复杂的情况,果然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Shirley 杨对我说:“老胡,你猜猜那口缸里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响声?”
我说:“莫非是骨头架子成精?中国古代倒是有白骨精这么一说,不过那白骨精在很多年前已被孙悟空消灭了呀,难道这里又有个新出道的?想让咱老百姓重吃二遍苦,再受二茬儿罪?”
Shirley 杨笑道:“你真会联想,不是什么白骨精,刚才我看得清楚,缸中共有三具人骨,都是成年人,底下还有二十多条圆形怪鱼,虽只有两三尺长,但是这种鱼力气大得超乎寻常。缸中的潭水被放光了,那些怪鱼就在里面扑腾个不停,所以才有响声传来。没把这口怪缸吊起来之前,咱们看见铁链在水潭中抖动,可能也是这些鱼在缸中打架游动造成的。”
我对Shirley 杨说:“这就怪了,那些鱼是什么鱼?它们是怎么跑进封闭的缸里的?它们吃死人吗?”
Shirley 杨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怪鱼,我想这种鱼不是事先装进去的,有可能……有可能这些鱼本身就生长在这地下洞穴的水潭里,有人故意把死尸装进全是细孔的缸中,沉入水潭,没长成的小鱼,可以从缸身的细孔游进去……”
我听了Shirley 杨的话,吃惊不小:“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是说这是用人肉养鱼?等人肉被啃光了,鱼也养肥了,大鱼不可能再从缸壁的孔洞中游出去。不过这样养鱼有什么用呢?这也太……太他妈恶心了。”
民兵排长突然插口道:“一号二号两位首长,我看了半天,这只镯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颇像是村里的一个女子戴的,她嫁出去好多年了,也从不同家里来往,前几个月才第一次回娘家。当时她戴着这只镯让我们看,还跟我们说这是她在广东买的,值个上千块,村里的婆姨们个个看着眼红,回去都抱怨自家的汉子没本事,买不起上千块的首饰。”
我一听这里可就蹊跷了,忙问民兵排长后来怎么样。
民兵排长说:“后来就没后来了,那女子就不声不响地走了,村里人还以为她又和家里闹了别扭,跑回外地去了。现在看这只镯镯,莫不是那女子被歹人给弄死了。”
我们商议着,忽听地穴的坡道上脚步声响起,我以为是外边守候的两个民兵见我们半天也没回去,不太放心,就下来找我们,谁想到回头一看,下来的几个人中,为首的正是孙教授。
我又惊又喜,忙走过去对孙教授说:“教授,您可把我吓坏了,我为了一件大事千里迢迢来找您,还以为您让食人鱼给啃了,您去哪玩了?怎么突然从后边冒出来?”
孙教授看见我也是一愣,没想到我又来找他,而且会在此相见,听我把前因后果简略地说了一遍,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孙教授仔细看了看这洞穴中的情景,对我们说道:“这缸是害人的邪术啊,我以前在云南见到过。看来这件事已经不属于考古工作的范畴了,得找公安局了。此地非是讲话之所,大伙不要破坏现场了,咱们有什么话都上去再详细地说。”
于是一众人等,都按原路返回,村长等人看所有的人都安然无恙自是十分欢喜,我把事先许给民兵们的劳务费付了。民兵们虽然没吃到仙丹,但是得了酬劳,也是个个高兴。
孙教授请村委会的人通知警察,然后带着我与Shirley 杨到村长家吃晚饭,我心中很多疑问,便问孙教授这地穴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教授对我和Shirley 杨讲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他先前带着助手下到地穴里,也看到了沉入潭中的铁链,当时他们没有动绞盘,上来的时候,在第一层地道的尽头,又发现了一条暗道,里面有不少石碑。
地道的构造是╠╡形,一共有两条道,一条明道配一条暗道,高低落差为两米,双线是明道,单线是暗道,中间有一条横向的明道相联,石碑都在暗道中。所谓的暗道就是比明道低一截,有个落差,不走到跟前看,不太容易发现,明道与暗道的尽头各有一间石屋。
孙教授带着助手进了下面一层暗道,查看里面的古代石碑,没想到由于这里地势更低,渗水比上面还要严重许多,连接两条地道中间的部分,突然出现了塌方,孙教授二人被困在了里面。
下去救援的人们,没发现这两条平行的地道,好在塌方的面积不大,孙教授二人费了不少力气才搬开塌落封住通道的石头出来,一出来便刚好遇到留守的民兵,知道有人下到石屋地穴里去救他们,半天没回来,便跟着两个留守的民兵一起下去查看。
经过勘察,石碑店地下的地道属于秦代的遗址,这种地方在附近还有几处,都是秦始皇当年派方士炼药引的地方,后来废弃了,除了还残存着一些石碑外,再没有其余的收获了,不过这些石碑还是有很重大的研究价值的。
我问孙教授:“那个石匣中的六尊玉兽,以及地穴水潭中悬吊的怪缸,又是用来做什么的?难道也是秦代的遗物?”
孙教授摇头道:“不是,石匣玉兽,还有石屋下的地洞,包括铁链吊缸,与先秦的地道遗迹是两回事,都是后来的人放进去的。我在古蓝县就听说,这些年隔三差五就有人口失踪,很可能与这件事就有关系,我不是做刑侦的,但是我可以根据我看到的现场这些东西,作出推断给你们讲讲。当然这不是什么国家机密了,所以对你们说说也没关系。”
孙教授是这么分析的:这套石匣玉兽价值连城,极有可能是出自云南古滇国。古滇国是一个神秘的王国,史学家称之为失落的国度,史书上的记载不多,据传国中人多会邪术,《橐①歑②引异考》有过对献王六妖玉兽的记载,这是一种古代祭祀仪式用的器物。石碑店村棺材铺的老掌柜祖上是村中少数的外来户之一,是从哪一代搬来的已经查不出来了,他现在已经去世了,所以这套宝贝他是如何得到的,人们也无法得知了。
第三十五章 线索
滇国亡于西汉,中期的时候,国内发生了很大的内乱,有一部分人从滇国中分裂了出来。这些人进入崇山峻岭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从那以后,这些人就慢慢在历史上消失了,后世对他们的了解也仅仅是来自《橐歑引异考》中零星的记载。
这批从古滇国中分离出来的人,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部落集团,他们有一种很古怪的仪式,就用那种悬掉在水中的怪缸,将活人淹死在里面,以死人养鱼。天天吃人肉的鱼,力气比普通的鱼要大数倍。等鱼长成后,要在正好是圆月的那天晚上,把缸从水中取出,将里面的人骨焚毁,用来祭祀六尊玉兽,然后再把缸中的鱼烧汤吃掉。据说吃这种鱼,可以延年益寿。
石碑店棺材铺的老掌柜,不知怎么得到这些东西,是祖传的,还是自己寻来的,暂时还都不知道。很可能他掌握着这套邪恶的仪式,又在棺材铺地下发现了先秦的遗址,这就等于找到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场所,为了更好地隐藏而不暴露,便利用一拍棺就死人的传说,使附近的村民对他的店铺产生一种畏惧感,轻易不敢接近,直到他死后,这些秘密才得以浮现出来。不过这位棺材铺的老掌柜,究竟是不是杀人魔王,这些还要等公安局的人来了之后,再做详细的调查取证。
听了孙教授的话,刚好菜中也有一尾红烧鱼,我恶心得连饭都快吃不下去了,越想越恶心,干脆就不吃了。我对孙教授道:“您简直就是东方的福尔摩斯,我在下边研究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高啊,您实在是高。”
孙教授这次的态度比上次好了许多,当下对我说道:“其实我以前在云南亲眼看到过有人收藏了一口这样的怪缸,是多年前从南洋那边买回来的,想不到这种邪术流毒至今。你还记得我上次说过,老陈救过我的命,那也是在云南的事。”
这种恶心凶残的邪术虽然古怪,但是毕竟与我们没有直接关系,我们能找到孙教授就已经达成目的了,所以刚才孙教授说的那些话,我们也就是随便听听。我与Shirley 杨正要为了陈教授的事有求与他,一时还没想到该如何开口,这时听孙教授提到陈教授,便请他细说。
孙教授叹道:“唉,有什么可说的,说起来惭愧啊,不过反正也过去这么多年了。当时我和老陈我们俩,被发到云南接受改造,老陈比我大个十几岁,对我很照顾。我那时候出了点作风问题,和当地的一个寡妇相好了,我不说你们也应该知道,这件事在当时影响有多坏。”
我表面上装得一本正经地听着,心中暗笑:“孙老头长得跟在地里干活的农民似的,一点都不像个教授,想不到过去还有这种风流段子。连这段罗曼史都交代出来了,从这点上可以看出来,他是个心里装不住事的人,想套他的话并不太难,关键是找好突破口。”
只听孙教授继续说:“当时我顶不住压力,在牛棚里上了吊,把脚下的凳子踢开才觉得难受,又不想死了,特别后悔,对生活又开始特别留恋,但是后悔也晚了,舌头都伸出来一半了,眼看就要完了,这时候老陈赶了过来,把我给救了。要是没有老陈,哪里还会有现在的我。”
我知道机会来了,孙教授回忆起当年的事,触着心怀,话多了起来,趁此机会我赶紧把陈教授现在的病情说得加重了十倍,并让Shirley 杨取出异文龙骨的拓片,给孙教授观看,对他说了我们为什么来求他,就算看在陈教授的面子上,给我们破例泄点密。
孙教授脸色立刻变了,咬了咬嘴唇,踌躇了半天,终于对我们说:“这块拓片我可以拿回去帮你看看,分析一下这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内容,不过这件事你们千万别对任何人吐露,在这里不方便多说,等咱们明天回到古蓝县招待所之后,你们再来找我。”
我担心他转过天去又变卦,就把异文龙骨的拓片要了回来,跟孙教授约定,回县招待所之后再给他看。
当天吃完饭后,我与Shirley 杨要取路先回古蓝县城,还没等出村,就被那个满嘴跑火车的算命瞎子拦住,瞎子问我还想不想买他那部《亸子宓地眼图》,货卖识家,至于价钱嘛,好商量。
我要不是看见瞎子,都快把这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我知道他那本《亸子宓地眼图》其实就是本风水地图,没什么大用,真本的材料比较特殊,所以值钱,图中本身的内容和《山海经》差不多,并无太大的意义,况且瞎子这本一看就是下蛋的西贝货,根本不是真品。
我对瞎子说:“老头,你这部图还想卖给识货的?”
瞎子说道:“那是自然,识货者随意开个价钱,老夫便肯割爱;不识货者,纵然许以千金也是枉然,此神物断不能落入俗辈之手。老夫那日为阁下摸骨断相,发现阁下蛇锁七窍,生就堂堂一副威风八面的诸侯之相,放眼当世,能配得上这部《亸子宓地眼图》者,舍阁下其谁?”
我对瞎子说道:“话要这么说,那你这部图谱恐怕是卖不出去了,因为这根本就是仿造的。识货的不愿意买,不识货的你又不卖,您还是趁早自己留着吧,还有别再拿诸侯说事了行吗?我们家以前可能出过属猪的,也可能出过属猴的,可就是没出过什么猪猴,我要是猪猴我就该进动物园了。”
瞎子见被我识破了这部假图,便求我念在都是同行的情分上,把他也带到北京去,在京城给人算个命摸个骨,倒卖些下蛋的明器什么的,也好响应国家的号召,奔个小康。
我看瞎子也真是有几分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与Shirley 杨商量了一下,就答应了瞎子的请求,答应回到北京给他在潘家园附近找个住处,让大金牙照顾照顾他,而且瞎子这张嘴能跑得开航空母舰,可以给我们将来做生意当个好托。
但是我嘱咐瞎子,首都可不比别处,你要是再给谁算命,说对方将来能做什么诸侯王爷元首,那就行不通了,搞不好再给你扣个煽动群众起义的帽子办了。
瞎子连连点头:“这些道理,不须你说,老夫也自然理会得,那个罪名可是万万担当不起,一旦上面追究下来,少说也问老夫个斩监候。到了京城之中,老夫专捡那见面发财的话说也就罢了。”
于是我带着瞎子一起回到了古蓝招待所。
有话便长,无事即短,且说转天下午,好不容易盼到孙教授回来,立刻让瞎子在招待所里等候,与Shirley 杨约了孙教授到县城的一个饭馆中碰面。
在饭馆中,孙教授对我们说:“关于龙骨异文的事,我上次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当时顾虑比较多,但是昨天我想了一夜,就算为了老陈,我也不能不说了。但是我希望你们一定要慎重行事,不要惹出太大的乱子。”
我问孙教授:“我不太明白,您究竟有什么可顾虑的呢?这几千年前的东西,为什么到了今天还不能公开?”
孙教授摇头道:“不是不能说,只是没到说的时机。我所掌握的资料十分有限,这些异文龙骨都是古代的机密文件,里面记录了一些鲜为人知甚至没有载入史册的事情。破解天书的方法虽然已经掌握了,但是由于相隔的年代太远了,对于这些破解出来的内容,怎样去理解,怎样去考证,都是非常艰难复杂的,而且这些龙骨异文有不少残缺,很难见到保存完好的,一旦破解的内容与原文产生了歧义,哪怕只有一字不准,那误差可就大了去了……”
我对孙教授说:“这些业务上的事,您跟我们说了,我们也不明白。我们不远万里来找您,就是想知道雮尘珠的事,还有Shirley 杨带着的龙骨异文拓片,希望您帮我们解读出来,看看有没有雮尘珠的线索。”
孙教授接过拓片,看了多时,才对我说道:“按规定这些都是不允许对外说的,上次吓唬你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因为这些信息还不成熟,公布出去是对历史不负责任。不过这次为了老陈,我也顾不上什么规定,今天豁出去了。你们想问雮尘珠,对于雮尘珠的事我知道得很少,我觉得它可能是某种象征性的礼器,形状酷似眼球,最早出现于商周时期,在出土的西周时期龙骨密文中有记载。至于雮尘珠是什么时期,由什么人制作,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材料,都没有明确的信息。像你们拿来的这块拓片,也和我以前看过的大同小异。我不敢肯定龙骨上的符号就是雮尘珠,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这个又像眼球,又像漩涡的符号,在周代密文中代表的意思是凤凰,这拓片上记载的信息,是西周人对凤鸣岐山的描述。”
我满脑子疑问,于是出言问孙教授道:“凤凰?那不是古人虚构出来的一种动物吗?在这世上当真有过不成?”
孙教授回答说:“这个不太好说,由于这种龙骨天书记录的都是古代统治阶级非常重要的资料档案,寻常人根本无法得知其中的内容,所以我个人十分相信龙骨密文中记录的内容。不过话说回来,我却不认为世界上存在着凤凰,也许这是一种密文中的密文,暗示中的暗示。”
我追问孙教授:“您是说这内容看似描写的是凤凰,实际上是对某个事件或者物品的替代,就像咱们看的一些打仗电影里,有些国军私下里管委员长叫老头子,一提老头子,大伙就都知道是老蒋。”
孙教授说:“你的比喻很不恰当,但是意思上有几分接近了。古时凤鸣岐山,预示着有道伐无道,兴起的周朝取代了衰落的商纣。凤凰这种虚构的灵兽,可以说是吉祥富贵的象征,它在各种历史时期,不同的宗教背景下,都有特定的意义,但是至于在龙骨天书里,代表了什么含意,可就不好说了。我推断这个眼球形状的符号代表凤凰,也是根据龙骨上下篇中的其余文字来推断的,这点应该不会搞错。”
我点头道:“这是没错,因为雮尘珠本身便另有个别名,唤做凤凰胆,这个名字也不知是从哪开始流传出来的。看来这眼球形状的古玉,与那种虚构的生物凤凰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教授,这块拓片的密文中,有没有提到什么关于古墓,或者地点之类的线索?”
孙教授说:“非是我不肯告诉你们,确实是半点没有。我帮你们把译文写在纸上,一看便知,这只是一篇古人描述凤鸣岐山的祭天之文。这种东西一向被帝王十分看重,可以祈求得到凤鸣的预示,便可授命于天,成就大业,就像咱们现在饭馆开业,放鞭炮,挂红幅,讨个吉利彩头。”
我与Shirley 杨如坠五里雾中,原以为这块珍贵的拓片中,会有雮尘珠的下落,到头来却只有这种内容。我让孙教授把拓片中的译文写了下来,反复看了数遍,确实没有提到任何地点,看来这条搁置了数十年的线索,到今天又断掉了。
如果再重新找寻新的线索,那不亚于大海捞针,我想到气恼处不禁咬牙切齿,脑门子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一旁的Shirley 杨也咬着嘴唇,全身轻轻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孙教授见我们两人垂头丧气,便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你们先别这么沮丧,来看看我昨天拍的这张照片,也许你们去趟云南的深山老林,会在那里有一些收获。”
我接过孙教授手中的照片,同Shirley 杨看了一眼,照片上是六尊拳头大小的血红色玉兽,造型怪异,似狮又似虎,身上还长着羽毛,都只有一只眼睛,面目狰狞,玉兽身上有很多水银斑,虽然做工精美,却给人一种十分邪恶阴冷的观感。
不知为什么,我一想起这是棺材铺掌柜的物品,就说不出的厌恶,不想多看,一看就恶心得胃里翻腾,我问孙教授道:“教授,这张照片是昨天在石碑店拍的吗?照片上莫非就是在棺材铺下找到的石匣玉兽?”
孙教授点头道:“是啊,我想你们会用得到这张照片,所以连夜让我的助手回到县城,把底片洗了出来,你们再仔细看看照片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Shirley 杨本也不愿多看这些邪兽,听孙教授此言,似乎照片中有某些与雮尘珠有关的线索,于是又拿起照片仔细端详,终于找到了其中的特征:“教授,六尊红玉邪兽都只有一只独眼,而且大得出奇,不符合正常的比例,而且……而且最特别的是玉兽的独目,都与雮尘珠完全相同。”
孙教授对我们说道:“没错,正是如此,所以我刚才劝你们不要沮丧,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与Shirley 杨惊喜交加,但是却想不通,古滇国地处南疆一隅,怎么会和雮尘珠产生联系?难道这么多年以来下落不明的雮尘珠一直藏在某代滇王的墓穴里?
第三十六章 献王墓
孙教授虽然对凤凰胆雮尘珠了解的不多,但是毕竟掌握了很多古代的加密信息,而且对历史档案有极深的研究,孙教授认为,雮尘珠肯定是存在的,这件神器对古代君主有着非凡的意义,象征着权力与兴盛,而且不同的文化背景与地缘关系,使得对雮尘珠的理解也各不相同。
在棺材铺中发现的石匣玉兽,可以肯定地说出自云南古滇国。
滇国曾是秦时下设的三个郡,秦末时天下动荡,这一地区就实行闭关锁国,自立为王,从中央政权中脱离了出来,直到汉武帝时期,才重新被平定。
据记载,古滇国有一部分人信奉巫神邪术,这些信奉邪神的人,为了避乱,离开了滇国,迁移到澜沧江畔的深山中生活,这部分人的领袖自称为献王。这种草头天子,在中国历史上数不胜数,史书上对于这位献王的记载不过只言片语,这些玉兽就是献王用来举行巫术的祭器。
六尊红色玉兽分别代表东、南、西、北、天、地六个方向,每一尊都有其名称与作用。献王在举行祭祀活动的时候,需要服用一些制幻的药物,使其精神达到无意识的境界,同时六玉兽固定在六处祭坛上产生某种磁场,这样就可以与邪神图腾在精神意识层面进行沟通。
献王祭礼时使用的玉兽,要远比棺材铺下面的这套大许多,咱们在棺材铺下面发现的这套,应该是国中地位比较高的巫师所用的,至于它是如何落入棺材铺老掌柜手中的,而老掌柜又是怎么会掌握这些邪法,就不好说了,也许他是个盗墓贼,也许他是献王手下巫师的后裔。
至于这六尊红色玉兽,有可能是献王根据自己的理解,将雮尘珠实体化了,或者是做了某种程度上的延伸,而且这位献王很可能见过真正的雮尘珠,甚至有可能他就是雮尘珠最后的一任主人,不过没有更多的资料,只能暂时做出这种推断。
我听了孙教授的分析,觉得十分有道理,只要还有一分的机会,我们就要做十分的努力,但是再询问孙教授献王的墓大概葬在哪里,孙教授就半点都不知道了。献王墓本就地处偏远,加上献王本身精通异术,选的陵址必定十分隐秘,隔了这么多年,能找到的概率十分渺茫。
另外孙教授还嘱咐我们,不要去盗墓,尽量想点别的办法,解决问题的途径很多,现在科学很发达,能以科技手段解决是最好的,不要对雮尘珠过于执着。毕竟古人的价值观不完善,对大自然理解得不深,风雨雷电都会被古人当作是神仙显灵,其中有很多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并承诺只要他发现什么新的线索,立刻会通知我们,我满口答应,对孙教授说:“这您尽管放心,我们怎么会去盗墓呢,再说就算想去不是也找不着吗?”
孙教授点头道:“这就好,我这辈子最恨盗墓的,虽然考古与盗墓有相通的地方,但是盗墓对文物的毁坏程度太严重,国家与民族……”
我最怕孙教授说教,他让我想起了小学时的政教处主任,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动不动就把简单的事件复杂化,动不动就上升到某种只能仰望的高度。我一听这种板起面孔的大道理,就全身不自在。孙教授能告诉我们的情报,基本上已经都说了,剩下再说就全是废话了,便对孙教授再三表示感谢,与Shirley 杨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把那张玉兽的照片要了过来。孙教授由于要赶回石碑店继续开展工作,就没有回县招待所,于我们告别之后,自行去了。
我跟Shirley 杨回了县招待所,见瞎子正在门口给人算命,对方是个当地的妇女,瞎子对那女子说道:“不得了呀,这位奶奶原是天上的王母娘娘,只因为在天上住得腻了,这才转世下凡,到人间闲玩一回,现在该回天庭了,所以才得上了这不治之症,不出三月,但听得天上仙乐响动,便是你起驾回宫的时辰……”
那女子哭丧着脸问道:“老神仙啊,你说我这病就没个治了?可是我舍不得我家的汉子,不愿意去和玉皇大帝过日子,我跟他没感情啊。再说我家里还有两个娃。”
瞎子显得很为难,对那女子说道:“娘娘您要是不想回宫,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老夫……”
那女子不住催促瞎子,往瞎子手里塞了张十元的钞票,求瞎子给自己想个办法,再多活上个五六十年。
瞎子用手捻了捻钞票,知道是十块钱的,立刻正色道:“也罢,老夫就豁出去了,替你与玉皇大帝通融一下,反正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就让玉帝多等你三两个月,你就在凡间多住上几十年。不过这就苦了玉皇大帝了,你是有所不知啊,他想你想得也是茶饭不思,上次我看见他的时候,发现足足瘦了三圈,都没心思处理国家大事了,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你回去呢。”
我担心瞎子扯得没谱,回头这女子的汉子再来找麻烦,告他个挑拨夫妻感情都是轻的,便在旁边招呼瞎子到食堂吃饭。瞎子见我们回来了,就匆匆把钱揣了,把那女子打发走了,我牵着他的竹棍把他引进食堂。
我们准备吃了午饭就返回西安,然后回北京。我与Shirley 杨和瞎子三人坐了一桌,Shirley 杨心事很重,吃不下什么东西,我边吃边看那张玉兽的照片。
目前全部的线索都断了,只剩下这些眼球酷似雮尘珠的红色玉兽,看来下一步只有去云南找找献王墓,运气好的话,能把凤凰胆倒出来,顶不济也能找到一二相关的线索。
不过最难的是如何找这座献王墓,只知道大概在云南境内,澜沧江畔。那澜沧江长了,总不能翻着地皮,一公里一公里地挨处找吧。
Shirley 杨问我道:“你不是经常自吹自擂,说自己精通分金定穴吗?这种小情况哪里难得到你,到了江边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就能找到了。这话可是你经常说的。”
我苦笑道:“我的姑奶奶,哪有那么简单,分金定穴只有在一马平川,没有地脉起伏的地区才能用。那云南我在前线打仗的时候去过,山地高原占了整个云南面积的百分之九十以上。云南有三大水系,除了金沙江、怒江之外,就是澜沧江,从北到南,贯穿全省,而且地形地貌复杂多变,自北发于横断山脉,山脉支干多得数不清,咱们要是没有具体的目标,就算有风水秘术,恐怕找上一百年也找不到。”
Shirley 杨对我说道:“可真少见,怎么连你也开始说这种泄气的话,看来这次真是难了。”
我对Shirley 杨说:“我并没有泄气,我觉得咱们现在的状况概括成有信心没把握,信心永远都是足够的,但是现在把握可是一点都没有,大海捞针的事没法干。咱们可以先回北京,找大伙合计合计,再尽可能多地找些情报,哪怕有三成把握,都比一成没有强。”
瞎子忽然插口道:“二位公母,听这话,难道你们想去云南倒斗不成?老夫劝你们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想当年老夫等一众卸岭力士,为了图谋这一笔天大的富贵,便想去云南倒献王的斗,结果没料到那地方凶险重重,平白折了六条性命,只有老夫凭着一身的真功夫,才侥幸得脱,这对招子就算留在云南了。现在回想起来,还兀自心有余悸。”
瞎子平平常常的几句话,听在我耳中,如同六月里一声炸雷,我把吃在嘴里的饭菜喷了瞎子一脸:“你刚说什么?你去云南找过献王墓?你倘若信口雌黄,有半句虚言,我们就把你扔下,不带你进京了。”
瞎子擦了把脸说道:“老夫是何等样人,岂能口出虚言。老夫曾在云南李家山倒过滇王的斗,不过去得晚了些,斗里的明器都被前人顺没了。那墓里除了一段人的大腿骨,只剩下半张人皮造的古滇国地图,但是字迹也已经模糊不清。老夫一贯贼不走空,此等不义之财,焉有不取之理,当下便顺手牵羊捎了出来。后来在苏州,请了当地一位修补古字画的巧手匠人,用冰醋擦了一十六遍,终于把这张人皮地图弄得完好如初,谁知不看则已,原来这图中画的竟是献王墓穴的位置。”
Shirley 杨对瞎子说道:“献王带着一批国民,从滇国中分离了出来,远远地迁移到深山里避世而居,滇王墓中又怎么会有献王墓的地图?你可不要骗我们。”
瞎子说道:“老夫自是言之有物。这两国原本就是一家,据说献王选的是处风水宝地,死后葬在那里,那地方有很特殊的环境,永远不可能被人倒了斗。想那唐宗汉武,都是何等英雄,生前震慑四方,死后也免不了被人倒了斗,尸骸惨遭践踏,自古王家对死后之事极为看重,最怕被人倒斗。献王死后,他手下的人就分崩离析,有人想重新回归故国,便把献王墓的位置画了图,呈给滇王,声称也可以为滇王选到这种佳穴。这些事情就记载在这张人皮地图的背面,不过想必后来没选到那种宝穴,要不然老夫又怎能把这张人皮地图倒出来。”
瞎子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打开来赫然便是一张皮制古代地图,虽然经过修复,但是仍然十分模糊,图中山川河流依稀可辨。
瞎子说道:“非是老夫唬你二人,这图老夫随身带了多年,平日里从不示人,今日见尔等不信,才取出来令尔等观之。不过老夫有一言相劝,你看这图中的虫谷,有一块空白的地方,那里多有古怪之处,真如龙潭虎穴一般,任你三头六臂,金刚罗汉转世,进了虫谷,也教有去无回。”
说着话瞎子将自己的双元盲人镜摘了下来,我与Shirley 杨往他脸上一看,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只见瞎子的眼眶深深凹陷,从内而外,全是暗红色的疤痕,像是老树枯萎的经脉从眼窝里长了出来。原来瞎子这对眼睛,是被人把眼球剜了出去,连眼皮都被剥掉了一部分。
瞎子把盲人镜戴上,长叹了一口气,对我和Shirley 杨说道:“过去了这么多年,往事虽如过眼云烟,却仍历历在目,那最后一次去倒斗,老夫还记得清清楚楚,什么叫触目惊心啊,那便是触目惊心!”
我知道虽然瞎子平时说话着三不着两,以嘴皮子骗吃骗喝,但是他说当年去盗献王墓的经历,多半不会有假,毕竟这些事情不是谁都知道的,不过在虫谷深处的献王墓究竟有没有瞎子说的那么厉害,还有值得推敲的地方,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永远不可能被倒了斗的风水宝穴。
但是想起孙教授告诉我们的一些信息,献王行事诡秘,崇敬邪神,又会异术,料来不是一般的人物。那棺材铺掌柜的用人尸养鱼,以求延年益寿,这法门便是从几千年前献王那里传下来的,由此可见当年献王行事之阴邪凶恶,不是常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Shirley 杨想从侧面多了解一些献王墓的情况,对瞎子约略讲了一些我们在棺材铺下发现漏缸装人尸养鱼的事,并把孙教授的推断说了,说很可能是从云南献王那里遗留下来的古老邪术。
瞎子听罢冷哼一声,捻着山羊胡子说道:“那孙教授是个什么东西,教授教授,越教越瘦,把秀才们都教成瘦子了,想必也是老匹夫一个。那厮知道个什么,不知者本不为过,然而不知又冒充知道,就是误人子弟。”
我问瞎子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孙教授说的不对吗?”
瞎子说道:“据老夫所知,献王的邪术得自于南方夷地,最早发源于现在的缅甸,是最古老的痋①术。痋术与蛊毒、降头并列为滇南三大邪法。现在痋术失传已久,蛊毒降头等在云南山区、南洋泰国寮国(即老挝)等地,仍有人会用,不过早已式微,只余下些小门小法。”
我对瞎子问道:“依你这样讲,原来棺材铺老掌柜用铁链吊住铁缸,在里面用死尸把鱼喂大,是痋术的一种?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瞎子笑道:“老夫现在都快成你的顾问了,也罢,索性一并告诉尔等知道。当年老夫与六个同行,到云南深山里去倒斗,为了安全起见,事先多方走访,从一些寨子中的老人口中,多多少少地了解了一些。你们所讲的怪缸,的确是痋术的一种,将活人淹死在缸中,这个务必是要活人,进水前死了便没有用了,缸上的花纹叫作戡魂符,传说可以让人死后,灵魂留在血肉中,不得解脱,端的是狠毒无比。水中的小鱼从缸体孔洞中游进去,吃被水泡烂的死人肉,死者的怨魂也就被鱼分食了,用不了多久,就被啃成了干干净净一架白骨,而那些吃了死人肉的鱼儿,长得飞快,十几天就可以长到三尺,用这种鱼吊汤,滋味鲜美无比,天下再没有比这种鱼汤更美味的美食了……”
我正在吃饭,越听觉得越是恶心,只好放下筷子不吃,我对瞎子说:“这鲜鱼汤味道如此超群绝伦,你肯定是亲口喝过的,否则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瞎子咧了咧嘴:“老夫可没那个福分,喝了那神仙汤,哪里还活得过三日。缸中的鱼养成之后,就已经不是鱼了,而叫痋,这痋就是把冤死的亡灵作为毒药,杀人于无形之中,喝了鱼汤被害死的人,全身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临死时面孔甚至还保持着一丝笑容,像是正在回味鲜鱼汤的美味。”
Shirley 杨也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原来棺材铺的传说都着落在这邪术之上,那位黑心掌柜有了这害人的阴毒伎俩,只要棺材卖不出去了,便用痋术害人性命。想必会这套邪术的献王也不是什么善类。”
瞎子说道:“这棺材铺掌柜一介村夫,虽然会这套痋术,他的手段只是皮毛而已,又怎么能够与献王相提并论。所以老夫劝你二人尽早打消了去云南倒斗的念头,老夫就是前车之鉴,尔等不可不查。”
Shirley 杨如何肯信瞎子危言耸听,继续追问瞎子:“能否给我们讲一讲,当年你去云南找献王墓的经过,如果你的话有价值,我可以考虑让老胡送你件明器。”
瞎子闻言立刻正色道:“老夫岂是贪图明器之人!不过也难得尔等有此孝心,老夫自是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这说起当年的恨事,唉,那当真是烦恼不寻人,人自寻烦恼啊……”
当年瞎子在苏州城中,使匠人修复了人皮地图,当下仔细验证,得知这是记录献王墓位置的地图,心中不胜欢喜。先前瞎子连倒了几个斗,都没什么收获,这献王毕竟曾是古滇国一代国君,虽是南疆小国,他墓中的明器也应该少不了。
于是瞎子召集了几名相熟的卸岭力士,这批盗墓贼遇到大墓都是集体行动,盗大墓的手段,不论是摸金发丘还是搬山卸岭,也无外乎就是这么几种,喇叭爆破式,用大铲大锄,或者用炸药破坏封土堆和墓墙,直接把地宫挖出来,这是最笨的一种办法。
再不然就是“切虚位”,从墓室下面打盗洞进去,这要求盗墓者下手比较准,角度如果稍有偏离,也挖不进去。
瞎子早年间就是专挖南方的墓,他们这批人不懂风水秘术,只能找有县志记载的地方,或者找那些有石碑、封土堆残迹的古墓。这次有了人皮地图作为线索,这批人经过商量,觉得这活做得,说不定就是桩天大的富贵,便决定倾巢出动,去挖献王墓。
据这批人中最有经验的老盗墓贼分析,献王墓规模不会太大,因为毕竟他们的国力有限,按人皮地图中所绘,应该是在一条山谷中,以自然形成的形势为依托,在洞穴中建造的陵墓。当时的滇国仿汉制,王葬于墓中必有铜车马仪仗,护军百戏陶俑,玄宫中两椁三棺盛殓,上设天门,下置神道,六四为目,悬有百单八珠,四周又列六玉三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绝对可以断定,献王墓中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人皮地图虽然年深日久,有些地方模糊不清了,但是仍然可以辨认出献王墓的位置。澜沧江有一条叫作蛇河的支流,由于其形状弯曲似蛇,故此得名。蛇河绕过大雪山,这座雪山当地人称为哀腾,正式的名称叫作遮龙山,海拔三千三百多米。
蛇河辗转流入崇山峻岭之中,形成一条溪谷,地势极低,由于这条溪谷终年水雾不散,谷中又多生昆虫,所以溪谷被当地人称为虫谷。
虫谷地处深山之中,人迹罕至,过了大雪山,前边一段山清水秀风景如画,经常可以见到成群结队色彩艳丽的大蝴蝶,然而中间一段经常出现白色瘴气,终年不散,中者即死,人莫能进。有传说这些白色的瘴气妖雾,是献王所设镇守陵墓的“痋云”,环绕在王墓周围,除非有大雨山岚,使妖云离散,否则没有人能够进去。人皮地图上这片空白的白圈,就代表了这些妖雾。
再往深处,便是一个巨大的瀑布,风水中所说的水龙就是指瀑布,献王墓的的墓道入口,就在水龙的龙眼处。人皮地图背面有详细的记载,说这处穴眼是献王手下大巫所选,名为“水龙晕”。缠绕穴心的迷蒙水汽所形成的微茫隐湿的圆环,以其朦胧如日、月之晕环,故名晕,隐隐微微,仿仿佛佛,粗看有形,细看无形,乃生气凝聚灵光现露之处,盖其为善状第一,葬于其中,生气不泄,水蚁不侵。
献王墓的风水形势,更有一个厉害之处,就是永远不可能被人倒了斗,没人能进去,这种自信恐怕天下再无第二人了。那里的情况具体是怎么一个样子,瞎子就说不出来了。
瞎子他们那伙人当时财迷心窍,虽然知道献王墓极不好倒,仍然决定干上一票,雇了一位当地的白族向导,冒险越过雪山进了溪谷,在虫谷边守候了十多天,终于赶上一次阴云翻滚,大雨冰雹的时机。四周的白色痋云都被山风吹散,瞎子等人大喜,可等到这机会了,为了赶在风雨过后冲过这条死亡地带,便玩了命地往前跑。没想到刚走了一半,风雨忽歇,阴云被风吹散,风住了,太阳光洒将下来,四周立刻缓缓升出淡淡的白雾。
这帮人往前跑也不是,往后跑也不是,当时便乱了阵脚,纷纷四散逃命,溪谷中的瘴气生得极快,一旦吸入人体,立刻会致人死命。
瞎子仗着年轻时练过几年轻功,闭住了呼吸,撒开两条腿就往外跑,总算跑了回来,眼睛却被毒瘴毁了。多亏在谷口等候他们的白族向导发现了昏迷倒地的瞎子,当机立断,把瞎子的两只眼球生生抠了出来,才没让毒气进入心脉,使得他侥幸活了下来。
我和Shirley 杨听了瞎子的叙述,觉得瞎子那伙人失手折在了虫谷,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缺少必要的准备,只要有相应的预防措施,突破这片毒气并不算难。说什么进去之后有来无回,未免夸大其词。
Shirley 杨说道:“这么浓的瘴气倒是十分罕见,有可能是特殊的地理环境,使得溪谷中生长着某种特殊植物,谷中环境闭塞,与空气产生了某种化学作用,戴着防毒面具,或者用相应的药物,就可以不受其影响了,不见得就是什么巫虫邪术。”
瞎子说道:“非也,切不可小觑虫谷中的献王墓,这只是在外围,里面都多少年没有活人进去过了。那瘴气里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你们可以瞧瞧这人皮地图背面是怎么描述的。”
Shirley 杨展开人皮地图,与我一同观看,只见地图背后有不少文字与图画,在王墓四周,另设有四处陪葬坑,还有几位近臣的陪陵,想不到这小小的一个南疆草头天子,排场还当真不小。
其中有一段记载着献王生前引用天乩对自己墓穴的形容:王殪①,殡于水龙晕中,尸解升仙,龙晕无形,若非天崩,殊难为外人所破。
我自言自语道:“要是天空不掉落下来,就永远不会有人进入王墓?天空崩塌?是不是在说有天上流星坠落下来?还是另有所指?难道说只有等到某一个特定的时机,才有可能进入王墓?”
瞎子摇头道:“都不是,凭老夫如此大智大慧,这么多年来,也没搞明白这天崩是指的什么哑谜。料想那位献王在生前不尊王道,信奉邪神,荼害了多少生灵,他的墓早晚会被人盗了,不过可能天时不到,难以成事。恐怕献王生前也知道自己的王墓虽然隐蔽,但早晚还是会被倒斗的盯上,所以选了这么块绝地,不仅谷中险恶异常,可能在墓室中另有厉害机关。当年老夫年轻气盛,只奔着那天大的富贵下手,却吃了大亏,所以良言相劝,献王墓不去也罢。”
怎奈我们主意已定,这趟云南是去定了的,而且这其中的详情,还要到了蛇河虫谷中,亲眼看看才有分晓,只听瞎子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出来,实在难以服人。
Shirley 杨把瞎子的人皮地图买了下来,然后我们收拾东西上路返回北京,拟定汇合了胖子,便一同南下云南,把那座传得神乎其神,建在龙晕之中的献王墓倒了。
(三人此去云南,一路险恶奇诡超越常识。雮尘珠是否真藏于献王墓中,难道天崩地裂龙晕方破并非传说,孙教授掌握的图言到底蕴藏着什么天机……《鬼吹灯》第三部《云南虫谷》即将解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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